第十七章（2）

　　新年伊始，金仓粮食交易所在全县财贸系统过去一年的年度工作评比中，获得第一名次的优异成绩；同时何大雷也被主管局上报县总工会获得个人劳动模范称号，并有幸参加四月份市总工会组织的四月份赴夫顺市工人疗养院疗养的资格。
　　这天，两百名劳模在市工人文化宫集合上车，他们被告知，每个人都要把手表的钟针拨快一小时，随后排队上了四辆大客浩浩荡荡开进了位于夫顺县庞溪镇布谷山市工人疗养院已是晚上五点半了。
　　车子在大院内停妥后，院领导派出的一名美女工作人员便站在面前，拿着扩音器致欢迎词了：“各位劳模同志们，欢迎你们来到我们这里疗养！当然，这比开会听报告轻松得多了，因为不会给大家布置工作任务。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你们将参加统一安排和自由选择两个内容的学习机会。我院安排统一行动的节目有两个内容，一个是到革命老区原红军挺进师指挥部原址参观，听取讲解员讲革命先烈故事。另一个是到高山茶场加工场休闲活动，可以自己动手加工几两茶叶带回给自己享受。除此之外都是自由选择的活动项目：有阅览室各类图书提供阅读，有棋牌室提供象棋比赛，有乒乓球室和灯光球场提供体育爱好者锻炼，还有录像厅提供港台故事播映。接下来大家去报到处登记安排住房后，全部去大饭厅吃晚饭。在这里只有晚饭提供每桌一瓶当地的白烧让大家喝一口，早中餐不提供酒水。”
　　晚餐结束后，何大雷与陈庆样、杨平金并排走出大餐厅往宿舍楼走去，但见雨幕似轻纱笼罩于山头之上，到处弥漫着绿色植物的味道，四周偶尔会传来虫鸟的啁啾。
　　何大雷与陈庆样、杨平金三人被安排在第一幢楼房101房间。这个房间三张木床各配一个床头柜，墙上挂着十七吋的福日牌彩电，靠窗边的茶几两旁配两张靠藤椅，茶几上备有一部转盘拨号式电话机。三人各各简单洗刷之后便躺到床上休息，由于他们的心情特别的好，于是便有了较长时间的友好交谈。
　　陈庆样先开了口：“想起来真是有缘，三十年前的往景重现了呀，这次过来是最轻松的出公差，刚好让咱们好好叙叙旧呢！”
　　杨平金十分客气地附和道：“是啊！如果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把它说说开好了！我们都是在一无所有年纪单打独斗过来的，彼此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他想到曾经何大雷用低到尘埃里的口吻跟自己说话的情景。
　　何大雷笑道：“呵呵！那个特殊年代的一些不愉快事情过去了就没必要重提了，现在不是一切要向前看嘛！”其实在集中地出发时大雷已经看到了平金，只是他心里对他多少有反感，便没有主动与他打招呼。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内心深处对杨平金抱有深深的厌恶在此时却一扫而光了！他心里忖道：“可能是一个人在走上坡路时会变得心胸宽敞吧！”
　　“是啊是啊！现在真的是最好的时期，我们都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言论自由了，可以议论国家大事了。其实公众讨论国家大事和社会不公，并非出于恶意，而是源于对国家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期待，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之一。”陈庆样进一步侃侃而谈，“现在搞市场经济的开放政策，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呀！就是那些帮派人物出狱以后，政府也是网开一面让他们选择自由职业谋生了。你们知道么，那李爱秋判了七年徒刑后出来办起了塑料编织袋厂房，张安全判了八年徒刑出来后在城关解放街上开设了一间书画店，项用判了九年徒刑后出来办起了低压电器厂。”
　　“还有呢，那章国民在平山劳动改造五年之后办理了退休手续，现在成了东城区金融服务中心的总经理了。说真的，只要熬过那个艰难的年代的人，现在都是幸福的人了。”杨平金补充说。
　　“当初我们这代人贫穷到只有靠信仰来维持存在的理由和获得生存的快乐，是很悲剧性的。”大雷接着说，“从前封闭体制人身不自由，要靠工资吃饭，谁都不敢得罪领导。现在不同了，讲经济发展讲民主讲法律了，再也不会陷入人整人的运动当中去了。”
　　“这一年来你们粮食部门改制也是比较成功的，利润翻了几翻，内部职工都捞到了好处。这个月供销系统也开始改制了，步子可能比你们粮食部门还要大些！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而大多数职业在假装努力，那么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很糟糕的。”陈庆样说。
　　“但是要有危机意识，随着个体竞争能力的提高，最后结果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们银行部门受到私人钱庄的强烈冲击，江南医院的统计员施培格下海办起的钱庄业务量比我这边的营业部还好呢。”杨平金说完又问了一句，“听说接下来要停止实施退休顶替政策了，你们知道么？”
　　“你透露的这个消息倒是提醒了我，那么我想早点办理退休手续，顶替一个子女上岗也好！”何大雷说，“现在的单位负责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职工也不像过去那样害怕领导了！如果没有好处费，谁能做到用自己的辛勤去烘托领导的辉煌。”
　　“每个人难免在某个时候狼狈过倒霉过，不奇怪！我们是平凡的人，虽然一事无成，但能够平平安安过来了，自得其乐，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陈庆样附和道，“走入体制内的人有自豪感而体制外的人更有自由度。对我来说，家里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反正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最小的儿子如果读书不怎么好的话是要考虑买个户口争取弄个招工名额好了。”
　　他们一直谈到三个人都开始打了个呵欠后便结束了这场谈话。
　　两周时间的疗养很快结束了，这天吃过早餐后大家便要乘坐专车返回集中点再分流回家。何大雷走出文化宫大门口便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让车夫拉到车站去。繁华的五鹿街上人来人往，人力三轮车夫拼命用手连按气压喇叭，加快了速度从人流中驶过。
　　三轮车驶到中山公园前头时停了下来，车夫说爆胎了要等补好了再走。此时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上来对大雷打个招呼说：“同志，看你是个工作同志，是个有知识的人，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内容？”随这递上一张陈旧不堪的黄纸给大雷。大雷一看了看后所内容告诉对方，这是一张分家书，说是两个儿子各分祖屋一间，并在每间地下藏有一满罐的袁大头，非到不得已时候不要挖掘出来用掉。对方听了之后便点了点头说，因为祖屋破旧兄弟俩便商量进行拆建，在开挖地基时发现了两个土陶罐子，里面各有一张相同的黄纸和五百枚袁大头。弟弟家里比较富裕便收藏起来当传家宝了，我家情况不是那么好，老伴让我下山到市区找个金银商铺兑换现金来补贴家用。那人便从布袋里摸出几枚银元出来让大雷看，问这些东西现在值得多少钱一枚。
　　大雷伸出右手从对方掌中拿了一枚银元后，用拇指与中指的指甲夹住放在嘴前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放在耳旁立刻听见了那悠长清脆的声音。早几年江南走私活动期间大雷在朋友家里见过许多不同品种的银元，凭经验他认定这是真银元。顿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这一年来为了单位拉业务欠了许多人的人情还未还呢，何不买些银元来作为礼品送送人情，对自己今后的交往留个面子。”他对对方说，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他可以买一部分的。
　　“如果你这位同志真心实意要买的话就说个合适价码好了，我这个人是相信工作同志的。”那人说。
　　“那就十七元一枚卖给我二十枚怎么样？”大雷知道这银元的市面价格从两年前的十七块一枚已经提升到目前的三十七块一枚了，估计以后还要往上提升。
　　“那你给我三百五块我给你二十枚吧！”对方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对方便看了看大雷手上的上海牌手表说：“用你这块手表再兑十枚银元怎么样？”
　　大雷想了想便同意了再次交易。然后上了修理好轮胎的三轮车继续向车站进发。
　　何大雷赶上了家里的晚餐，冰宜发现了他手上的手表没有了，便问起事由。大雷说了上午在和州兑换银元的经过。冰宜说道：“这样的故事无已经听过好几遍了呀！你肯定受骗了！”何大雷心里一惊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这样简单的骗局也看不出来！”冰宜说道：“吃过饭我陪你去田芳打银店让田芳帮忙鉴别一下有几枚是真的！”
　　正如冰宜猜测的结果，大雷竞换的全部是假银元。田芳把大雷送来的银元放在公平秤上称过后对大雷夫妇说道：“真品袁大头的材质为银占百分之八十九，铜占百分之十，锡占百分之一，标准重量是每枚控制在二十六至二十七克之间。你这些银元每枚都不足二十六克，无疑全是假货。现在大部分假银元材质以铜为主要成分在表面镀上薄银，也是可以吹出与真货相同的声音。以后要收藏银元时最好到打金店里让师傅帮忙鉴别一下再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