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梦入禅机

　　回想到这里，马秀英露出甜蜜羞涩的笑容。
　　她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着：“子枫，若然那时候你带我到大都，又或者你早一点回来，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天下大局就将改写，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她感慨不已：“子枫，你是我的初恋，我最爱的男人，我最想和你在一起，即使我们做不了夫妻，但总能互相知道彼此的平安吧。但我却连你半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还有一个人在等你的出现吗？”
　　她合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子枫，当年你说的那首谶语，脚踏七星现，真君二八出，逐鹿中原日，四海归太平，原来不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是真的。”她呢喃着。
　　“子枫，当年在小农舍你对我说的那首谶语第一句原来说的是我，第二句说的是朱元璋。他原名朱重八，重八就是二八，宿命注定，只能说一句造花弄人，我真的成为了皇后，但不是你的皇后。”她在心里哭着。
　　“你可知道，我替你生了一个白胖小子，但我却不能让他认祖归宗，请原谅我的自私。”她在心里呐喊。
　　突然，她仿佛看到了赵子枫站在眼前，微笑看着她，但什么也没说，然后化作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带着一团光芒翩翩起舞，飞上她的额头停留一下，然后飞离，飞进树林里，消失在满是彩虹的天空中。
　　“子枫！”她猛然张开眼睛，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她心头一突，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人死后会化作蝴蝶或飞蛾向自己的亲人告别，她预感到不妙，心里一沉，眼睛一红，潸然泪下，满脸戚容望天说道：“子枫，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你真的不在人世了吗？”
　　她想放声大哭，但这里是皇宫，她不能哭，她用手堵住嘴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吆喝：“皇上驾到。”
　　她心神一震，感到惊愕，她为何会有这副表情？
　　因为朱元璋很久没有到过她这里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朱元璋今晚将在这里过夜。
　　“他今晚怎么到我这里来？”她自言自语。
　　不管如何，皇帝临幸坤宁宫，她不能置之不理。急忙调整一下紊乱的情绪，带着宫女到门迎接。
　　只见朱元璋带着杨执谦进来。
　　她上前盈盈施礼：“臣妾参见皇上。”
　　虽然她有时候对朱元璋不留情面，但是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不能令贵为天子的朱元璋脸上无光，让天下人笑话。
　　身后的几个宫女匍匐在地：“奴婢拜见皇上。”
　　朱元璋扶起她，亲切说道：“皇后不用多礼，平身，你们也都起来吧。”
　　宫女们起来，双手交叠在腹部，躬身站在两边，大气不敢透一下。
　　朱元璋说道：“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
　　“遵旨。”宫女们和杨执谦一道退出殿门外。
　　马秀英见所有人都出去了，说道：“重八，怎么今晚来我这里了？”
　　没有外人在场，她称呼起朱元璋的小名来，全天下也只有她有资格敢当着朱元璋的面称呼朱元璋的小名。
　　朱元璋笑着说道：“我不能来吗？”
　　马秀英摇头一笑：“中午你不是和小七来过了吗？”
　　朱元璋说道：“中午是中午，今晚是今晚，中午是以小七父亲的身份来，今晚是以你马大脚丈夫的身份来，是否可以？”
　　马秀英说道：“这回答无懈可击，挑不出任何毛病。天下都是你的了，大明境内，哪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朱元璋说道：“还有云南未定啊，朕还真不能去。很久没有来坤宁宫了，今晚心血来潮，来看看皇后。”
　　马秀英关切说道：“现在你把朝政交给了标儿，你就不要那么操劳了，注意身体，大明江山还要靠你。”
　　朱元璋捉住她的手，感慨说道：“还是我的大脚皇后关心我，嗯，你眼睛……”
　　马秀英说道：“眼困的缘故。”
　　朱元璋轻轻一笑：“只会说我，也不说说自己，你更要注意身体。既然眼困了，就早点休息，今晚我就在你这里睡。”
　　他没有以朕来称呼自己，而是以我来称呼自己，可见他对他马秀英的尊重，他来这里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来，而是以丈夫的身份来。
　　马秀英说道：“你应该去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那里睡，我都人老珠黄色相衰减了，伺候不好你。”
　　朱元璋把眼一瞪：“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朱重八的正宫娘娘，陪我打天下的女人。糟糠之妻不可弃，我今夜就在这里睡，哪里都不去，想赶我走，没门。”
　　马秀英“扑哧”一声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谁敢把皇帝拉下马？”
　　朱元璋说道：“你就是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人，你少干过这样的事情吗？”
　　马秀英立即脸红起来。
　　朱元璋说道：“明明已经跨鞍上马，还要被你推下来；更可恶的是却不敢把你怎样，一肚子的委屈气没处发泄，想起都觉得没面子。”
　　马秀英被逗得笑倒在他怀里。
　　朱元璋也笑了起来。
　　马秀英嗔骂着：“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真没正经。”
　　朱元璋动情说道：“在你这里，我不需要正经，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得到完全的放松，身心得到平静。因为在你这里，我是一个丈夫，不是一国之君，当年的约法三章约得好，在你这里不谈政事。”
　　马秀英说道：“那是夫君你尊重臣妾，在我这里谈国家大事，别人会说后宫干政的，这就不好了。”
　　朱元璋看着她：“刚才是不是想起你的伤心事了？”
　　马秀英心里一跳，伤感说道：“是的，看来还是瞒不过你。”
　　朱元璋说道：“想你的亲生父母了吧？”
　　马秀英立即泪如泉涌，饮泣起来。
　　这是她真正心痛的事，每当说到她父母的早逝她就忍不住痛哭流涕。
　　朱元璋怜爱地抱住她：“或许你还有亲人活在世上，我说过要倾尽全力去寻找你的亲人，你又不许，但你自己又挂念这件事，自己难受。不成，我下令要毛骧的拱卫司去找，看你还有没有亲人活着，然后按亲疏关系封赏。”
　　原来大明建立后，朱元璋感恩马秀英的无私奉献，想动用人力物力，务必找到马秀英的亲人在战乱中有没有存活下来的，找到后封赏高官厚职。但马秀英认为封外戚容易乱政，不是好事，不让访找。朱元璋拗不过马秀英，也被马秀英的高风亮节所感动，便把此事作罢。
　　马秀英说道：“重八，我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娘家早就已经没有人了，先生用卦推算都这样说，何必还要浪费人力财力去找他们。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寻找。”
　　朱元璋抱着她：“那就别太伤感了，今夜是否能让我这匹识途的老马，归于你开的那座马厩？”
　　马秀英故装糊涂：“什么意思？”
　　朱元璋挤眉弄眼：“你懂的。”
　　马秀英扑哧一笑：“都老夫老妻了，还来。”
　　朱元璋说道：“老有老的好，少有少的妙，我今夜就想和你在一起。”
　　马秀英心情复杂起来，她可以找借口拒绝朱元璋的要求，但是这样却会引起朱元璋的不满，虽然朱元璋不会因此而计较，但总会有伤夫妻感情。
　　她心底里的那个男人只能存在于回忆里，不能存在于现实里，她也需要男女之事来满足生理上的需求。于是装出含羞一笑，开始卸衣，只见她的左腹位置，有一块浅浅的疤痕。
　　朱元璋一看到这块疤痕，眼眶发红了，哽咽说道：“当年你义父把我囚禁起来，不给我吃一口，想活活饿死我，若不是你不顾凶险偷偷把刚起锅还滚烫的烙饼藏进衣服里带进来，结果灼伤腹部，留下这块永不磨灭的疤痕，我有可能真的饿死了。你身上这块疤痕，提醒我天下得来的不易，提醒我可以负尽天下人，但绝不能负你大脚马秀英，因为这个江山，有你一半的功劳。”
　　马秀英感慨说道：“重八，这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是那些开国功臣们浴血奋战才打下来的天下。同甘共苦易，共享富贵难，你不要辜负他们，要善待他们，只要他们没有造反之心，就不要杀他们，让他们颐养天年。”
　　朱元璋说道：“皇后真是仁慈善良，他们有如此关心他们的皇后，是他们的福气，也是我朱重八的福气，更是我大明江山的福气。”
　　他突然抱起马秀英。
　　马秀英吓得花容失色：“别这样，别这样，放我下来，万一扭伤了腰，那还得了，天都会塌的，我担待不起。”
　　朱元璋笑着：“我还没老到这种程度，再说了，我底子厚，功夫还没完全荒废。”
　　他把马秀英放在龙凤床上。
　　马秀英看着他，说道：“我已经不再年轻。你看看，赘肉满身，和那些年轻貌美水灵灵香喷喷风情万种的嫔妃无法相比，皇上不嫌弃吗？”
　　朱元璋说道：“我的皇后真的老了，我也老了，但我们也是从年轻一路走过来的，我今夜就想重温我们年轻时候的激情。”
　　马秀英感动不已，一头扎进他怀里。
　　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她真正的丈夫，心里怀念另外一个男人是一回事，但做夫妻又是另外一回事。
　　朱元璋勾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缠绵过后，两人相拥而眠。
　　夜深阑静，星移斗转，东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鱼白。
　　朱元璋梦见自己走上一座山，他认得这座山是东郊的钟山，他信步而行，来到一座土堆前。
　　突然，他看见一个灰袍银须清瘦老僧坐在土堆上面。
　　他被吓一跳，这个老僧从哪里冒出来的？急问：“禅师是谁？”
　　老僧怒气冲冲对他说道：“朱重八，朱元璋，老僧宝志奉天命在这等你几百年了，为你守住独龙阜玩珠峰这块风水宝地，再不来取，龙脉转移，就不再是属于你朱家的了，老僧也不能修成正果，这不耽误了你也耽误了老僧吗？”
　　说完，老僧不见，眼前依旧是空无人迹的山林。
　　这诡异一幕，吓得朱元璋一身冷汗，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