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坎坷的童年
作品名称:瓜瓞泪 作者:田禾 发布时间:2024-11-12 12:08:19 字数:6355
采访前的故事
故交与我同乡还同年。闲聊间,老来忽然道:“老庚兄,你写的好几本书我读了,有些感觉。所以问你个问题,我家也有辛酸往事,不知能否写成书呢?”
“首先,谢老庚你赏读我的拙作。我本来是无事练练笔墨而已。假若你家故事愿意让我写,愿提供素材让我成书,那是瞧得起我,绝不推辞——所有的家长里短、雅兴趣事、喜怒哀乐,拿都是再好不过的素材。请细细讲来,我试写后你自己再审……”
“那感情好。审倒不必,我也没那水平,我信你。”
来大哥兴奋地慢叙道——
我早就想把所经历过或听到老人告诉我的家事成文。可我自知难以提笔。虽然脑海中波翻浪涌,可思来想去、悉心回忆,却也不知从何处讲起。似乎近代的几辈人里,却没有你小说中的那些精英豪杰,也没有突出贡献的人、文化名人以及什么有特色艺术的人;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动人故事可循啊。
但琐碎事、不起眼的生活片段倒是不少。上几辈人的故事,一般的小故事觉得意义不大,老一辈也不愿表露给我,怕情节不生动、不传奇、无意义,传出来丑了家庭丑了祖先。
我倒是从小时候的经历中知道一些生活的艰辛、生离死别、伤心难忘的故事。稍加比较,我的祖母及父母亲,虽不比上几辈人强多少,但他们的优点不逊于我爷爷——即曾祖辈。
祖父我不曾见过,但我的祖母及父母亲都是善良本分人,从来不说别人家长里短。都是只顾忙自己生计的老好人。鉴于此,哪怕这仨亲人在我印象上感觉很平凡很普通、对社会没有突出的表现,但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尤为使我铭刻。
特别是父亲,他虽没有轰轰烈烈的光辉与高大形象;没有宽肩阔背、不是虎背熊腰,没有神奇的智慧;以至后来没给家庭创造出多大财富与业绩。总之一句话,没有多大作为。但他的生平,却是劳碌奔波、相比较同龄人,他是最固执也是最辛劳之人。他与我的瘦弱母亲依然在清苦贫寒中养育了我和我的兄弟们,把我们培养成人。
父亲是从童年开始,便挑起家庭的重担。从旧中国到解放后的新中国所经历中,以至后来的人生历程,我感受到他的一生,艰辛总是与悲情相联系,与磨难、坎坷并存;而他的勤劳与朴实、憨厚与正直也相互交织着。想到所有这些,不就是我应该让你记录的故事么!但这些故事多半却是很苦涩的一面。但往上叙,就像瓜藤瓞瓞,顺把所知高祖及曾祖的故事简略选录一些。重点说父亲和母亲。他们生平为摆脱穷困潦倒,为建家立业、养家糊口苦苦挣扎,不辞辛劳,他们的艰苦与勤奋劳作,我都历历在目。且时刻游弋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因此,我不得不趁着还未老态龙钟,还能动动脑子回忆,在记忆中稍作整理,把父母亲及家人的故事作个翔实的叙述。
一 坎坷的童年
父亲是个很普通的农民,他一生经历坎坷。他慈祥、严厉,耿直、遇事时个性急躁,听不得别人奚落的话。但父亲闲来与人交际时,他是会表现出很乐观与风趣的。那也是随着时代变迁、家庭环境所形成的性情与态度。
其实,他为人虽然固执,但内涵诚实讲义气,做事有始有终,爱琢磨,干活儿非常细致,从不来半点马虎。
比如,家里能自制的农具等,他打磨的锄把与扁担等,用刨子刨光后,还会用河里的细沙再糙上几遍,直到光滑圆润方才罢手。
曾记得有一次我家屋顶漏雨,请来瓦匠检漏。父亲也上房配合瓦匠师傅检盖时,父亲对每片瓦翻盖时,都会细致到用手摇一遍,直到稳妥了才放手。
瓦匠师傅见他这般细致,手脚太慢,便笑说道:“把它放稳后还需问一下,瓦片你稳了没……”然后便是一阵笑声传进我的耳朵。
父亲出生在坎子坪,长在梨树坪。因家庭环境的变化,后来,他的童年是在梨树坪外祖父家度过的。他的童年是孤独且凄楚的。
哪怕这一段经历,我父亲与奶娘是孤儿寡母,但奶奶依然送他读过私熟。当时他读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基础读物。经历这段以后,他能勉强读懂小说《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等。以至后来常常给别人讲小说里的故事情节。所以,周围的人都喜欢听他摆“龙门阵”,在大集体时,社员们常常一起干活休息时,便和大家海阔天空地谈天说地。
说到父亲,不得不先说说我先辈的老家。先人们曾经住过的坎子坪老屋,应该说那时是祖上传给父亲的老祖业。父亲哪怕到巷陌村居住多年后,依然还不时地回老家转转。那里还剩有三间他曾经住过的老屋,据说后来贱卖给了一户赵姓人家。现在连赵家的人也没住在老屋了,那里成了荒废之所。现在的坎子坪老家,平日里除了放牧场,还有鸟叫声以外,这里就像荒山野岭,感觉与世隔绝,再没有昔日的喧嚣与繁华。
老屋的地理位置,处在周边低、中间高的台地上。约有三五丈的坎上便是一块以砂地为主,约五六十亩的平地,所以取名坎子坪。
这方地是块比周边较高而突起的地块;是古时候悠悠岁月中山洪冲积后形成的丘陵高地。不知经历多少年,再加以开垦,上面才形成后来的一汪平坦之地。坎子坪西北面不到五里路,便是巍峨高大的“齐岳山”。山脚下便是八百里清江源“龙洞沟”;现在行政管辖名为清源村。这一汪平地在漫长岁月中,周边已长成现在的一片茂密竹木林带,形成了一片风景独特的地形地貌。
坎子坪西南面不到一公里,便是风景优美的佛宝山交椅台,上面有着一望无际的林荫,深处搭建了许多黄连棚,棚下栽种的是长得青绿茂盛的黄莲。
所谓交椅台,它坐落在半山之中。这一溜山体陡坡下便是交椅台村、与坎子村是两个村的邻界地,两个村背靠背的地脉中的山就像一双筷子样,一直伸向汪营镇。而稍远的齐岳山与佛宝山在这儿就像一个“入”字形,坎子坪就在“入”字之间,形成左右逢源。
坎子坪上如今的老屋早已不是当年的风格。当年的房屋多达四五十间,顺着汪营通往石柱县的大路而建,坐南向北,称为半边街。那时全是两层楼且粗大的木柱瓦房。在当年,这半边街店铺兴旺,生意兴隆,我家的祖辈们长年居住在此经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时间推移到1921年,那年的冬月廿八日,一个男婴出生在这老屋中。他是祖家上几代往下数第五代单传;他的到来使全家皆大欢喜,他长大以后就是我的父亲。
之前的祖上,家中十分富有,在当地可谓大户人家。虽然近几代人口发展缓慢,后人不多;可那时家里良田不下三几百亩,长工不下三十几人。房产虽是在乡下,可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成就了祖上的生意。要是不败落,后来也会被打成地主恶霸。这样的详情暂且不说,放在后面专题记述罢。
坎子坪的西面是旧时四川石柱黄水(现属重庆市)。东边是湖北利邑县城和汪营镇。坎子坪相隔汪营街镇不过六七里地,是石柱通往汪营与利邑县城的必经之地。
祖上房产半边街热闹场景不用说,过往行人与客商总是络绎不绝。凭着主人的热情操作,客人每到此处无不愿意住店食宿。这使得祖上的生意经营得风声水起,家庭因生意不错而富裕了好几代人。
但是,欲求人财两旺总是不遂人意,可富有的家庭却渴望着发人。这前几代男丁总是少之又少,曾祖这一代出了两个男子,可是,老二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老大膝下虽也生了个独子,可活过二十多岁便自没了。因此,下一代依然还是单传。
乡村民俗、各自家族,传宗接代少不了依赖男孩。当时盼年盼月生了个男孩,全家当然高兴与十分看重。
过去的祖家,老天总是不愿帮忙,尽管逢年过节忘不了祷告上苍保佑,但苍天总是无动于衷。神龛前摆放的肉食糕饼,上苍带领菩萨们却一口不尝,连看也不看,才不管人间发家发人之事。
那时的咱家比封建还封建,男孩子是传宗接代的唯一。特别是曾祖这一代,原本有两个男丁,一名来扬,一名来毓。老二来毓名下只养育了两女,女孩走了婆家,来毓后来便成了孤寡老人,似此老二这房人便断了代。
唯一指望老大来扬后继有人。但老大来扬只能指望膝下的独子传宗接代。可我祖爷爷来扬刚生下我的祖父便英年早逝,只留下唯一的独生子——他就是我的祖父。祖父名来局,后来才有了父亲来进的降临。
可是,由于我祖爷爷来扬的早逝,后来的家庭缺少了主心骨,只能依附幺祖爷来毓当家。
来毓也和来扬一样,是个爱烧鸦片的人,哪管侄儿家的冷暖?我的祖父来局没了父亲,他似乎没了约束,缺少家规家教。当时处于晚清,由于鸦片传入,至民国时期吸毒还仍在盛行。所以,社会动荡,土匪频出,许多人变得懒散且好逸恶劳,致使祖父也深受其害。
吸了鸦片的祖父,整天沉迷在外与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他哪里还愿管家里妻儿的生存冷暖?纵是家大业大,也要被他抽鸦片毁掉。
所以幺祖爷来毓观察罢,哪怕自己也爱吸鸦片,但他心中还意识到,以为他这个侄儿——我的祖父已无可救药。临死前便将所有家业田产贱卖,所得的钱只管自己的用度,不管我祖父一家三口无依无靠。从此,祖父一家三口且无生活来源,连住房也没了,只得净人出户。
至此,祖父祖母一无所有,带着他们刚生下不久的儿子——我的父亲来进,成了无家可归的没落户。后来只好借居梨树坪老丈人家里。
由于祖父是个鸦片鬼。这样的人对家庭不仅不能担责,反而成了家里的累赘。既然祖父仍吸鸦片,更无能力负担家庭,很多时间在外鬼混,彻夜不归,剩下祖母娘儿俩,如何生存就更成了大问题。
幸好祖母懂得自谋生存,在艰难困苦中挣扎。与吸食鸦片的丈夫、襁褓中的儿子,没了田土与住房,没有生活来源,只好借居娘家人的房屋生存下来;直到将她的儿子——我的父亲哺育到三四岁时,才又回到坎子村。其实坎子坪并没自己的房产,祖母便来到附近叫太坪桥的地方,与族中的本家大哥好话说尽,才借得人家的空屋一间居住下来。
虽是借有了房屋,但祖父仍旧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尽管这般穷酸,他很多时间仍然在外鬼混不归家。幸好祖母勤快,收拾一番自己便住了下来。丈夫不归家,娘儿俩还得生存。为了谋生,祖母不得不从事些小生意来维持基本的生存。幸好她有一双巧手,从在娘家就学会了做手工活,凭着自己的针线活。她选择了以做布鞋、纺棉纱为求生之道。
这期间祖母是忙得不亦乐乎,做了鞋、又纺棉纱,做出的成品还得在赶场天上街去卖。冷场便在家加班加点忙至夜深,赶做出各种绣花鞋与纺棉纱;。逢赶场天,便背着她那还不懂事的儿子,提着自己手工制作的鞋袜与棉纱团上街去做买卖。
旧时的妇女时兴小脚,女人以小脚为美。为了长大了成为美人,奶奶从生下之后便开始裹缠小脚,人为地将两只小腿裹成了两根干柴似的棍子,棍子下面连着两个粽子似的脚掌。当时还是满清时代,只有小脚的女人长大了才好嫁人,不然就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
鉴于如此扭曲地、人为强迫地助长成美人的残酷方式,祖母的脚虽然没能幸免被包裹成小脚,但她那双小脚在家庭中却不能只主内——因为主外的男人并不管家事。所以,家里家外的事都得凭自己用那双小脚承担起来。每逢赶场,必须从家里至集镇上的几里路程上来回奔波。
可谁知道,一个小脚女人颤巍巍地来回走十几里路多不容易。而且是每场不落地必去无疑。无论天雨路滑、下雪浇凌都是要去做生意的。
至此,集镇的这条老街成了她唯一的谋生之地。尽管辛苦,但她都不厌其烦、乐此不疲地要去做买卖。久而久之,使她练就了做生意的好口才。她的布鞋,上了街没有卖不掉的,只有不够卖的。
她做生意的口气有时别具一格,不是甜言蜜语,不是用好话求人,她能分清真买主与不买东西只打听行情的人。碰到真买主实价实货卖与他,假买主她就当面揭穿。首先道:“你光问价又不买,何必耗费时间?”来人被这女人看破心思,往往会自惭地说:“我既是问价如何不买!”“你既真心买,那你就还个价?给的价钱合适我就卖。”这样一来,便把来人给将住了,不得不勉强给个价。而奶奶认为给的价钱只要能赚就不再要高价道:“掏钱来,便宜也卖给你。”来人不好一走了事,只好掏钱买下。
可是,祖父这个鸦片鬼不仅不顾她做买卖辛苦,反而隔三差五回来,要拿奶奶挣来的辛苦钱去街上吸鸦片鬼混。久而久之,祖母实在气他不过,只好开始骂人了。可骂归骂,祖父自己被鸦片害成了废人,自己没本事,只能在我祖母的唠叨与骂声中忍受着。不给钱了,但他还厚着脸皮依然上街鬼混。
终于有一天,祖父很晚才回家,身上穿着女人的衣裤。祖母见他打扮成这般模样,真是哭笑不得。笑他连衣服裤子都当给店铺吸鸦片了。苦的是她从此不再指望他顾家,指望他戒毒顾家也彻底失望了。于是,绝望之下不再同他一屋住,不再理他,带着幼小的儿子仍就奔回娘家去生存。
祖父虽是成了鸦片鬼,但也知道“廉耻”二字。他不好意思跟着妻儿一起去老丈人家生存,从此也不回家,但又没地方依存。街上的鸦片馆无钱是进不去的,从此,便很久不知他的去向。
在几年后才有了祖父的消息,有同他一道去万县木马山的伙计回来说,我祖父在某地主家扛木料时受了重伤,双脚被木材打断,后来不治身亡。
听了这不幸的消息,祖母没有流泪,但心中其实也十分难过……
之前,祖父走了好久不回,祖母没事忙之时,还是挺担心他的,并且希望他早日改邪归正,有了出息回来从娘家把她娘儿俩接走;还以为他没钱烧鸦片、没了家就会醒悟改过,有朝一日会拿着自己挣来的钱回家供养妻儿俩。可是等过好几年,听来的确是丈夫的噩耗。
从此,祖母的梦也破灭,美好的愿望彻底成了灰烬。与不争气的丈夫成了阴阳两隔,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自从听到坏消息,她思绪万千,过去的往事历历在目,有甜蜜的新婚岁月,有痛苦的悲情与苦衷;有从富到穷的如山崩溃般的历程,足够她思想多少岁月。在这一阵痛定思痛之后,为了谋生,为把她唯一的儿子哺养成人,她没时间去想遭遇到的辛酸往事,也不再思念我祖父的存在与否;只是一心一意地、将唯一的儿子来进教养成人,继续把来家的一脉传承下去。
祖母姓张,她的娘家在梨树坪村。娘家是普通农民,家里并不富裕,娘家父母都是老实本分人。自家的姑娘要回娘家住,娘家父母无论如何也要咬着牙关承受。
好在祖母勤劳会打算,因被缠成了小脚,干农业活儿不行,赶场做生意她却是一把好手。娘家离集镇更近,不过两里来地,比较老家坎子坪离街近了多半,祖母赶场也减轻了负荷。从此她用一双小脚担负起娘俩的生计。
回娘家住更优越的是,梨树坪大多是张姓家人,也不会受人欺负,带着儿子就这样平静而苦涩地生活着。
祖母表面似乎平静,整天忙个没完,脸上还喜笑颜开,谁也看不出她有任何苦恼;可到了夜深人静,等儿子睡了,她却包不住眼泪。
也说不清为什么,心中老是难过。是说儿子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吗?是想到我祖父不该走邪路染上鸦片瘾吗?是他因此而死在外面连尸骨都无人去认领吗?是封建礼教让女人不可再嫁二夫吗?大概都会有。
所以,只有在这夜深人静时,儿子熟睡之季,还年轻的祖母才可伤心一回;白天是从不让任何人看出她有悲哀情绪地。
祖母十六岁就嫁到了坎子坪来家。那时出了名的坎子坪来家谁不想巴结?祖老爷名来柄胤,是县试武魁。虽然没有进入官场,但听祖母说过,他是有顶戴的——是镂花素金顶戴。顶戴怎么来的,并且有是哪个类别的,时期既久我对他无从考证,记述人也不敢乱言,查过百度才明白,镂花素金顶戴是八至九品。
老来说:只是祖母曾经告诉,高祖来柄胤曾经取得过清朝廷所颁的顶带。
有这“老爷”为招牌称呼的家庭谁都会看好?年青的祖母提早嫁给了来老爷的独孙子,也就不足为怪了。没想到的是,嫁给来家的几年中,好好的家突然间便土崩瓦解了,年青的祖父祖母还没明白过来,双双便走入穷困潦倒中。
祖母带着幼小的儿子回娘家居住,她很想狠狠地干一场,除了纺线做鞋袜以外,还想喂猪养鸡等,可她没有独立的家庭,也就没有自己的猪栏鸡舍。又一想,干了也是百搭,其结果毕竟成了娘家的财产——只能是男孩才有继承资格,出了门的女儿是没资格享受财产继承权的。即使让女儿回娘家住,只能算在娘家暂时借居栖身。
虽然住在娘家,奶奶也有私心。针线活做出的成品,卖了是私房钱,可自由处置;但做手工活不同,要是养成的猪与鸡鸭等,只能是充公,所有便属娘家财产;无论是花多少代价与劳力,做出的成果自己都没资格独享,吃公攒私更是不行。住娘家要想为儿子挣个家业就更不可能,能让住下就很不错了。
想法虽多,但还需顾娘家这个大局。所以只能等待,等待儿子长大些了再打主意独立生活。
不管怎样,暂时只能把娘家作为落脚点,临时栖身之所。祖母心里想着,无论如何,儿子将来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