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报复情人

　　辛娅陪海菊待第三天给古成兰“复山”（祭坟）后回城，贤春随国乾夫妻进城时，再次问到仲江犯了什么事，国乾说了大概，说具体细节牛国松最清楚。问到关兴明，国乾看了一眼齐芳，欲言又止。齐芳接话有些愤然地说：“你最好去问那个寻花问柳在医院等死的关兴明。”问到楚娟，齐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她真是不可理喻。辛娅，我，以及任何人劝她都不听，非得把小孩生下来……”
　　国乾插了一句：“人家那叫重情重义。”
　　“狗屁！好好开你的车！你们男人就那德性，自己三妻六妾都行，女的和哪个男的多说两句话就是怀春了。订立那些三从四德，不说婚后年纪轻轻有孩子守寡的，没有孩子改嫁都视为不贞，有的还没有过门就让人守寡一生；没有结婚的，死了也要买个姑娘的遗骨陪葬，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国乾被连珠炮呛了一阵，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齐方又说：“楚娟的母亲阮云琴也劝她，说以后有孩子了不好再成家，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爹，日子也难过。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她妈妈当年是被骆范仁以私奔打工为名拐骗到外地贩卖的，骆范仁案发后交待了，当公安人员去解救时，她已生下一男孩，不想再回家。她说当初她想跑跑不掉，后来这家老少对她都好，只是家庭贫寒一些，特别是生下小孩后，也就认命安定下来。她从信中得知这次变故，加之楚娟的弟弟在等大学录取通知书，就赶了回来。”
　　贤春迫不及待地问：“那楚娟是怎么想的呢？”
　　齐芳伸了伸腰回答：“哪个知道，除了‘不’就是再不说话，问多了就是泪珠一串。”
　　“做过B超没有，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说是男孩，预产期月底。”齐芳瞥了贤春一眼，“贤春也是重男轻女之人？”
　　贤春笑笑没有作答，继续问道：“她既然怎么坚定，就没有一个人安慰她？”
　　正在齐芳说谁都怕以后讨埋怨之际，国乾回答：“只有一个人，你想都想不到。”说完摁了一下喇叭，超过前面的中巴车。“是海菊。海菊对楚娟说，今后最亲的人最能够帮她的，只有弟弟，希望楚娟能将弟弟生下来，她大学毕业后由她负责抚养——海菊这姑娘争气，上了重点线，昨天我问她，她说网上已经录取了。”贤春听到这里没有再问下去，看着车窗外迅速向后退去的两山、田野和行道树，沉浸在种种假设中。
　　贤春在云岩关看到，城东新区东面四千多亩的地面，前些年打捆给关兴明等人开发，修建的商品房不多，一般只有六层，多数用地卖给私人建成火柴盒般的私房了。除道路等必要的公共设施由开发商建设外，政府没有其他收益，那些公共用地，与规划比起来，已大幅缩水，导致从北向南延伸的六十米大道被迫多拆了些房屋。
　　近三两年来，乌江县收储了万多亩土地，按同济大学做的规划，采取贷款将基础设施修好后，再将土地拍卖给房开公司修建高层商住楼，拍卖所得收益用来归还贷款，修建学校、医院、体育馆、公园等公益设施。
　　乌江三桥已经贯通，乌江四桥正在申报；城东新区三纵九横的路网骨架已经形成，那条有十多里长六十米宽的大道，已经基本成型；拆迁到山脚的住户，新修的房屋已基本竣工；大道两边二十多栋高楼，和学校、医院、体育馆等建筑，像竹笋一般参差不齐地冒了出来；沿江百来米宽的地方，正在修建两公里长的湿地公园，让人们吃饭后去跳舞、玩耍，已经栽植了一些古树、翠竹、花草；据说睡美人山那边十多平方公里的盆地，正在建设工业园区，山下的两个隧洞即将打通，开通后古城、新区、园区将连成体。
　　两岸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平缓的江面铺撒时，贤春和国乾来到县一医住院部15楼。走进病房时，腆着大肚子的楚娟正在给仲江喂药，见贤春进来，仲江喘着粗气打过招呼。在他的示意下，国乾将床边一床折叠好的被子放在床头，仲江慢慢撑坐起来靠上。贤春从仲江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话中得知，他患的是肺癌，已经是中晚期了。他问贤春书稿修改情况。贤春历数起为他这破书，浪费了不少社会资源帮助录入、校对、印刷、装订、修改，以及发上网络征求意见和转载等情况。贤春说，县委副书记商友江看后认为，小说较为成功地反映了乌江流域厚重的历史文化，又推荐给他读小学四年级的小孩阅读，他小孩连读了两遍，都能背诵其中的儿歌了。
　　在一次讨论推动文化发展的县委常委扩大会上，他建议县里支持此书出版。贵州民族大学教授、贵州省作协副主席喻子涵对此书偏爱有加，除在不同场合推荐外，还在他的多篇评论中提及。他认为这部小说虽然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变革带给人们生活上、心灵上的深刻变化，是一部故事性很强的现实主义小说。但是小说中不乏荒诞情节和魔幻色彩，这与乌江地域文化的多样性、复杂性、戏剧性分不开，与当地傩文化、巫文化的神秘、怪诞、魔幻的影响分不开；并且，大量融入土家母语、汉语方言、民间俗语、谚语、俚语、民谣及民风、习俗、宗教、民情等，则又是一部当代民间语言辞典，是一部地域风情和风俗文化史。从这样取材、用语、人物塑造、写作风格等方面来看，它无疑是一部典型的以地域文化为创作背景的文学著作，体现了乌江流域当代土家族作家群的创作特征……还有罗漠，两读此书，还进行了详细批改。他说，在浩瀚书海中，能让他通读一遍的不多，读两遍的更少，此书例外。
　　“你少罗嗦了，我想……想知道是否能……能公开出版？”仲江打断了贤春滔滔不绝的讲话。
　　“有几家出版社认为，书稿不错，但纯文学市场不景气，作者名气又小，怕亏本。最后遇到贵州人民出版社，他们说此书可以用来参加第24届全国书博会……”
　　“我是……是……看不到了。”仲江无不伤感地说。
　　贤春皱了一下眉头问他：“你这病确实没有办法了？”
　　“什么叫……绝症？”仲江苦笑一下摇头回答，“前天，孟明给了我一本……一本线装古书，暗示里面有……有处方。我翻看，是以毒攻毒的……的剧毒药，问他……是不是适量……适量就可以治好……他回答，说他什么也没有说过……就走了。没有人……愿意去给我买，一再动员楚娟……死马当做……当做活马医，她哭着答应……答应明天去买来。”
　　贤春告辞仲江去看望住在楼上特殊病房的关兴明，进门时他老婆正在给他翻身。见贤春到来，颈部以下骨瘦如柴几近瘫痪的关兴明，脑筋却是很清爽。他知道贤春到来的目的，主动说：“我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已经臊了一道皮，也不怕再臊二道。我听颜局讲过，我将后来的经历简要给你讲讲，你完全可以写进他的书中。”他示意老婆出去后，说，“颜局在省城进包房那晚，我喊去过夜那位小姐，接下来和那些饱暖思淫欲的人一样，长期把她包了下来，买了套商品房给她住，每月给她两千元生活费。你说为什么？并不是她长得十分漂亮，比她漂亮的我睡了不少，是她长得太像我的初恋情人了，我还希望她给我生个儿子呢。就这样过了两三年，这两三年我没有再到发廊找过小姐，可是，后来我忙了几个月再去省城看她时，她不辞而别了……”
　　贤春急忙猜测：“于是，你就继续到外面找小姐，染上这艾滋病了？”
　　“不是，是报复初恋情人惹的祸。”兴明喊贤春将他的枕头垫高一些后接着说，“我在锦江市碰到了初恋情人，她华丽的外衣，未能掩饰住眼中的迷惘，甚至释放出对异性的渴求。我喊她赏光去酒楼吃饭，她只是客气一下就随我走了。两杯白酒下肚，她说当年对不起的话，继而谈了他那当上局长的老公。她老公先是应酬深夜不归，后来大胆到整夜不回，暗中打听得知，老公在外包了二奶。她在家中也吵过闹过，也找对方谈过，对方和她老公的话如一辙，说她不满意可以提出离婚。她说离婚对小孩成长不利，何况她老公的工资存折全由她领——我想，她不愿离也是怕丢了局长夫人的身份。在夫妻生活上，她没有主动找过老公，老公也没有主动要求过。就这样，她马屎外面光内心空虚地耗着日子，心中的苦水没处倒。说着说着，眼圈一红，鼻子一酸，流出了眼泪。
　　“我走过去将餐巾纸递给她，她双拳捶打我的双肩，哭着说，都是我害了她，当初为什么不是真的把她强奸了。我心中暗笑，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我把她带到我开的房间，我们相互拥吻着，迫不急待地为对方解着衣扣。当我把一丝不挂的她抱起摔到席梦思床上时，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当初的情景，接下来是审问，判决，服刑……心中的欲火瞬间熄灭。看着在床上忸怩，双颊绯红，双眸充斥欲火的她，我瞬间产生了报复的想法。我走过去弯腰低头摸了一下她的下身冷冷地说，我还以为长的是白毛毛呢，原来是黑毛毛，长黑毛毛的满街都是。我穿衣准备离开房间，她用枕头向我砸来，大骂我杂种流氓禽兽不如之类，我冷笑着走出房间时，身后传来了嗡嗡嗡的哭泣声。”
　　“后来怎么样了，不会是她身上带有性病吧？”贤春问过即感到自己的愚蠢。
　　“不久，锦江街头出现一位赤身裸体的女人，不时停下来对行人嘿嘿傻笑说，兴明，不给你，你要，正给你，你又不要。后来他老公将她送进精神病院，趁机离婚与情妇结了婚。我听说后，内心也不安了一些日子，后来想想她给我造成的伤害，也就释然了。这样过了将近半年，在省城失踪的情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身形尽管有些瘦削，春波依然勾人魂魄。在她的主动邀请中，接下来的事是轻车熟路水到渠成。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事毕她起床，穿衣，理发，一改先前的温柔，怒目圆睁骂我，关兴明，你这狼心狗肺的土财主。你知道我为什么与你不辞而别吗？是因为我在与你同居的同时，难守寂寞又与他人上床，感冒检查身体时发现自己患了艾滋病。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恩将仇报对待我。她冷笑一声回答，什么恩？你只不过有两个臭钱买笑而已！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对待你吗？被你害进疯人院的人，是我姑姑。我顿时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