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悄然离去

　　我和林姨抱着妈妈的骨灰去了外公外婆所在的城市——杭州。
　　妈妈在二位老人去世时，就买了三个墓穴。她原本准备在她去世后，一半骨灰跟范家明埋在一起，另一半骨灰埋在她父母身边，她要陪伴她的父母。现在，我带来了她所有的骨灰，她可以心无旁念，好好陪她的父母了。
　　我给妈妈立了墓碑，三个墓穴紧挨着，若真有灵魂的存在，此时妈妈应该高兴地扑在爸爸妈妈怀里哭泣吧？我给妈妈和外公外婆的墓上都献了鲜花。我心里默默地念着：“妈妈，你安息吧！有外公，外婆和你在一起，你一定很开心！你不要挂念我，你的女儿长大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放心吧！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我会很想很想你们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掉了下来，我不想让妈妈看见我哭，可是我忍不住，把妈妈安放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真的孑然一身了。我真想有个亲人陪着我，我不想当孤儿?
　　三天后，我们回到家里，门卫告诉我，范家明的姐姐来找过我。当晚，他大姐就来了，手里抱着那女人的孩子。我知道她是奉了老太太的命来的。这个大姑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是太懦弱，在她妈面前就像个仆人一样，不敢说一个“不”字。我给林姨说我不想见她，她一定是替老太太跟我谈条件的。林姨出面帮我把她打发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又抱着孩子来了，而且说什么都不走，一定要跟我见面。说见不到我，她无法给她妈交代，说着还哭了起来。姑姑们一直没有为难过妈妈，虽说她们知道莉莉的存在还伺候过莉莉坐月子，却没有一个人为妈妈在她们母亲跟前争辩过，也没跟妈妈透露一声。我很生她们的气。她们也算是间接帮凶。可想到她们毕竟是被老太太胁迫的，妈妈办丧事时她们还都是来了的，并且痛哭失声。所以我心里并不记恨她们。想了想我决定见见她，看老太婆有什么可说的？
　　大姑姑见我从楼上下来，抹着眼泪让我原谅她。说有些事她也是迫不得已。我只好说过去的就过去吧。她见我不生她的气，就开始完成她母亲的指示了。她说孩子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整天哭闹着要妈妈，嗓子都哭哑，发炎了。让我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让他见见妈妈。那孩子非常聪明，好像听出来我能让他见妈妈，竟眼泪汪汪沙哑着嗓子看着我说了句：“漂亮姐姐，你带我去找妈妈吧！我要妈妈”说着大颗的泪珠往下掉。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我无法在这么弱小的孩子面前，再谈仇恨！罪是他父母犯的，我不能报复在孩子身上，他同样也是受害者。算老太婆狠!
　　我提出，那女人必须在我母亲的遗像前忏悔下跪，我才饶过她，让她见孩子。至于范家明，他终其一生可以娶任何女人就是不能娶她进门，也别想认我这个女儿，我们之间从此毫无关系，我和范家从此毫无关系！范家明的大姐千恩万谢地走了。大概老太婆给她的指示就是只要莉莉能回来管孩子，一切条件都答应吧？她心里依然只有孙子没有孙女，我认不认范家根本无关紧要。
　　第二天早晨，那女人穿了一身白衣，在妈妈的遗像前下跪赔罪。不知范家明和他母亲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这个女人肯答应这样的条件。也许根本是她的孩子的眼泪起了作用吧？她现在也是母亲，她也知道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尊严？可当初她是笑着有意拆散我们这个家，残忍地把我母亲逼死，让我失去了母亲的？同样是女人，同样是母亲，她何其贪婪，何其罪恶！我恨自己这样容易心软，轻易的放过了她和她的孩子。我回到卧室放声大哭，不知是为妈妈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他们这个家我可以保全，我的家却永远没有了。她儿子的眼泪有人看见，有人心疼，而我的眼泪有谁看见？又有谁会心疼呢？这个世上唯一疼爱我的母亲被他们逼死了，我只能孤零零地躲在角落里自己流泪自己擦。
　　接下来的时间，林姨尽心尽力的教我做饭整理家务。我用心的学着。其余时间我抓紧处理一些事宜。因为快开学了，我要走了。
　　我决定把房子卖掉，包括里面的所有东西。再也不回这个伤心地了。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人和事了。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踏上这块土地！为了断绝和这里的联系，我连最好的同学和朋友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都烧了，在手机上删除除了王律师和林姨外所有人的号码。我要跟这里的一切决裂！
　　房子我全权委托王律师，在我走后卖掉。妈妈的车，他很快就帮我卖了。用了四年多的别克车，卖了八万块钱。我觉得挺不错。
　　对林姨，我也要有个交代。林姨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北京，非要陪我去不可，我知道她乡下老家还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需要人照顾，坚决不让她跟我去！我把家里林姨能用得着的东西都打包给了她，帮她收拾好东西，叫了辆车把她送回家里。我把卖车的八万块钱，一半给了林姨，给她当安家费，让她再也不要出来干活了。没钱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给她寄来。林姨说我妈妈给她的钱，足够她和她母亲养老用了。坚决不要。我还是悄悄地塞在了行李中。我告诉她，我会像她的女儿一样给她养老送终。这是妈妈对我的嘱托，也是她一心为我们这个家，与我和妈妈荣辱共担所应得的报答。离开林姨的家时，林姨哭着抱着我不肯松手，我也泪流满面舍不得她??????
　　送走林姨，我回来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又待了三天。把自己想带的东西和需要带的整理了几大件包裹。把剩下的四万块钱给了王律师，让他帮我支付房子出售以前，家里花匠和门卫的工资。
　　范家明试图想见见我，给我一笔钱，派人送送我。我一口回绝了。心里很难过，流了一夜的眼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曾经是我心里最敬爱的人，我曾经也是他眼里，心里的心肝宝贝，为什们会走到这一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亲手毁了这个本应幸福快乐的家！不是我心狠，是他做得太过分！
　　买好北京的火车票，让门卫小李叔叔帮我把行李包裹托运好，我给林姨和王律师打电话告了别，在夕阳的余晖里，我最后回头看了看我的家、妈妈的“花荫”。转身走出了大门，如果这所房子曾经是一座花房，妈妈是一朵花的话，我就是这所花房里长出的一株倔强的草，是花房上空飘着的一朵有花纹的云。妈妈给我起的名字：逸雯，不就是一朵飘逸的有花纹的云彩吗。现在这朵云彩该离开这里去四处游历了。她的世界不在这里。她该去经历一下风雨雷电了！
　　再见了！“花荫”。再见了！我的家！别了！我人生中，最快乐幸福也最伤心痛苦刻骨铭心的一段岁月。
　　我比报到日期提前三天到了北京。因为行李太多，我下了火车先把随身行李打的送回家，二次又到火车站去取托运的行李。北京的的哥服务很热情周到。看我一个女孩子力气小，主动帮我取行李搬行李。要不是的哥帮忙，我一个人大概要累的半死了。
　　妈妈给我买的房子在一个设施比较完备的小区，小区内有十几座高楼，妈妈给我买的是一座小高层的六楼，上下楼有电梯。搬行李省劲儿多了。
　　把所有行李拖进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我牢记着林姨临走再三告诉我的：“搬新家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先用灶具做一顿饭吃。”她说这是讲究，这样做住在新房里就会一切平安。我既然当初答应了，当然要照办，虽然我根本不相信这些。我把火车上吃剩下的方便面煮了一碗，既是进家的第一顿饭，也算是午饭了。
　　吃了饭，开始归置行李，打扫三室一厅的房间。房子不大也就九十多平米的小三室。妈妈把一切都帮我置办好了，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包括床单被罩都铺好在床上。可长时间不住人，房子里积了厚厚的灰尘。幸亏妈妈连抹布拖把都准备好了，我把床上的单子被罩全撤下来放在洗衣机里洗着，就拿起抹布和拖把擦洗起了家具，地板和厨房。等我把房间收拾的窗明几净，天都黑下来了。一看表都晚上七点多了。懒得下楼到超市买东西，随便吃了点火车上带来的饼干之类的零食，在卫生间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就早早上床躺着了。整整累了一天，浑身都很疲倦，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妈妈当初给我买房、装修、置办家具、电器等等时的心情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