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夜

　　林迦奇推着行李车，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国际出发的检查通道。脚步迈得很快，他不想婆婆妈妈，因为他知道要是回头，母亲肯定会哭出来！这非常不至于！他只是出个国，穿越太平洋，去下美国。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七十五公斤，五官俊气，皮肤白净，这样的林伽奇，从高中起就是引发周围女生发花痴病的因素。这种情况对男人来说一般会产生两种结果，一种是不爱白不爱，从此成为来者不拒，留恋花丛的风流花花公子；另一种是变得对女人敬而远之，倒不是说逆反成其他取向，只是变得对女人有了较强抵抗力，一般的，普通的，入不了他的眼，也动不了他的心。
　　林伽奇就是这后一种！警校四年，虽然男女比例严重不平衡，他也还是那小部分女孩的梦中男友人选。分到警局刑侦支队后，他很快成为骨干，不是因为他依然受女孩欢迎，而是他的能力和他的外表一样出众。
　　此刻，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并不喜欢在起飞前挑选位置，但十几小时的飞行，坐在这个位置意味着尽量少喝水，不要上厕所。如果你的邻座是吨位级别的老外，那这个想法要更加强烈。
　　平常飞行，林伽奇的行李都很少，除了一个中号的行李箱，手边的就是三大件，一个精致的公文包，一台手提电脑，一部手机。公文包放在头顶的行李舱，手机关了进了衣袋，手边就留了电脑，这是打发漫长旅行最好的工具。
　　身边持续着的是旅客进来的杂乱和嘈杂，不过，都影响不到林伽奇，他坐在自己的位置，处在自己的世界，仿佛和外界隔绝了。
　　然而，鼻子里忽然吸入一种特殊的气味，是香水味。按说，早该对任何香水免疫的林伽奇的鼻子，这会却无法平静了！
　　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香型，不是很浓烈，但能让他闻到，也不是很清淡的普通香味，是很特别的，特别到他无法描述出来具体感受。随着这香味，他身边的座位有人坐下了，于是，这香味时时地侵袭着他的世界。但绝对不会让他讨厌。
　　终于，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下邻座，是个年轻女人，应该不会比他大多少。有那么几秒种，他有点愣了。阅女无数的眼睛应该说有点麻木了，女人，各种美丽的女人，在他眼里，都只是木然。现在，他却有点愣。愣，是因为那份特别，来自他的这趟旅程的邻座。
　　长长的黑色直发，看不出有过精心打理，但就是那么柔滑的披散着，随意间也遮不住那份自然发亮的光芒。移过头发，露出的是一张脸，皮肤是白净柔嫩的，鼻子是不塌又直又高的，眉是不描而黑的，眼是大而清澈的，嘴是小巧而红润的，这所有的五官在这张脸上明明是自然而生的，却又像是上帝精心布局后产生的，鼻子的高度是正好的，眉毛的弧度是优美的，眼睛的大小是刚好的，嘴唇的形状是诱人的。不过，光凭这些，并不能让林伽奇发愣。
　　是她的特别，一种浑身散发出来的特别味道，如同那种香味一样特别。她的神情是淡然的，不傲慢也不害羞，不局促也不紧张，不麻木也不做作，总之全身上下透着一种神闲气定，优雅的气质。
　　女人不会因为漂亮就美丽，也不会因为美丽就让任何人刻骨铭心。美丽的女人千千万万，然而有的肤浅，有的平面，有的俗气，有的大众化，有的死气沉沉。只有美丽的，特别的，才会让人刻骨铭心的过目不忘。
　　“你好，我是林伽奇！”林伽奇终于开口打了个招呼。主动和女孩招呼，林伽奇是很少的，不是他不会，是一般不屑于。“是去纽约读书吗？”
　　邻座的皮肤五官还是中国的。
　　“不是，我是到中国来旅游的！”邻座浅然一笑，“你好，我是简妮，我是纽约人！”
　　林伽奇有点囧，邻座的脸，和她的语言，都是显示中国的，但人家的话里已经表面她是美国人，那么，她应该是个美籍华人。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个中国学生去美国留学的！”林伽奇突然改口说起英语。这次去美国，不是旅游，不是进修，是去工作的，时间还不短，面对的都是老美，虽然他们会请翻译，但以他的性格，能直接交流对工作更有益处。
　　“没关系，别人这样认为我，很正常！”果然，简妮一口正宗的美式英语，正宗的简直比林伽奇在培训班的外教老师更正宗，当然那个外教皮肤是黑色的，都说黑人的英语有种天然的不一样口音，这下更验证了。
　　“我曾经是中国人！”
　　简妮的声音非常温柔，非常悦耳，配合着柔美的微笑，让面对她的人慢慢融化，卸去一切伪装的外壳。
　　林伽奇忽然心里很欢乐，这十几个小时不难打发了，既可以临时抱佛脚练下英语，又可以餐下秀色。做刑警还没几年，不就是说林伽奇没有特别的观察力。他看出简妮一点也不反感他的搭讪，不是每句话都是应付着在回答他的问题，不少的时间里，她都是温和自然的主动问起一些问题，让两个人的谈话能自然的延续下去。于是，林伽奇觉得更加的赏心悦目。
　　只是，他会偶然间突然有慌张的感觉，在他之前的人生中，除了外表和能力，还有异常稳定的心理素质也是他骄傲的一个方面，这是由他本身的性格加职业的因素相结合的，真正的是泰山压顶都不会慌张的。
　　但现在当有时和她偶尔对视的时候，她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睛温柔的看向他时，他却仿佛是，看到了璀璨的银河，深远而浩渺，像是个漩涡，要把他深深地吸进去，于是，他慌了，总是匆匆地移开视线。
　　夜深了，大多数旅客都在蒙眼睡觉了，林伽奇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只是，再睁开眼时，空姐已经告知目的地快到了。他忽然希望这趟飞行永远都不要结束。
　　当他拿着所有的行李，跟着人群走出飞机时，他明白的一件事是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简妮的职业，不知道她住纽约哪个区，更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很高兴能和你聊天！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你？”林伽奇说出这句话的动力，是他确实很希望能再见到这个女人。
　　此刻，他们面对面站着，他也有了更清楚的观察她的视角，她蛮高的，穿着高跟鞋站在他眼前，只需他微微低下头就可以和她平视。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身材也是和脸蛋能完全媲美的，该有的地方都非常的有，而她也不吝啬于展现出来，即便在现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季，她也就穿了一条深紫色的紧身连衣裙，裙子长度还不到膝盖一点。这看在他眼里，体会到了一种夺人魂魄的优美曲线。
　　忽然，他心里有点奇怪，她的脸和她的身材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如果要他用一种花来比喻的话，他会觉得她的脸有着兰花的气质，身材却像是红玫瑰般的浓艳。但是，更奇怪的是，这样两种花似的特质在她身上却结合得非常完美，如果他有种能力，能让眼前的她在他眼前静止不动，他相信这世上最好的雕刻家也不见得能雕出同样的一个她。
　　看到他的目光，她也许意识到什么，于是很快套上手里搭着的那件黑色厚羽绒服，准备好去面对机场外的冷寒了。
　　“当然有机会啊，我相信下趟飞机，我们还会是邻座！林先生，我也很高兴和你聊天，再见，希望你在纽约一切顺利！”简妮依然是微笑，然后礼貌的说再见。
　　林伽奇有点无奈，这个女人拒绝告诉他一切有用信息，好让他能继续联系她，见到她。反过来就是说，她不希望再见到他，她对他没有感觉。虽然，她是那么温柔的温和说话，即便拒绝也是那么温柔，自然。或许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
　　林伽奇怅然地看着简妮的背影，处在高大的美国人群中，她或许看着有一点点瘦小。只是，匀称而恰到好处的身材，怎样都不会让人无视。
　　他叹口气，涌入这异国汹涌的人群中，再抬眼，已经看不到简妮的身影。今生再也见不到她了！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让他动心的女人，却已经是最后一次。
　　“林先生！林先生！”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钻入林伽奇的耳中，那显然是普通话，但又是很别扭的，不像正宗中国人嘴里说出的。他顺着这个声音看去，一张洋溢着笑容和青春的男孩脸进入他的视线，这张脸有着中国人的五官。
　　“你是林伽奇先生吗？”男孩的声音有点激动，这激动更让他的普通话走样！
　　“我是林伽奇，你是哪位？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伽奇走到他面前，看到他胸前举着一块板，上面写着歪扭的林伽奇三个字。
　　
　　“太好了，我是你的翻译，警局派我来接你，来之前我看过你的资料。”男孩显然是大松一口气。“我叫伟伦陈，你就叫我伟伦吧！”
　　又是个长着中国人脸的华人，从他的名字就知道。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还来做他的翻译？这纽约警局是找不到人，还是太马虎？现在去美国留学的中国学生不是很多的吗？
　　“你好，伟伦，我是林伽奇，很高兴认识你！”林伽奇索性说起英语。
　　“哇，林先生英语好棒！”伟伦的脸上更加轻松。
　　也好，翻译说不好普通话，至少可以跟着练英语，等自己英语过关了，也不用翻译了。
　　“现在我们去哪里？”长途旅行后，都会有点累，再说，还有时差。
　　“去酒店，走吧，我的车在外面！”伟伦自然地接过林伽奇的行李车，推着往外面走去。
　　等进了为他准备的酒店，洗了热水澡，舒服的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时，林伽奇在想，找个华人做翻译也许比中国留学生强。对市区的熟悉，对美国生活的熟悉，中国学生比不了。
　　先好好睡一觉吧，醒来还要看卷宗。后天，他就要正式去警局拜见他的美国同行了。
　　夜，因为寒冷而变得更加恐怖，即便是在纽约的市中心，大街上也是行人稀少。但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如此。一个夜总会的门口，还有不少年轻的男女等着进去。刺骨的寒风在他们周围肆孽，他们却如春风拂面般享受。
　　突然，人群中起了骚动，两伙不同种族的人群起了冲突，一群是几个白人的年轻男女，一群像是墨西哥人的拉美人。从他们的争吵声中让人听出了原由，一个白人年轻女孩说那伙拉美人里的一个男孩摸了她的身体。年轻人的争吵总是容易膨胀，一点点小事就要剑拔弩张。
　　还好，夜总会门口那几个看门的彪形大汉过来劝架，先把那几个白人男女放进去。
　　“约翰，不要吵了，快进去啊，我要赶快去跳舞呢！”一个女孩的声音不耐烦的说着，是那个引起这场冲突的白人女孩，她使劲拉着一个个子高大的白人男孩的手，那显然是她的男朋友。他虽然还是面对着那伙墨西哥人露出一脸愤恨，但最终还是跟着他的女朋友进了夜总会。
　　“给我小心点！”最后他给那伙墨西哥人丢下一句话。
　　“白种软货！不信我马上干死你！”那伙墨西哥人不吃素，也以牙还牙。
　　听到这句话，白人男孩约翰的脸有点扭曲了，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他阴沉着脸进了里面。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年轻人的欲望和激情，在疯狂的音乐刺激下，成了沸腾的放纵。
　　“约翰，陪我去跳舞！”
　　“你自己去，我要和杰夫去抽根烟！”约翰冷冷地丢给自己女朋友这句话，随后不顾她的生气，拉着自己的同伴杰夫往厕所间走去。
　　“杰夫，你带枪了吗？”
　　“今天是来玩的，约翰，我没有带！”杰夫有点意外，“你要枪干什么？”
　　“我要杀了这些墨西哥猪，这些纽约的下等猪竟然敢骂我！”约翰的脸更加阴沉。
　　“可是，我没带枪呢！”杰夫有点为难。
　　“没关系，我带着刀，一样能干死他们，等他们进来后，我们就过去！”约翰大口吸了几口烟，正这时，从里面传出声音，厕所的门开后，几个年轻的美女走出来，杰夫忘形地吹了声口哨，约翰却一点没注意到，只顾自己抽烟。
　　“走吧！”他甩掉烟头，对杰夫命令道。杰夫跟着他走进舞池中央，眼尖的杰夫一下看到刚才那几个墨西哥人已经在舞池中央，扭着恶心的屁股。约翰冲着杰夫使个颜色，杰夫心领神会的走到约翰面前，挡住他的脸，两个人慢慢挤进舞池。
　　此时，舞厅的灯光是忽明忽暗的，一会是炫目的强光，一会是完全漆黑。闪烁的灯光下，是一张张年轻的，却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亢奋的脸。
　　突然，几声刺耳的尖叫响起，盖过了音乐声，紧接着，尖叫声多起来，伴随着这些尖叫声，舞池中的人群从亢奋中惊醒过来，开始惊慌的四下逃窜，顿时间，热闹的夜总会转变成了另一种恐怖的热闹，大多数的人夺门而逃，夜总会的工作人员却从四面八方赶拢过来。
　　正常的灯光亮起来，已经差不多跑空人的舞池中央，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里正不停的流出鲜红的血，已经把地板染红了一大块。
　　如果不是这家酒店的工作人员尽职，林伽奇肯定睡过头。凌晨四点才睡下的他错过了酒店工作人员打过来的三次喊醒电话，还好，没错过第四次。他从床上跳起来，草草洗脸刷牙后，急急套上西装，提起包就出了门，总共没花三分钟。这就是身为男人的好处。
　　他来到酒店大堂，感谢了当天的值班经理，然后来到门口，站定后往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翻译伟伦陈的身影，他抬手看看自己的手表，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看来这男孩也很守时，不肯早点来。
　　其实他的翻译不是守时，而是迟到了。在林伽奇又多等了十分钟后，伟伦陈才匆匆赶到。
　　“不好意思，林先生，堵车了！”他解释着。林伽奇看了他一眼，一半是慌话，不过，迟到这点时间是小事。他预留了两个小时到警局。
　　“林先生到了！”伟伦熟门熟路的把车停好。
　　林伽奇跟在他后面走进纽约总警局那扇很普通的大门。进去后，一切都不普通了。细致的全身检查，查验证件，那流程让林伽奇无话可说。
　　通过检查后，他跟在伟伦后面去见他要见的人，洛克夫。
　　这一路来的路上，和伟伦聊天中知道了他做翻译的由来，他其实是纽约预备警察学校的一个学生，前段时间校长问他会不会说中国话，他没有思考就点了头，其实他是土生土长的纽约人，中国话能懂多少？但是能预先进到警察局去和那些真正的警察工作，不是他这个想当警察的学生最好的福利吗？
　　“洛克夫先生，这是中国来的林伽奇先生！”伟伦熟门熟路的敲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把林伽奇引进去，里面办公桌后坐着的一个人马上站起来，走前几步，把手伸向林伽奇。
　　“你好，林先生，我是洛克夫！很高兴见到你！”
　　林伽奇微微昂起头，眼前的男人让他眼睛一亮，个子很高，比他林伽奇差不多要高五厘米。以往，林伽奇的身高总是让他有高人一头的感觉，现在，来到这里，他只能勉强自我安慰。
　　“你好，洛克夫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必要的问候语说过后，林伽奇的眼睛还是停留在对面这个男人脸上，不是很年轻了，应该比自己大十岁左右，身材远比年龄年轻。一张脸，那应该是能算白人中的佼佼者。如同他自己在中国人人群中。
　　“林先生，请跟我来，这里是你们国际刑警共同的办公室！”洛克夫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就把林伽奇带入工作状态中。他带着林伽奇走进一个大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洛克夫一一作了介绍，原来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国际刑警。
　　“各位，来自中国的林伽奇先生我们已经见过了，希望大家以后合作愉快！”洛克夫带头鼓了下掌。
　　“现在，我要带大家去一个夜总会。昨天深夜，那里发生了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