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一次去杭州游玩

　　发了工资，梁征南和陈海涛来到去杭州市区的公交车站。他俩站在前排，等着公交车开门，快速登上车子，人们都不愿意坐在后面那个拖挂的车厢上。一小时的车程，他俩终于在杭州城区的终点站下了车。
　　满城的梧桐树。阳光下，人行道梧桐树叶的斑斓晃动得好看。
　　经过一家冷饮店，梁征南站在大窗口对服务员说：“买两个冰球！”
　　中年女服务员把两个玻璃盘装的冰球（冰淇淋）拿到窗口。陈海涛吃得有点急，中年女服务员圆圆的脸上牵起笑靥：“慢慢吃！”
　　梁征南看了眼陈海涛，笑了。
　　来到西湖边的湖滨路。望着这一湖夏日里的波光，梁征南有点发呆。他环顾了西湖一圈，对陈海涛说：“咱们要不到玉泉去看看，小时候去过，那里的鱼好大！”
　　陈海涛对杭州没有印象，对梁征南的提议很随意。梁征南却说：“我们还是先去黄龙洞吧？”
　　陈海涛说：“可以啊！哪里都是景。”
　　上了公交车，他俩才发现，刚才的决定是正确的。汽车沿着西湖，梁征南在动感中望着湖水，西湖真的从以前的想象成了眼前的实景。
　　淡湖蓝的公交车在白堤上行驶，在这里看西湖又是一个全新的感觉。车道两侧是两片湖水，梁征南根据刚才的经验，猜测对岸陪伴着那条道路的树是梧桐树；梧桐后边是一道不高的山梁，山顶上有一座细细的尖塔，可他还不知道这就是著名的保俶塔。梁征南注视着这个山脊，可汽车转湾了，经过一段两侧是山坡的道路，眼前出现了水稻田。稻田间的水泥马路显得格外清爽，虽是一眼的农田，这里却不像农村。山脚下的路边偶尔会出现一两栋现代化的两层楼房，都像是梁征南心目中的科研单位。梁征南正盼着下车，车子恰巧就停了下来。
　　梁征南真的吃惊了，这里和自己梦中看到竟是如此相似。
　　陈海涛看着正在发呆的梁征南：“你在想什么？”
　　梁征南的目光停在陈海涛那张胖胖的脸上：“你还记得唐浙东讲的那个故事吗？”
　　陈海涛一脸茫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他的一个很常见的表情。
　　梁征南看着左侧山坡上的绿色植被：“一个大学生遇到了一个姑娘。每次那个姑娘上厕所就不见了。”
　　陈海涛的眸子一下子亮了：“是这个啊！我觉得挺可怕的。每次从厕所出来就变成了老太婆。”
　　梁征南看着阴下来的天色，整个视野却是通透明亮：“可怕什么？那是化妆术，侦查员用的。只要把假头发扯下来，洗洗脸不就恢复了吗？”
　　一辆蓝白相间的公交车从他俩的身边经过，周围却看不到公交站的影子。梁征南看着远去的公交车：“这样的故事也只有唐浙东能讲，他在杭州上过学。这里离玉泉也不会很远了，我们慢慢走过去吧！”
　　眼前这片被城市氛围包围的农田不会让人联想到农村，倒像是大块的科学试验田。梁征南没有觉得行走的枯燥，他突然发现，他并不喜欢大城市的喧闹，他欣赏的是贴近城市的宁静，或许是因为他在童年的关键成长期是在偏远的小镇度过的。
　　天空隐约传来飞机发动机的声响。梁征南戴上眼镜，视线在这块空域搜索着：“听不出是什么飞机，如果从头顶飞过就好了。”
　　陈海涛的视线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不像梁征南那么长：“我们那个机场只有歼５和米格１５。其实这两种飞机样子也差不多。”
　　“城市机场的孩子有地方玩，对飞机不会很感兴趣。”梁征南的思维中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稍稍改动了一下。
　　他看着走动中的陈海涛，谈着自己的体会：“不一样的，歼５飞到头顶上时，‘ong’的一声，米格15没这种感觉。”
　　说话间，已经来到玉泉景区的绿化地带。树荫下，曲折的小径伴着蜿蜒的灌木，梁征南环顾四周，这里的绿色是立体的，他希望这段路长一点。走出这片树林，眼前的建筑一下子让梁征南回忆起小时候来这里的情景。
　　“海涛，快！”
　　眼前这个一侧敞开的建筑梁征南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当年他太小，那块大理石墙壁上的草书更没有留下印象，只有符合童趣的方水池还不曾模糊。大水池的做工十分考究，水池的围栏也做得非常精致。走近水池边，梁征南像是在自言自语：“真不知道这些大鱼是不是当年的那批？”
　　红色的、黑色的大鲤鱼，慢吞吞地扭动着身躯。有人扔下食物，大鱼一口就吞吃了。梁征南看着这些大鱼，在回忆着小时候的画面。那些已经模糊的画面正在变得清晰起来，也许重游的目的就是把画面上已经开始褪色的部分再描上几笔的过程。
　　梁征南看着水池边那些茶桌和藤椅：“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反正时间还早。”
　　梁征南端着两杯酸梅汤回到桌边，感慨道：“这儿真好，可惜我们那儿离杭州太远了。”
　　陈海涛像是没有听进梁征南的话，他正打量着一群像是华侨的游客，其中一位少女很抢眼：高挑的个子，丰满的体型，透过束腰的花衬衣，看得出她的腰肢很细但又很有韧劲。她那几个给大鱼喂食的动作展现了她全部的活泼。
　　梁征南看着陈海涛，笑了“看什么呢？”
　　陈海涛有点不好意思。梁征南看着快要喝完的酸梅汤，那两只空杯子像是在催促他们离开。
　　到了公交车站，看到驶过来的那辆带拖挂车厢的客车，刚才在玉泉茶室的小坐竟让梁征南感到这个车站缺乏色彩。
　　在返回的公交车上，窗外的田野已经把今天杭州游玩的余兴冲淡得差不多了。梁征南把头靠在车的内壁上，觉得在杭州看到的景色正在脑海中褪去。
　　回到宿舍，两人赶紧拿着搪瓷碗去食堂买来了饭菜。这时候，梁征南却突然来了兴趣，像是从一个美好的地方经过一段路程后，到了一个可以休息、回忆的小车站：小站周围没有太多的建筑，却有着温馨的灯光；整洁的建筑被绿荫簇拥着，灯光照射的林木驱走了原先的一丝冷寂。
　　“杭州确实很美，太好了！”梁征南在回味着
　　林远征问道：“你们去了哪几个地方？”
　　“玉泉”
　　林远征至少是最近没去过杭州，也只是随便问问。
　　陈海涛站着，端着碗：“我们在黄龙洞附近下的车，不过没去黄龙洞。后来走着去的玉泉！”
　　林远征问道：“为什么不去黄龙洞？”
　　陈海涛看了眼梁征南：“征南他说想看看唐浙东讲的那个故事的地方。”
　　周小江走过来问道：“哪个故事啊？”
　　梁征南眼睛看着门外，像是在回忆那个难忘的梦：“那个杭大学生和女侦查员的故事。”
　　周小江笑了：“你还真浪漫！为了一个故事特意去看了那个地方。说不定是唐浙东编出来哄我们的呢！”
　　梁正南沉浸在彩色的回忆里，那余韵让他走到虞国华的床前。虞国华的枕边放着两张长方形的，画着不少线条的纸。梁征南觉得这纸的厚度有点像他在露溪机场家里用的那种铅画纸。
　　梁征南拿起一张看着：“这是什么？”
　　虞国华的眼睛亮亮的，看来梁征南是第一个仔细看他图纸的人。“这是三相交流电，用了数学的三角函数正弦波来解释。”
　　“你好厉害！”梁征南琢磨着图上的那些像是跳动的线条。
　　虞国华微笑着：“我不厉害。这是高中的数学，我还没学到呢！我那个劳改犯师傅给我的图，他给我讲解了一下。你看这三条波线，各自相差三分之一个相位。这是波线的幅度。”
　　梁征南稍稍听懂了虞国华的讲解：“这张呢？”
　　虞国华指着另一张图纸：“这是电动机的原理。你看，导线切割磁力线。”
　　这张图对于梁征南来讲实在是太抽象了。他听不懂虞国华的讲解：“这张我实在是看不懂了。好好努力！”
　　梁征南在认真地加工一根轴，最后到了轴顶端的配合部分。
　　李善海眼睛盯着正在切屑的部分：“一定要慢！最后的尺寸是靠砂皮打出来的。”
　　在最后的进刀前，梁征南瞥了眼车头箱上的细砂皮和压在砂皮上的细纹锉刀。他把车刀退出后，用分厘卡把加工部分量了一下，转头看着李善海。
　　李善海很仔细地测量了加工部分的外径“嗯，可以了。再小就不能用砂皮打了。”他说完拿过来那把锉刀，把锉刀平放在工件上，做出使用锉刀的样子，“锉刀一定要摆平，压下去的力道要稳，两侧受力要一样。”
　　李善海让出位置，梁征南拿了锉刀，把那根长长的操作杆手柄轻轻向上一提，车床立即转动起来。他按照李善海刚才的示范把锉刀压住工件，工件在锉刀下快速转动着。过了一会儿，梁征南把手柄向下压了一下，关了开关。
　　李善海再次测量了工件直径：“用砂皮打吧！”
　　梁征南用细砂皮包住锉刀，开动车床后，把锉刀在工件上按了一会儿，然后关了开关。这根轴打磨过的地方亮得都让人舍不得去触摸。
　　李善海把车头箱上一个崭新的轴承拿过来，再次测量了工件外径：“很好，刚好比轴承孔大两丝。”
　　李善海把轴承呈九十度角贴着加工好的轴顶部，用木榔头几下就把轴承敲到了工件的配合位置。
　　“紧配合，榔头可以轻轻敲进去。”李善海脸上的微笑是真的满意。
　　梁征南用手在轴承上用了把力，轴承转动得非常轻松。
　　李善海讲解道：“如果这个外径太大，轴承敲不进去，就算敲进去了，轴承也很难转动，可外径小了轴承会在轴上打滑。这两种情况，都等于废了。
　　凌宵走了过来：“刚才看见你忙，没打扰你。我刚才看见强５了。”
　　梁征南压低嗓音，几乎把脸凑在了凌宵耳朵上：“你怎么知道是强５？”
　　凌宵笑得有点诡异：“你那张强５图纸我看见过。”
　　凌霄走后，梁征南借故说是上厕所走出车间。他知道凌霄有时候做事情总是让人觉得有点神秘，别人感知不到的事情他却能轻易记在心里。梁征南已经来到车间外面，他抬头望着天空，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动静。
　　下班回到宿舍。梁征南正要去问凌霄，凌霄却已经主动来找他了：“我是在锻压车间和我们车间的路上看到的。那里的路宽，地方也大。”
　　林远征接过话头：“我也听说了，我上厕所，刚听见飞机飞过。听到锅炉房那个杭州人在说，‘歼７，中国最好的飞机！’我问他飞机是什么样子，他说是尖头。我又问他是三角机翼吗？他说不是。我肯定是强５，再说凌霄说得也可靠。”
　　梁征南说：“车间噪音太大，不然早就听到了。”
　　一连几天，天空中连强５的影子都没有。这天下午，梁征南终于看到强５了。因为是尖头的，看上去比以往任何一型飞机都漂亮多了，而且强５经过头顶时，明显的气流呼啸声增添了几分霸气。
　　这天上中班，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伙房炊事员用三轮车把晚饭送到车间外。大家靠着车间外墙吃着饭。
　　一阵飞机发动机声响彻天空，一架强５飞得很低，视觉上像是从车间右侧的围墙上空飞过。梁征南在露溪机场营房都没有见过飞得这么低的飞机。
　　不知是谁喊道：“又有两架！”
　　这明显是长机和僚机的编队，僚机跟在侧后方，在这夕阳即将落山的时刻，强５暗色的机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暴力美。
　　林远征的表情看得出得意：“大概是练地面攻击吧，飞得这么低！”
　　好几个批次的强５飞过上空，这情景成了今天最热门的话题。陆军子弟的话却很少，几乎都是静静地看着，听着海军航空兵子弟有点狂热的谈论。
　　虞国华没有说话，但是很认真地看着每一架飞过的强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