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匆匆一别

　　马秀英惊诧不已。
　　周宗看了一眼赵飞羽，见赵飞羽微微点头，于是说道：“夫人，公子要少爷追查当年暗害的幕后元凶，还同时被毒害的江景兰大侠一个公道。”
　　马秀英一听，神情除了惊愕还是惊愕，这超出了她的想象之外。
　　赵飞羽问道：“是不是有点感到震惊？”
　　马秀英坦承：“多少都有一点。”
　　赵飞羽深沉说道：“父亲说江大侠本来可以逃走的，他是为了掩护我父子逃走而断后被杀的，若然不是江大侠，我父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他没有把和江景兰的关系说出来，因为师父交代过不能向任何人说出来，他眼里闪出泪花。
　　马秀英一愣，说道：“原来是这样，事情都过去了二十一年，还有线索可追查吗？”
　　赵飞羽说道：“事关重大，大娘，请原谅羽儿不能说。”
　　马秀英笑一笑：“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突然打个激灵，想到了一个令她害怕的问题，如果这件事与朱元璋有脱不开的关系，朱元璋当年为了得到白玉华而逼得白玉华投江自尽，若然又与赵子枫江景兰被害一事有关连，赵飞羽还会放过朱元璋吗？
　　她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惶恐不安。
　　赵飞羽察言观色，明白她的担心，说道：“大娘担心这件事与如今已经贵为天子的那一个人有关连？”
　　他没有指名道姓说出口，而是很委婉用那一个人来代替名讳。
　　马秀英叹一口气，没吱声。
　　赵飞羽说道：“虽然江大侠身中剧毒，但武力依旧超绝，能杀江大侠的人是一个可以和江大侠分庭抗礼的可怕绝世高手，这个人很神秘，可能与元廷有关，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马秀英颤声说道：“假如真是他设的局呢？”
　　赵飞羽说道：“我爹是你最爱的人，而他则是你最亲的人，你认为羽儿这个仇该不该报？”
　　马秀英叹一口气，说道：“为个人恩怨，该报，为黎民百姓，不该报。孩子，你自己选择吧，无论你怎么选择，大娘都不阻止。”
　　赵飞羽说道：“从我爹和当年赶去救援的天山剑侠唐杰忠所说，这件事十有八九与他无关，他手下的高手没一个是江大侠的对手，包括万人敌常遇春，而且在我爹和江大侠遇害时他们都在军中，不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
　　马秀英松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
　　她看着手中的发簪，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赵飞羽说道：“退一万步说，如果这件事真与他有关，羽儿只刺杀他一人，绝不会连累无辜。再说了，就算他死掉，但有宽厚仁慈的太子继位，影响不了大明的国运。”
　　周宗刚想说什么，被马秀英用眼神制止住。
　　马秀英说道：“怎么不连累无辜？他是皇帝，保护他的人自然拼死去保护他，杀戮一开，自会血流成河。”
　　赵飞羽眉头一蹙，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马秀英苦笑着：“你刺杀了他，那些御林军近身侍卫统统都得要抄家灭族，孩子，你忍心吗？刚刚才稳定下来休养生息的百姓又要因此而陷入动荡，你忍心吗？太子是宽厚仁慈，有些声望，但还不能治理江山啊！”
　　“这……”赵飞羽无言以对。
　　马秀英说道：“孩子，假如毒害你爹和江大侠那件事真是他指使，让我代他赴死吧，大明还需要他的铁腕治理，太子还需要他的悉心栽培。否则太子无法控制得了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要么沦为别人操纵的傀儡，要么被杀掉替代。”
　　赵飞羽不吱声。
　　马秀英伤感说道：“孩子，虽然你入世不深，但明辨是非，你父亲当年对大娘说过盛唐由盛转衰的过程，那就是安史之乱，大唐的精锐在香积寺之战几乎打光，从此江河日下，再无翻身之力，受藩镇所胁。”
　　赵飞羽没说话。
　　马秀英说道：“以史为鉴，方可知兴替。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一旦有将领起了异心，必起烽烟，又是一场尸横遍野抢夺天下的战争。”
　　她有些激动了：“还有，败退回漠北元廷残兵正在残喘，重回中原之狼子野心从无熄灭，我们乱了，不正是给他们一个可乘之机？我们汉人又将遭到一场屠戮，你想看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吗？”
　　赵飞羽重重叹一口气，说道：“大娘也不用赴死，真是他干的话，到时你拿他的一件衣服给我就行，以衣代人，这样好不好？”
　　马秀英脸露笑容：“好，这个折中办法最好不过。孩子，谢谢你的大量和善良。”
　　周宗说道：“少爷，你这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呀。”
　　赵飞羽笑一笑：“周伯伯，夸奖了，我没如此伟大、高尚，只是不想死那么多人而已。”
　　周宗说道：“夫人说得对，如果他驾崩，太子的威信还不能达到震慑群雄驾驭百官的地步，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帅肯定拥兵自重，刚驱除鞑子不久的山河又陷入破碎之中了。少爷此举，不仅是造福山河，还造福百姓。”
　　马秀英犹豫了片刻，说道：“孩子，回来时带上大娘，去祭奠一下你爹。”
　　她脸上透露出一丝哀伤。
　　赵飞羽说道：“大娘，你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举一动牵扯着百姓福祉，你不能去，万一途中发生意外羽儿无法向天下百姓交代。”
　　马秀英说道：“这些年来大娘都会时不时微服出巡，到民间走访一下，没事的。”
　　赵飞羽说道：“羽儿知道大娘关心百姓的疾苦，但这次不同，走得太远了，舟车劳顿，三四千里的路，不好走，一来一回，将近上万里的路，很折腾人的。大娘，活好每一天，就是对我爹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马秀英说道：“好吧，孩子，不要忘记世上还有大娘这一个亲人。”
　　赵飞羽说道：“羽儿如果不当您是亲人，就不会称呼您为大娘，毕竟你不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女人，即使我爹在世，我不认，他也无可奈何，大不了做一个忤逆的不肖子。”
　　周宗哑然失笑。
　　马秀英心里刺痛一下，说道：“孩子，谢谢你的通情达理。唉，他的苦又有谁能明白。”
　　她把手中的发簪递给赵飞羽。
　　赵飞羽愕然不解。
　　马秀英说道：“送出的物件不能收回，当年是我的不坚持而导致现在的遗憾，就让这支发簪永随着他吧。孩子，带回去把发簪还有我的一缕发丝埋在他的坟边，在我百年之后，让我的魂魄能找到他。”
　　她拿起赵飞羽放在桌上的寒霜剑，铮的一声，拔出来，割下一缕发丝，与发簪一起捆成卷，递给赵飞羽。
　　赵飞羽接在手里，说道：“周伯伯，找一块黄稠来。”
　　周宗说道：“这里没有黄色的绸缎，红绸成不成？”
　　赵飞羽点头：“成。”
　　周宗说道：“回头我拿来，夫人，时间不多了，我们该回过去了。”
　　他催促起来，他担心时间过长，守在他府外的夏新元不放心会闯进来，发现马秀英不在，事情就闹大了。
　　马秀英说道：“你担心夏新元会闯进来？给他一个天做胆，他也不敢。没我宣召，就是无懿旨硬闯，等同于抗旨不尊，这可是死罪，谁也救不了。”
　　周宗说道：“还是回过去好。”
　　“好吧。”马秀英依依不舍，“孩子，可不可以多住几天？”
　　赵飞羽说道：“等羽儿完成任务，归来找周伯伯时，可以多住几天。大娘，你服下的药会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出现。”
　　他有些难为情了，没有再说下去。
　　马秀英一脸疑惑。
　　他附在马秀英耳边说道：“宫房里的毒素会从那个位置流出来，是黄色的粘液，五脏六腑的毒素则从贲门而出，粪便则是青黑色的，拉稀都属正常，三天之后便会恢复正常。不用大惊小怪，七天内，不许房事，不管他是皇帝，记住，否则药效大打折扣。”
　　马秀英的脸庞刹那间红了起来。
　　按她的年纪不应害羞了，可她就是感到害羞，低下头来。
　　周宗惊讶看着。
　　马秀英调整一下情绪，说道：“江湖路上，多加小心，万事都要多留几个心眼，大娘等你归来。”
　　关切之情，言溢于表。
　　赵飞羽说道：“羽儿明白。”
　　马秀英突然想到一件事，担心说道：“周大哥，可能会有一件麻烦事，皇上若是派太医来治病，岂不是露馅了吗？”
　　赵飞羽笑一笑，说道：“大娘不必担心，这好办得很，周伯伯，你是怎么说的？”
　　周宗说道：“感染风寒。”
　　赵飞羽说道：“你在太医来的时候，自己点几个穴道，表象脉象如同风寒一样，就能瞒天过海的了，太医看不出来的。”
　　他附在周宗耳边嘀咕了几句。
　　周宗笑着连连点头：“少爷不愧是跟过鬼医毛老怪学习过医术的。”
　　赵飞羽说道：“别啰嗦了，你不是说时间不多的吗？快走吧。”
　　马秀英满脸不舍说道：“孩子，大娘静待你的捷报传来，还有再次到京。这一去凶险万分，大娘帮不了你，你要保重，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回来见大娘。”
　　赵飞羽深深作揖，说道：“知道，羽儿恭送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