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回家（二）

　　钟玉兰一怔，默默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他还没走向表姐，我以为他会在半年或更久一点儿走向她，结果却没有。但他为什么要昏过去呢？我没死还活着高兴坏了吗？哦，不对，是表姐那些侮辱我的话如大棍子把他打昏了。我不该回来！唉！表姐没说错，我不是以病重把人吓得半死，就是以复活把人吓得半死。
　　“小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欧阳龙吟皱眉沉脸地看了表妹一眼，“没事干就去做饭，凤儿回来了，要多弄几个菜。”
　　“表哥，也是，凤儿第一次带她那位来，必得多弄几个菜，否则人家会笑话我们这些亲戚不懂礼数。”林娟笑得很是开心。
　　“姑姑不是亲戚，是家人——这里是姑姑的家！”星浩皱眉看着表姑。
　　“大人说话，没小孩子什么事，一边呆着去！”林娟瞪起了眼睛。
　　江君如的眉扬了下，但没有说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是男子汉，且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星浩在沙发前蹲下，握住张玉龙的手。“另外，有爷爷爸爸妈妈和姑姑姑父在，表侄的我不需要你来教育。”
　　“欧阳星浩！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竟然这么跟我说话！我是表姑，不是保姆！”林娟瞪眼皱眉叫了起来，“十三岁还不知道尊敬长辈，也太可笑太愚蠢了！”
　　“我不懂事太愚蠢可笑有爷爷爸爸妈妈和姑姑姑父教育，用不着辛苦表姑你。”星浩仍然不看她，看着喜爱疼爱自己自己喜欢敬重的人。
　　“欧阳星浩，写作业去！不要在这里废话，大人呆的地方小孩子少停留！”林娟移步上前要拉他，“另外，这里没有姑父。他早就不是了，因为人家多年前就不要他了，现在更是。走开，不要你照顾他，有我。从今以后他的事由我来管。”她神情傲慢地补了一句。
　　星浩甩开她的手：“最高长辈的爷爷没有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呆在客厅，我就能呆在这里；我自己知道安排时间写作业，无需表姑的你操心；他是我的姑父，永远都是；我要照顾姑父，你走开！”
　　“怎么，舅舅表哥表嫂，都没听见看到星浩不尊重我吗？还是说你们有意让他这么干？”林娟把不满责备的目光看向沙发上并排坐的三个人。
　　“小娟，爸爸受到了震动，心脏不适，需要休息，你不要说话，安静点吧。”江君如没有看她，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星浩，或写作业，或去花园散步，别在这里吵爷爷。”
　　“是啊，表嫂，舅舅是受到了震动，差点被亲生女儿吓死去见妻子和父母。”林娟一脸嘲讽挖苦地看着表妹，“我说凤儿，你也真是的，要带人来家里也不提前通知，不但把舅舅差点吓死，还把玉龙吓得昏倒。不过，也只有你才会这么干，别人可干不出来。”
　　“小娟，我说了你要没事干就去弄饭，怎么就不听呢。”欧阳龙吟的浓眉皱得更紧，“平时你没这么多话，怎么今天就说个没完呢。”
　　“表哥，我高兴啊，因为凤儿带了人来家里。难道你不高兴吗？”林娟笑看着中年男人，“表嫂，怎么你也不高兴吗？多好的事啊，却一个个的垂头丧气，愁眉不展。凤儿不但复活了，还带了人回来，双喜……”
　　“小娟，你表哥不是要你去弄饭吗？怎么就不动呢？”欧阳源能说话了。
　　“舅舅，你终于从震动中恢复过来了呀？你看，凤儿复活了，也带了人来，可是好事连连。星浩，去地下室拿瓶最好的葡萄酒，因为你姑姑不但复活了还带了个人来。去拿酒，庆祝一下。你叔叔醒了就开饭，到时他也会举杯相庆。”林娟先是笑意盎然地看着辈份最高的人，后是看着辈分最低的人，“听见没有！都多大了，不是小孩子，早过了童年，是少年了，还不懂事！”
　　“很抱歉，我要守着姑父。这里只有一个叔叔，那就是姑姑的义兄。另外，都不喝酒，你要喝自己拿去。”星浩不看她，看着姑父，一脸的担忧。“对了，表姑，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小孩子吗？怎么这会儿又说我是大孩子了呢？我既是小孩子，那么你就不要因为我不懂得尊重人不懂事劳神操心了。”
　　“真是目无尊长，放肆至极！”林娟又瞪起了眼睛，“表哥表嫂，你们也不管，难道想要自己唯一的孩子长大后傲慢无理，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自以为是！”
　　“也不知道谁目无尊长，妈妈清楚明白地说爷爷心脏不适需要安静地休息，可你却像只精力过胜的鸟儿，唧唧喳喳个没完。哼，要教训别人，先得检讨自己。再说，这里不只是一个病人，两个，很是需要安静。你又是叫又是吼的，不会是想要爷爷的心脏不适加重，姑父不早点醒来吧？”星浩把张玉龙的手放到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爸爸的妹妹说，“姑姑，真高兴你的病治好了，真高兴能再见到你。姑父睡梦中都在叫你找你，日夜都盼着你有一天能突然出现在面前和他一起回家。”
　　“欧阳星浩！一边去，胡说八道些什么！玉龙怎么可能和她回家，她都带……”
　　“姑姑，你说这位叔叔复姓司马，是你的义兄？”
　　钟玉兰微笑着回答：“是的，叔叔是姑姑最好最真的朋友和义兄，也是姑姑的医生。是他治好了姑姑的病，让姑姑能够活下来。你们都要好好的待叔叔，因为叔叔是一个好人，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所以，你才把他带来见亲戚，报答救命之恩？”林娟一脸的讥讽和挖苦。
　　钟玉兰一怔，但没有回答，看着沙发上的亲人说：“我去弄饭，你们休息吧。另外，你们可以眨眼的，我不会突然不见了，即使走也会让你们知道。司马大哥，你跟我去厨房吧，我要去弄饭。”
　　“我想离开这里。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有坏人，不好。听话，我们走。这里不宜你滞留，一点都不好，走吧。”他抬起眼睛，一脸的恳求。
　　“凤儿，好好的陪你的那位吧，我去做饭。”林娟仍然笑靥如花。
　　“表姐，你工作辛苦，星期天就好好的休息吧，我去做饭。”钟玉兰说着又看向身旁，“司马大哥，说好的住两天，那么就不要再说了。走，跟我去厨房。”
　　“凤儿，你还是好好的陪你的这位吧，我去做饭——说过的。再说，哪能要客人做饭呢，岂不是让狮马笑话，好像你亲戚家没人似的。”
　　钟玉兰闻言愣在当地，看着表姐。
　　“凤儿，别管厨房的事，你大嫂会操心。”欧阳源接过儿媳手中的杯子喝水后看着外甥女说道，“小娟，你说错话了。”
　　林娟并没有不笑，相反笑得更加灿烂：“舅舅，小娟说错什么了？”
　　欧阳源不眨眼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地说：“你说凤儿是客人。”
　　“舅舅，谁都知道偶尔来住住的都是客人。”林娟仍然笑着，也仍然看着表妹，不看唯一的舅舅。
　　“凤儿是偶尔回来住，但却并不能说凤儿是客人。小娟，从今往后你要牢记这里是凤儿的家，永远都是。你刚才那么说我只当是口误，因为你不是真心想说凤儿是客人。写文有笔误，说话有口误，那么你说凤儿是客人便是口误而非真心。”
　　“我可没有说错，她本来就是客人。她的家在乡下，在那个小山沟。”林娟挺起了胸脯，面现嘲讽讥笑地看着表妹，仍然不看舅舅。
　　欧阳龙吟面现痛苦，江君神情难过，星浩一脸鄙夷。
　　“小娟，乡下的小山沟是凤儿的家，但这里也是。哦，不只是这里，凡是属于欧阳家的产业，都是风儿的家。还有，小娟，你要记住：凤儿是我和你舅妈唯一的女儿，你表哥是我和你舅妈唯一的儿子，星浩是我和你舅妈唯一的孙子；司马也不是客人，是亲人。他不但是凤儿的义兄，还救了凤儿，与欧阳家有恩，要礼敬尊重。而你是我和你舅妈唯一的外甥女，是你表哥唯一的表妹，是你表嫂唯一的表姑子，是星浩唯一的表姑，这点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不能忘记。”欧阳源并没看她，看着对面的女儿。
　　林娟的脸色变了，过了一阵才愤怒地说：“你不是过去十几年都一直在说我是家里永远的公主吗？！”
　　“我是那么说了十几年，但不只是你一个公主，凤儿也是。”欧阳源不看女儿，看着孙子既严肃也慈祥地说，“星浩，你也要记住：表姑是大人，而你是孩子，表姑比你大了一轮多，要尊重。现在起，要学会尊重人，否则大了长辈再怎么教已晚，改不过来了。你喜欢守着姑父，那就守着吧。客厅不只是大人呆的地方，也是未成年人可以随时来坐或站和玩耍的区域。”
　　“好的，爷爷。只要表姑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让你休息，我就不反驳。”星浩对爷爷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又看向昏迷不醒的人，笑容被担心取代。“爷爷，姑父怎么还不醒过来？都很久了。”
　　林娟瞪起了眼睛：“欧阳星浩，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
　　“小娟，你今天话可真多。女孩子话太多不好，会让人反感。如果你不变得文静体贴，那么，只会离玉龙越来越远。”欧阳龙吟终于忍无可忍地看着表妹，声音低沉。“一个女孩子哪有这么多话，一个小时就只听你不停地说着叫着喊着。明知爸爸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还乱说话，明知玉龙昏迷不醒却还吵吵个没完，还说在乎他，你在乎什么？！”
　　“表哥，你这是在教训我不懂事吗？！”林娟愤怒地看着与自己有两分像的人。
　　“竟然说凤儿是客人，这话是你该说的吗？凤儿是谁你不知道？！”欧阳龙吟的浓眉拧成了团，“都让人无法相信你是出生在省城的书香世家，十岁前就在干部家庭长大后还读了大学。”
　　“表哥！你……”
　　欧阳龙吟把目光从表妹愤恨的脸上移到对面，露出疼爱的神情：“凤儿，坐下吧，不要管厨房的事，你大嫂早就把菜弄得差不多了。坐下告诉我们，病是怎么治好的。还有，让司马坐下吧。”
　　“大哥，我治病的事改天再说。”钟玉兰对胞兄笑笑就看向身旁轻声说，“司马大哥，这里都是亲人，不要担心。来，坐下吧。”她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凤儿，你的这位狮马大哥怎么不问候舅舅和表哥表嫂呢，要知道他们可是他的岳……”
　　“小娟，你刚才说凤儿是客人我只当是口误，那么既然是口误就不能总是有，总是有便不是口误了，会让人相信你是真心要那么说。还有，你刚才对玉龙说的那些侮辱凤儿的话，我不相信你是为了要让玉龙昏倒而是无心的，因为你不下百次地说在乎他；我不相信你是成心要那么说，因为你明知道玉龙把凤儿看得比命还重要，他本就因看到凤儿回来本就激动不已，心跳加速，你还那么说，才会昏倒。我不相信你故意让玉龙昏倒，真的不相信。”欧阳源不眨眼地看着外甥女，“真的不相信，明知道你那么说玉龙会昏倒，都这么久了还没醒过来。我不相信你是成心要玉龙昏倒，因为你说在乎他。凡是在乎一个人就不舍得让他昏倒，你并非有意说诬陷凤儿的话让玉龙昏倒，而是无心为之。”
　　“我成心让玉龙昏倒有什么错？相反是正确的。因为那么做玉龙才会大悲大痛，大悲大痛才会大彻大悟，大彻大悟才会放下不值得守候了八年的人。我是真心要帮玉龙，否则他走不出来。钟玉兰都把人带来见亲戚了，难道不能让玉龙放下她？你们不会如此的残忍吧？”林娟愤怒地看着舅舅。
　　星浩皱眉看着她又一次严肃地纠正道：“是家人不是亲戚！说过的。父亲和兄嫂侄儿可不是亲戚，是至亲骨肉！”
　　“你是成心让玉龙昏倒？！”欧阳源欧阳龙吟齐声问道，他们好像只关心这个问题，并不在乎林娟称舅表妹钟玉兰，说自己是女儿妹妹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