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1
　　大检查过去三天了，老师们才渐渐恢复过来。
　　放假的那一天，很多老师都是回去躺下就睡了个昏天黑地。几个星期心里的弦一直紧紧绷着，精力实在是透支过度了。睡过困来以后，就感到腰酸背疼，连一些年青老师也不例外。章治国更是引发了腰肌劳损，疼得不能弯腰，连吃饭都得站着，后来去整骨医院弄了帖膏药糊上。医生嘱咐，两星期以后才能揭下来。
　　冬至十天阳历年！
　　转眼间，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一种时间的紧迫感在师生们的心里油然而生，“今年过得真快啊”的感叹不绝于耳。
　　老天爷很是善于制造气氛，冬至的第二天早晨，下了一场空前的大雾。这是入冬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雾！
　　清晨，王平安推着自行车一打开院门，就有些发愣。只见村子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看天看不见，看路看不清。房屋也好、树木也好，都影影绰绰，似真似幻。他本来就高度近视，看东西模糊，这下子更要命了！
　　“这可怎么去学校啊？”他不由有些发怵，但现在离上课只有半个小时了，再不走可就耽误了，无奈之下只得一咬牙上了自行车，向着眼前的浓雾里骑去。他不是没想过请假，可自己第一节有课啊！再说了，雾这么大，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啊？难道一天不散，自己就一天不去？更何况，他对班里也实在是放心不下。那帮小子，不让人省心啊！
　　出了村子，顺着大路往西，一直走上十多分钟就是学校了。但过去能一眼就看到头的坦途，现在却成了步步惊心的陷阱。骑出没多久，他就差点被一个大坑给害了，好在车把握得紧，只是狠狠地被颠了一下。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又碰到了一块碎砖头。过了一会儿，他竟然骑着自行车冲上了路边的一个土堆！要是天气好的情况下，他即便近视，这些障碍还都是可以躲开的。可现在，看不清啊！在又撞到一棵大杨树上摔倒之后，他果断决定，推着自行车走。印象中，再走走应该就是那条小河了，河上有座旧石桥，要是再骑着，谁能保证不会骑到河里去？还是保险一点好！
　　为了赶时间，他几乎是小跑着前进。但不过跑了一小段路，就不得不停下来，摘下眼镜清理上面凝结的雾霜。从出门到现在，已经清理七八次了。很麻烦，但没法不戴。如果不戴的话，他几乎等同于大半个盲人。此时，他无比地痛恨起自己的近视眼来。
　　不时听到汽车的鸣笛声，还有行人的说话声，但却不知道在哪里。或者在前面不远，或者一会儿就会在身边出现。王平安感到，自己就是在一个迷宫里摸索前进，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脸上、头上早已经湿漉漉的了。这一路下来，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铃声从远处传来。他立刻判断出，这是中学的预备铃声。此时，到上课还有十分钟，还来得及！用衣袖擦了擦头发和脸，他加快了脚步！不过在擦脸的时候，他感到一阵疼痛，难道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碰破了？嗨，别管了，到了学校再说吧！
　　大雾无处不在，村庄，麦田，公路，都蒙蒙的一片。中学的校园自然也不会例外。整个教学大楼都被重重的白雾笼罩着，缠绕着，似乎是陷身在一个古老悠久的梦境里，难以自拔。从教学楼上往外看去，操场消失了，围着院墙一周的各种树木消失了，似乎教学楼突然成了一个漂泊在大海里的孤岛，随时都会被汹涌而来的波浪淹没。
　　站在校门口的看门人老王，不时会看到有师生从数米外的公路上突然现身出来，然后满头“白发”走进校园。大家看到对方的样子，不免都要笑上一阵。
　　王平安赶到学校的时候，不仅头发全白了，那一撇小胡子也是同样的颜色，乍一看去，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放下自行车，他快步向教学楼上赶去，一边胡乱拍打着身上。此时，内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今天是初四主任石怀玉值班，早在预备铃响的时候，他就把签到表锁了起来。今天由于大雾，至少七八个老师迟到，但匆匆走进教导处，却没看到签到表，一问之下都悻悻地走了。他们都知道石主任的脾气，此人向来铁面无私，执法公正，不论什么情况下也是一板一眼按照既定的规则办事，谁找他说情也没有用。给人的印象，就好像没有感情一样。也难怪人送外号“机器人”了！
　　王平安走进教导处的时候，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看到签到表不在桌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他的书呆子气发作了，认为今天天气特殊，有情可原，所以还是对石怀玉说道：“石主任，我签到！”
　　石怀玉看看王平安，见他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湿漉漉的。腮边还擦破了一块地方，红殷殷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仍然咬牙说道：“过了时间了！签到表我已经锁起来了！以后，早一点走，不要再迟到了！”千不该万不该，他说了最后那一句话。
　　一听这话，联想到一路上的艰难，王平安不由气往上撞：“早一点走？我今早晨走的不晚啊！你没看见外面下大雾吗？要不是有雾，我会迟到吗？”他怒冲冲地大声道，“你给我拿出签到表来，我签上！”
　　石怀玉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仍然平心静气道：“王老师啊，签到表我不能拿！咱一码归一码，如果你要是需要我帮别的忙，那都好说。但这个真的不行！”
　　“石主任，我不用你帮忙！我就要签到！”王平安继续坚持，脸涨得通红。
　　石怀玉也有些恼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开始变色。
　　现在这个情况，只要石怀玉一个忍不住，局面立刻难以收拾。周运昌、陈莉、马雷三个年级主任纷纷站起来出言劝解：“王老师，王老师，这是规定啊！不能怨石主任啊！”
　　“什么‘规定’！是‘鬼定’吧！”王平安余怒未息，正想再说，听到上课铃声响了，这才“哼”了一声，走出了教导处。天大地大，上课最大。他要赶着回办公室拿教材上课，现在没工夫和这些无情的领导们磨牙。
　　“嗯！”石怀玉长出一口闷气，不由赌气道：“明年我说啥也不干这个年级主任了！风箱道子里，两头受气！哎！”刚才一念之仁，他一直落在下风，心里很是憋屈。但也有点意外，一向老实巴交的王平安竟然也会发火？而且发起火来还这么大？
　　周运昌和石怀玉是完小时候的同学，闻言安慰道：“老石，和老师们生什么气？啊？他们有时候就是不懂事！”
　　其他两位主任也就刚才的事情说了几句，口风当然是一致谴责王平安，向着石怀玉了。但，心里却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因为，石怀玉是初四主任。王平安是初四的老师。初四的老师顶撞初四的主任，这就有点窝里反的意思了。
　　得到大家精神上的支持，石怀玉缓过劲来，脸色也平和了许多。他决定，回头和王平安好好谈谈。毕竟，大家今年都在初四的一个锅里抡马勺，关系臭了事小，影响了升学事大啊！
　　王平安爬雪山过草地一般赶来学校，却被记了个迟到，心里那股子气怎么也消不了。虽然在教导处喊了几嗓子算是有了点发泄，但却改变不了结局。站在六班讲台上的时候，他仍然感到肚子鼓鼓的，低头一看学生们，就觉得个个歪瓜裂枣的都不顺眼，忍不住就想发火，好在多年的修养支撑着他，关键时刻强把火气压了下去，但课是无论如何没心情讲了。于是当班长喊了“起立”、“坐下”以后，他沉着脸说道：“这节课上自习！”学生们莫名其妙，但看老师“盔歪甲斜”的样子当然也不敢问，只得听老师的话上自习。
　　连着给六班、五班上了两节自习，王平安这口气才算是顺过来。回头想想，这事还真不能怨石怀玉。他就算是不知变通，但也不过是严格执行了学校的规定罢了！再加一条，也只能论他个不会说话的罪！这样一想，王平安又感到惭愧了，思量着等会儿要主动去和石怀玉道个不是。
　　不料回到办公室，老师们都盯着他腮上的那块小伤追问开了：
　　“王老师，你这伤是咋弄的？”
　　“不会和嫂子战斗失败留下的纪念吧？”
　　“我看十有八九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弟妹家发现了吧？”
　　......
　　王平安气得解释道：“你们真能胡说八道啊！今天早晨不是雾很大吗？我看不见道，撞到了一棵树上，一下子摔倒了，脸是在地上蹭的！”
　　“你就别解释了，打不过嫂子有什么丢人的？”
　　“什么在地上蹭的，我看就是鞋底拍的！”
　　轰然大笑。
　　一会儿田彩云回来，一看王平安也诧异地问：“王老师，你的脸怎么了？”
　　王平安又解释一遍。
　　裘桂花走进办公室，第一句话也是：“王老师，你的脸怎么了？”
　　王平安只好又解释一遍。
　　到付爱玲问的时候，王平安一听就笑了起来，他一指田彩云：“你问她吧！”
　　付爱玲更是奇怪：“你们打架了？”
　　田彩云笑道：“谁和他打架啊？他就是想和我打架今辈子也轮不到他呀！”于是笑着帮王平安说了原因。
　　等隔壁王道古端着茶杯过来，也问出一句：“哎，你的脸怎么了？”的时候，西办公室的老师们实在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王道古弄清楚怎么回事以后笑道：“王平安，我看很有必要召开个全体老师会了！要不然，你今天肯定变成祥林嫂了！”
　　王平安无可奈何道：“你说人们的好奇心怎么都这么重呢？哎！装没看见不行吗？”经过这么一闹，他把主动找石怀玉谈谈的事情给忘了。
　　窗外的雾还没有散，虽然淡了些，但还是那么浓。从二楼办公室往下看，校园里各处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学生们显然都情绪高涨，只要听听不断响起的女生们的尖叫声和男生们恶作剧之后的大笑就知道了。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这场大雾上。王平安这才详细说了自己来时的艰难经历，听得一家人暗暗咂舌。
　　听到王平安说得那么夸张，牛树茂不由地问道：“王老师，你的近视有那么厉害吗？你要是摘下眼镜来，看东西会怎么样？”
　　王平安当即摘下眼镜，眯着眼看向牛树茂：“我现在离着五六米看人，看东西，都是一个轮廓。根本分辨不出来！就说咱们办公室这些人吧，如果要不认识的话，我看你们的脸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就是那么一团！要是离着再远些的话，就更不清楚了！比如说夏天的树叶，不近视的看来是一片一片的，在我看来所有的树叶都是挤在一起不分家的！”说完，又戴上眼镜。
　　“真是这样？”牛树茂不是近视眼，根本不能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骗你干啥？”王平安苦恼地叹口气，指着付爱玲道，“不信，你问问她！”
　　付爱玲点头，她近视的度数并不比王平安低。王平安的苦恼，也是她的苦恼。
　　“我戴上试试！”牛树茂走过去，摘下王平安的眼镜戴到自己的眼睛上，转着圈往四周看，不过片刻，就感到有些头晕，甚至有一点轻微的呕吐感，不禁赶紧摘下来，骇然道：“这么厉害？你们是怎么戴的？”
　　付爱玲笑了：“那是因为你不近视！我们戴着当然没事了！”
　　想到班里很多学生也是戴眼镜的，牛树茂心里不由得一沉：“他们的感受难道也都和王平安他们一样的吗？这和读书的时间太长有关系吗？哎！无法可想啊！”
　　直到上午第五节课的时候大雾才终于散尽了，留下的是一幅无比美丽的画卷！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本来是形容雪后的景色，但看现在的校园，竟也不遑多让！北墙、东墙边的垂柳，南墙边的白杨，教学楼前的梧桐和白蜡，还有花池里的冬青和月季，一时间都成了绝美的艺术品！
　　学生们的兴致却不在于欣赏，往往是几个同学刚刚走到树下，就有另一个同学猛地冲过来，“砰”地冲树干上猛踢一脚，满树雾凇顿时伴随着惊叫声“哗哗”落下！这样的场面，在校园里不断地发生着。甚至有的男老师也加入了这个行列，看到有同事过来，假装搭讪，却趁对方不备猛踢附近的树干，于是你追我逐，像是忽然回到了童年！
　　太阳却没有出来。抬眼看去，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灰蒙蒙的，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2
　　果然，下午第二节课刚上，天空飘起了大雪！仅仅一会儿，楼外的世界就全统一成了白色！
　　开始下雪的时候，牛树茂正在二班的教室里上着作文课，一见外面飘雪，他立刻诗兴大发，停下讲课，背着手拖长着声音吟诵道：“校园风光，三里冰封，四里雪飘。望院墙内外，惟余莽莽。小河远近，顿失滔滔。树舞银蛇，楼驰蜡像，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校园如此多娇，引无数师生竞折腰。惜学不努力，略输意志。不知拼搏，稍逊志高。莘莘学子，只识捣蛋把气淘！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明朝！”
　　学生们一齐热烈鼓掌。这个语文老师，总是出人意表。刚开始第一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就算能改，也不过改几句就没词了，谁想到竟然一改到底！
　　其实牛树茂吟诵完毕以后，自己也很佩服自己。一开始改词纯粹是游戏性质，不料几句下来在那种气氛之下感到骑虎难下，于是硬着头皮开动脑筋，谁知竟然成功过关！
　　雪越下越大，满天飞舞，外面的景色美不胜收。看看同学们都伸着脖子往外看，牛树茂灵机一动，索性大手一挥：“咱们这回的作文话题改了，就以‘雪’为话题吧！现在，我们就到外面去，好好地观察一下雪景，写一篇有真情实感的作文！这回谁要是写不好，小心着！”最后又补充了一句，“离教学楼远一点，别影响了其他班上课！”
　　“嗷----！”学生们发出一声狂喜的叫喊，推开门就冲了出去。充满诱惑气息的大雪中，他们都恢复了顽童的本性，尽情地跑着叫着打着闹着，临下课的时候，更是打起了雪仗，还在操场南边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四一班的学生们都知道是老板在隔壁上课，隔着窗子一看是二班的同学们，眼都红了！奈何现在是英语课，指望英语老师大发慈悲也放他们出去，那是想都别想！只好垂头丧气继续听课。
　　与此同时，不知道多少个班的学生在羡慕四年级二班。但也有不少老教师暗暗摇头。摇头的原因倒不是放学生出去这个行为本身，主要是依据他们的经验，这事儿肯定不会得到校领导的认可。
　　果然，这节特殊的作文课后，牛树茂立刻受到了叶光副校长和石怀玉主任的联合召见。两位领导都十分恼火：你带着你的学生们在雪里玩得那个高兴，还让人家别的班上课不？再说了，你这是上得什么课？好像不是体育课吧？
　　因为有叶光在，牛树茂表现得很是低调：“是这样，我这节课上作文，作文题目正好是‘雪’。而外面正好下雪了，我就让他们出去观察观察，体验体验。这样写也有真情实感。我还特别注意了，让他们离教学楼远一点，都在操场的大南头。应该不会影响其他班上课吧？”心里却道：“应该全部停课，都下去玩雪才好！”
　　牛树茂这样一说，两位领导顿时感到有些气虚。石怀玉闷在一边不说话。无奈，叶光只得道：“就算是那样，你也不应该让他们出教室啊！在屋里看看还不一样？”
　　牛树茂当即表示：“叶校长放心，我一定下不为例！”
　　叶光一听他叫“校长”，就知道牛树茂不高兴了。
　　牛树茂要出门的时候，石怀玉追了出来：“小牛，你回办公室的时候，和王平安说一声，就说我想找他谈谈，看他有没有空。要是他有空，就让他来教导处一趟。”
　　牛树茂答应着出去了，心里却道：“你要真有诚意就自己到办公室去找人，还叫人来，领导的架子真是不小！”回去和王平安一说，王平安也很反感，恼道：“他自己不会来吗？这么几步，还得让人捎话。我不去！”话虽然这么说，呆了一会儿他还是起身去了。
　　晚上临睡前，牛树茂和叶光对面盘坐着下棋。一边下着，叶光想起今天的事情笑道：“刚下雪那会儿，我也想出去。其实，你那样做也没有错！”
　　牛树茂翻了个白眼道：“副校长同志，你说这话有点晚了！今天下午在副校长室你怎么不说？”
　　叶光“哈哈”笑道：“那不是守着石怀玉同志嘛！再说了，我那个时候是副校长！”
　　牛树茂笑道：“你现在不是？”
　　“我现在是叶光！普通老百姓一个！哈哈！”说着，趁牛树茂不注意，叶光把一个棋子换了个利于进攻的关键位置。
　　牛树茂浑然未觉，结果几步棋下来，就被将死了。不由狐疑道：“哎，老叶，我记得我刚才的棋没有这么糟糕啊，有古怪！”
　　“不服就重摆！”叶光心虚地把棋“稀里哗啦”弄乱，“什么古怪，就是你水平不行！找借口！”
　　于是再下。由于下雪，宿舍里的温度比平时要低。两人又下一盘，都感觉到有些冷，不约而同拽过被子披在身上，只露出个脑袋。叶光还嘀咕：“咱们学校什么暖气这是，一点也不管用！”互相看对方一眼，不由都“嘿”地笑了出来。
　　快十一点的时候郭泰从里屋出来解手，一推开门，看到两人身披棉被五彩斑斓的样子，不由狠狠吓了一跳。
　　......
　　3
　　雪一直下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学生们从被窝里爬起来，睡眼朦胧地走出宿舍楼，一看眼前的景象顿时欢呼起来，也顾不得赶到班里上晨读了，都争先恐后地向雪地里冲去，困意瞬间不翼而飞！一时间，激烈的“战斗”爆发了，晨光熹微的校园里，到处都可以见到拿着雪球追逐奔跑的身影。不时有女生满头是雪，尖叫着追赶刚才“袭击”她的男生，但又怎么追得上，跑了一阵，只好气喘吁吁地放弃......
　　牛树茂起床的时候，叶光仍然鼾声如雷。洗把脸出门一看，顿时大喜，只见整个校园白茫茫一片，如同一尘不染的世外净土。心底沉寂的童年情结不由被勾起，踩着半尺厚的积雪拔步向操场里奔去。不料刚刚从教工宿舍区露出头来，一个雪球迎面而来，“砰”地打在他的头上炸开，顿时弄得一头一脸都是。
　　“谁？”牛树茂抹了一把头脸，喝问一声。抬头看去，见对面站住几个小学生，都嘻嘻笑着看着自己。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学生正在“战斗”着。看来，是自己闯入他们的“战场”了。看着这几个小学生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牛树茂童心大起，一弯腰抓起一把雪，大喊一声：“我要报仇！”
　　“啊----快跑啊！”小学生们发一声喊，迅速逃跑，嘻嘻哈哈地笑声从远处传了回来。
　　抬眼看去，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路上，有很多学生正在忘乎所以地打雪仗，四一班、四二班的不少同学也在其中。看到牛树茂从南边走来，两个班的学生们立刻停止“战斗”，往教室方向跑去。
　　牛树茂并没有马上到教室，看到面前的雪景，他的心情忽然感到很是愉快，很是放松。有多久没有这种心情了？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着带着些寒冷但又纯净无比的空气，他感到精神大振。
　　四一班的同学们见到老板后，自然是忙不迭地跑到了班里，不因为别的，晨读的时间快到了。根据经验，不过片刻，老板就会到达。于是大家都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放声朗读古诗文。不料读了半天，老板竟然没来，不由都是感到有些奇怪。这时，靠近窗子的同学忽然喊了起来：“老板在那！”大家纷纷朝着外面远处一看，只见老板正背着手，在跑道上不慌不忙地围着操场踱步呢！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老板能去散步，我们就不能？”何有水第一个喊道。
　　“你也可以去啊？可是，你敢去吗？”金钟讥笑道。
　　何有水嘴里不肯示弱：“我当然敢！”
　　“那你去！”金钟激他。
　　“去就去！”何有水果然下了座，大步向门口走去。
　　两人的对话同学们是听见了的，见何有水真的要去，不由都瞪起眼睛看着他。
　　何有水刚到了教室门口，刘金霞喊了一声：“老板回来了！”
　　何有水立刻扭头往回跑，还是弯着腰跑的。
　　同学们顿时大笑，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老板还在散步。
　　刘金霞笑得最厉害，捂着嘴前仰后合的。
　　何有水回到座位上以后，立刻发现上当了，不由冲刘金霞喊道：“大虾，你敢骗我！你小心着！”
　　刘金霞扭回头，鄙视地看他一眼：“我就是不骗你，你敢去吗？你说实话！谁要是不敢去，谁是小狗！”
　　何有水当然不敢去。就是刚才他向外走的时候，也是想故意演戏逗逗大家的，本来准备出了门口就马上回来的，刘金霞的话只不过让他的这个“戏”提前结束罢了。听刘金霞说出“谁不敢去就是小狗”的话，尤其对方还是女生，他很气愤，当下大声道：“我敢去！”
　　刘金霞撇嘴：“那你去去我看看！”
　　何有水正想故技重施，可眼角的余光一瞥，发现老板已经结束了散步，正在向这边走，而且离教室已经很近了，便不作声了，狠狠瞪了刘金霞一眼道：“不和你一般见识！”随手翻开了书。
　　刘金霞才不怕他呢，见他不作声了，心里很是得意，大声道：“你果然是小狗！哈哈！小狗！小狗！小狗！”却没有注意到同学们的读书声忽然高了起来。
　　牛树茂围着操场走了一圈，感觉神清气爽，大步走向教学楼，刚推开教室门，就听到刘金霞大喊一声：“小狗！”不由一愣。
　　刘金霞听到门响，猛地扭回头，看到老板一脸怒色地向自己走过来，吓得赶紧端起书来。
　　牛树茂来到刘金霞座位旁边，生气地瞪着她道：“我刚一进来，你为什么就骂我？我得罪你了吗？”
　　刘金霞知道老板性格，一听就忍不住笑：“我不是骂你！”
　　同桌白玉英伸着脖子在一边看热闹，早“嗤嗤”地笑开了。
　　“那是骂谁？”
　　“骂何有水！”
　　“为什么骂人家何有水？”
　　刘金霞笑着说了说经过。牛树茂回头扫了何有水一眼。何有水立刻感到一阵冷风吹来，不由缩了缩脖子。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牛树茂也不准备小题大做，当下冲着全班大喝一声：“都高点声！”
　　立刻，朗读的声音空前响亮了起来。
　　在教室里呆了十几分钟，牛树茂来到教室外透气，就看到二班的教室门口贴墙根站着一溜学生，打头就是徐斌，后面是荆福泉、殷松、李炜，还有马春晓、孟文凤两个女生，都伸着手，捧着一个雪球。牛树茂不由笑了，这个不用问，肯定是老章来了。这几个倒霉的家伙一定是在外面玩疯了忘了时间，结果被老章抓个正着。不过这个方法实在是有些残酷啊！把雪放在手里让它融化，牛树茂记得小时候自己也试过，刚开始不怎么的，但到了后来雪化得差不多时，可是受不了啊。
　　看到语文老师走了过来，孟文凤首先喊了起来：“老师，救命啊！太冷了，我快受不了了！”接着马春晓也跟着喊起来：“老师，求求你了！你就替我们说句好话吧！”徐斌几个男生虽然没开口，但眼睛里也是流露出哀求的意思。
　　牛树茂走近了，看看他们手里捧着的雪球，还没化多少，这说明这个“刑罚”还刚开始，笑道：“活该！谁让你们光知道玩的？有句话叫做‘玩火自焚’，你们这叫‘玩雪自化’，哈哈！”
　　“老师，老师！好老师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两个女生知道语文老师心软，反复地给他戴高帽。
　　“你们不会自己把雪球扔掉吗？”牛树茂出主意道。
　　“我们不敢啊！要是扔了，我们班主任一定会让我们换上个更大的！”
　　看看几个学生的手上已经开始往下滴嗒水，徐斌捧着雪的手甚至都哆嗦了起来，牛树茂知道是时候了，开言道：“行了，都扔了吧！”
　　话音刚落，学生们立刻把雪球就地扔了，都把手揣到兜里取暖，嘴里还“咝咝”地发出声音。
　　二班的教室门开了，章治国走了出来，一看牛树茂在，而学生们已经把雪球扔了，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但仍旧装出很是生气的样子喝道：“还没化完就扔了？谁让你们扔的？去，一人再去雪地里拿团更大的，继续！”
　　学生们不敢说话，都求助地看着语文老师。
　　牛树茂笑道：“老章，是我让他们扔的！差不多就行了吧！”
　　章治国顺坡下驴，冲学生们一瞪眼：“今天的事情到这里，要是再次被我发现玩雪，可就没人救你们了！进去吧！”
　　学生们“稀里呼噜”进去了，章治国不由责怪牛树茂道：“你管他们干什么？本来想好好治治他们的！”
　　“适当治治就行！”牛树茂道。
　　“哎，又让你当好人了！”章治国无奈道。
　　“我本来就是好人！”牛树茂笑道。
　　......
　　4
　　上午还有一分钟上课的时候，王平安进到办公室里，一坐下就拿起一本语文教学参考书，气呼呼地“啪啪”使劲摔了好几下。看他的头发上，竟然有几根杂草，额头上也有个地方有些发青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污迹。
　　没有课的老师一看就知道有事，忙问：“又怎么了？”
　　王平安就等着大家这一问呢，于是说了经过。原来，又是近视惹得祸。这场大雪对别人来说是美好的景色，但对于离家七八里地的王平安来说就又成了“灾难”。今天早晨，他和上次碰到大雾一样，再次重演了“爬雪山过草地”的一幕！不，比那次还要悲惨！
　　大雪让路上的一切都成了一个颜色，在王平安的眼里，面前就是一马平川，公路沟似乎是从地面上消失了。和那次碰到大雾的时候一样，王平安开始还是逞强骑自行车，结果，不久就骑到公路沟里去了。在他高度近视的眼里，他根本分不出公路和公路沟的区别。从公路沟里拖着自行车爬上来，他咬牙又骑上车，没多久又下去了。额头上的乌青就是这第二次下沟碰的。再次爬上来之后，王平安不敢再骑车了，于是只好再推着走。雪很厚，推着走也很艰难，结果，又一次迟到了！
　　王平安之所以生气倒不是因为自己来的艰难，还是因为签到的事情。今天，几乎是大雾那天事情的翻版。他去签到的时候，值班的总务主任王道胜又把签到表给锁起来了！这回，王平安也懒得理论了，扭头就走，关门的时候也用了最大的力。教导处的门“咣当”一声大响，留下了一屋你眼望我眼的领导。
　　老师们感叹道：“我们的领导啊，怎么办事都一模一样呢？”
　　牛树茂笑道：“有个成语叫一丘之貉，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吧！”
　　邢辰道：“里面有一只还格外胖，是不是？”
　　牛树茂吓得忙摇手：“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啊！”
　　大家就笑起来，大家当然明白那只胖的是谁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王平安的情绪渐渐正常过来，起身到水缸前拿条手巾抽打抽打身上，又照着镜子梳理梳理头发，恢复了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
　　......
　　5
　　大雪过后，碧空如洗，太阳在天空中发出万丈光芒。
　　雪很快开始融化了起来。下雪不冷化雪冷，果然很有道理。下雪后的几天，空气迅速冷了起来，北风如刀，刮得脸生疼。有水的地方都结了或薄或厚的冰。于是，学校的暖气锅炉这才正儿八经地开始烧，办公室、教室里的暖气片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离元旦一个星期左右的时候，课间到传达室里的师生明显多了起来。他们是去拿贺卡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有贺卡雪片似的从四面八方飞来。老师的有，学生的也有。老师们的贺卡一般是过去的学生寄来的，有高中的，读大学的，还有参加了工作的。这代表着一份珍贵的情谊，老师们都是很重视的。几乎每天，办公室里都要演出这么一幕，老师们都互相询问：“你收到几张贺卡了？里面有能放音乐的吗？”收到贺卡多的，或者档次高的，不免就洋洋得意。反之，就有些悻悻然。
　　四一班和四二班的学生们也有好事的，买了贺卡写上“祝老师新年快乐”送给现任的各科老师们，别的老师们倒是很高兴地收下了，牛树茂却把两个班的学生都说了一顿：“一张贺卡多少钱？是你的钱吗？你如果真的看得见老师，那把学习搞好就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以后，不准再买！”
　　送贺卡的学生都感到很是泄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用在这件事上虽然不是很准确，但还是有点那个意思的！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初一到初三的各班都开始准备元旦晚会。怎么说拼死拼活学了一年，也该放松放松了。老师们普遍发现，学生们有个特点，只要不是学习的事情，他们就很感兴趣，就情绪高涨。比如说这个元旦晚会吧，老师们还没正式布置呢，学生们就已经自己动起来了，忙着准备节目的，忙着收钱买东西的，个个都兴高采烈。可以说，元旦前的这一个星期，大部分学生的心根本就没在学习上！
　　元旦晚会初四搞不搞？这是个问题。中学的历史上，有时候搞，有时候又不搞。好像没个固定的要求。这让初四的班主任们无所适从。请示主任石怀玉，石怀玉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看着办吧！”
　　于是六个班主任在一个课间开会讨论。意见分为两派，一派是老教师，二班班主任章治国，四班班主任田彩云，五班班主任王平安。他们认为，学生们本来就心野，如果再搞这么个晚会，一来二去至少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心里不踏实，还有什么心学习？所以，不同意搞。还有就是，搞这么一次晚会很是麻烦的。他们年纪大了，也不想操心。一派当然是剩下的三个年青班主任了，一班班主任牛树茂，三班班主任刘明亮，六班班主任邢辰。他们都同意搞，不怕麻烦，也不怕操心。更主要的是他们一致认为，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让学生们借元旦晚会这个机会放松放松，发泄发泄积压的负面情绪，对学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再就是，从初一到初三都搞，势必然对初四形成很大的影响，学习效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两派唇枪舌剑，争论得很是热烈，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也没有达成什么实质性的意见，还是应了主任石怀玉的那句话：“看着办吧！”
　　最终，三个年青班主任还是不管不顾决定举办元旦晚会，各自在班里一说，学生们立刻激动万分。三个老班主任一想，班级都挨着，隔壁班要是举行晚会，没举行的也上不下课啊！让学生们一边听着欢呼声、鼓掌声还有歌声，同时又聚精会神地上课，就是神也办不到。于是，他们最终也无奈地被裹挟着同意了。
　　元旦前一天是当地大集。中午饭后，牛树茂领着几个学生到集上采购元旦晚会用品。在一个卖拉花的小摊前正好碰到了也来采购东西的田彩云，也是跟着四五个男女学生。
　　卖拉花的老大娘就问：“你们都买这个干什么呀？”
　　田彩云正要回答，被牛树茂抢了先：“噢，我们准备结婚！”
　　老大娘疑惑地看着年青的牛树茂和徐娘半老的田彩云：“你们？”
　　牛树茂认真地点头：“是啊！我媳妇比我大十好几岁！不过，我不嫌她！”
　　田彩云在后面“啪”地就给了牛树茂一巴掌，笑骂道：“胡说八道！”
　　学生们围在一边，自然是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班的学生也对老板的德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这是个插曲，不再多提。
　　元旦说到就到了，五六天的功夫真的像眨眼一般！
　　牛树茂发现，从清晨开始，学生们的情绪就进入了一种兴奋状态，这一点，从晨读时候他们脸上控制不住的笑容就可以看得出来。事实上，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学生们都在等待中。等待太阳的落山，等待晚上的到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就会发现，他们都在异口同声地呼喊着一个词：“元旦晚会！元旦晚会！”这是初中四年最后的一个元旦晚会，在学生们的心目中意义十分重大！而这种情况，直接导致了上课质量的严重下降，这一天，有不少学生因为上课心不在焉被各科任老师严肃批评。
　　当初牛树茂在班里宣布要举行元旦晚会的时候，四一班的学生们纷纷问怎么搞。牛树茂就一句话：“我不管，我只管看！”他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平时，这帮孩子都是被各科老师牵着鼻子走，这回，就让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吧！所以，他自始自终都是采取了甩手主义，晚会表演什么节目，谁主持，现场怎么布置，他都一概不闻不问。
　　从下午开始，就有学生们不停地出入各办公室给任课老师们送贺卡，顺带还有一塑料兜瓜子什么的吃食。老师们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纷纷开吃，一时间，嗑瓜子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办公室一时间变成了老鼠窝。
　　夜幕降临了。一楼到四楼，欢声笑语不断。从下面看去，教学楼上灯火通明，各班级的窗户上都贴上了各种各样的剪纸，以雪花形状居多，这为晚会增添了不少浪漫和喜悦的气氛。
　　牛树茂从二楼走下来，迎面碰上了二班的几个男生、女生。他们一看见是语文老师，立刻“轰”地冲上来，不由分说，拖着就往班里走。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怕老师。想尽千方百计把尽可能多的老师请到班里，是他们感到最高兴的事情了。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力气还真大，牛树茂使出全身的力气都几乎抵挡不住，哭笑不得地叫道：“我等会儿再过来，等会儿一定过来！我先要到一班去啊！”
　　这时章治国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看到这幕场景不由大笑道：“再使点劲，把你语文老师拖进来！”说着竟为老不尊上来帮忙。牛树茂不由腹诽：“这个老家伙，开始商量的时候不同意举办，到了这个时候比谁也积极！”
　　二班的同学们一看语文老师被生拉硬拽拖进了教室，不由乐坏了，有的大声鼓噪起来：“老师，表演一个节目再走！”
　　“不表演节目不能走！”
　　“唱歌！唱歌！”
　　......
　　夏小雨看着语文老师左冲右突的狼狈样子，心里也充满了快乐。她在心底暗暗说了一句：“老师，元旦快乐！”
　　累了一身汗，牛树茂好不容易才从二班脱身，一到走廊上，就看见任文魁他们正焦急地等在教室门口那儿东张西望呢，一看到老板，都很是惊喜，迅速缩回头去。
　　门开了，看到那个每天都要出现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和那张熟悉无比的慈祥面容，四一班全体同学都不约而同地起立，爆发出了一阵掌声和欢呼声，他们的眼睛都看着老板，这个让他们又敬又怕又爱又恨的英俊青年！
　　牛树茂立刻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忙“慈祥”地笑着冲同学们摆摆手：“都坐下吧，坐下！”心里不由想到：“什么职业能和老师相比，就冲刚才那一刻，死也值了！”刚才的瞬间，他特意看了看杨志豪，见他也是满脸笑容地鼓着掌，不由大感安慰。
　　坐在讲桌前面的位置，牛树茂环顾了一下教室里的布置：黑板上是用彩笔写得“欢庆元旦”四个大字；四周一圈课桌是观众席，同学们亲亲热热地挤坐在一起，面前摆放着瓜子、花生、桔子、糖果等吃的东西。有不少同学手里还拿着歌词纸或者是抄歌词的花皮本子，看来是有节目；中间一大片空地，就是表演的舞台；教室屋顶的灯管上、风扇上都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还交叉扯着四条五彩斑斓的拉花；每块窗玻璃上，都贴着红色、绿色、蓝色等颜色的彩纸剪成的各种造型的窗花，有雪花，有小鸟，有小动物......这些布置成功地营造出了一种欢乐热烈的氛围，可见，学生们对于这个晚会是多么热心！
　　牛树茂很是满意，但同时却也有个念头产生：要是在学习上他们有这么大的劲头就好了！当然，这个念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煞风景了。以后再说。看到明显还有十几个同学没在，他问周围的同学道：“怎么少了这么多人？干什么去了？”
　　英语课代表魏月眉抢着答道：“去抓老师去了！”“抓”这个词用得着实有趣。
　　“抓老师？老师们犯什么法了？为什么要抓？”牛树茂笑道。
　　同学们都笑起来。
　　忽然教室门开了，同学们再次鼓掌欢呼。只见化学老师叶光挺着肚子被几个学生强推了进来。不一会儿，前任体育老师郭泰还有现任体育老师金涛也都被“捉拿归案”，金涛还拿着吉他，引得不少学生一阵惊喜大叫。最后，是物理老师何恒勇，也被两个学生拉着进来了。
　　五个老师并排落座，相互点头致意。今天晚上，由于搞晚会，有课的老师都回去了，没课的老师当然也不会来。能够找到这么多的老师，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马海鑫、杨书高等几个男生气喘吁吁进来，向牛树茂报告：“数学老师被二班抢去了，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抢不过他们！”这个“抢”字也用的很是有趣。
　　老师们、同学们都被他们的话逗得笑成一团。
　　牛树茂指示道：“这个不要紧，等会儿我们多派点人，到二班把你们数学老师给‘抢’回来！哈哈！”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这话说得，好像是要抢媳妇似的。
　　......
　　这个时候，教学楼各层的走廊上“抢”老师的场景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不时出现好几拨学生争抢一个老师的复杂局面，尤其那些教着很多班级的老师，哪个班见了哪个班“抢”，比如说教着全校美术的金枝和李敏，更是成了“抢手货”......
　　这个夜晚，师生们忘记了作业，忘记了考试，忘记了升学，心与心的距离空前地接近。
　　四一班的晚会主持人是语文课代表金燕和文娱委员曹明心。晚自习预备铃声响起的时候，金燕请示：“老师，咱们也开始吧！”
　　“开始！”随着牛树茂的大手一挥，歌声响起了，笑声响起了，掌声响起了！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大多数学生都克服了平时的紧张，不顾一切地表演了节目，主要是唱歌，而且基本都是流行的爱情歌曲！有几个女生唱得真不错，声音动听、曲调准确不说，更难得的是情绪和表情都很到位。她们唱的时候，那情意绵绵的样子使很多男生都不敢正视她们的眼睛。还有两个舞蹈，一个是几个女生的现代舞，一个是几个男生跳的霹雳舞，都很是火爆，很有感染力。学生们把手掌都拍红了！除此外，竟然还有相声、快板、小品、魔术等等，也都不错。
　　一边观看着，牛树茂有点震撼也有点疑惑：“学习这么紧张，时间这么紧张，他们是抽什么空排练的？还排练得这么好？真是奇哉怪哉！看来，他们的潜力还有待进一步开发和压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