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进县城
作品名称:我的远乡 作者:一无名在路上 发布时间:2024-10-06 11:05:10 字数:4363
等不到我长大,第二年,阿兰嫁给了金满。
我听说,阿兰嫁给金满,可能是金满用我受伤赔偿作为交换条件,也可能是因为阿兰爸爸看中金满力气大好干农活。
总之,这不是我那个年龄能弄清楚的事情。
阿兰成了金满的妻子,我应该叫满嫂。
结婚那天,阿兰进门,我挤进洞房,躲在角落里看村里青年人闹腾。洞房三日无老少,谁都可以和新娘开玩笑的。
崭新的衣服包裹着十九岁的阿兰,青春、美丽、性感和温柔,像一团火在我村的青年男性中燃烧,每个人都通过幻想将生命烧烤得热烈沸腾。
我那刚有点萌动的青春也冒着“噼啪”的火星,脸上绽开笑容。
我似乎从来没有过笑脸,我这一笑,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很抢眼,缺着半颗门牙,傻里傻气,单纯快乐,眼里又掺杂隐隐的欲望。
有人喊道:“金狗也笑了!”
我给人们的印象是木讷迟钝,糊涂弱智。怎么会笑呢?这一声惊呼让我成了洞房里的焦点。
大家对着我大笑,那是开心的笑,惊奇的笑,和平时嘲笑我并不一样。
有人说:“金狗也想老婆了呢!”
接着又是笑。
我不好意思低下头。
有人伸手在我裆下摸了一把,大叫:“金狗的硬了。”洞房里笑翻了。
我注意到阿兰忍不住扑哧笑了,用手掩嘴,金满笑得倒在床上。
我这时羞愧难当,奋力往外挤,想逃离这里。
我知道,裆下的东西不由我控制。在我成年的阶段里,总是翘起,你越想它不翘,它偏偏翘得越高,好像要和我对着干。
一经起哄,所有的人都堵住我,把我拉到阿兰面前。
真是丢人现眼,裆下挺直,无处可逃。更有疯狂的事情在后面,有人猛地往下拉下我的裤子。
我没有皮带可系,只穿一条裤子,裤腰很松,一个青年人拉我裤子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整个下身赤裸裸暴露在阿兰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如同在山林里再中一枪,脑袋轰地炸开了。顿时,洞房里像引爆了炸弹般,声浪翻滚。
有人说:“金狗长毛了呢。”
有人说:“新娘摸一摸。”
我那不争气的家伙根本不知羞耻,竟然更加兴奋,像管钢炮直对阿兰。
阿兰别过脸,伸手一打,正好打着我那家伙。
阿兰十九岁少女的手指,触碰到我坚硬的私处,瞬间幸福和羞赧、快活和紧张如同电流般充满我全身,让我痉挛。
几乎是同时,我弯腰提裤。
这时金满仰躺在床上,似乎意识到事态严重,坐起来。等他坐好,我裤子提起来了,最丑的一幕他并没有看见。
此时他只好附和着大家笑。我低头挤出房门。
这回,大家并没有拦着我。我出门后,跑到隔壁自己的家,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思绪复杂,眼角不禁流出泪水……
夜深人静,客人已散去。
我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金满房间的声音,一边抚慰裆下的活物。活物一直蠢蠢欲动,受过阿兰触碰后竟然想兴风作浪。
隔壁似乎有响动,有阿兰的哭泣,有金满的闷声嚎叫。
我想像着柔美的阿兰和粗鄙的金满撕扯、交融,心里很难过。
阿兰是五彩的云霞,应该有优美的大雁掠过,而不是一头疣猪,强行插上翅膀,在天上践踏云霞。但我有什么办法改变呢?我还小,甚至还不能算个男人,我没有资格获得爱情。
下半夜,我迷迷糊糊入睡了。
美梦可以让我获得一切,包括年龄、体力和财富。
我变得高大英俊,在一片树林里,没有人迹,只有鸟音,我看到阿兰,拥她入怀。
我很怕,但我知道如果退却,梦想就不会美好。我轻轻地叮嘱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顺从地点点头,然后我们完成了成年人传说的动作。
我的肉体第一次感受到飘飘欲仙的感觉,接着是生命裂变的狂欢,渐渐地,是情感升华的孤独。
我全身痉挛,喘着粗气。我知道,自己迈上了青春的台阶,不再是个孩子。我将会有力气,做很多事情。
早上醒来后,摸摸裆下,湿漉漉的一片。
我觉得我应该离开金家岙。
第五章初进县城
1983年夏天,十四岁的我怀揣受伤的赔偿款,还有一张照片,来到了县城。
两百元的赔偿款,我用掉了一些,不过还有足够的钱往县城一趟。
那张照片是我母亲一手抱着我弟弟,一手牵着我,在村口大樟树下拍的。
我坐客车来县城。在村口登上客车的时刻,我顿时感到生活充满了希望,就像我拿着弹弓走进一片鸟雀欢叫的树林,只要用心,一定有收获。
我来到县城,一切感观都不同村里,这是我预料到的。人多,楼房高大。但一个个陌生的脸孔和一条条陌生的街道似乎对我说,这里并不欢迎我。
我早已练就野外生存的本领,我可以一眼扫过,知道哪个角落可以过夜,而且不被人发现。
在一幢房子后面有一堆水泥管,杂草丛生,可以看出很久没有人来管理过。
我找到最里面的水泥管,拔来干草铺垫好,朝外的洞口用枯枝败叶掩盖着。我先进去躺一会儿。
躺了一会,该出去找吃的。
身上有钱,可以找小饭店。
我满大街地走,大饭店肯定不敢进去,路边有卖面条包子馒头和米粉汤的小店。
我找了一家进去要了碗米粉汤和五个包子。
吃相肯定难看,因为很快就吃完了。
这时进来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他们神态凶悍,朝我瞪眼睛。
我一怵,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没有冒犯他们吧。
他们猛一拍桌子,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很可怕,说:“你小子是哪里的?”
我怯怯地说:“金家岙的。”
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不知道金家岙在哪里。
但他们听出我不是县城的口音,来自偏僻乡下。那时乡下人进城,就像一头野兽闯入了县城人的包围圈,要剥皮要割肉由他们。
我连忙低头出门,心里砰砰跳着。一路小跑出来后,心里还是不能平复。
野外的妖魔鬼怪我不怕,但县城的地痞流氓我真不敢对抗。据说,城里许多不干活的年轻人和土匪一样,抢劫打架是家常便饭。
最恐怖是事情发生了。
半夜,有一束手电光照进水泥管里,接着大吼:“出来!”
我一阵颤栗,爬出去。
还是白天那两个年轻人,现在他们戴上了红袖章。
他们指指红袖章说:“我们是联防队的。跟我们走一趟。”
我如同跌进了地狱,惶恐万状,不知道他们带我到哪里,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我跟着他们七弯八拐走过胡同,来到一间小屋里。
我一进门,他们就对我拳打脚踢。我护着脑袋,任由他们施暴。尔后,他们要我跪在地上。
我不愿意,只是蹲着。
金家岙的人都说,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能跪其他人。
他们见状又一脚踢过来,我爬起来,再蹲着。
此时,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可能要终结在他们手上。
他们问了我一些话,还拿纸笔记录着。我告诉他们我是孤儿,十四岁,来县城谋生,只要有活干,管饭吃,就行。
听完后,再没有打我,倒是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怎么打发我。
一会儿,高个子竟然客气起来,脸上露出点笑意。
问:“刚才把你打疼了吗?”
我不敢表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
高个子说:“这是见面礼。我们知道你的情况,很高兴认识你。看你瘦小的样子,我们叫你‘小螳螂’,你就叫我张哥。”指着个子较矮的说,“叫他李哥。以后就跟我们干。”
我吃吃地问:“干什么?管饭吗?”
两人哈哈大笑,说:“天天吃香喝辣的,包你满意。至于干活吧,也轻松,跟客车。”
“卖票吗?我识字不多。”
矮个子伸出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张开,做出一个钳子的样子,在空气中夹几下,一脸得意。
我明白了,是做扒手。
我吓得两腿发软,知道自己碰到了黑帮。
但我不敢拒绝,那会有性命之虞。
我只能点点头。这两人凶巴巴地笑了。
高个子又说:“我一看你就是这块料。我们好好培养你,前途光明,包你有吃有喝,有女孩睡觉。我们帮有帮规,你先把身上的钱全部上缴,生活上我们会有安排。”
我立即说:“我没有钱。”
幸好,昨天晚上我把身上的钱用塑料纸包好,藏在水泥管旁边的一块石头下。
高个子顿时怒色道:“你白天不是还吃过饭吗?”
我连忙掏出几张零碎钞票,说:“吃完饭就剩这些了。”
矮个子说:“看来小螳螂是真穷。”
高个子说:“穷就好,我们不怕穷,越穷越有干劲。”
晚上,我就蜷缩在房角里。
天亮了,他们带我去吃早餐。
他们付的钱,我狠狠吃了几个包子两碗稀饭。突然,我竟然觉得他们并不那么可怕可恨。
我在吃饭时,他们在一旁满意地看着。我吃得多吃得饱,似乎如他们之所愿。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以前到别人家吃饭,别人总是讨厌我吃得多,一双眼睛盯着我,透露出来的是厌恶和惊讶。
而这两位,素昧平生,竟然盼望我吃多吃饱。
饭后,高个子递给我一张五元钞票,说:“这个给小螳螂零花钱。”
我连忙推却,不敢接,因为我内心根本没有想过加入他们的队伍。做扒手,传到金家岙,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高个子收起钱,说句:“小螳螂挺懂事的啊。”我们又回到他们的住处。
不久有几个同伙过来,碰个头,算开个会,由高个子交代大家今天注意事由。
大家各自行动了。
我被安排学技术,就是煤球炉上烧一盆开水,里面丢进几个玻璃球,我要伸出手指快速夹出来。
完成了夹玻璃球,再夹硬币。
今天是我和一个叫“小耗子”的共同训练。
“小耗子”长得真像个小耗子,贼眉鼠眼,动作机灵,天生是个做小偷的料。
他训练几天,手脚已经很麻利,手一伸,能将盆底的硬币准确夹上来。
明天,他就能跟师傅上车了。
小耗子很兴奋,说以后就有钱用了,不会再这么贫困。
我问他担心被抓吗?他说担心,但张哥的亲戚在派出所,李哥的亲戚在车站,出不了大事。张哥李哥在县城里大名鼎鼎的,谁敢动他们?
当然,另外的一个区域还有不同帮派,也是厉害的。帮派之间打架不像农村多是吼叫,雷声大雨点小。
他们是真枪真刀干的。小耗子和我年龄小,个子小,欺行霸市聚众斗殴的事做不了,所以只能朝扒手职业发展。
小耗子对他的职业规划充满憧憬,他眼角流露出来的是单纯和美好。我不敢多言,心里盘算着怎么走出这个魔窟。
小耗子也是本县乡下人,比我大两岁,书比我多读两年,小学毕业。他家父子二人,老父跛脚,没有经济来源,想发家致富,只好入行盗窃。
他是我在县城唯一的“同学”。我为了逃出魔掌,思来想去,只能使用苦肉计,就是夹硬币不成功,让开水把手指烫烂。
我手指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小耗子捏着我的手,摇头叹气,说我笨。
我一副木讷呆滞的样子,怎么看也做不了扒手。
事实也是这样,我缺少小耗子的机灵劲,反应总是慢半拍。
晚上,张哥李哥回来了,一听小耗子的汇报,瞪着我看了半天,气得脸红耳赤,抬起脚,打算把我踹死。
我吓得瑟瑟发抖。
小耗子救了我,说:“大哥,小螳螂的确笨,努力倒是很努力,训练没停过,就是夹不出硬币。”
张哥伸手揪着我耳朵,往旁边一拉,说:“你死一边去!”
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小耗子拉我起来。
晚上开会,我不知道怎么办好,是留下还是走开,我不敢做主。
开会布置任务,小耗子明天上班了,和他配合的是一个大个子,大个子充当打手,小耗子负责偷窃。
我没有安排任务。
突然我有被抛弃的感觉,当然我自己内心想离开他们,但真正离开他们我往哪里去呢?
小耗子轻轻问:“张哥,小螳螂怎么办?”
“滚!”张哥怒斥,又说,“今天的伙食费和培训费要补回来,下个月小螳螂送五十元给我,要不剥了你的皮。”
他说话时眼珠冒血,很吓人。我连忙点头。
我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再回到那个水泥管里吧。
我走出门时,小螳螂来拉我,说:“这么晚去哪?到我那里住吧。”
我和小螳螂来到他的居室。
他一直在县城流浪,比我有根基,所以有个住宿的地方。虽然房子破烂不堪,但总比水泥管好。
一样有腐臭味,一样有老鼠活动,和后来我在老六那里的看到环境一样。
我和小耗子一床,把破旧被子裹在一起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