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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涟漪(七)

作品名称:破碎涟漪      作者:健叔      发布时间:2008-11-03 11:11:53      字数:6239

被我踢出门的宋终第二天自己去看了拳赛,结果一个星期没来上班,后来得知是被请进了派出所。看拳的时候警察突然来访,宋终眼疾脚快第一个冲向出口,也第一个被抓,而后边的大多在他挣扎的时候趁乱跑了。最后宋终由于参与了观看黑市拳并下注赌博,且阻碍警方例行公事而被拘留三天接受教育并罚款一千元。单位里同事翘首以待的狼狈叫冤的场面奇迹般的没有出现。他上班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该死的破警察,什么时候出现不好,旋风刀肯定能赢,老子的财路就他妈的给搅黄了。”他这般戏剧性的开场白实在叫人哭笑不得,常见的反应就是挤出几滴眼泪,只是不知道是哭出来的还是笑出来的。
之后仅一天,宋终就辞职了,对此普遍的看法是他急着辞职的原因是不想被炒鱿鱼,因为他这种已将“安贫乐道”发展成为褒义词的人是断然不会主动不干的,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将倾的大厦。可回头一想,我们分析得如此透彻,把宋终说得如此“安贫乐道”,我们在这样将倾的大厦里,在自己没有被炒鱿鱼危险的状况下,也没有主动辞职。但没人会把这一层拿出来议论,可见即使是再真理的话也是要就时间地点人物这些环境而论的。
宋终走之前不经意的对我说了句:“我好象看见你那个有钱的朋友了,叫什么夏羽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起来说这句话,但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夏羽为自己挖下的轨道不见了,面对没有轨迹的大地,她再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宋终用来修饰夏羽的词太绝了,要用最简洁的此来形容也就只有“有钱”最合适了。
宋终走后两个月,我真的不用再为办公室电话坏了或是办公楼塌了而加快一点心跳了。这时我开始羡慕宋终。确实,看着别人失业而自己仍稳坐钓鱼台是很心安理得的,可自己也失业时才发现被迫下岗要比自己辞职痛苦得多。
再次回到起点才发现这个社会的残酷,或者说这个社会的混乱更确切些。到一家报社应聘,人家最关心的是你从南大还是复旦毕业,而不管你学的是数学还是中文。招聘方对他们自己这种做法还有一套自己的说词,就是大学所学的东西真正在外面能用到的其实很少,要用的还要上岗之后从头学起。而文凭和毕业学校则成了他们选择的尺度。好象上了十几年的学的最终目的就是给用人单位一个印象,而这个印象大概可以概括为:你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就算是强奸犯也必定是个不同凡响的天才。如果真是这样倒还不如找一群小学生来看谁比较顺眼就招来用,还免得浪费人家十几年时间。况且工资肯定比大学生便宜。可他们还是要招一个二十岁而不是十岁的初学者。这让我感觉到的是这些单位里负责招聘的和当年学校里负责招生的一样没文化。
我还在叫苦不迭的时候,肖岚的生意却是异常的火热。在她的友情信息下,夏羽的试探性投资收到一定成效。我实在搞不清楚肖岚什么时候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她让夏羽买的股竟然都会有一阵子的大副上涨,而且她能准确掌握这支股的上涨周期。并且她一直强调她是在玩股而非炒股,夏羽才是名副其实的炒。而至于她到底怎么个玩法,得到的回答都只是神秘的笑。这让我产生了空前的担心,不是担心肖岚,是担心夏羽,她已经在前几次的试探后决定大量买进肖岚所预测的个股。
我本应该提醒她的,但我知道即使说了也是徒劳。我们现在已经只能聊一些长舌妇的专用话题了,她是决不会接纳我任何用比较认真的语气所提的任何建议的,而且这次我可能怀疑的是肖岚。我不应该怀疑肖岚的,但可能这次涉及夏羽的东西太多,我激动了。可最终我知道我的怀疑不是一时的激动,即使算是激动,那也是预兆型的。
夏羽完全将炒股当成了自己的第一要务,在这时肖岚和物啸云毫无前奏的宣布他们要结婚了。肖岚亲自把请柬送到我手上打趣我说:“这回可不许再你一个人来了,总不能每次都让我给你找舞伴呀,这回我可没时间。”她很随便的这句话,我却感到从没有过的空虚。好象我每时每刻都在昏昏欲睡,没有认真做过想过任何一件事,一直到现在。
他们的婚礼很隆重,我把宋终找了来,我几乎都不记得是怎么找到他,怎么对他说,他是怎么答应我的。但在酒席上坐在他的旁边,我真切地感觉到了我没有体验过的充实,那一刻我才发觉,这些年来我的生活是何等淡而无味,而淡而无味的生活对一个人来说又是怎样的无趣。也是这时我才知道我已不再是那个在宿舍陪夏羽看流星雨哄她开心,一杯酒就会醉的小孩了。
肖岚穿婚纱的样子很漂亮,但却不是一个新娘所应有的漂亮,甚至是与之背道而驰的。她脸上所洋溢的喜悦似乎都是因为场面的烘托而非她出嫁的喜悦。物啸云也是,而且他一贯的潇洒也不见了。他们好象根本是在极不情愿地做一些机械的动作和表情用以应酬。难以想象他们已经把生意场上的一套用在了各个领域。
婚礼上我看见了方邺和寻露,寻露还是一样文静,而方邺也还是一样冷漠。寻露告诉我们她已经怀孕时显得很兴奋,脸上泛着微红。我实在很喜欢她,不知她为何能永远保持那样的邻家小妹般的可爱和文静优雅的气质。
对于妻子的高兴,方邺似乎表现出的更多是不耐烦,好象他将拥有的不是一个天使而是一个麻烦一样。确实,他不适合做一个父亲,他只会对自己溺爱,任何一个身边的人哪怕是一个婴儿都会被他视为爱的分享者,甚至是竞争者。
寻露对我们说,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要走了,后天你们来我们家吃顿饭吧!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细声细语。方邺立刻表现出了对她的不满,好象在质问寻露为什么不和他商量。我感觉要作方邺的妻子真的很痛苦,或许只有寻露才能忍受这种不平等。
晚上是宋终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问他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名字,为什么不改一个。
他很做作地笑了笑说:“名字也可以随便改的吗?我妈一直就希望有一天我会给她送终,我改了名字她会不高兴的。”
我觉得他妈真是够老年痴呆的,这个儿子也真是够天真的,我说:“你妈妈还真是多虑,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呀。”
他说:“我十二岁那年我就完成她的心愿了,她唯一的心愿。我大概生下来就是为了替她完成愿望的。”
我意识到他的痛苦,很小心地问:“那你父亲呢,他难道就没有什么愿望?你不是只有母亲而已呀!”
说这句话是我就意识到他的回答可能是很惨的,结果真的很惨,可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我以为他父亲比他母亲死得更早,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他接触。有了这个猜想,我觉得心头很重,像是作了一回刽子手,砍破了宋终的伤疤。
他说:“我就是只有妈妈,我本以为我有父亲,可我没有。如果他是我爸就不会扔下妈自己出去鬼混……”
他一直说到两眼通红,一路上丢了整整六包纸巾。如果管卫生的大妈晚上也工作,一定能顺着纸巾找到我们。我很投入地听他讲完了故事,我差点也哭出来。一阵凉风吹过来,我稍微清醒了一些。眼前已经是一条大河,无路可走了。他说:“怎么了,发什么呆?”我揉了揉眼睛说:“我家早过了。”


第二天我又因为知识专业对口而不是学校“对口”被拒之门外,可不到五分钟我又被叫了进去。因为我在门口见到了原来的主编,没想到他就是另谋高就到这儿来了,虽然他现在已不是主编,但我进来工作的整个过程还是不算太复杂,可见他现在的威望也不逊于从前。我想把我赶出去的那位八成是以为我是主编的什么亲戚,再次说话时口气明显柔和了许多。到这时我才确认,原来他也是会像普通人那样说话的,只是奇怪他为什么整天用那种别人听了不爽,自己也挺累的口气说话。
而当他告诉我明天上班时,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要去方邺家。于是说:“我明天请一天假行吗?”他似乎被我这个要求惊住了。盯着我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生怕到手的工作又飞了。他终于换了个表情后说:“没问题。”说话的样子还真有谦恭之色。大概他是觉得我有后台,实在太拽了,以至于胆敢第一天就请假来示威。这种整天忙着“揣度上意”的趴儿狗每天活得还真累。
这么一惊一乍的得到工作,我还是满心喜悦的。心情很好地去了方邺家,可他家中的一幕却让我很后悔为什么没去上班。因为他家中除了寻露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而且偏偏是最麻烦的那个,柳英。可能是这回见到寻露太兴奋了,我竟一直没有考虑方邺和柳英这挡子事。但我也万万没有想到,柳英竟然胆敢直接到方邺家来。
柳英只是坐在那儿,但也很容易看的出她已经不是那个和景庶风在一起,无奈,无助的小女人了。她拥有特殊女人所拥有的特殊的气质,她眼光中所透出的犀利,果断完全有能力征服甚至毁灭任何人。
寻露似乎不很在乎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她只是很若无其事地招呼我们。我很机械地做着每一个动作,生怕我行为上的一丁点异样会让他们有任何不自然。此时的方邺依旧是冷漠的很,可惜在这种局面之下,他所一贯的造型只能给人懦弱,无能,窝囊的印象。他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举动实在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配做一个丈夫,甚至不配作一个情人,而可笑的是,正是他,一个人扮演了这两个他所都不配扮演的角色。
整间屋子像是凝滞了一样,没有一个人作出任何一个动作,只有方邺手中的香烟不停往上冒着氤氲。烟灰缸已被烟头塞满了,堆得尖尖的,像一个塔顶,更像一个坟墓,静得怕人。方邺是不可能自觉地抽这么多烟的,而他这种不自觉抽烟的举动只能说明他还将抽下去,还将继续一言不发地等待本该由自己导演的结局。
柳英倒是先开口了,她似乎早已不存在羞涩和矜持,她说:“方邺,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夜长梦多,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她的话语中甚至带着挑衅,威胁的意思,一点也不顾忌寻露的在场,若是旁人听见,怕是容易把她当成方邺的老婆而把寻露当成情妇。恐怕没有谁能解释柳英怎么能够流利地说出这些话并且毫不脸红,而且这是在方邺的家里,在寻露在场的情况下。
若是这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想一定已经脸红脖子粗地大吵大闹并且说不定已经卡脖子拽头发了。可关键现在是寻露和方邺,方邺的行为已经叫人不解了,就算一个男人如何窝囊,也不会到这地步还是一言不发。而就算一个女人如何宽容似乎也不应该将宽容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况且她现在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怕人。
柳英的话好象怎么也说不完,她的话语就像她的文字一样迷人。而且她倾吐的对象是方邺,一个只属于文字的“怪物”,他是断然承受不了柳英文字的摄魂的魅力的。即使是在自己妻子在场的局面下,他也不会隐藏自己任何的感觉,因为妻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提供爱和感觉的一个来源,但不是唯一来源。所以他顶多是能称作男人而非丈夫。
面对柳英大胆放肆的示爱,寻露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觉得会出事,但一直到柳英说够了离开,方邺的仅有的几个动作只是点烟,弹掉烟蒂,吸几口,扔掉过滤嘴,再点上一根。寻露更是没有任何举动,就算是在听故事,也不见得会一直保持这样的冷静。我不知道寻露是怎么做到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该用可怜还是可怕来形容她的表现。
柳英走了,场面依然死静。方邺手中的烟还有半截,他猛吸了几口,但确实是还有太长了,他没能吸完便摁灭了,自己走进房间。寻露淡然一笑,继续招待我们,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按住她的手,我以为她的手应该在颤抖,出乎我的意料,甚至感受不到脉搏。她说:“怎么了,有事吗?”
我点了下头说:“你不在意柳英吗?她可是在你家里对着你的丈夫说出,说出那些话,你没有任何想法,你怎么能容忍方邺这样,他太过分了呀。”
她坐了下来说:“我不能阻止她爱谁呀,难道我要每天盯着她,不让她靠近方邺?她并没有错。”
我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我说:“她知道自己爱的是有妇之夫,她就不应该克制自己吗?如果她没错,那是谁的错?”
她说:“为什么一有事情发生,就去强调是谁的错呢,难道即使不是任何人的错,都必须要找一个人出来承认错误吗?”
我本来的一肚子话竟然一下子都没机会说出来了,她深深吸了口气说:“即使今天那些话不是柳英对方邺说,而是方邺对柳英说的,我也不应该怪谁呀。”
她的声音还是很清,这样的声音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感觉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我站在寻露的位置上,我想我一定会毫不手软地甩柳英几个耳光再把她赶出去,或者直接打110。但那还不可能发生,这时我好象心里又少了些什么,不知道目睹这件事后,我为何没有丝毫庆幸自己仍是单身,倒反而有明显的失落。
本来寻露说下星期就走,可拖了一个月都还没有动静,这是方邺的意思。柳英经常出入于他们之间,我越来越不明白寻露是真的不在乎还是真的那么能忍;方邺是真的不是个东西还是真的不满意自己的老婆;柳英是真的那么不要脸还是真的情爱至深。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自己并没有去多想事情的后果。


感觉上我总是为别人操心,到最后自己还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才有了一分马马虎虎的工作。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和以前差不多,以前的主编现在降到了副主编的位置,不过也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类型的,大权在握。但是很不解的是一切都和以前差不多,可现在就完全不用担心企业倒闭之类的事,副主编也不用像以前当主编时一样想各种花样。同人不同命这个道理用在企业之间也照样合理。
在这儿上班我们空闲的时间依旧很多,不同的是我们在无事可做时不必胡思乱想单位是不是有危机了。看每一期的刊物总有惨不忍睹的感觉,不低的价钱造就的就是这些个破玩意,更可叹的是销量总有增长的趋势。我问副主编:“为什么不象以前一样搞出形形色色的花样吸引读者,那样不是更能提高销量?”
他说:“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万一哪天以前的困难状况再出现,再用老方法顶一阵子不是更好。现在一味出招,无异于涸泽而渔嘛,读者是很情绪化的,给他们一点精彩的,他们就会要更多并认为这是应该的。”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了他的一番老奸巨滑之论,怎么都觉得咱们成了一群朝三暮四的执行者。所谓欺诈,和智慧就是一层纸的距离,而一般能想到的事情基本都有这个特点,我想副主编让我明白的这个道理我将受用终生。
虽然没有了对刊物本身的改革,可对单位里同事的各种花样却是层出不穷,再过一个星期会组织全体同事去连云港旅游。至于旅游期间的工作怎么办倒是没做什么交代,反正大家都相信“领导”会合理地安排好一切的。
对这次的旅游,我自始至终都有一点很不解,而且总觉得很向往(能旅游不管是谁谁都会向往,我说的不是那种)。我问副主编:“为什么要去连云港,近一点的地方不行吗?”
他说:“水能给人以灵感嘛,搞我们这种工作的工作需要嘛!”
我顿时想起来我曾经的那个几乎是没有原因的愿望,而马上就要实现,难免有冲动。可总感觉现在的冲动还是不如预期的那么强烈,莫非对愿望的憧憬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贬值?我那本从小用到大的日记本已经记不清扔哪儿了,包括那种很粗很旧式的圆珠笔也已长久不用了。单从这看来,学校生活至少还不会从主观上抹杀人的意志。
或许是这番怀旧的情结太吸引我,接下来的几天工作我都比较偏向于学生的习作,以至于不少不入流的东西都从我这儿PASS了,最近的一首学生的律诗也从我这儿通过,初见此诗我还颇为赞赏,除了平仄有点问题完全不象小学生写出的,何况这世道还有谁会写古体诗。还是同事比较细心,及早挑了出来枪毙。
这首律诗的名字叫《亡奏》,全诗如下:

烽台狼烟追九霄
深宫旧舞犹妖娆
举杯饮尽千家血
银烛烧残百姓膏
天泪落时人泪落
歌声高处哭声高
墙外暴尸血河积
血流不过墙内桥

他最初枪毙它我还颇有微词,怎么看我因为看不出什么毛病,追着同事找说法。经过我的一再追问,他终于相信我确实不知道原因,最后他给我的答案是,这首诗总共八句,其中四句是嘉庆写的。
这样的回答足以让我闭嘴了,这又让我知道,如今就是学生,也并不都是那么一尘不染的了,那还有干净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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