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二）

　　这个故事得从温小婉说起。温小婉出生于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父母是普通中学老师。由于是独生子女，父母对她期望很高，家教相当严格。而乖巧的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很是苟刻，无论做什么都要求做到最好，不允许自己犯一丝一毫的错，更别说恋爱什么的。恋爱，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所以直至大学毕业她都没有谈过恋爱。她非常爱戴崇拜自己的父母，同时也热爱着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所以高考那年，她毅然报考了师范大学。一九八五年夏，她师范大学毕业。毕业不久，便被分配到一个叫桂花村的偏避小山村当小学教师。
　　桂花村三面环山，一面绕水。村前是一条大概六七米宽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站在岸上朝河里望去，可以看到鱼儿在水里欢快地游来游去，亦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这条河是由几条山涧汇聚而成，天然纯净无污染，村里的人差不多都是用这条河水洗菜，冼衣服。左，后，右有三座高低不一的山紧紧相连，而学校刚好建在后面那座最高的山的半山腰，学生老师们去学校还得爬山。村里的交通很不便利，上街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水路，一条山路。水路是撑着船顺着河道走，而山路就是翻过后面那座山之后，再翻两座山。顺着河道走要比走山路远一倍，上了街不能在街上耽搁太久，要不然，到晚上十一二点都还回不了家，但是要比走山路轻松得多。走山路，虽近，但往往还没到街上就已经累得筋皮力尽了，若是扛着东西那就更不用说。总之，两条都不好走。由于路不好走，村里的人没什么要紧的事，一般都不怎么上街。村里世世代代已靠农作物为生，由于交通不方便，很少与外界接触。听起来倒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隐居，说真的还真有点儿接近，可现实中的隐居远远没有武侠小说里的那股浪漫。时代是要与时俱进，生活才有可能得到改善，不与外界接触，就没了发展空间，没了发展空间就只会一味的贫穷落后。因此，村子贫穷成了必然。
　　温小婉初次走村里的山间小路，几乎是一边哭一边走的。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温小婉，别说是山路，就是平坦的路她也不曾走过几回。家里一出门便是公路，去哪都是坐车。温小婉哭不单是因路不好走，她是在感慨命运，她想到日后要在这里上几年，或是一辈子，她就难过起来。她怎么想也想不通，成绩优异的她怎么会被分配到这么个穷乡僻壤？她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
　　她在这里一呆就是两年。在这两年里，她已改变了最初的观点，渐渐地喜欢上这里。这里的人朴实，敦厚；这里孩子天真，纯朴，善良；这里的山是翠绿的，这里的水清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她怎能不喜欢？其实，这些都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她恋上了一名青年男子，而这名男子也深深地迷恋上了她。
　　那年，上头连续两次提出要调她回城里教书，都被她断然拒绝了。她已深深爱上这名男子，她要留在这里，要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那年除夕，她在许庆文的亲朋好友们的祝福下，在村民们的欢呼下与许庆文喜结良缘。那天，她父母始终都没有出现，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反对这门婚事，可她依然执拗地嫁给了他。她爱他，已无法自拔。她深知嫁给他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许庆文长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父亲早逝，母亲患有风湿关节炎长年卧病在床。这个家本来由大他六岁的哥哥支撑着。哥哥已成家，还个孩子，名叫许新。温小婉到村里的那年，许新刚六岁，在念小学一年级，是温小婉的学生。可就在那年冬天，许庆文的哥哥，许新的爸爸因劳累过度一病不起，仍下这一家子,撒手人寰。许庆文拾起这个烂摊子，小心翼翼地很是艰难地支撑着。显然，要做这个家的一份子，并不是容易的事，而温小婉在婚前因沉醉于恋爱的甜蜜当中而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两人的感情还是许新做的引线。那年，许新的父亲因病离世，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的许老太太，不出二十五岁就要守寡的妻子，一直敬重他的弟弟致命的打击之外，许新的创伤也是不容忽视的。他不大明白生与死的概念，但他知道他父亲是躺在床上之后就没再起来了，他再见不到他了。父亲对他很严厉，他对他有些畏惧，但见不到他，又不免会挂念他。他听人说，他父亲死了，幼小的心灵从此对死产生了恐惧。第二年春天，母亲又病了。他见母亲卧病在床，便以为她快要死了，心里顿生恐惧，茶饭不思。在他心里，母亲比父亲的位置要重得多。因此，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成了问题学生。身为他的老师的温小婉出于对学生的关怀，对他的状况非常担忧。她亲自去他家拜访，许庆文以男主人学生家长的身份接待了她，两人因此结识。两人一同开导许新。一个月之后，许新的母亲病有了好转，许新的问题也随着母亲的病而去。一切恢复正常，而两人的缘分却因此结下。之后，两人偶尔会有来往。两人的火花就在这你来我往中摩擦了出来。其实，许庆文早在初次见面就对她产生爱慕，但由于两人的身份悬殊，一直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直到他洞察出温小婉对他有意之时，他才向她表露爱意。
　　婚后，两人有过一段甜蜜的温馨时光，但这份甜蜜很快被残酷的现实所吞噬。一方面是源自于生活的拮据，一方面是娘家带给她的。父母一直不肯接纳许庆文，也不再理睬她。亲友们笑话她，疏远她，这让她感觉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更可气的是她发觉自己因环境的改变自己已从衣着讲究的时髦少女变成一个土里土气，邋里邋遢的村妇。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改变，她把这份不满作怨气撒在许庆文身上，又把自己变作了怨妇。许庆文忍无可忍，也会回她几句。
　　一九九六年夏，许新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而那时的温小婉已是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那时，他们的生活已经困迫了，许庆文却坚持要送许新上大学，哪怕是让自己的孩子休学，向亲友们借钱。温小婉当然不同意。以一个做母亲的心态来看，她得为自己孩子未来作打算。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没过两天，温小婉失踪了。
　　原来，温小婉独自一人去了一个大城市。走的那天她暗暗发誓：她要让村民们大跌眼镜，她要让她的父母亲朋好友刮目相看，她要改变一切。不赚到一大笔钱，绝不再踏进这个村子一步。她已经受够了。走的那天她踌躇满志，正如她当初嫁给许庆文时。她以为她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改变一切，可是她失败了。这些年来，生活磨光所有的意志，她疲惫不堪，生活却越来越艰难。她渐渐明白，永远呆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是永远不可能有出路的，若要改变命运，得脱离它。可事情并没有想象地那么容易，外面并不好混。温小婉几番周折都未能找到理想的工作，实在是心灰意冷。好工作除了要学历之外，还得靠关系。温小婉一无亲人，二无朋友，要找个像样的工作谈何容易？可差一点的工作她实在是不愿意干，工资低，辛苦就罢了，还要受气。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学生，做这样的工作要是让人知道未免有失体面。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干这样的活。可是，一直不干活也不是办法？外面的开销要比家里大得多，钱都不知道花在哪里，好像没怎么用，就光了。温小婉眼看着身上的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不翼而飞，心里干着急。她也想过回去，可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打消了。不，绝不能回去，不能就这样屈服。算了吧！将就将就，等赚到些生活费再另作打算。她又这样对自己说。于是她找了一份餐馆服务员的工作。白天只上八个小时，她有很多闲暇时间。为了提高收入，她找到了一份家教兼职。可万万没想到这份工作却改变了她的命运。
　　男主人姓李，她唤他李先生，是个暴发户。李先生，个头不高，头发稀少，额头光亮光亮地，长得白又胖，只要穿上一身白衣裳，就能让人不知不觉想到一种食物——剥了蛋壳的煮鸡蛋。可他偏偏喜欢穿白衣裳，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尽管如此，他还时常对着穿衣镜自鸣得意地说：“朋友们都说我穿白衣服特显瘦，看上去年轻十岁。”他今年已三十出头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像个中年人。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结婚较晚，现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温小婉只比他小五岁，看上去却像是小他十岁。李太太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李家的今天少不了她的一半功劳。
　　对于温小婉来说贫穷像一片沼泽，它会让她不知不觉深陷其中，然后慢慢将她吞没，再将她带进一个又黑暗又恐惧地地方。而此刻的她就是那个深陷沼泽拼命呼救的人，而李先生就是那个可以把她从泥沼中拉出来的人。为了摆脱了这一切，她就像抓救命草似的狠狠地抓住了他。聪明又美丽的温小婉明白只有找个有钱人才能改变命运。也不知道是谁先勾搭谁，总之两人是好上了。温小婉谎称自己未婚，心甘情愿做他的地下情人。而李先生对她很好，帮她买了一套房子，给她钱花，很快从一个村妇变成一个摩登女郎。
　　穿金戴银后的温小婉并未得到满足，她在寂寞空虚之余便想起了丈夫和儿子，日子越久思念就越浓。终于有一天，她的丈夫带着七岁的儿子寻来了，她把他们秘密安置在一所小公寓里。从那以后她时常背着李先生偷偷到那所小公寓里享受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渐渐地，温小婉和李先生的关系被李太太给察觉。她开始百般刁难温小婉，试图让她知难而退，可温小婉面对李太太的多种攻击都无动于衷。李太太开始查有关她的一切，意外发现温小婉不但结了婚，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并用自己丈夫给她的钱将其供养在一所小公寓里。李太太将这一切告知自己的丈夫。李先生得知这一切，顿时恼羞成怒，找人将其丈夫狠狠地羞辱并毒打一顿。温小婉气愤之下找李先生理伦，两人发生了争执，李先生不幸失足跌下台阶。温小婉仓惶逃亡。李先生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温小婉回到家与便与丈夫商量对策，经过两人密谋之后，决定买通律师，将其嫁祸于李太太，说是因两人婚姻不和导致李太太错手杀人。李太太被判了二十年的刑期。温小婉怕李太太日后会起报复之心，为了永绝后患，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买通狱警，命将其毒死。幸好李太太的好友朱太太来的及时，李太太免于一死。并助她逃出监狱，连夜安排李太太带着女儿逃到国外。李太太一走，温小婉以不法手段将其财产据为已有。
　　转眼间，十五年过去了。可这件事仍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