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闲聊

　　隔天一大早，窦倪宛接到李文菲的电话，说是中午来吃饭。
　　窦倪宛当然欢迎。不过这次李文菲来了后，脸色和表情，跟上次简直判若两人，再明显不过的不开心和郁闷。
　　窦倪宛很奇怪，正想要问，李文菲自己主动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出来。
　　原来，李文菲上次回去后，又是去相亲，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接触，但她刚发现，对方其实根本无心跟她谈，只是因为相亲是家里长辈安排的，不好一下子拒绝，怕伤了长辈的面子，就短时间内做做样子罢了。
　　“本来我这次相亲真的很满意，对方的外表气质都很不错，而且家庭工作什么都好，以前我也碰到过条件好的相亲对象，但基本见一面就没戏。这次接连又约了几次面，我以为有戏，谁知碰到个装样子的，还有啊，我发现他其实还有好几个暧昧对象，唉，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李文菲边说边唉声叹气。
　　“你怎么发现的？”
　　“这渣男可能不想装了，就故意在我面前放语音讲语音，真的气死我了，不喜欢我就算了，竟然还这样侮辱我！”
　　李文菲终于忍不住，在窦倪宛面前哭起来，她也没劝，只是默默给李文菲递纸巾，等着她哭完。
　　窦倪宛从自己的经验里体验出来，哭泣还是比较能够释放痛苦。
　　不过，认识李文菲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乐观的李文菲哭得这么伤心，这应该不止是对方不喜欢她的缘故，可能自尊被伤到，更难受吧。
　　窦倪宛不禁想起自己，何尝不是呢？唉，此刻还是不要想自己的事情，一个人哭就已经够乱。
　　“这个男人确实有点过分。”窦倪宛轻声说了句。
　　“就是啊，为什么现在，要找个真诚的满意的好男人这么难？”李文菲带着哭音说着。
　　难，当然是难的，即便找到了，也不见得就能拥有。窦倪宛看着李文菲，听着她的话，心里默默想着。
　　“文菲，你知道爱迪生实验了一千多次才终于发明电灯吗？”窦倪宛努力找出句安慰的话。
　　李文菲听到这句话一愣，暂时停了哭：“倪宛，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发明电灯需要耐心，找到一个好的男朋友当然也需要耐心，对不对？”
　　噗呲一声，李文菲笑了，把鼻涕都喷出来，连忙拿张纸巾擦拭着：“倪宛，也亏你拿这么糟糕的说法来安慰我。好吧，我被你说服了。”
　　也许，李文菲的性格终究是乐观的，很快就能恢复心情，这也是窦倪宛佩服她的地方。
　　“谢天谢地，你能笑了我就放心。文菲，我可是第一次看你哭，看来这渣男杀伤力还真是大啊！”窦倪宛叹口气。
　　“唉，这就是期望越大哀伤越大啊，渣男条件好是真的很好。”李文菲也叹口气。
　　“别想了。马尔代夫还美得像天堂呢，可你能住在那边过一生？”
　　“对，不开心的事情翻过去，不想了。”李文菲点点头。
　　“还有啊，我觉得你以后也不要去相亲，我感觉这相亲就跟交易似的，什么条件都摆出来，然后比对着合不合适，你说这样怎么会谈得出爱情来？爱这个东西总归是讲缘分和感觉的，又不是按照各种条件配出来的，你说是不是？再说，谈恋爱谈恋爱终究是谈一份感情，不是谈一份交易是吧？不管怎么说，爱情不该是交易是吧？还有，相亲多了，估计你人都麻木了，什么感觉都没了吧？那才真惨！”窦倪宛很认真地说道，“我记得上次你自己还说不想去相亲，怎么结果又去？”
　　李文菲脸上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本来也不想去的，可是经不住我阿姨说，是自己阿姨，你说不去，她会不高兴，再加我自己一听对方那个条件心就动了，就去了，结果……不过，经过这次，我要跟家里人说，再也不相亲！”
　　听到这句话，窦倪宛却忍不住笑了下。
　　“怎么，你不相信我？”李文菲瞪她一眼。
　　“也不是，不过我现在只能说，让时间来证明吧。”窦倪宛忍住笑说道。
　　“唉，别说你，我有时也怪自己没志气，有时候心里想就等着吧，别急吼吼到处去相亲，有时候又觉得一个人有点难受，特别是看到别人都一对对牵着手逛街。”李文菲的神情又有点落寞。
　　“你就别看啊，找点事情做啊，你不是说要考中级，就多花点时间看书吧，不然再去考公务员嘛！要消磨时间总有办法的吧？”
　　“我平常就是在看的啊，但天天看也无聊。对了，倪宛，怎么就不见你说无聊？你不也单身很久？你就不期望找个男朋友？”李文菲把头转向窦倪宛，一双有点红肿的眼睛紧盯着她，在等着她的答案。
　　期望？窦倪宛心里感叹着，她怎么还会有期望？心都已经完全死了！
　　“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现在刚到魔都，一切都还没稳定下来，而且，我也只是暂时到这边住一下，又不会长期住的。我现在是根本不考虑个人问题，主要是想把我的工作好好规划下，重要的是把初中级考出来。”窦倪宛面无表情地说着。
　　看到李文菲像是又要说什么，窦倪宛赶紧问道：“大美女，现在有没有觉得饿？想不想去吃饭？”
　　“吃，当然要吃！心里不痛快就更要吃！”李文菲马上站起来。
　　吃过饭，李文菲又待了几个小时，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回家，回去的时候，窦倪宛看她的心情已经很平静，几乎和平常差不多。
　　周三这天，中午快吃饭时，忽然下起很大的雨，办公室里的人都不想出去吃饭，肖芷怡提议叫外卖，她负责下单，大家一起买可以省钱。问到罗静吃什么的时候，她却说自己带了中饭，等下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
　　“罗静，你现在怎么这么节俭？难道是要买房？”肖芷怡特意走过去罗静的桌子，看她带的午饭，就是一饭盒的白菜炒肉丝加白米饭。
　　“买房子？魔都的房子我买得起？就是顿顿喝白开水都买不起！”罗静一听她的话差点要跳起来。
　　“又不是一定要买这边的房子，我是问你是不是在老家买了？”肖芷怡解释着。
　　罗静这下音调马上低了几度：“老家倒是买了，唉，不过也是吓人，我们那只是个县城，那房价也要一万六。不买嘛以后回去更买不起，买了吧，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那房贷就像紧箍咒，天天盘在你头上提醒着，压力大啊！”
　　“你们江苏的房价怎么可能低呢？还是我们老家好点，不过也是有压力的。”姚冬梅也跟着说道。
　　“谁没有压力呢？我跟我老公好在都是独生子女，结婚的时候，两边老人都出了不少血，不然，光靠我们两个人，估计过一百年都买不起。”肖芷怡也在感叹。
　　罗静吃惊地瞪大双眼：“肖芷怡你开玩笑吧？你老公这么好的单位，也会有压力？”
　　“再好的单位还不是拿一份死工资，一年拿多少基本都是定死的，又不是做生意，一年能赚个几百万几千万。”肖芷怡边说边叹气。
　　“你可别在我们面前哭穷，至少在我们办公室里，你就是个小富婆。”罗静已经热好她的午饭，开始在吃。“我现在觉得我这样也不错，既省钱又可以减肥。”
　　这时，其他人的外卖也到了，每个人拿了自己的，各自开始吃着。
　　肖芷怡突然把脸转向窦倪宛：“哎，窦倪宛，你们成都现在的房价是多少？”
　　窦倪宛一愣，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好像从没关心过房价：“我不知道呢，我很少关心这种事”。
　　窦倪宛是从不关心这些，记得有一年，父亲突然用她的名字去买房，说什么限购了，他名下不能买房，即便这样，她也不知道父亲买来的房子房价是多少。
　　“等我上网查查啊！”窦倪宛开始在电脑上搜索。
　　肖芷怡却笑了：“你不用查，我又不是真想知道，只是随便问问，不过啊，我觉得小窦真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呢！你们说是不是？”她边说边把头转向罗静她们。
　　“人家年纪还小嘛，小窦，你有男朋友了吗？”罗静在问。
　　“还没有！罗姐！”窦倪宛回答得很快。
　　“难怪嘛，现在年轻又单身，当然还不用考虑这些问题，这也是一生当中难得没有压力的几年。小窦，送你一句话，尽情享受这几年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舒服的日子！”罗静边吃边说着，“因为，很快，你就不得不关心起这种事！等你有了男朋友，等你结婚了，等你有孩子了，你不想关心都不行。”
　　“我听你们这样说，我都有点怕，不过我是觉得就算以后结婚，也不一定非要买房子吧，干吗要活在这么大的压力当中呢？”窦倪宛这句话说得很真诚。
　　谁知，她们几个听了都笑。
　　“我说对了吧，小窦真就是个仙女，不止外表漂亮像个仙女，这内里也是个仙女，一点也没被生活毒害啊！”肖芷怡边笑边说道。
　　“小窦，你也只是现在天真下罢了，不买房子难道一辈子租房子？租房子能长久？被一个个房东赶到东来赶到西的，天天像逃难似地搬家？我是已经搬家搬到怕了。”罗静说道。
　　“还有，等你缴了三十年房租后，发现这房子还不是你的，人家房东一句要你搬你就不得不搬。”姚冬梅也说道。
　　“还有，以后有孩子，你不买房孩子去哪里上学？难道年年出借读费，一个是你出得起吗？另外一个，万一出借读费也没学校收，可怎么办呢？”罗静有点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呢，小孩子读书是一定要买房的吗？”窦倪宛知道弟弟在魔都上学是出了借读费的，因为户口不在这边，但弟弟在成都那边上学好像没出啊，不过，父亲在成都那边是买房了的，所以，想想，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天真？
　　“这个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想要让孩子离开户口所在地去上学，就只能在当地买房，你想想，现在大部分人都离开老家出来打工，想着让孩子有个好前途，有点本事的都不想让孩子再回山旮沓。”姚冬梅说道。“我女儿现在也在我们县里上学，我老公父母帮带着，我们肯定是不想让她回村里上学。”
　　“你们这种情况是多，其实还有啊，就像我们本地，有些父母更过分，我就听朋友说过，那些有钱的为了让自己孩子上个好学校，还特意在其他区买了房子让孩子去上学。你想想啊，这可是在魔都，这是有多豪啊？要是我啊，真没这个想法也没这个能力。”肖芷怡像是在吐槽又像是在羡慕。
　　“哈哈，肖芷怡，你要有了这个能力你也就有这个想法。”罗静嘲笑她。
　　“哎呀，罗静，你干嘛要说穿嘛？”肖芷怡朝罗静那边翻个白眼。
　　“我听你们说说，我真的觉得我自己是孤陋寡闻。”窦倪宛差不多吃完了。
　　“你不是孤陋寡闻，你是天真可爱！”肖芷怡边说边笑。
　　“小窦，以后跟我们多聊天一下，你就知道人间的险恶！”姚冬梅也在笑。
　　“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生活得太有压力。”窦倪宛依然想坚持一点自己的想法。
　　她们又笑起来。
　　“小窦，照你的意思是结婚都不需要买房？那你可真是很有勇气！比梁静茹都厉害！”肖芷怡的语气就完全是打趣的。
　　说完，办公室里这几个女人都大笑起来，弄得窦倪宛不好意思，脸都红起来。
　　罗静站起来，拿着自己的碗筷准备去洗：“我在想，以后不知哪个有福气的男孩子能娶到小窦仙女，我估计她肯定连彩礼都不会跟人家要的。”
　　听到这句话，窦倪宛像是想起什么来：“对，说起这个彩礼我也想不通，今年春节我舅舅儿子结婚，新娘子家彩礼要了15万，我是很想不通的，这难道是我舅舅家买的一个媳妇吗？还有啊，我更想不通，要是我舅舅家没钱，去外面借债，难道我表嫂嫁过来后看着这债务，就会开心？她难道就不用管了吗？还有，我也不明白我表嫂娘家是怎么想的，女儿女婿不是一家吗？为难女婿不就是在为难自己女儿吗？”
　　“看，我说对了吧？小窦你以后肯定是不会要彩礼的对吧？”
　　“我一听见这个词就晕的，我有点想不明白彩礼是怎么回事，也搞不懂彩礼到底是为了什么存在的？”窦倪宛越说越认真。
　　“彩礼就是为了安慰女方家的嘛，他们觉得养大一个女儿给了人家，他们亏了嘛，就像我们老家，彩礼也不少的，我们家当时也要了我婆家10万。哎，姚冬梅，你们那边是多少？”罗静转头问姚冬梅。
　　“我们那边不一定，有多有少，但最起码几万也是要的，我结婚的时候也要了8万。”姚冬梅回答着。
　　“其实，罗姐，我觉得养女儿亏了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不对的。养女儿又不是养猪养牛，养大了可以卖钱。如果以后，我要是有个女儿，我只会希望她跟她爱的人，结婚后过得幸福就可以。”窦倪宛还是很认真地说着。
　　“小窦，你不明白，幸福是要金钱来做基础的。”肖芷怡看着她说道，神情有点意味深长。
　　窦倪宛听了这句话，心里觉得有点不认同，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就暂时沉默着。
　　“小窦确实天真可爱，要不是我侄女都可以打酱油了，不然我肯定把小窦抢去做我弟媳妇。”罗静拿着碗往门口走去，“我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我要去洗碗。”
　　这边，肖芷怡突然走到窦倪宛身边，低下头在她耳边悄悄说句话：“对了，小窦，你要真是还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倒是想给我表姨家的儿子做个媒，他条件很不错的。”
　　“肖姐，你是在开玩笑吗？”窦倪宛有点惊讶地看着肖芷怡。
　　窦倪宛觉得她们在办公室的闲聊，大多都是开玩笑，都不太会当真。
　　“不是开玩笑，我跟你说真的。”肖芷怡却是满脸的认真。
　　“不好意思，肖姐，我很快就会回老家，在这边我不会考虑这个事情。”
　　肖芷怡还想说什么，门口走进来杨丽，她应该是在会议室里午睡好回来了。
　　于是，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肖芷怡也马上闭紧嘴巴，回到自己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