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利用

　　洛克夫和杰罗德匆匆赶到莫贝利街55号，那里有家牛排屋。在边上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洛克夫问他派去跟踪的警员。
　　“你确定迪亚戈在里面？”
　　“是，刚进去，身边还有三个人，目前不知道是什么人！”
　　“好吧，我和杰罗德两个人进去冒充食客，你们继续守着外面，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洛克夫布置完马上和杰罗德走进这家餐厅。里面的位置已经坐满，他们站在等候区等着，边交谈，边扫视着里面的情形。最里面靠窗的一桌，坐着五个男人，其中的一个显然就是迪亚戈，剪着极短的头发，几乎可以说是光头，右边的耳朵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小圆形耳环。
　　他身边的一个男人穿着打扮更像是白领，长短正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合体的西装，系着大方的领带，微笑时展现的几条皱纹让人看出他近五十的年龄。
　　“今天难道是他们家族的团聚会？”洛克夫有点诧异。
　　“怎么说？”
　　“这个西装男是迪亚戈的堂兄，拉弗罗.阿格里亚奇，是阿格里亚奇家族实际上的第二号人物，至于其他几个人，我倒是还不知道！”洛克夫压低着声音和杰罗德窃窃私语。
　　“会不会是他们身边的打手？”杰罗德猜测着。
　　“不像，你看阿格里亚奇堂兄弟俩和那几个人谈话的表情，带着点恭敬。”
　　忽然，洛克夫的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着，他马上拿出来，用尽量小声的口气问电话里的警员什么事，他们的语气有点紧张，只是让洛克夫快点出来。
　　洛克夫跟杰罗德使个眼色，两个人退出餐厅，向四周看了看，装着悠闲自然的走入那条小巷，在一个大大的垃圾桶后面，站着四个人，除了他手下的两个警员，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你是洛克夫警探？”其中一个面无表情，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样东西，洛克夫一看就有点愣，那是FBI的警徽。
　　“我是，请问什么事？”
　　“请你带着你的手下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我们办案！”FBI探员的话简短而冷漠。
　　“我也在办我的案子！”洛克夫努力地争取。
　　“我们的案子已经跟了几年，你们不要给我在这里晃来晃去打草惊蛇，到时我们的辛苦全部泡汤。你们走吧，不要让我给你们局长打电话。”
　　洛克夫不得不带着手下的人走开，尽管脸上是难以克制的愤怒。
　　“FBI盯上了阿格里亚奇家族，那我们还怎么查？”
　　“大的地方不能查，我们就找小地方，去找那些小混混，对了，先回去再好好看看录像带，那天晚上跟在迪亚戈身边的手下是哪几个。”
　　“嗯，好的！”
　　几个人回了警局，洛克夫只留下杰罗德。放了那两个警员回家。看看时间不早，他又让杰罗德回去。等到一个人时，他拿出张白纸，用铅笔在上面画画，没多久，一张人脸成形，他看了看，觉得满意，随后，他给罗伯特打了电话，约他一起吃饭，可是罗伯特说今天晚上要照顾女儿出不来，于是，他说他去罗伯特家。他将那张人脸画折好放进皮夹，匆匆离开了警局。
　　林伽奇明显地感觉到伟伦现在变得很沉默，就像今天早上两个人一起去警局，一路上伟伦都没有开口要说话的迹象。到了警局，洛克夫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来找他们，让他们一起进了他的单独办公室。
　　“伟伦，看看这张报纸上的报道，关于连环凶杀案的那篇，你把它念给我听。”洛克夫把手里的那张报纸扔给伟伦。林伽奇看了眼，那是份华文报纸。他忽然意识到那会不会就是简妮工作的那家报纸？
　　伟伦马上用英语把报道念出来，洛克夫的脸色很难看，等到念完，他让伟伦出了办公室。
　　“林，这篇报道就是那个记者简妮写的，我现在是想确认，你是否跟她透露过什么？”
　　“洛克夫，我没有说过半个字，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林伽奇脸上并没有多少紧张，他问心无愧。
　　“那天之后，你和她又见过面吗？”
　　“见过，但那只是个人间的私事，跟工作毫无关系！”
　　“你知道这里是美国，稽查部门的眼睛都盯得很紧，如果他们要找你麻烦，我也帮不了你。他们想当然觉得记者和你接触后就出了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你的，所以，最好你以后不要和这个简妮见面，当然，如果以后你退出这个案子，离开美国了，那又另当别论！”
　　林伽奇这下有点急，“洛克夫，你刚才也听了这篇报道，没有什么实际有用的信息，我可以说都是以前的材料混合了下重新报道的，这样的材料不夸张的说在电脑、图书馆里查查，都可以查出来，这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就算这篇报道像你说得这样，但这只是第一步，那以后呢，她就要从你的嘴里挖出有用的，你想她和你接触是纯洁的为了友谊吗？林，这是我的忠告，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我会接受你的忠告，洛克夫，谢谢，还有事吗？”林伽奇叹口气。
　　洛克夫摇摇头，示意林伽奇可以出去。随后，他随手将那张华文报纸丢进桌旁的垃圾筒。林伽奇心里默想，如果不是因为简妮闯进他们之间，或许洛克夫这一生都不会去关注一张华文报纸。
　　这一天，林伽奇心里满是郁闷，憋到下班，他让伟伦陪他去酒吧，伟伦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他们去的还是老地方。一走进去，就见到安洁那张洋溢着开心微笑的脸，没有一丝烦恼，没有一丝郁闷。让看到她的人也不由得受感染。
　　“伽奇，你今天不来，我就要找你了！”安洁自然的称呼着林伽奇，好像他们两个人已经很熟悉。
　　“有事吗？”
　　“你上次给我妈的那些明信片，她非常喜欢呢，她都看得掉眼泪呢！哈哈，让我笑了半天，对了，为了谢谢你，她拖我带给你一些纽约的风景明信片，喏，就这些！”安洁拿出个信封，没有封住的，她从里面取出一叠明信片，确实是纽约的风景。
　　林伽奇接过来看，最上面的那张背后，还写着两行文字，是用中文写的，那字体是非常的娟秀：林伽奇先生，你好，非常感谢你的厚意，让我重新见到了来自故乡的景物，再次感谢，托小女回赠些纽约的风景明信片，希望你在纽约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芸姐。
　　“你妈的字好漂亮，我还以为你妈不会写中国字了！”林伽奇赞叹着，他自己就写不出这样好看的中文字，父母老说他的字像虫爬过的。
　　“我妈三十年前是从中国来美国上大学的，她当然会写，我才不会写呢！”
　　“那你也要学学！”林伽奇还在仔细看着明信片，看完，他开始和伟伦痛饮啤酒，这个晚上，他和伟伦都坐在吧台边，在安洁空的时候就和她聊天。那显然是伟伦喜欢的，看他的眉头舒展了不少。那也是安洁喜欢的，她的目光更多的在林伽奇身上扫过。但林伽奇的目光从没有过多固定在她的身上。
　　回到小公寓，在自己的房间，夜深人静，林伽奇将那些明信片一张张地摊开在桌子上，然后，他看着，看着，有时他还拿到台灯下照着，一张张的照过去。他一直盯着看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随后他离开桌子，他拿过自己的手机，上面的照片是简妮的。他叹口气，关掉手机。来到阳台，夜风依然刺骨的冷，但他没什么感觉，他看着远处，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他却仿佛看见了什么。
　　“爱情，所谓爱情，就是感觉和缘分的碰撞后产生的结果。如果你和一个异性，有了感觉，又有了缘分，那么恭喜你，一份爱情出现了，虽然是很稀少的，虽然也保证不了天长地久。如果你和一个异性既没有感觉也没缘分，那么也要恭喜你，你至少不会得到一个未来会让你爱恨交加的冤家。又如果，你和一个异性没感觉却有缘分，那么恭喜你，你有了份稳定的婚姻，尽管人们也说婚姻是坟墓，但也不要悲哀，因为你不会惨到像最后一种人：遇到了一个有深深感觉却没有缘分的异性，那就像是给自己的人生找了个哀伤的影子——永远跟在你身后你却抓不到，当你一回首时，每次都会深深的震痛你的心！那泛起的丝丝记忆如心头流过的血痕。”
　　曾经的大学生活中，有个长相不帅，却很喜欢装浪漫的室友，在一次喝得半醉时，他感慨地发表了这份真理演说，当时的林伽奇不过听了笑笑，现在这些话却突然浮现出来，每个字都异常的清晰。
　　这个纽约的夜里，那极冷的风中不时的传来一声声叹息，不知道要飘向何方。
　　隔天，林伽奇来到夜总会，敲了文萝丝办公室的门。
　　为林伽奇开门的是那个女孩——在林伽奇见到的那几次中，不是跟在文萝丝的身后，就是趴在她的脚边。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的名字，艾莉，是个土生土长的纽约华人女孩。
　　“你好，林先生！”艾莉的笑带点卖弄。“萝丝在等你！”
　　林伽奇走进去，看到的文萝丝还是像之前那样，半躺在沙发床上。艾莉等林伽奇走进里面后，关上门，重新爬上了沙发床。
　　是不是因为见了他几次，她就变得无所顾忌了？林伽奇皱着眉，心里在想着。
　　他感到一点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为什么不过来坐？”文萝丝露出一丝讥笑。她用手拍了拍沙发床，那意思是让林伽奇过去坐在沙发床边，坐在她们身边。
　　林伽奇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怎么？嫌我们脏吗？”文萝丝的语气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不是这个意思！萝丝，实话实说，如果我和你们坐在一起，会浑身不自在，会起鸡皮疙瘩。没办法，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请见谅！”林伽奇面无表情。
　　“随你便吧！”文萝丝深吸一口气，然后长久地和艾莉吻在一起。
　　林伽奇故意大声地咳了几下。
　　“你想说什么？”文萝丝还是看得出林伽奇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伽奇看了看艾莉。
　　“她是我的影子，你不用担心她！”文萝丝笑起来。
　　“你知道吗？那天之后，你的母亲特意去找我喝茶了！”林伽奇终于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文萝丝的脸色有点变，她从沙发床爬起来，走向里间，林伽奇跟进去。忽然觉得里面的这个城堡也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去处。
　　“哼！我就知道，你这样类型的，对得上她的眼！”文萝丝没有坐下，在城堡里走来走去，脸上有丝痛苦，有丝焦虑，有丝烦躁。
　　“萝丝，如果你想用我来做你的挡箭牌，那至少也要和我本人通个气，这样我们就会更默契，我也不会在你母亲面前有点傻傻的。”林伽奇叹了口气。
　　“你愿意做我的挡箭牌？”
　　“为什么不愿意？你帮了我，那我也该帮你一下，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的母亲是个和蔼的人！”
　　“和蔼？哼！她和你说什么了？你现在不会是受了她的蛊惑想来拯救我吧？”
　　“你需要拯救吗？”林伽奇平静问道。
　　“我的母亲会觉得需要！我不用想都知道，你几乎是她心目中女婿的最佳人选了！”文萝丝跪下来，一手拿起一个女娃娃，一手拿起一个男娃娃，然后将他们并排放着，“看看，她最希望的就是这一幕发生，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孩，就是她的女儿，遇到一个善良能干英俊的男孩，然后真心相爱，然后结婚白头到老，生下几个健康的孩子。她不会觉得这是难以实现的童话！”
　　“你母亲会这样看我吗？”
　　“哈哈，你是故意装傻吧？你会看不出来？看我母亲这样急吼吼地就把你找去，还不懂？”
　　“可是，不是我看低自己，我以为，对一个华人富豪家庭来说，子女的结婚对象难道不需要门当户对的吗？”
　　“哼！你以为她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吗？你以为她不想找个纽约有头有脸人家的儿子做女婿？可惜，现在她没有这个资本了。因为，她觉得她的女儿已经堕落到没有资格再去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公，所以，这个时候，只要她能看到一个对眼的人选，她就会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地抓在手里，去拯救她，也去拯救她的面子。”文萝丝的声音中满是深深的哀伤，一种无法摆脱的哀伤。
　　“你母亲是为了你，她是爱你的，我能感觉到！”
　　“她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难道你觉得我不爱她吗？只是可惜，如果我有多么的爱我母亲，那么我就有多么恨我母亲！”文萝丝狂笑起来。
　　林伽奇愣在那里。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虽然你是个警察，可你来自一个普通家庭，对吧？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复杂家庭里的亲情关系！”文萝丝停住了笑。
　　林伽奇不得不点点头，“也许你说对了，我可能是无法了解。”
　　“那就别扯这些事了！”她又站起来，用手抹下眼睛，“说了这么多废话，让我口干舌燥，我要去喝点水！”
　　她走向的是卫生间。林伽奇明白她需要的不是水，而是毒品，他叹口气，他能怎么做？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就目前来说。只能静静地坐着等待。
　　然而，时间一分钟，五分钟，一刻钟的过去，文萝丝还是没有出现。林伽奇站起来，他记得上次她从进去到出来，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钟。他来回走着，想去敲门，又觉不妥。但看着时间一分一分地流走，他终于决定敲门。
　　里面没有传出半点声音。顿时，他以他警察的职业敏感意识到不对劲。他握住门把手试着开门，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他开始撞门，一边喊艾莉的名字。
　　她听到声音冲进来，一看情形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你有卫生间的钥匙吗？”林伽奇厉声说道，“萝丝在里面没有声音，不要傻站着，赶快去找钥匙！”
　　林伽奇不客气地将发愣的艾莉往外推了把，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找钥匙。林伽奇继续撞着门，无奈这门很结实。
　　“找到了！”艾莉又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林伽奇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钥匙，问过是哪一个，然后马上塞进去把门打开，他一下子冲进去，只见文萝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条胳膊横伸着，一个针筒躺在不远处。林伽奇很快跪下来，他用手翻开她紧闭的眼睛，又探了探她的鼻息，非常微弱的气息，似乎接近没有了。她的嘴角边流着一点唾沫。
　　艾莉进来后就尖叫了声，“萝丝她怎么了？”她慌乱得没有了神智，只知道哭起来。林伽奇瞪她一眼，“不要慌，马上给我找找这卫生间里有没有药箱，如果有，马上把里面的药品名称报给我，赶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