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十四章

　　回到家中，陈姐夫妇以及小吴都不在，贾似道倒也图个清静。无事上网冲冲浪，在‘天下收藏’里胡乱的侃几句，一周下来，竟然也给他博来个不错的名声。至少，贾似道不是那种纯灌水混积分的会员。而且资料找得多了，看东西，说出来的话语，也就带了几分专业性。再加上他为人也比较谦虚，偶然遇到有几个谈得来的，也都算是有了些交情。不说在整个论坛里，就玉石翡翠这个子栏目而言，混得还是颇有些滋味的。
　　这不，贾似道猛然间看到个新帖子里有件观音像玉佩，是个白玉的，模样很俏，一眼就知道是个现代的东西，不禁有些手痒，一高兴便拿出手机，把自己刚捡漏得来的碧玉观音像玉佩给拍了两张，正反面各一，传了上去。
　　图片后面还附了几句他对于玉佩的见解，当然，也说明了这是今天捡漏所得。
　　一时间把浏览到帖子的人，看得那个羡慕的啊，贾似道心下就是美滋滋的，小小的得瑟了一把，完全满足了贾似道的虚荣心。
　　所谓知足常乐，恐怕指的就是贾似道现在这般模样了。
　　毕竟，置顶的那几个精品帖里的国宝级翡翠，给人的感觉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反而不如贾似道这般的发生在身边的捡漏，来得更加真实、可信，也更可求一些。
　　正得意着呢，手机响了。
　　贾似道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问道：“喂，哪位？”
　　“你好，是小贾吗？”对方的年岁应该不是太大，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生硬。不过，贾似道也听出来了，这家伙应该是广东那边的，难怪普通话听着有些拗口。只是，贾似道心下琢磨着，自己似乎不认得有广东的朋友啊？
　　好在对方接着说了：“是这样的，我是‘天下收藏’论坛的，我的ID是：宇飞殇，刚看了您的那个帖子，我想问下，您那玉佩有意思出手吗？”
　　贾似道一看眼前的电脑屏幕，这不，天下收藏论坛上，他注册的名字就是小贾，难怪对方如此称呼。因为贾似道也没留什么心眼，资料上倒的确是写着自己的联系方式。不过，即便如此，贾似道心下还是有些吃惊。这家伙的动作也太快了些吧，帖子才刚发出呢。
　　“不卖。”回过神来之后，贾似道很是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笑话，除去那块靠异能赌来的蛋清地翡翠不说，这玉佩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捡漏啊，贾似道还准备留着做个纪念呢。
　　“这样吧，这东西我看着，心里的确喜欢。价格什么的，也不让你吃亏，反正论坛上的很多人都知道，我就好这一口。怎么样？一万块钱，如果你有意思出手，回头给我个电话，就这个号码。”
　　“行。”贾似道觉得对方说得也还挺实在的，就应了一声。如果按照周大叔所说，这玉佩值个六千块钱是肯定有的。而叫宇飞殇的人能出价一万，也不算亏了贾似道。
　　挂了电话之后，贾似道在论坛里，找了几个相处不错的人，短信询问了一下。
　　兴许是周六，大家都比较有空。不多时，贾似道就收到了不少回复。有些还祝贺了一下贾似道的捡漏，显然是看到了那个帖子。
　　只是，看了这些回复之后，贾似道却有种不问不知道，一问下一跳的感觉。
　　这宇飞殇的名气比起贾似道这个新手来，自然是要大的多，他本身就是经营翡翠生意的。不过，很奇怪的是，几乎在论坛上混了些时日的人都知道，他对翡翠的钟爱程度，远及不上对于软玉的喜欢，尤其是上了年头的老东西，着实是搜罗了不少。
　　有为网友甚至还告诉贾似道，据推测，宇飞殇手中的藏品，不下数千件。
　　这给了贾似道以很强的震撼。
　　看来自己还真不愧是初学者啊，稍得了件不错的东西，就洋洋得意起来。瞧瞧人家，那才叫收藏呢。
　　胡乱地在论坛上瞎逛了一阵子，然后系统地整理了一次翡翠的资料，比如翡翠的产地，老坑、新坑，又或者是赌石过程中所需要注意到的事项，翡翠毛料外表的松花、蟒等等，贾似道都细心的记了下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悄然过去。
　　为了保证自己的异能不被别人发现，贾似道在用创口贴贴住左手中指上青色纹的同时，也买来了强光手电之类的辅助工具。用贾似道自己的话来说，现在咱的身份就一个标准的赌石发烧友，哪能没点行头啊？
　　夜了，贾似道关好房门，深呼吸几次，平息一下自己的心神，便开始屈腿盘坐在自己的单人床上，仿照着电脑屏幕中的那幅画的姿势，摆足了架势，开始静心凝神地打坐起来。
　　这可是贾似道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招数。
　　尽管从小到大的教育，都让贾似道对于此类的气功什么的，有一种排斥的心理，但是，自从拥有了异能的那一刻开始，却让贾似道觉得，世间各种传言都有种无风不起浪的感觉。兴许，在现实的某个角落里，还真有些奇异功能的人存在呢！
　　他贾似道不就是其中的一份子吗？
　　好在这样的打坐，贾似道也没寻思着具体地找到什么印堂穴、任督二脉之类的，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的左手，不断地去尝试，反复使用异能，直到让自己有些筋疲力尽为止。
　　几天下来，总算是有些成效。贾似道也就这么着坚持下来了。
　　完了之后，就直接躺下睡觉，而且是一觉睡到天亮，别提什么做梦不做梦的，反正是睡地很香。好在贾似道知道今儿个还是周日，难得的古玩街集市时间。若说这简单的生活中，还有些什么值得期待的话，徜徉在古玩街的小地摊前，绝对是数得上号的了。
　　尤其是像贾似道这样的青年，没有什么夜生活，整日里上班下班的，拿点基本工资，混口饭吃，最多也就是月中的时候，有一次和狐朋狗友之间的聚餐。其他时间，贾似道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作有滋有味的生活。康建就曾建议过贾似道跟着他混几天，奈何贾似道自己知道自家事儿，没那个底气啊。
　　社交的圈子就这么点大，贾似道也算是得过且过着。
　　因为今天起得实在是有些早，等到他来到古玩街的时候，天色才微亮，古玩市场的摊位还没怎么摆开。有的正在打包铺摊儿，有的正在相互间小声的说着话。
　　时值初夏的天气，对于临海这样的江南小城来说，的确清爽宜人。
　　贾似道边走，边低头看东西。说实在的，和昨天差别不大，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些东西，没什么抢眼货。看到那个景泰蓝铜像的时候，贾似道微一驻足，最终还是离开了。
　　别看临海的古玩市场不大，但是贾似道知道，其中懂行的人肯定不少。若是一件好东西，在地摊上搁了一整天都还没有出手，肯定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一些问题。贾似道刚入行，还看不太懂，但贵在自知啊。
　　阿三早就告诫过他，玩古玩最忌讳的就是一知半解的，这样的人特容易打眼。
　　就当自己没那个福气吧。贾似道暗自嘀咕一句。溜达了一会儿，看到一犄角旮旯里，蹲着一老太太。满脸的褶子，头发黑白相间，盘在脑后。虽看不出具体年纪多大，但肯定不小了。衣服什么的，也有些发旧，但胜在干净。
　　在她的面前，铺着几张破旧报纸。上面冷冷清清地摆着五件小玩意儿。
　　一个香炉，两个烛台，还有两个花觚，咋一看去，似乎是一整套供奉用的物件，灰蒙蒙的，落了不少的灰。而且，更让贾似道有些好笑的是，那香炉中还没怎么清理干净就摆出来了。
　　这让贾似道颇有些兴趣地停了下来。
　　许是发现了有人站在摊子前，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小伙子，看看吧，东西刚摆出来的。”
　　听口音，似乎是本地人。但贾似道总觉得那话音儿不是那么的地道，听着有些拗口。顿时，贾似道心下就有些警觉了起来。莫非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下套子？
　　贾似道不是不知道这一行的水有多深。时常就有一些人，拿了赝品去充当老东西卖，而且，还专门找老太太老大爷这样的托儿。编个出奇的故事，又或者讲些生活的窘迫之类的，博取人的同情。情节还特完善，让人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要说在寻常时间，贾似道还真没什么好奇心蹲下来仔细看看。不过今儿个，一来，闲着也是闲着；二来，贾似道觉得自己好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对方看上去年纪也这般大了，只要自己紧守口袋，也没啥好担心的。
　　于是，贾似道也不应话，只是伸手去拿那件看上去稍大一些的香炉。
　　一触手，就可以感觉到是瓷器，上面有些青花的纹饰。轻轻用手拭擦了一些灰，露出清晰的釉面，光泽内敛，颇有些玉质感。再看那纹饰，贾似道看着应该是缠枝纹，画工比较精细，形态飘逸，没有什么滞涩感。
　　初步感觉，这香炉还真不错，即便东西不对，如果价格便宜的话，当工艺品买了摆在家里放着，也还是挺合适的。贾似道就记得自己老家的灶台上，还有着这样类似的香炉和烛台呢。只不过那做工，和眼前这个没法比而已。
　　看了看底款，上面写着“大雅斋”三个字，贾似道微一摇头，看不明白。
　　就瓷器而言，到现在为止，贾似道还停留在最初级的阶段，仅仅是知道哪些叫青花瓷，哪些又叫珐琅彩什么的，或者就是底款写着诸如“大清乾隆年制”这样的字，就算是官窑了。而民窑一般则没有什么款识。
　　这眼前的“大雅斋”，贾似道还真不知道。
　　倒是老太太看着贾似道也不说话，只是摇头，不禁开口说道：“小伙子，你可看好了，这几件可都是老东西，祖上留下来的。”
　　“祖上留下来的？”贾似道轻轻嘀咕一句，这话他可听得多了。在古玩市场上千万别听故事，故事多了去了，听着故事买东西，就一个字儿：死。听的越多死的越快。
　　“对了，老太太，您还有没有其他东西？”看别人的摊位上，不管新老的东西，都能摆出一堆来，可这位老太太倒好，地方摆得偏僻不说，东西还就这么几件，真不像是个做买卖的人。
　　“有是有，不过，大多都是残破了的东西，还没这几件好看呢。就搁在家里，没拿过来了。”老太太回答的倒也干脆，“老伴去的早，前两年，儿子也得病去了，所以，我就挑了几件，拿这来卖卖看。”
　　话语间，倒也流露出一种对于生活的无奈。
　　只是贾似道却对这番话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暂且不说人世间的事儿这么巧，就老太太所说的家里，贾似道也不敢跟着去。倒不能说贾似道太过小心了。天知道是不是有个陷阱在等着他呢。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虽然贾似道身上没什么钱，但也要为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不是。
　　如果是在这古玩市场上，贾似道倒也不怕。
　　一来人多；二来，市政府似乎也挺重视这边的市场的，逢周末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穿制服的人在这边晃悠着。不说有多少作用吧，起些震慑还是有的。
　　贾似道放下手里的香炉，顺手拿起其他的几件，仔细地看了看，不管是釉色也好，还是画工什么的，感觉都差不多。而且，在烛台上不光有“大雅斋”这三个字，还写有“天地一家春”这几个字，花觚上也是，转而回头在香炉上一找，把灰烬擦干净些，还真被贾似道在香炉口沿那块儿找到了。
　　得，这下子，哪怕贾似道再怎么不懂瓷器，也可以肯定这几件是一整套的了。
　　“对了，老太太，您这几件东西，准备开多少价啊？”既然是一整套，贾似道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砍下价，弄回老家去，把家里灶台上的那套烛台香炉什么的，换一换。好歹这几件的工艺还是挺精美的，看着也秀气明媚一些。
　　“这五件是一整套的，我拿来卖了，也是换口饭吃。具体的价格我不懂，但东西肯定是老东西，你若真打算要，一件一千块钱。”老太太说道。
　　“一件一千？”这价格还真是出乎贾似道的意料，不禁摇了摇头。在贾似道看来，这玩意儿最多也就是个现代仿品，一件能卖个一百就不错了。只是，那‘天地一家春’的名号，似乎有些眼熟啊。
　　“如果你五件全要了的话，给个四千块就成。”老太太似乎察觉到了贾似道的犹豫，不禁自个儿开口减了些价钱。
　　“还是太贵了。”贾似道回了一句。
　　如果花个几百块钱，就当是买了纯工艺品，那也不算什么。但是，若要花个几千块钱，对于贾似道来说，却觉得实在是贵了些。除非这几件瓷器，还真是老东西。但在贾似道想来，若真是老东西的话，恐怕就不止四千块这个价了吧？
　　回过头来，贾似道再一次拿起了其中的一个件。这回，贾似道也不做作，当从口袋里拿出了放大镜，仔细地看了看瓷器上的胎，有使用过的痕迹，那是自然的，此外，胎质有些糯米感，洁白而细腻。
　　这让贾似道有些拿不准。要说是新东西吧，还真做不出这般质地的。贾似道用异能探测了一下，感觉和家里吃饭用的碗，微有些不同。回想了一下小六子家的那大碗，似乎也不太一样。
　　“小伙子，你若真心想要的话，你给出个价好了。”老太太对着贾似道说道，“这几件都随了我几十年了，从小就陪着我，我家老人都说这东西值钱。”
　　“这样吧，您这东西呢，我也不太吃得准，我看着像是仿品，不过，您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就出价一千块得了。”贾似道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道，“即便是仿的，若是跟了您几十年，也算是个老仿的东西了。”
　　“一千块太少了。”老太太似乎皱了皱眉头，那沧桑的皱纹，看着更像是拧在了一块儿，“你要么再加点，要么就算了，我再等等其他人来看吧。”
　　“这，……”老太太这么一说，贾似道一时倒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正此时，有个老头，走到贾似道身边，问了一句：“小兄弟，这东西你还看吗？”
　　“看啊。”贾似道情不自禁地就答了一句。刚才没注意，还真不知道边上什么时候站着位大爷了。看那长相，还颇有些气质，个子也挺高，身子骨比较硬朗，穿着件长褂，标准的行里人打扮。
　　贾似道并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既然嘴上说了要继续看了，贾似道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也还是装着一副仔细观看的样儿，把玩起手中的瓷器来。甚至于，贾似道还贪心地把五件瓷器，一道儿给揽了过来，生怕老头也蹲下身子和他抢一样。
　　没办法，人就这样，好点儿面子。
　　只是这老头子似乎也看上这几件东西。贾似道在把玩着的时候，他就这么站在边上，也不走远。贾似道心里那个郁闷啊。倒是卖东西的老太太，这下有些乐了。
　　买不买呢？还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