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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断桥二十一【编辑推荐】

作品名称:跨越断桥      作者:英度      发布时间:2009-06-16 11:30:56      字数:5755

第三章爱的沙漠
洗涤身份
“呵呵,咱们终于回来了!”走了一段山路之后,第六工区终于重新又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汤伯子望着第六工区,高兴地用手指着,对厉风说道。
“是啊,现在我觉得六工区比昨天更美了。”厉风也笑着回应汤伯子,又道:“今天我的口罩没系好,吞进出很多煤尘。你看,我现在的鼻子里、口腔中甚至耳朵孔里到处都充满了黑黑的煤尘。”
“我也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咱们得赶紧去洗个澡了。”
“澡堂就在办公楼的第二楼吧,咱们要走快些赶到前面去。否则,呆会一线和二线的职工下班了,一定会有很多人的。”
汤伯子以为然,便和厉风一道加快了脚步朝澡堂方向而去。其它人见他俩一下抢到前面去洗澡,也不甘落后,紧紧地跟了上去,把老冬头抛到后面去了。他们来到标准化职工宿舍楼下时,正逢着食堂开始忙碌的时候。年轻人们一个个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向那个地方投了过去,那儿似乎安放着一块磁铁一般,时刻在诱惑着每一个男人的心。
在食堂外面的一个水龙头旁边,小巧玲珑的小貂禅和丰腴柔弱的圆圆正在忙碌着打水洗碗。她们的工作并不轻闲,没有留意到周围的人。年轻人们远远地望着,时而还听到朱潜等人对她们品头论足,但没有一个人走过去和她们打招呼套近乎。
厉风看了看她们漂亮洁净的外表,又瞧了瞧自己浑身上下的煤尘和污垢,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自卑之感,将视线缩了回来。汤伯子等人的想法大概和厉风一样,都没人说话,急急地迈着步子往澡堂而去。厉风想,每一个地方,只要有着男人和女人,就一定会发生精采的故事。而六工区这个与世隔绝的弹丸之地,女少男多,又会有着怎样不寻常的故事呢?
厉风等人都用一个畚箕盛着各自干净的衣服,来到了澡堂。然而,澡堂的一幕则让他们呆住了——整个澡堂,不到一个篮球场大小,中间建有两个比乓乓球台稍大的小水池,已经有二十来个赤条条黑乎乎的矿工拥挤在池中了。池中的水,也早已经变得墨汁一般混浊,上面浮着一层白色的肥皂泡。旁边也安装了一排淋水龙头,但没有开水,不知是为了节约用水还是水管坏了。厉风这一班二十多人的队伍走进来,小澡堂几乎容不下了,他们只有等,等池中的人洗完之后再下去。而这两池水,要先后“招待”两三批约一百多名上早班的工人。新工人一个个傻着眼望着洗澡的工人,但是他们很开心,一边在水里擦洗身体,一边还互相开着女人的玩笑。
好不容易等着这一批人陆陆续续洗完了,新工人们才一个个跳下池中洗澡。厉风见大家都一个个跳下去了,也将眼睛一闭,“扑通”一声跳进了黑乎乎的池水中。汤伯子见厉风似乎并不高兴,便用一句煤矿工人的老话来安慰他道:“不要怕,只有人把水洗脏,没有水把人洗脏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池水的新工人们大声地笑起来。
不一会儿,姜天柱等采煤工人也走了进来,他一眼望到了厉风,吼着向他打招呼。姜天柱带着身上几斤重的煤尘,也不脱去工作服,大叫一声跳到了池中。
新工人们都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洗澡场面,自然是有些不适应,一个个愁眉苦脸。厉风则是使劲地往身上擦肥皂,但是不到几分钟,他就发现皮肤有些痒,便不禁去仔细看了看他人,却风姜天柱等人大腿上都有许多的红色斑点。厉风大吃一惊,慌忙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肥皂泡用黑水淋去,逃难般一步就从池水中跨了出来。汤伯子见厉风这么快就洗完了,诧异地望着他,说道:
“厉风,你的背上还是黑色的一大片,没洗干净!”
厉风笑道:“反正我看不到,等会就穿衣了,别人也看不到,不管它了。”
厉风的话引得池中的人一阵大笑,姜天柱喊道:
“没想到你做事比我还利索,咱也不洗了,反正天天洗,没有人比咱们更爱干净啦!哈哈!”
姜天柱说罢也从水中跳了出来,又对厉风说道:
“你还真的没洗干净,隔壁有个大池子,现在只有老冬头一个人在洗,你也去那洗洗吧,那儿的水很干净。”
厉风笑着对姜天柱道:“你别打趣我啦,我知道那是干部澡堂。你想让我进去遭人白眼,你们看好戏!”
厉风见大家都说自己没洗干净,于是到墙上的一面大镜子前认真地照了照,果然发现脸上有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他急忙用湿毛巾去擦拭,但不管怎么样使劲,眼眶周围的黑眼圈就是没有去掉。无奈,厉风只得又回到了黑漆漆的池水中。这时,提雷管的雷五斤和班长包炎等一批掘进工人也下班走了进来,这时墙边的淋水管打开了。池中的人纷纷冲过去占领那几个有限的水龙头,厉风也去占了一个。雷五斤等人却不去争,那水龙头里流下的水太小,简直没办法把他们洗干净,他们一头就扎进了已经有两批人洗过的黑色池水中。厉风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总算把身子洗干净了,不过,他是黑着眼睛进去,却是红着眼睛出来的。他的眼睛已经被他的毛巾擦得快掉皮了,火辣辣地疼痛。
这个年代,形象是非常重要的,年轻人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洗澡对于他们来说,是洗涤身体,也更是洗涤身份!厉风也不例外,他和其它的新工人一起,都穿上了干净漂亮的白色衬衣、笔直的西裤和锃亮的皮鞋。接下来他们又一个个在灰蒙蒙的镜子前认真地梳头,整理衣领,然后仰首阔步地走出澡堂,一点也不像老一代的矿工,赤着胳膊,黑着脸,乱着头发,皱着衣。新一代年轻的矿工们英姿勃勃,充满自信。他们又要走进美丽少女的视线之中。

女人的禁地
吃罢晚饭,天空就慢慢地黑了下来。第六工区除了天上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宿舍里亮着几盏昏暗的灯光,便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在黑暗的山头,时常会有猫头鹰发出令人惊怵的鸣叫,还有就是密林深处不知名的野兽的声音,除了这些,就没有其它的声音了,这使得第六工区更加静谧。没有人敢走出工区,大家都只能在这巴掌大的地盘上转悠,打发时间。
晚上,人们打发时间的方法不多,一般都是打牌和聊天。男人和男人打牌,男人和女人聊天。曹伪成和袁水剑到单身宿舍找小貂婵和圆圆等人聊天去了。陈大聪和罗小计更钟情于赌博,叫了一大批人聚到一个房子里赌“AAA”。宁一静和吴小中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将宿舍中的床铺和柜子搬来搬去重新摆设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只有朱潜的行踪比较诡秘,他悄悄地找到解放,两个人打着手电筒,翻山越岭去了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不知是去干什么。
厉风见宿舍里的人睡的睡了,走的走了,感到很无聊。对汤伯子道:
“在房子里这样呆下去可不是办法,现在时间还早,睡不着。我们又都不打牌,也到哪里去走走怎么样?”
“呵呵,你该不是想着那个香玉了吧?”
“说哪里去了?我看你昨天那样子,分明是对圆圆有意思。没错吧?要不咱们去三楼找她们?”
汤伯子是瞎猜厉风的想法,不过厉风却倒真说中了汤伯子的心事。汤伯子见厉风真的要拉他去三楼,连忙推脱道:
“哪里哪里,我对圆圆可没有任何意思,你别到处乱说。”
厉风见汤伯子不承认,只是笑笑,道:
“也罢,咱们都是胆小的人,不去了。你看到没有?楼顶上坐了很多人,他们在那里聊天。咱们也上去走走?”
汤伯子朝楼顶上望了望,果然见有很多中年的矿工坐在那上面,老冬头也在其中。便应道:
“好啊,听说那楼顶叫什么“单人顶”,是什么意思?”
“呵呵,这很好理解呀,意思就是单身男人的楼顶,女人的禁地。”
汤伯子望着楼顶大吃一惊,说道:“这里竟有这么多的单身矿工呀!”
“也许我们今后也是其中之一。”
厉风和汤伯子一边说一边朝楼顶走去,找到老冬头,跟他坐在一块儿。老冬头正一个人孤怜怜地坐在一个角落里,见他们过来,非常高兴。厉风和汤伯子对六工区的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争着向老冬头发问,老冬头也很健谈,很乐意回答他们的问话。
厉风对这儿盛行打牌很是不解,问老冬头道:
“这里的人几乎个个都玩三个A,是一种什么样的牌呀?”
“呵呵,这个牌有意思呀。很简单,比大小,三个A最大。参与的人数不限,越多赌资就越多越刺激。输赢很大,一两手牌几分钟之内就可以把你一个月的血汗钱输个精光!有的夫妻因为打牌而闹离婚了,有的把工资输光后就到店子里头赊账吃饭,还有的则去偷,唉……”
厉风和汤伯子听了老冬头的介绍不禁咋舌不已,很庆幸自己都是不打牌的人。汤伯子叹了口气,也问老冬头道:
“既然打牌有这么多的危害,却为何还有这么多的人趋之若骛呢?单位的领导者都不管一管吗?还有保卫部门的人,他们打吗?”
老冬头笑了笑,道:
“在这山郊野外,下班之后,你能做什么呢?不打牌,你会闷死的!闷!这个味道比挨人揍骂还难受呢!你们以后会明白的,也一样会学会打牌的。至于领导,他们也是人啊。保卫部的人就别说了,他们可没时间管闲事。他们不用下井去工作,在地面轻松,不打牌那就更没道理啦。他们打的最起劲呢!”
“闷!这个味道比挨人揍骂还难受?!”厉风认真地品味着老冬头这句话,感到很有道理。他这几天每天都是一抬头就望见那几座高耸的山峰,一举步就感到无处可走,心中十分压抑,真是闷得慌。
汤伯子和厉风一样,也低头不语,想着第六工区井下和地面的生活情状,怎么样也开心不起来。原本他们没见识到第六工区时,心中是充满着无限的遐想、无数的憧憬,认为自己的人生会是无比地完美和完整。但是,短短几天的接触,无情的现实将他们那些幼稚的想法一个个敲的粉碎了。他们便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
汤伯子喃喃自语道:
“我们要在这儿生活一辈子吗?在这大山里头?在那黑沉沉的井下?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再到白发苍苍?”
厉风无语,只举目眺望着辽阔深邃的夜空。六工区在这无边无际的黑色夜幕之中,安安静静的,如同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老冬头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笑道:
“你们不要这么悲观嘛,过上一段时间,自然都会适应的。你们不清楚煤矿的历史,如果清楚,你们一定会感到是生活在幸福之中的。住房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房子在整个中南矿务局可算得上是一流的了。我们的机械设备也很先进,和以前相比可是大大的不同了。你们知道以前的煤矿是怎么采煤的吗?这个我也不多说了,就在六工区附近,进口的路边有一条小马路,你们都看到了吗?从那条小道进去,就有一个私有的小矿。那里的工人采煤,还是在用铁斗拖运呢!有的人拖了一生,连脊梁骨都已经扭曲了!有的人则一辈子也直不起腰来了!”
“是吗?还有这般原始的办法采煤吗?”厉风睁大眼睛望着老冬头,道:“有时间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当然可以去,就在那边,不远。”老冬头用手朝六工区的南面指了指。说罢又从口袋中取出一盒香烟,递给厉风和汤伯子每人一支。厉风给老冬头点着了香烟,狠狠地抽了两口,他现在每天都离不开香烟了。
“年轻人,你们不要这般地泄气,对生活一定要充满希望!在这儿,你们一定可以历练成钢塑铁造的男子汉!呵呵!看见没有?那儿,你们想不想啊……”
老冬头油滑地笑着,又用手指了指三楼——那儿灯火通明,还能远远地听到女孩子的笑声。那些笑声,象美丽的百合正在盛开!又像是璀灿的星星,点亮夜晚那颗博大而孤寂的心灵。那儿正是单身女子宿舍。
厉风和汤伯子望着老冬头手指的方向,眼睛蓦然一亮。是的,那个地方,的确是全工区唯一的焦点、热点、亮点、景点。那儿就像是广袤无垠的沙漠里唯一的一片绿州,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可以靠岸的小岛。每天,一个太阳从西边的山头落下时,又一轮红日却在另一个山头升起,那就是在孤独而饥渴的心灵之中。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三楼的灯火都会格外明亮,人员往来络绎不绝,如同闹市。男人们像战士一般勇敢地奔赴而去,然后一个个败下阵来。但是,既便如些,依然有不少的敢死队员,独自包扎好伤口,第二天又去。
“嗨嗨,你们不吭声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和我当年是一样的。唉!现在你们肯定是排不上队的。”老冬头又笑着说道。
“你太瞧不起人了吧,为何这般地肯定呢?”汤伯子见老冬头这样地说话,有些不相信,追问他道:“难道她们真的都是天上的仙女?可望不可及?”
“因为你们都将是第一线的煤矿工人!你们那几个朋友,似乎也很想去凑热闹,他们太天真了!真是太天真了!”
“煤矿工人又怎么啦?她们不也是生在煤矿,长在煤矿吗?”
老冬头又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汤伯子的话,却反问道:
“你们知道去三楼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厉风和汤伯子自然无从知晓,均摇了摇头。老冬头道:
“我告诉你们,去那儿的人工作都比你们好,家庭背景更比你们强。这其中,还有很多是干部,有一般管理人员,也有高干子弟,还有副主任!”
“副主任?”厉风大吃一惊,心想道,工区领导都是有妻室的人了,他们怎么也有人会掺和进去呢?便问道:“果真有矿领导在其中吗?谁呀?”
“这个我可不敢乱说啦,以后你们会慢慢地明白的。他们这些人,条件比你们强了很多倍吧?可是他们也照样要败下阵来!”
“那她们到底想嫁给什么样的人?难道想去皇宫吗?”
“这就只有她们知道喽,年轻人,慢慢努力吧,这个年头的人可都非常现实呀,不要去做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梦!现在,娶个农村里的女孩都不容易,要很多的钱呀!”
汤伯子听了老冬头的话,没有吭声。厉风却道: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现实的。爱情是圣洁的!”
“你不相信?呵呵,那我也没办法。我想,你是最幼稚的一个人了。你不相信的事情还有很多呢,你以后会一件一件相信的!嗯,你好像有些与众不同呀,这样可不好。”
“不好?为什么?”厉风问道。但是老冬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在这个地方,你可千万别太出格,别太优秀!”
厉风也没有再吱声,思考着老冬头话里的话。他默默地望着三楼,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但人员依然在出出进进,一个忙碌的样子。除了香玉那间房子是紧紧地扣上的,其它的房子都闯开着。厉风想道:“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香玉这样做,是想避开嫌疑,怕招惹更多的流言蜚语。但那些闯开的大门,似乎也在告诉他人,她们才是最清白的!最纯洁的!最受欢迎的!”
厉风想,香玉每天都生活在嘲笑与冷眼之中,每个夜晚都一定在忍受可怕的孤独的吞噬。厉风在心底里对她产生了更深层的同情,他不相信她会是老冬头所说的那样,是个“妓女”。他觉得三楼实在太神秘了,尤其是香玉。不过,厉风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解语,他想,神圣的爱情,也许哪一天一定会降临到他的。
夜深了,“单人顶”上的矿工们一个个地下去休息了。他们三个人也站起来下楼。许多的问题在厉风脑海里晃来晃去,他在床上竟然失眠了两个多小时方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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