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迟来一步

　　李晓冬苦笑一声，说道：“我的心机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你们的心机则是为了得到一个天下，比起你们差远了。”
　　他感慨地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以为通过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可以有机会，我以为你们杀了江景兰我就有机会得到美人垂青，结果什么都得不到，真切地体会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他看着来人，“你比我好，虽然得不到美人的心，至少得到了美人的身体，体会到和仙女翻云覆雨的滋味是何等的快乐。”
　　来人有些恼火：“你他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晓冬哈哈一笑，抬头仰望着夜空，泪流满脸：“公子，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自量力，害了你，也害了赵大侠，晓冬下去陪你了，在你面前赎罪。”
　　来人将满腔的怒火压住，说道：“放心走吧，我承诺过的事就一定做到。虽然我们都很卑鄙，但还有一点良心的，我绝不伤害你一个家人，至于你要我捎给她的话，对不起，我做不到。”
　　李晓冬深深一揖：“谢谢，那我就死无遗憾了。”
　　来人说道：“一路走好。”
　　李晓冬头也不回向着家里走去。
　　来人暗叹一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然后不见影踪。
　　李晓冬心头沉重回到家里，家里人都睡了。
　　他逐一到儿女的房间外徘徊一会，纵使他有千般不舍，但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无法掌控得了自己的命运。
　　他回到自己的寝室前，屋里没亮着灯火，他的妻子肯定已经睡了，他决定到书房里一个人静静地在无声无色中走完人生最后这一程。
　　正在巡逻的下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异样，只是打一声招呼“老爷”，就错身而过。
　　他没有点亮灯火，摸黑进去，躺在那张用来休息的摇椅里。
　　“孩子们，爹要走了，要去赎罪了，你们要好好活着，侍奉你们的娘亲到天年。夫人，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原谅我对你的食言，不能陪你到终老了。”他呢喃着，他没有哭，但是眼泪却一串一串落下。
　　渐渐地他觉得眼皮觉得沉重起来，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进入了一个虚空的境界。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但是却没有头颅的人从长满鲜花的地方走过来，他的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公子，谢谢你来接我这个罪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色迷心窍，被那个蛇蝎美人所诱惑，出卖你，害你身首异处。”
　　他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魂魄开始脱离躯体，他的眼角处流出人生最后一滴泪……
　　“啊——”一声异常凄厉惊恐的惨叫声划破了早上的天空。
　　黎家大宅里，一个年长的家丁连滚带爬从书房里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昏迷不醒了，老爷昏迷不醒了！”
　　黎家的人一听，吓得纷纷往书房里跑。黎大员外的妻子神色苍白哭着来了，黎大员外的两个儿子神色惊惶来了，黎大员外的小女儿神色惶急来了。
　　书房里外挤满了人。
　　只见黎大员外躺在摇椅里，双手叠放在胸口，显得很安详，脸色苍白无血，早已经没了呼吸。
　　“爹！爹，爹！”大儿子轻声呼叫着，黎大员外毫无反应。
　　大儿子大起胆子，一摸黎大员外的手，脸色刹那变白，接着一摸心脏，不由得泪如雨下，哭了起来：“手脚都冰凉了，心跳都没有了，爹救不回了，死了！”
　　“哎呀”一声，黎大员外的妻子立即昏死过去。
　　“娘！”二儿子手疾眼快抱住。
　　书房里一片慌乱，接着是一片哀嚎。
　　外面的人一听，全部愣住，互相看着，不知所措。
　　黎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黎家的人哭得死去活来，哭声直冲云霄，在这之前黎家可是嫁女，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一夜之间，却变得愁云惨雾一片哭声。
　　如此巨大的变化，从天堂到地狱，任谁都始料不及想象不到接受不来的……
　　中午，一个头戴竹笠遮住半边脸的年轻人牵着一匹全身雪白的骏马过了小镇外的石桥，进入了小镇。
　　这人是赵飞羽，他终于赶到了李晓冬隐居的小镇，离开上岭村后就马不停蹄赶来。
　　在他前面，走着两个大汉。
　　“兄弟，你知道吗？黎家出事了。”
　　“当然知道，这件事还有谁不知道的，附近的村子都传开了，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说法都有。”
　　“唉，也真是的，昨天才嫁女儿，今天就撒手人寰，办完喜事办丧事，真够倒霉的了。这算是个什么好日子，黎大员外的大女儿这回惨了，背上克走父亲的骂名了。”
　　“这应该不关黎大员外女儿的事，日子是随同男家三书六礼送来的，是男家找的算命先生出问题了，格选了一个暗藏凶煞的日子娶新娘。”
　　“现在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黎家风水出了问题，有的说是新郎送来的结婚日子有问题，至于出了什么问题，只有天知晓咯。”
　　“听说是黎大员外是在自己家书房里猝死的，什么动静都没有，本镇的仵作检查过了，没有中毒，人就这样走了，死得真离奇。”
　　“所以黎家没有报案，县衙便没有派人来，当作是普通死亡。”
　　“人哪，今天活着，都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意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他们的对话被跟在后面的赵飞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傻住了，脑袋嗡嗡作响。他当然知道黎大员外就是李晓冬，自己千辛万苦千里奔赴到来，却在自己到来的今天，李晓冬竟然猝死掉，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断了。
　　这是巧合吗？
　　他无法断定。
　　李晓冬是真死还是假死？
　　他也无法断定。
　　倘若是真死，死因真的是猝死吗？
　　他更无法断定，因为他没有见到李晓冬的尸体，但是他觉得很诡异，正常的背后似乎充满了不正常。
　　为何李晓冬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自己到来的时候才死掉？
　　他有点儿后悔了，后悔没有先来这里捉住李晓冬审问清楚然后才去应天，就差了几天时间，得来了这样的结果。
　　他满脑疑问，自己这一路上并没有接触其他人，只是奉父遗命到京城见了周宗和马秀英，难道是他们泄露了口风？
　　不可能的事，自己根本没有透露过有关李晓冬的片言只语，除非他们就是幕后元凶，难道真是巧合？
　　李晓冬一死，这条足可以决定真相的线索随之断了。
　　他不甘心，决定还是去看一看，他不甘心就这样两手空空而回，既然来了，总得要要看到尸体才行，否则他不安心，如果是李晓冬布置的假死骗局呢？
　　他没有摘下蒙巾，他怕遇上曾经和父亲有交集的武林名人，尽管父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二十多年，年轻一辈的武林人根本不认识他父亲，但很多武林中有名望的人却认识父亲。
　　至于黎家的人怎么看他，那是黎家的事情。
　　他根本不用问路，好几个经过的人腰间缠在麻绳，这是戴孝的标志。
　　这几个人应该是黎家的下人，正在为丧事奔走的。
　　他牵着马跟了过去，当见到黎家大门挂着的白灯笼和孝绫时，进进出出的人都一脸凝重时，听着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时，便明白李晓冬真的死了。
　　“日夜赶路，还是来迟一步了，唉——”他长叹了一口气，嘴角漾起一丝苦笑，满脸无奈，转身往回走。他一个陌生人，进不了去的，不可能见得到尸体的，他也不想大闹黎家，决定离开。
　　他从出入黎家的人这种凝重悲戚的神色分析得出，他所看到的不是别人做局做得出来的假象，李晓冬不是假死逃遁，否则这么多人不会发自内心的出现悲戚神色。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李晓冬有没有留下什么秘密信件一类的东西？
　　这个问题他立即否定，他相信没有，因为这样做很危险的，一旦不巧让人看到外泄，将会把一家人的性命搭进去，李晓冬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因此他不打算进入黎家搜查，离开这里奔赴下一个要找的人。
　　这时一个身穿重孝的少女从大门走出来，这个少女年约十五六岁，鹅蛋脸，柳眉凤目，长得很漂亮，但一双眼睛却哭到肿了。
　　她正巧看到牵马往回走的赵飞羽，突然想到了什么，哀伤的双眼闪过一丝光亮，立即提着裙角快步走过去。出入黎家的人惊愕看着，不知她想干什么。
　　她却不管这些人投来的奇异目光，追上赵飞羽：“公子，公子，请留步。”
　　她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到。
　　赵飞羽回头，惊愕看着这少女：“小姐，你是……”
　　少女深鞠一躬：“不好意思，惊扰公子了。小女子黎妤，请问公子是不是来我黎府找人的？”
　　她没有直接说出来。
　　赵飞羽听出了她的意思，说道：“不是，小姐别误会，我路经这里而已，看小姐身穿重孝，去世的应该是你的至亲吧？请节哀顺变。”
　　他不想多事，人都死了，何必去为难活着的人，连累无辜的人。
　　少女说道：“谢谢公子的安慰，去世的是我父亲，凌晨时分走的，公子是不是武林中人？”
　　赵飞羽一愣：“小姐为何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