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二十五章

　　正当贾似道觉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又或者犯了什么忌讳的时候，毕竟，云南这地方，可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有些什么特殊习俗一类贾似道所不了解的，也很正常。
　　刘宇飞却是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解释了一句：“呵呵，这是行话，所谓的‘眼睛’，就是鉴别原石的人，比起外行人来，他们的经验比较丰富，从中赚取一些佣金。”说到这里，刘宇飞还煞有介事地问了一句，“不如，我们也雇个‘眼睛’来帮着看看？”
　　“你要雇就自己雇吧，我还是靠我自己算了。”贾似道可不觉得‘眼睛’的作用，能比他的异能还要厉害。那不过是找个心理安慰而已，若是这些所谓的‘眼睛’，判断真的很准确的话，早就自个儿赌石去了，又何必给别人当‘眼睛’呢？
　　刘宇飞抿嘴笑笑，也不在意，完了，还淡淡地说了一句：“也对，你的眼力可不是盖的，说不定还真能再找出块玻璃种的翡翠来呢。”
　　而这回，前头带路的老刘，却是没有再回过头来。不过，贾似道注意了一下刘宇飞的神情，却似乎是把这话故意说给老刘听的。无论在哪一行，即便是新人，若是有了一定的成绩，总会更加容易入行一些吧。
　　再往前走了几步，老刘就停了下来，指了指边上，有一个比较大的厂房，绿色的顶棚，虽然有些老旧，却也宽敞，应该就是此行的买卖所在地了。只是大门紧闭着，看着像是没有什么人在里面的样子。不过，在老刘拨了一个电话之后，不出两分钟，就从那厂房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模样透着精明的中年男子。
　　老刘迎了上去，喊对方作‘周老板’。
　　双方一番介绍下来，周老板似乎对老刘还比较信任，而且，听那语气，似乎和刘宇飞的父亲，也算是有过合作，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是老刘介绍的，又是熟人了，那么，其他旁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规矩嘛，你们应该都懂，拿货的数量不能低于底线，价钱上，说实话，这批石头是今儿个凌晨刚到的，所以，这价格比起平时来，自然要稍微涨上那么一些了。……”说着，周老板还做了一个‘六’的手势，这也算是老规矩中的一种了。
　　刘宇飞微一琢磨，先是看了眼老刘，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才对着周老板道：“在我们之前，看货的人不多吧？”
　　即便是凌晨到的货，如果早上、中午就来过好几批人了，大家挑剩下的，自然也就不值得刘宇飞再花高价钱购买了。赌石这玩意儿，虽说看的还是各人的眼力，不过，若是一百块毛料放在你眼前，让别人先挑走五十，剩下的，切出翡翠的概率自然就更低一些。
　　能来进货的，尤其是进的是翡翠毛料，没点儿眼力，还真趟不下来这生意。
　　“呵呵，凌晨刚卸的货，即便是有生意，也没那个时间啊。不过，中午的时候倒是出过一批。本地人，量少。”周老板说道，“在这一点上，你们完全可以放心，老刘的消息肯定是最灵通的了，你们是第三家。这不，我的生意还没怎么张罗出去呢，他们还正在挑，你们就到了。”
　　刘宇飞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老刘到了中午的时候才给他打的电话，那么，这批石头凌晨到的，就应该假不了。对于老刘的消息速度，刘宇飞还是比较信任的。至于听到这会儿，正有人在里面挑，刘宇飞也不在意。像周老板这样的生意人，若说自己没有点老客户，完全依靠老刘这样的线人来介绍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而且，像这种大单子的生意，即便是挑选毛料，也是个耗时耗力的活儿，中午能出一批货，只能说，若不是他们人多的话，就是货量少。
　　毕竟，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早上的时间而已。
　　“行，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进去了？”刘宇飞看着厂房的大门，示意了一下。
　　“对对对，你瞧我还在这站着，呵呵，这边请。……”周老板当即明白刘宇飞的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刚才的价格。在这一点上，其实，并不像玉石街那边一样，砍价也能砍上个一天半天的。基本上，按照翡翠毛料的来源、挑选的批次之类的，都有个比较公道的价格。大家在意的是长远的生意，对于周老板这样的人来说，广开门路，才是经营之道。
　　对于第一天看货，六百块钱一公斤的价格，双方也就心照不宣了。或许，到了明天后天，就降到五百、四百了呢。当然，若是刘宇飞进去之后，粗略地看一眼，对这批毛料的整体不满意的话，同样可以不出手，就全身而退。
　　厂房内，是一片面积广阔的空地，原本的车间什么的，都已经彻底拆除，地面上堆满了翡翠原石，贾似道放眼望去，估测足有几万块之多，大大小小的，分成不同的区域，随意地堆放着。走近一看，倒是可以分清楚，有些区域是全赌的毛料，一点儿手脚都没动过，有些区域堆放的则是半开窗的毛料，甚至有部分是切了面的。
　　在每一堆毛料的边上，放置有台灯、清水什么的，是用来供给看货的人，挑选之时使用，边上还站着几个周老板的手下，把买主看中的毛料，用小推车，搬运到一起。倒也周到的很。
　　这不，先刘宇飞和贾似道一步的那批买家，共有四个人呢，正在不同的区域，分工挑选着，而他们决定买下来的毛料，初一看去，恐怕不下两三千块吧。
　　“周老板，那我们这就开始了？”刘宇飞随意地走到一堆翡翠毛料附近看了看，举得成色还不错，便对着身边的周老板说道。周老板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和手下招呼一声，便带着老刘一起到边上喝茶去了。
　　倒是贾似道问了一句：“刘兄，这半赌的毛料和全赌的毛料一样，也是同个价钱？”
　　“是啊，全部六百块钱一公斤呢。你随便挑，到时候合到我这里一起去结算好了。”刘宇飞应了一句，还解释了一下，说道，“在这里，购买量太少的话，人家压根就不卖。或者，会要求你更高的价格。你看那边的四人，别看他们现在是一伙的，其实就是四家，不过是合在一起，做一桩买卖罢了。”
　　“那得需要购买多少毛料啊？”贾似道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刘宇飞伸出了一只手。
　　“五百公斤？”贾似道琢磨着，这些毛料大大小小的，除去那些个头特别大的之外，平均起来，也就是几公斤一块的样子，五百公斤，大概是几百块的毛料吧，也不算少了。
　　“是五吨。”刘宇飞淡淡地说道，“对了，边上的那些铁柜子里的毛料，就不是这个价格了，那些都是单卖的。”
　　贾似道寻着刘宇飞所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在侧面靠墙的地方，摆放有一排的铁皮柜子，个头不算大，其中有几个柜子的门正敞开着，里面的空间被分成了上下好几层，每一层都放置着不少的翡翠原石。不过，听刘宇飞的口气，那些原石，应该是周老板自己事先挑选出来的吧？在价格上，恐怕也要高出不少。
　　随后，刘宇飞便兀自地去挑选毛料了。最初，贾似道还以为他会如同在玉石街那会儿一样，看一块翡翠毛料也要耗上半天时间呢，哪知道，刘宇飞倒是干脆，伸手拿起一块，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打上强光手电，细看一下表皮的纹理，有没有松花、蟒啊什么的，很快就可以决定，是不是要买下来了。
　　边上周老板吩咐过的几个手下，其中有一人就很是自觉地站到了刘宇飞的身后，也不去管刘宇飞是怎么翻看毛料的，只要是刘宇飞满意的，他就会接过手，放到小推车上。然后，等到累到一定数量之后，便会运送到厂房门口处的磅秤边上，卸下，再回来。
　　如此反复。
　　贾似道下意识的一回头，自己身边也跟着一个呢。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也还是开始了自己的挑选工作。毕竟，这好几堆的翡翠毛料，若想要全部看过去，即便是如同刘宇飞这般的挑选法，没个一天两天的时间，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贾似道注意到，在那些开了窗口，或者切了面的明料里，可以直接看到好的表现的翡翠毛料，概率非常之小。微微抬头看了眼那一排的铁皮柜子，贾似道算是明白过来，敢情开窗之后表现好的毛料，都搁置在那边了。
　　商人嘛，哪一个不是唯利是图的？自己有大批的翡翠毛料，若全部解开来，那就和寻常的赌徒无异了，风险实在是太大，若只是从中挑几块外在表现好的，擦石，又或者切个窗口出来，要是表现依旧很好，那么，这翡翠原石的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要是表现不太满意，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当成普通翡翠毛料出售的，整堆地放在一起，几百块钱一斤，兴许就被人给捡了去了。再不济，在大主顾挑选剩下之后，还能低价卖给那些夜市摆摊的手工作坊。
　　赚的，就是个稳当钱。
　　于是乎，贾似道专门挑那些‘蒙头料’，也就是原原本本没动过的翡翠毛料，先学着刘宇飞的样子，看看表皮的表现，一边再用左手的感知力，去感应一下。
　　不过，正如这些毛料的价格一样，数量虽然很多，品质高的却很少。
　　像是普通的豆种，甚至更差品质的翡翠，贾似道倒是感应到好几块。而这样的翡翠原石，若是买下来，亏本自然是不可能的，小赚一点而已。问题是，一块两块的，贾似道还能直接卖给刘宇飞，又或者是带回临海，出售给‘周记’，但若是几十上百块翡翠的话，引人怀疑不说，以贾似道的能力，能不能转手出去也是个问题。
　　相比起其他高品质的翡翠来说，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左挑右选的，贾似道也仅仅是拿下了三块翡翠原石，属于这一阵子里挑选过的翡翠毛料中，比较突出的。尽管都是豆种的质地，但胜在里面的翡翠给贾似道的感觉，比较纯净。另外，原石的个头，并不太大，即便是要带回家去，也还算方便。
　　倒是跟在贾似道身边的那人，看着贾似道的眼神，渐渐地就多了些许的怪异。也是，没见过到了这里之后，挑选毛料还有像贾似道这样的。
　　“那个，其实你不用跟在我身边的，我就是陪着他，”贾似道指了指正忙乎着的刘宇飞，说道，“过来感受一下这样的氛围，挑不了几块毛料的。”
　　那人也挺老实，对着贾似道和善的笑笑，不管贾似道怎么说，就是不肯自个儿去休息。贾似道也就由他去了。忽然间，贾似道对着边上的一堆毛料，嘴角淡淡地流露出一丝微笑。原来，在这堆毛料的正中间，却是躺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说它大，远看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尤其是整个厂房里都堆满了石头，并不见得就很显眼。但是走近了看，那体积，却足以让贾似道动容。
　　整块原石呈扁平状，长度大约在两米多的样子，一头稍宽，约有一米半，然后逐渐缩小，到了另一头，就只有三四十厘米左右了。厚度嘛，也不是很统一，大概就在二三十厘米的样子吧。
　　平躺着搁置在地上，上半部分的表面是黄色的沙皮，颜色有点接近肤色，而下半部分，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隐约可以看到颜色在逐渐的发白。整块毛料的表现好坏，暂且不去说，就是其这么大的个头，不要说是在盈江了，即便是在国内，都属于比较少见的。
　　贾似道也只是在照片上，看到过类似大小的翡翠毛料。当然，如果你去到过仰光公盘，那比这大的，也能看到不少。
　　在这块翡翠原石的边上，以及原石之上，还堆了不少小块的毛料。
　　贾似道对着身边的人，问了一句：“这块原石，应该有两三吨重吧？”
　　“差不多。”那人偏了一下头，看了看翡翠原石的厚度，估摸了一下，道，“可能还不止三吨吧。”那话语虽然有些犹疑，但语气却是颇为肯定。
　　要知道，如果一个人经常接触翡翠原石的话，看到石头的个头大小，能大致地判断出石头的重量来，也就不足为奇。
　　贾似道环视了一下四周，笑着说道：“看来，这厂房里，就要数这块原石最大了。”说着，贾似道还走上前去，把这块巨大的翡翠原石周边的小块毛料，都清理开来，这样一看，整块毛料给人的感觉，更添了几分鹤立鸡群的意思。
　　“对了，可以拍张照片不？”贾似道记得，好像不管是毛料还是成品，一般都不太让人拍照的。
　　“可以。”那人却是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正当贾似道有些欣喜的时候，他却是紧接着吐出一句，“你要是买回去的话，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一时间，贾似道倒是被这人突然涌现出来的冷幽默给诧异到了。不过，听着这话，再看这块巨无霸毛料的时候，贾似道心下却是有些跃跃欲试。
　　许是看到了贾似道对着这块巨无霸翡翠毛料有些兴趣，厂房门口正和老刘聊着天的周老板，此时也来到了贾似道的边上，说道：“怎么样，小贾，有没有兴趣把它给运回去啊？”
　　“我还是先看看再说吧。”贾似道应了一句，便打开了强光手电，开始在巨石毛料上观察起来。因为无法搬动，贾似道只能是躬着身子，围绕着毛料的四周查看了一圈，找到几处表皮表现稍微好一些的地方，蹲下来，再作一些细致的观察。
　　这期间，周老板和老刘就站在边上，也不插口。反正这一行都这样，买家在看货的时候，卖主一般都不会说些什么，以免影响到买家的判断。无论买家是不是出手，凭的都是个人的眼力和魄力。只要贾似道不是在看货的时候，刻意的去擦石什么的，也就由得他去折腾了。
　　当然，讨价还价的时候，卖主却可以想尽办法，给自己的毛料添彩。
　　周老板和老刘之间，虽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注意力却总是若有若无地集中到了贾似道的身上。不同于周老板是想看看贾似道会不会出手，老刘看着贾似道的眼神，在此时，却是多了一丝好奇。
　　按照先前的了解来看，贾似道明显的还算是个新手。现在面对着这两三吨重的翡翠毛料，丝毫不惧色，而且还很有兴致地查看着，老刘初步估算了一下，如果贾似道真想要拿下这块巨石毛料的话，花费应该在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之间。
　　身价两百万的人，老刘见得多了，但是，年纪轻轻初涉赌石一行，就敢把两百万压在一块翡翠原石上的，就不多见了。老刘琢磨着，是不是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和贾似道多联系联系呢？
　　毕竟，他这样的线人，原料的消息灵通固然是一方面，买家那边的实力，同样重要。像这次周老板的生意，老刘能第一时间找上刘宇飞，一来，是刘宇飞前来腾冲事先和他打过招呼，二来，就是刘宇飞吃得下这样的交易。若不然，即便是通知了，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