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二节

　　一
　　几天的嘈杂总算安静下来，文玉躺在床上，浑身就像散架了似的，脑子里却在不断的运行着。明天婆婆的床必须拆了抬出来清洗，暴晒消毒,屋子里也得好好的刷刷。虽然婆婆在的时候，文玉的卫生都做得非常好，可这几天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加上草纸烧的烟雾，总感觉屋里有股怪味。
　　嘉祥也是累的不行，倒床就着了。文玉不去打扰他，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听着嘉祥匀称的呼吸声，心里还是有点难过。明面上看哥哥姐姐对他都很好，春节回家也都乐呵呵的，到办大事的时候才会把人性体现出来。
　　想着过去父亲总是对她说：能吃亏的人才有后福。她不知道自己的后福是什么，随缘吧！
　　以前婆婆在，为了照顾婆婆再怎么困得不行，是想睡而不能睡。现在放开心身可以睡了，脑子里却在天马行空不知道想什么而睡不着。下命令让自己好好睡，不能再乱想了。可是一会儿脑子里又开始南北西东就像脱缰的野马。她看书上说数羊，数累了就睡着了，于是她开始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的数着……一千只，一千零一只……数着数着，脑子里又跑偏了……
　　很快就入要冬了，文玉问嘉祥有什么打算。她希望嘉祥过了春节再走，免得来来回回的车旅劳顿。嘉祥想现在高铁也方便，如果待在家里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春节，这两月就是坐吃山空，出去好歹还能挣点。
　　嘉祥看着骨瘦的妻子，心疼地说：“玉，你得把自己照顾好，才有精力来管老人孩子。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辛苦。”
　　文玉抿嘴一笑：“没事！瘦是因为夜里睡不好，现在有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了，以后肉肉还会长回来。”
　　“别舍不得吃，家里就你们四个人，平时生活上加点营养。没钱跟我说我会给你打钱。”嘉祥温暖的语气让文玉感到满足，再苦也值得。
　　嘉祥再次踏上北去的列车……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姜蓉去世后，李大海的表现让文玉有些焦虑。无论是天晴下雨，也不管是刮风还是阴天，李大海总喜欢孤独的一个人坐在后门口发呆。
　　沿江地区的建筑物一般都是坐北朝南，堂屋后面开个后门。这样的建筑属于南北通透，夏天大后门开着北面凉爽，家里不热。冬天后门关上南面暖和，家里也不算太冷。文玉家立于村中间，来来往往的人，也喜欢来串个门，大后门都有人，所以一般很少关后门。现在是冬天了，坐在后门口等于坐在北风口。
　　每次见公公坐在后门口，文玉总是轻声细语的劝说：“爸，后门口冷，咱坐院里去晒太阳哈，”
　　开始，李大海还顺从的拿着板凳跟着去前门院子里坐坐，后来时间长了，根本不理文玉，再说也不动，总是身上冻得没了一丝热气，手脚冰凉才不得已站起来。
　　春节嘉祥回来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就对文玉说，以后冬天就把后门给闭上，从大门走。人老了没了伴，就像一只孤雁，老伴在，俩人钉钉戳戳没事，起码有个说心里话的人。
　　春节后嘉祥又将踏上北漂之路，临走前对文玉说：“这几年幼儿园就别干了，父亲身体越来越弱，需要照顾，田里活你能干就干，不能干也别强求！”
　　文玉：“靠你一个人支撑着也不行啊，这家里的开销也不小呐！”
　　“玉，你把老人孩子照顾好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孩子还小。咱住的不通不漏的，生活没有外债就可以了，等孩子大了咱就好了。”
　　文玉低头不语，周围的楼房，再想想自家的平房，就像楼群中的暗堡。她也希望能为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和富裕的生活。欠缺的是能力实为啊！
　　嘉祥走后，文玉把田地接过来继续耕种，希望为家庭增添一点微弱的收入。一方面安心的照顾好老人孩子。
　　岁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李大海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苍老……
　　“文玉，把孩子抱床上去睡，别躺地下。”李大海躺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吩咐着，
　　文玉感觉很奇怪，小杰上学去了，怎么说躺在地下呢？
　　“爸，小杰上学去了不在家呐！”文玉解释道。
　　“你看，那不是小杰吗？”李大海指着大门边的木凳说。
　　“爸，您仔细看看，那是板凳呢！”文玉笑着说。
　　李大海缓慢的起来，走到大门边摸了摸板凳：“哎！我眼花了。小杰还没吃完饭呐，咋就上学去了？”
　　“爸，您又记错了，小杰刚回来吃完午饭，才走呐！”文玉再次感觉老爷子不妙，这是不是老年痴呆症啊？如果老人真得了痴呆症那可就麻烦了！
　　文玉对公公说：“爸，您去睡会吧，养养精神。”
　　“我没事。”李大海回答着，眼神却飘忽不定。
　　文玉轻轻地说：“爸，您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好吗？”
　　“哎！我没事！”
　　文玉去卫生所咨询下村医，把公公这几天的表现说了一遍。村医说：“老年痴呆症的现象是有，但不能确定，开点安神补脑的药让老人先吃，看效果怎么样！不行再来开西药。你看怎么样？”
　　“可以！”拿着药回家，文玉倒了温热水让老人服用。
　　不识字的李大海，拿着药瓶左看右看，怎么看着就像甲胺磷的颜色，打开瓶子闻闻，没有农药刺鼻的味儿。疑惑的问道：“玉儿，这是啥？”
　　文玉一笑：“爸，您这段时间脑子想问题太多了，给您开了点安神补脑液，让您大脑补充一下能量。您放心吧，玉儿不会害您的。”
　　李大海还是不放心的看着药……
　　老伴走了两年了，李燕，小杰都上学去了，不爱活动的李大海倍感孤独。
　　“爸！您就放心吃吧，这是对您身体健康有好处的药，不会害你的。”
　　李大海：“哦！我一会就吃，你别管了。”
　　文玉是该干嘛还干嘛去，李大海见儿媳妇出去了，快速的拿起药瓶去了村卫生室。见到村医，李大海忙拿出药瓶给村医看，一边还疑惑的问：“医生你帮我看看，这是啥药？”
　　村医看是刚刚文玉从这里拿去的安神补脑液，就安慰老人说：“大爷，您放心吃吧，这是文玉刚刚从我这拿的安神健脑液，您先吃着，看看效果怎么样，没效果，咱就换药。”
　　李大海轻轻地说：“我没病吃啥药啊！玉儿是不是弄错了？”
　　村医耐心的告诉他：“人岁数大了，难免会睡眠不好，或者身体会缺少一些元素。吃些补充药物可以调节身体健康。”
　　“哦！”李大海敷衍的答道，拿着药转身回家了。一路上寻思着，自己好好的吃啥药啊。回到家把药瓶藏起来，文玉若问就说吃过了。
　　
　　二
　　
　　文玉走在田间的小路上，眼前是一片丰收的景象，田里的油菜籽节是青幽又饱满透着成熟的光泽。再过一段时间就得开始忙夏收了，远处的秧苗一块块缎绿色，着实惹人喜欢。
　　远远的夏云妹扛着锄头拎着篮子，用开玩笑的口气和文玉打招呼：“二嫂，来田里视察呢！”
　　文玉笑着说：“到菜园薅草呐，完事了来田里看看。”
　　云妹走近了，拎着一篮子水芹菜到文玉身边，问：“你们爱吃吗？喜欢就拿点回去？”
　　文玉莞尔一笑：“不了，菜园里的都吃不完，你辛苦弄来的，我就不占你便宜了。”
　　云妹：“这有啥，不过是一把野菜。二嫂，我们男人都不在家，这田里的活一个人干实在是打水都不浑，要不到时候我们合伙干吧，你看呢？”
　　“好啊！”文玉笑着说，“一个人再能干，一天也干不了多少，俩人一起干，还有个伴。”
　　夏云妹说：“我打算成立一个互助组，把留守妇女都组织起来，大家一起干。你看呢？”
　　文玉说道：“这办法是不错，不过人多了一样不出活，可以这样：互助组成立起来，可以自由组合，三家一个小分组，好管理。”
　　夏云妹乐了：“二嫂，你就是个军师，想的周到，再说，有的人家里人多还不想加入互助组呐！”
　　文玉：“没事，这是自愿组合，你张罗吧，我第一个报名。”
　　夏云妹中意的笑着说：“好呐！”
　　晚饭后，夏云妹便开始走访留守户。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夫妻双方都出去做工或者是做生意，留下来的人差不多半是六十岁或者以上的老人、孩子和一小部分留守妇女。
　　夏云妹告诉他们，愿意参加互助组的就在村中心的位置集合，商量怎么组合。
　　傍晚，村子里热闹起来，妇女们叽叽喳喳的一边谈论一边聚集在村中心，也就是文玉家的后门口。
　　吃完晚饭，文玉正在厨房整理锅碗。隔壁舒兰大姐，咋咋呼呼的告诉文玉组合的事，她儿子夫妻俩出门做生意去了，留下自己和一个小孙。田里的活也就她一个人干，参加互助组怎么说也比独自一个人干好的多，舒兰希望和文玉在一个组。
　　文玉笑答：“好啊！我看还可以再加一户。”
　　舒兰：“我去看看还有谁愿意和我们一个组！”
　　文玉：“大姐，我跟你一起去。”文玉解下围裙擦了擦手，和舒兰一起走了出去。
　　后门口的空地上，夏云妹如同电影里的共产党员动员抗日演说似的：“姐妹们，很快就是夏收季节到了，我们成立一个互助组，大家愿意组合在一起干，就自动找人家组合，三户为一小组。主要是收割油菜和插秧，打农药，除草等活。希望大家互相帮助，尽量把农活做好！”说完之后又开玩笑地说道，“大家都需要找到与自己性格相投的人组合，当然了，如果觉得跟我也是臭味相投的，欢迎来和我组合。”
　　话音落下，引起众人一阵嬉笑。
　　便有两个妇女来找夏云妹组合，其他人也自己找好组合。
　　董玉华带着自家的三胞胎，一声不吭的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大家自由组合。她不主动去找人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找她，似乎都拿她当空气了。原因很简单，她孩子多，瞎眼婆婆在家除了看家，啥也干不了，所有担子都在她一个人肩上扛着，如果找她组合势必会影响自己家的活。
　　董玉华和李宗男是自由恋爱，进门前只知道婆婆眼睛不太好，公公也很能干。天公不作美，一次事故中公公不幸去世了，婆婆悲伤过度眼睛哭瞎了。
　　婚后，董玉华俩口子小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心。
　　第一胎生了个女孩，按计划生育老大满三周岁后可以再生一胎，生活似乎和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第二胎送子观音一下子给他们送了仨小子。奶水不够仨小子造的，只能用奶粉来凑，生活的负担一下子重了好多。
　　好在李宗男有个木工手艺，便和嘉祥他们几个一起去了北京打工挣钱贴补家用，董玉华也就和文玉一样成了留守妇女。
　　看着眼前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们，董玉华没有说话，她也能猜到别人的心思，不言而喻！
　　就在董玉华准备带着孩子们转身离开的时候，舒兰叫住了她。
　　舒兰：“华子，你找好组合了吗？”
　　华子摇摇头：“没呢！我家孩子小，家事多势必会拖累别人的，我还是不参加的好！”
　　舒兰：“我和文玉，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董玉华看了看文玉也一脸期待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孩子多，又小，只怕拖累你们俩！”
　　文玉接口到：“华子，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过来人，我们找组合目的就是为了互相帮助，让大老爷们在外安心上班，你孩子多，我和大姐多干点也没什么，就这样定吧！”
　　董玉华非常感激的点点头……
　　舒兰：“好，那就这样定了，割菜籽之前都是小事，大家都各干各的，动刀割菜籽开始，我们就一起干。”
　　文玉和董玉华连声赞同，组合的事就这样形成了……
　　夏云妹大手一挥，说道：“姐妹们，小组组合好了，我们是一个大的集体，如果哪个小组没干完，其他组的也可以去帮忙，这叫互助互赢。大家有意见吗？”
　　“没意见！”“没问题。”大家一起应和着。就这样在夏云妹的带领下，老李家互助组成立了。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夏云妹一个人就把戏台搭起来了，接下来就看女人们的戏唱得怎么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