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从到了突厥，江飞一封书信也没有给舅舅回过，他是对舅舅有意见。他与陆小凤的婚事，舅舅根本没和他商量，就应下了。他其实成为一枚棋子儿，只为了获得战时粮草供应，便被放在了舅舅的棋盘上。李渊知道他在赌气，也曾想过解除江飞与陆家的婚约，但军队挺进关中，粮草离不开陆家，他又不能意气用事。当突厥的密探来报，义成公主给江飞钉上木鞋，江飞穿着木鞋在冶炼场拉车做苦力时，李渊不由泪下。李元庆就自告奋勇，要去接回在突厥受罪的江飞。
　　李元庆娶的是刘文静的女儿，刘文静不想女婿去突厥，就说：“要论圆滑，谁能比得上江飞？始毕可汗既然同意哈克苏带骑兵帮咱们攻城夺地，那江飞在可汗心里还是有地位的，他在突厥没有生命危险。”
　　李渊恨恨的眼神望着刘文静：“老刘，当初我让你把江飞带回来，你不听。现在，你就闭嘴吧！”
　　李世民咳了一声，还没说话，李渊就止住了他：“你也闭嘴，要不是你撺掇江飞和那个不男不女的陆小凤订婚，江飞会去突厥？”
　　李世民不敢开口，三娘掉泪：“往脚上钉一根钉子都疼得受不了，钉多少根钉子才能把木鞋钉到脚板上？我做梦都梦见江飞搂着我喊，姐，我疼，我脚疼啊！”
　　房间里在说话，却听到门外“扑通”一声，李世民开门，见母亲倒在地上，他赶紧伏身搂住母亲，喊道：“娘，你醒醒，你醒醒。”
　　李夫人病倒了，她总是把世民和建成当成江飞，搂住就哭。唐军攻克城池，降服了隋将屈突通之后，李元庆就动身去突厥。来到哈尔和林，看到江飞和突厥公主如此亲密的动作时，他不由嘘嘘吹起了口哨。
　　江飞看见李元庆，惊喜地：“元庆哥哥，您怎么来啦？”
　　兄弟俩坐在额而愣河的岸边，蓝天白云下，牛羊在草地上吃草。李元庆望着河里的水车，笑着说：“没想到你把中原的技艺搬到突厥来了，这水车可真大。”
　　江飞苦笑：“弄那个黑火药的时侯，我脱得光溜溜的，害怕衣服擦出火星发生爆炸，做那玩艺儿吓得我腿都哆嗦。”
　　李元庆说：“回去吧！江飞，你舅娘想你想得生病了。”
　　江飞摊手，无可奈何：“我一想起，要让我跟陆大哥成亲，我就受不了。”
　　李元庆小声说：“陆小凤真是个女的，我让我老婆和她一起洗过澡。她的奶子像两个大馒头，真的。”
　　江飞伸拳捶李元庆，李元庆跳进河里，江飞撵进河里，兄弟俩在水里追打嬉戏着，身上的衣服都被水弄湿了。换衣服的时侯，江飞说：“我认识陆小凤好几年，就算他真是个女的，在我眼里还是男的。要我回去可以，不能逼我娶陆小凤。”
　　李元庆说：“行，只要你不闹着要退婚就行。”
　　当义成公主听说江飞要回中原，她摆下一桌好菜，请江飞去赴宴。那兰拽着江飞的胳膊，说：“别去，小心那贱货又给你穿木鞋。”
　　江飞觉得，还是去赴宴的好，现在必竟是一家人，要让可汗知道，他江飞不是记仇的人。他和那兰一起去，义成公主还敢对他下手吗？义成公主穿着一身白衣，头上系着一根白布条。她说她要为大隋提前穿孝，大哭一场。她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问江飞：“江飞，你表姑和我哥哥的孩子叫什么？”
　　江飞：“好像叫杨政道。”
　　义成公主说：“你舅舅攻入长安，会杀了他母子的。”
　　江飞忙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不会的，柳淑妃是我表姑，我舅舅一定不会杀他娘俩。”
　　义成公主对江飞不住磕头：“江飞，是姑姑错了，姑姑不该给你穿木鞋。你能把政道送到突厥来吗？我想给杨家留个后，江飞，姑姑求你了！”
　　江飞忙说：“姑姑，我一定把表姑和政道给您送来，您快起来。”
　　义成公主端起一杯酒：“喝了这杯酒，你记住咱俩的约定。”
　　那兰对江飞摇头，江飞接过酒，一饮而尽。义成公主这才如释重负，请江飞入席。席间，只要江飞夹起什么菜，那兰立即抢过来。从义成公主大帐回来，那兰埋怨江飞，万一那酒里有毒怎么办？江飞觉得不会，义成公主还指望他去救杨家的根苗呢！但义成公主看着他喝了酒，眼里有一丝得逞的狡笑，他不知道这狡笑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兰将近临盆，只能先留在突厥。她送了一程又一程，叮嘱江飞不许和别的女人睡觉。江飞点头：“记住了，不和别的女人睡觉。”
　　那兰又说：“不许看别的女人。”
　　江飞和阿史那凡摆手，纵马随李元庆远去。阿史那凡说：“生了孩子，你早点去看着江飞。现在，江飞要干什么，咱们管不住。”
　　看着江飞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那兰觉得这场婚姻就像是梦一样不真实。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认为这不是梦。她不喜欢那个秃头鹰，只能找个男人应付着嫁了。中原有的是美女，江飞也许马上就把她忘了。
　　恍惚听到江飞的声音，李夫人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紧接着一声真真切切的“舅娘”的叫声，门吱呀开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扑腾跪到了床前。李夫人手抚着江飞的脸颊：“飞儿，是你吗？”
　　江飞搂住李夫人：“舅娘，是我，我是江飞，我回来了。”
　　李夫人：“飞儿，他们说你被钉上木鞋，在冶炼场拉车做苦力。”
　　江飞来回走了几步，说：“舅娘，我的脚没事，您看——”
　　李夫人欣慰地笑了，就要掀开被子起床，给江飞擀面条吃。李渊忙道：“你和江飞说话，我让人去擀面条。”
　　江飞一回来，病恹恹的李夫人精神好转，听江飞讲突厥的见闻，不住发出笑声。突厥的牛奶养人，江飞的个子比她那几个儿子都高。
　　李渊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江飞吃着浇了蒜汁的面条，不顾得抬头。吃了饭，江飞随李渊到书房，问起前线战事，李渊缓缓讲起来。炀帝巡游江都，因各地起义烽火燃烧而难以返回长安，他派了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来帮助靠山王杨林，抵抗唐军的进攻。各路反王都想进兵长安，宇文成都的双锤下，死了很多英雄好汉。李元霸却被师父紫阳真人召回青云观，避免他和宇文成都同门师兄弟相残。
　　武当山是道教全真派的所在地，青云观在烟雾缭绕的主峰上，钟声当当，教徒们在院里练习拳术。殿内，真武大帝塑像前，紫阳真人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一旁李元霸相陪。
　　李元庆在真武大殿门口喊叫：“元霸，你再不出来，咱爹咱哥哥就都被宇文成都打死了。”
　　江飞喊：“师父，你应该一碗水端平，把宇文成都也召回。”
　　紫阳真人看着桌上的沙漏，沙子已尽数漏到下面。他派人去前线召宇文成都，如今毫无音讯，看来，宇文成都不愿停止杀伐，放弃高官厚禄啊！李元霸乞求的眼神看着师父，紫阳真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李元霸兴奋地往殿外走，又被师父唤住。紫阳真人说：“记住，要留下宇文成都的性命，杀了他，就是欺师灭祖。”
　　李元霸应一声，出了真武大殿。江飞嚷嚷着饿了，李元霸带他和元庆来到师父的寝室，江飞翻看着架上的书籍，问道：“哥，你和宇文成都，谁更胜一筹？”
　　李元霸歪着头想了一下：“平手，打个平手。”
　　江飞指着床头的孔雀翎披风：“这个披风好漂亮，是你师父的？”
　　李元霸点头：“是啊，我师父出去云游时披的。你俩先坐，我去厨房端些蒸菜馍给你们吃。
　　看李元霜往厨房去了，江飞赶紧把孔雀翎披风卷起来，脱下自己的长袍包裹好。等李元霸端着蒸菜馍进来，江飞拿了一个菜馍，说：“走，咱赶紧走吧！别让师父又反悔了。”
　　李元霸望着空空的床头：“江飞，你怎么把袍子脱了？你，是不是偷拿师父的披风了？”
　　江飞把袍服包裹提在手里：“哎呀，我穿两天就还给师父，走走走。”
　　江飞跑出门，李元霸也只好作罢。
　　唐军营地，李元霸在撕扯着煮熟的牛肉，为了增加体力而进食；隋军城内，宇文成都舞动双锤，也在用心练功。一名副将躬身下拜，将一个盒子呈给宇文成都。宇文成都狐疑地问：“你看清楚了？那人真的是我师父？”
　　副将答道：“他穿着件孔雀翎披风，说这丸药叫大力金刚丸，让我交给将军，叮嘱您务在交战前服用。”
　　宇文成都哈哈大笑，看来，师父还是忠于大隋，希望自己能战胜李元霸的。他扬起溜金锤，砸在一旁的石狮子上，石狮子哗拉一声碎了。
　　清晨，朝阳冉冉升起，李世民和十八路义军头领骑在马上，罗成白盔白甲，站在众人身后。李元霸骑着马，掂着双锤，来到阵前。宇文成都上马，从怀里掏出盒子，把药丸塞到嘴里咀嚼着。击鼓声中，李元霸和宇文成都催动战马，马蹄飞奔，越来越近，李元霸的双锤与宇文成都的双锤相碰，激起火花。二马交错，李元霸向西就走，后面宇文成都紧紧追赶。李元霸拽住疆绳，拔转马头：“宇文成都，师父让我留下你的性命。”
　　宇文成都举锤：“李元霸，你这忤逆的反贼，去死吧！”
　　双方舞动双锤，锤声如雷，劈叭直响。李元霸的力气稍胜一筹，宇文成都的招式略高一招，双方激烈交战，难分胜负。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常胜将军罗成。他第一次在和宇文成都交战时，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一次虽然在后排，也发现宇文成都的慌乱。李元霸一锤下去，宇文成都抵挡，脸色却泛白，肚子里一阵澎湃，终于如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李元霸闻到一股难闻的臭气，问道：“哎，你怎么啦？”
　　程咬金大笑：“嘿，他吓拉稀了，宇文成都拉稀了。”
　　李世民举旗：“进攻！”
　　罗成从后排赶到前排，举枪向宇文成都刺去，宇文成都落荒而逃，众好汉纷涌着追赶而下，只留下李元霸呆呆站在那儿发愣。他想不明白，宇文成都怎么会拉稀呢？当他纵马追上去，宇文成都已经被罗成长枪挑于马下，程咬金一斧子把他劈成两半，大隋的天宝大将军就这样呜呼了。义军军心大震，呐喊着向隋军冲去。城头上的靠山王急命关城门，返回的隋将们不能入城，被义军们杀得屁滚尿流。
　　庆功宴上，众人开怀畅饮，罗成一雪前耻，席上眉飞色舞，程咬金也吹起了三板斧的牛皮，只有李元霸闷闷不乐。江飞在打听单雄信的消息，单雄信记着新仇旧恨，不愿意与李世民在一个队伍，就去投洛阳了。李元霸问江飞：“江飞，宇文成都为什么会拉稀？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拿师父的孔雀翎披风干什么去了？”
　　江飞支支吾吾：“哥哥，我喝多了，您说什么我听不清。”
　　一旁的程咬金站起来：“江兄弟让魏三哥扮成紫阳真人，给宇文成都送了两颗巴豆药丸子，他不拉稀才怪呐！”
　　席上一阵哄堂大笑，李元霸哗啦啦抽翻了桌子，怒吼道：“江飞，你混蛋！”
　　李元庆忙拉拽着李元霸退席，江飞没心思喝酒，就到帐中听李世民安排下一步计划。李世民身边坐着徐茂公和魏征，李世民说：“江飞，元霸发发脾气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今晚，你跟我睡一铺吧！”
　　江飞道：“我没想到程四哥一斧子把宇文成都劈死了。弄得元霸哥哥没办法和师父交差，我也对不住和宇文成都结拜一场。不说这个了，说说杨谅的事吧！”
　　杨谅是在父亲杨林关闭了城门之后，被义军活捉的，跟他一起被活捉的，还有杨府的智士李靖。
　　李靖被带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江飞：“江飞，你救救我，救救红拂。”
　　江飞松开了他的绑缚，对李世民说：“他是三元李靖，有勇有谋，懂得阵图与用兵。”
　　李靖爱上了杨林的侍女红拂，两个人在一起亲热时被江飞撞见过，李靖请江飞吃过几次酒席。他和红拂私奔时被杨林发现，把他关了起来。这次，他随着杨谅出城作战，而红拂还被扣在杨府，他比谁都希望打败杨林。几人在灯下商量着攻打杨林的策略，不觉夜已深沉。
　　囚车里，杨谅昏昏欲睡，却被人推醒。他睁开眼，看见江飞在开车门上的锁。杨谅不由感激涕零：“江飞，你还记得哥哥呀！”
　　江飞带江飞避开巡逻的士兵，解开一匹战马，打开栅门，两人纵马逃奔而去，后面响起嘈杂的声音。马蹄哒哒，来到城下，杨谅高喊：“开城门，快开城门！”
　　听到杨谅的声音，士兵们去禀报杨林。杨林来不及穷上鞋袜，就光着脚跑到城头上，见果是儿子，后面并无追兵，忙让士兵打开城门。杨谅进城，跃下马背，父子抱头痛哭。哭罢，杨林抬头，看见了江飞，就厉声吩咐亲兵：“来呀，把这个小畜牲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