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二十六章

　　贾似道自然不理会周老板和老刘的眼神，这会儿，恐怕就是他想，也没那个精力了。
　　在初略地查看了一番这块巨型原石之后，表皮的表现，并不算很好，只有在相对较窄的一头，稍微露出了那么一点儿绿意，而且，很浅。恐怕这才是周老板放着这样的原石，不敢开窗的原因吧。
　　若是一个开不好，整块毛料就彻底废了。还不如现在这样全赌，来得更稳一些。
　　贾似道打量着整块原石的大小，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左手，慢慢地接触到那微微露出来的绿意之上，然后全身的注意力也完全地集中到了自己的左手。想要探测这么大块的原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贾似道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而随着感知的逐渐深入，贾似道的眉头，不禁就是一皱。
　　赌石的风险，果然是巨大的。这表皮上至少还有一丝绿意呢，结果，没深入两公分，那种翡翠质地和石头质地相互交杂的感觉，就彻底消失，完全是一片的石质感。如果整块原石都是这般的表现的话，就看到的这么点劣质的翡翠，价值绝对不会超过五千。
　　真是可惜了那么大个儿！正当贾似道想要放弃探测的时候，脑海中的感觉，却是忽然一变，仿佛就跟一道分水岭一样，在石质感约莫再深入两三公分之后，那豁然出现的通透清澈的感觉，让贾似道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想要再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往原石里面探测的时候，却是倍感艰难起来。
　　好在，这块巨型原石内部的情况，一路走高，几乎除去表层的那几公分石质之外，全部都是通透的感觉，尤其是远离贾似道左手接触的那一端，那份感觉，比起贾似道在腾冲玉石街上赌来的那块玻璃种翡翠，还要好。
　　发了！这是贾似道闹好中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随着这么一个兴奋的信号过去之后，贾似道的全身却是感觉到一股无尽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甚至于眼前出现了一阵的灰暗，好比贫血的人蹲着时间长了，猛一站起来之后，那种天昏地暗的感觉。
　　不用贾似道刻意收回来，左手探测的感觉，纷纷败退，瞬间消失。贾似道的双手，在巨型原石上虚扶了一把，缓了缓，昏暗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即便如此，贾似道却知道，此时他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整个人犹如虚脱了一样。
　　“周老板，我们的货挑得差不多，是不是结算一下？”先于贾似道和刘宇飞两人在挑货的那批人，其中一个走到了周老板的身边说道。看他的脸色，应该是对此次的交易还算满意。
　　“行啊，王总，都是老熟人了，过一下秤就可以了。”周老板倒也爽快，压根就不去细看他们找出来的毛料都有哪些，反正，到了这个时候，无论那些毛料是好是坏，只要一过秤，就都和他无关了。
　　“咦，这位小兄弟，也对这块巨无霸有兴趣吗？”王总看到贾似道围着巨型毛料观看，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声。听那口气，似乎是原先也比较看好这块毛料。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出手。
　　“呵呵，王总，这位是浙江那边过来的小贾。”周老板介绍了一句。
　　“王总看了贾似道一眼，对着贾似道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转而就感慨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不过，王总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显老，应该也就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和周老板相当。
　　“贾兄，你该不是准备拿下这块巨无霸吧？”看到这边聚了不少人，正在挑选着毛料的刘宇飞，不禁也凑了过来，但是，近到贾似道的身边，却是关心了一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有点贫血吧，蹲的时间长了，有点晕。”贾似道随意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之后，拍了拍身边的巨型原石，说道，“不过，若是把它给弄回去的话，也不错啊。”
　　看着刘宇飞有些诧异的眼神，贾似道拍去了手上沾染的灰尘，收起手电，然后，才开玩笑似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么个大家伙，至少可以让你的工作量减半吗？五吨的毛料。一小块一小块的挑，辛苦不说，在时间上，说不得就要拖到明天去了。带上这块巨无霸，想必，赶在晚饭前，我们就可以收工了。”
　　“你小子，还真有你的。”刘宇飞不禁对着贾似道一阵的无语。
　　周老板王总这些人闻言，倒是在边上乐呵呵地笑着。毕竟，贾似道虽然是说笑，但话语中的意思，也很实在啊。那个王总，甚至还接着贾似道的话头，埋怨起周老板就是个周扒皮，即便不是，估计也差不远了。因为，任谁要挑选五吨的毛料，如果都是捡小块的来的话，工作量实在是太大。
　　眼前这满地的毛料，都是真宗的翡翠原石，那没错。但能切出翡翠来的，并不会很多。
　　而且，各人的眼光各不相同，偏好也不同，就好比有的人喜欢乌纱皮的毛料，而有的像王总这样的，则是喜欢巨型毛料这般的椒盐黄的细沙皮毛料。也难怪王总会对这块巨型毛料产生一些兴趣了。
　　周老板规定的一次至少提货五吨的底线，无疑把自己的利益给最大化了。
　　天知道购买这么一大批货回去之后，其中有几块原石能切出翡翠来呢。买家若是想要赚上一笔，就只能祈祷在自己选中的毛料中，切出一块两块高质量的翡翠来，只要有这么一块，就足以抵上整批毛料的价值了。
　　不然，就只能是赚点辛苦费，像是豆种的、无色的翡翠一类，这么大批量的货物买下来，还是能占不少比例的。毕竟，这批毛料的总体质量，还算不错。无非就是要多耗些加工费，以及凭借着买家广泛的一线市场的销售资源来推广而已。
　　好在，这样的方式，利润不一定太高，但双方都减低了风险，有钱大家一起赚，也还算是个双赢的局面。
　　“呵呵，王总，你就别在这里糟践我了。”周老板笑意盈盈地对着王总说道，“像我这样经营毛料的，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大头的利润，还不都是被你们这些做加工和成品销售的赚了去？就拿你上次买回去的那批货来说，其中就有块冰种的飘蓝翡翠吧？至少可以赚这个数。”
　　说着，周老板还伸出了四个手指头，那意思，自然就是四百万了。
　　王总看着周老板，微笑不语。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一般的，在这一行，只要看看谁家的翡翠成品都有哪些，又或者是看到大的雕件，就可以推测出切出这样的翡翠的原石，究竟是如何模样的了。想要刻意隐瞒，除非你把东西积压起来，过个三年五载的，再拿出来。
　　但对于商人来说，故意积压货物不出手，除非有特殊的原因，比如当作投资用来增值之类的，不然，实在是划不来。
　　“小贾，你刚才也仔细看过这块巨型毛料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几个人在嬉笑着胡侃了一番之后，周老板不禁把话题又给重新拉了回来。本来嘛，闲聊哪有生意来得重要？
　　先前的两批买家，包括王总在内，虽然对于这块毛料都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但是，因为其体积实在是太大，表皮的表现又很是一般，若是以六百块每公斤的价格成交，风险也实在是太高。对于这些精明的商人来说，同样是花上两百万的价格，在赌石市场上，赌上一块切出来的明料，远比赌这块巨大的翡翠原石中含有翡翠，要来得实在。
　　所以，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两批人，最终都是忍住了没出手。
　　周老板心下自然有些着急了。这样大块的翡翠毛料，若是在前几批买家中，都出不去的话，越是留到后面，能出手的价格就越低，甚至于到了最后，还需要他自己来承担切石的风险。
　　“也是按照六百块钱一公斤来算吗？”贾似道看了眼那巨型毛料，对着周老板问道。
　　周老板的眼神不由一亮，有门，于是乎，脸上的笑意，渐渐浓郁起来，说道：“这是自然的，凡是地上堆放着的翡翠毛料，都是这么个价钱。”
　　刘宇飞却是在贾似道的边上，扯了他一把。
　　周老板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么个细节，遂继续说道：“当然，我和小贾你，算起来，也是头笔生意了。如果你真心想要的话，倒是可以给你再优惠一点。这样吧，这翡翠毛料呢，下货的时候，我特意让人过了一下秤，有三千三百多公斤重，算起来，将将是两百万的样子，就算一百八十万了，你看行不行？”
　　贾似道不由得沉默着思索了起来。
　　而到了这个时候，刘宇飞站在边上，却也不再插话，即便是王总和老刘，也是安静地站着，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对于这张口闭口之间，百万以上的价格，司空见惯了一样。
　　“一百五十万吧。”贾似道在心里估测了一下周老板的价位，回了一句，“这毛料的表现，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拉回去，绝大部分是石头，那是肯定的。如果运气不好，别说这一百来万了，我可能连运费都收不回来。”
　　“呵呵，成，一百五十万就一百五十万。”看到贾似道能回价，周老板倒也不客套。这样的生意，根本就无需斤斤计较，说出来的价格，只要是在心里价位之内，一般都能成交。何况，这块毛料大是大了，的确不怎么看好。
　　“还是年轻人有魄力啊。”王总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小贾，你下手还真是够狠。”刘宇飞说笑似的道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赞扬的成分多，还是同样不看好这块巨石毛料。
　　因为交易已经敲定，众人的脸上，也都轻松了不少。周老板不禁也有了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由得说道：“说起来，这块巨型毛料，还有一段不错的故事呢。”
　　“哦？说说？”王总正准备拉着周老板去称毛料，完了就离开呢，听到周老板忽然提起故事，不禁有了些兴趣。赌石一行，故事多了去了，什么人赌涨了，什么人切垮之后疯了，比比皆是。任谁都能说叨些出来。但能让周老板这样的人，记在心里并说出来的，想必不会是普通的故事吧？
　　果然，贾似道和刘宇飞也是颇为好奇地看着周老板。
　　“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们境内的赌石，其实指的就是翡翠原石的交易，但是，在缅甸的话，赌石，却还有着另外一种形式。……”周老板慢慢道来。
　　这不，还没说完呢，王总就接口了：“莫非，这巨石，还是有人在赌开采的时候，挖出来的？”
　　“正是。”周老板颇有些羡慕地说道，“而且，挖出来的可不仅仅是这样的一块巨型毛料，据说，还有另外一块，重量在一百五十多公斤，表现非常之好，光是表皮上就有几处直接裸露出来的翡翠，那绿意已经接近祖母绿了，可惜，矿主直接开价八千万。”
　　“如果种水足够好，有是祖母绿的话，那可是极品啊。”王总赞了一句，“八千万也不算太贵。如果手头有资金，倒是可以搏一搏。”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可惜啊，人家说的是欧元！不是人民币。”周老板似乎就等着王总这么问呢。一语说出，几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气。八千万欧元，天呐，那可是八亿的人民币啊。即便是光听着，贾似道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噌噌噌地加快着。
　　如此看来，眼前这几百万的交易，倒是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看了眼正和自己一样，感慨、憧憬、羡慕万千的刘宇飞，贾似道小声问了一句，王总嘴里所说的赌开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宇飞也知道贾似道的底儿，遂解释一下。
　　原来，在缅甸境内，除去一些翡翠原石的交易之外，也可以支付一定的金钱，从而在划定好的矿区内，开采原生矿石。周老板所说的矿主，可以挖到价值如此之高的翡翠原石，只能说是运气好到家了。
　　要知道，和赌石所伴随着的高风险一样，绝大多数矿主，并不见得就能赚钱，也许花了几年时间，耗资数千万元，也挖不出一块好料。就刘宇飞所知，从矿区采出矿石经过甄选之后，再送往仰光进行拍卖的翡翠原石之中，大概只有百分之一左右，是具有一定价值的，而能卖上大价钱的，则更是凤毛麟角。
　　不过，事实虽然如此，咋然间听到巨额暴富的事例，对于刘宇飞、贾似道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周老板似乎是生怕给出的惊讶还不够一样，在众人刚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又充满笑意地问了一句：“你们猜猜看，这位矿主挖出了这样的极品翡翠原石，花了多大的代价？”
　　“应该，不少吧？”王总最先回过味儿来，正想说一下自己的猜测呢，不过，想到先前自己的回答，就被周老板给算计在内了，这一回，倒是小心了些，笑着看了周老板一眼，道，“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呵呵，你倒是心急。”周老板也不在意，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百万？”贾似道疑惑地问了一句。若是两百万能够挖到价值八亿的翡翠原石，绝对算得上是暴富了。
　　“仅仅用了两桶柴油。”周老板说着，叹了口气，而随着他的叹息，似乎众人的情绪都受到了些影响，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压抑。说是羡慕吧，这种事情可是羡慕不来的；说丝毫不在意吧，又觉得那矿主实在是太幸运了些。
　　“不过，这也只是个巧合而已，千万个人中，才能撞上这么一个。”周老板慢慢地说了开来，“挖矿的地方，就在帕敢矿区，那矿主，也不是专门从事赌石行业的人，只是一时兴起，才得来的这么个结果。……”
　　贾似道听着，更是无语了。
　　好在心里明白，赌石嘛，正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是人所不能预料的，才散发着它独特的魅力。从古至今，才会有这么多人追捧着这个行业。
　　到了晚饭时间的时候，第四批来看货的人，才刚刚到。连线人在内，一共是四个。
　　因为王总这一伙人，已经完成交易，都结完帐了，要带走的毛料，也足有七吨半重，周老板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安排了众人一起出去吃个饭。至于厂房，就交给手下来看守了。
　　点的饭菜倒也丰盛，不过，饭桌上似乎除了王总一伙的四人和周老板自己之外，刘宇飞这边以及刚来的那四人，都是匆匆吃过一些，就停了下来。周老板见状，只能是‘呵呵’一笑。而王总也很是识趣地说了一句：“周老板，我看呐，我们还是下次再好好喝一顿，现在嘛，就不耽误你做生意了。”
　　毕竟，刚来的那四人，心下可惦记着翡翠毛料呢。
　　而刘宇飞却也是知道，半个下午的时间，所挑选的毛料还远远不够。虽然，有了贾似道的那三吨多重的巨石毛料打底，过个五吨的底线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既然周老板这批货整体的质量还不错，刘宇飞自然是想要多拿一些。
　　一行人和王总告别了之后，就赶回到了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