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顶峰培训

　　在山镇高级中学培训全校学生自习课和考试课上堆放不同学科书籍，一旦有陌生人进来，便不动声色，不慌不忙地拖过其他学科的书籍或试卷之前，做事周密的大哥还是采取了稳妥审慎的步骤。
　　大哥找了十一个贴心的班主任和八个贴心的教研组长、备课组长调研，征求意见。为得到大家的真实想法，大哥一个一个地找，个别交谈。结果，除了一个教研组长态度暧昧之外，其他的班主任和教研组长都赞同搞这个培训。
　　晚上吃烧烤的时候，大哥告诉我，大家的意见跟我分析的完全一致。大家普遍认为，既然要教学成绩，又不想再回到素质教育业务能力培训上，与其躲躲藏藏地统一组织自习，统一组织考试，一旦被查到，还要面临一系列麻烦，倒不如把学生训练到位。
　　对那个态度暧昧的教研组长，大哥则是耐心细致地往自己的观点和主张上引导，最终也得到了对方的认同。
　　贴心班主任和教研组长、备课组长的意见，无疑使得大哥原本亮堂起来的心胸更趋明丽清爽，信心也就陡增。
　　晚休查完学生宿舍之后，大哥浑身舒展，面带微笑，再次邀请我坐到鑫慧烧烤屋里。
　　大哥说：“老三哪，‘梦之蓝’就免了吧。老实说，每次都喝它，我还真是拿不出来。你要还是不依不饶，那就权当今晚是喝闲酒，我保证，今天晚上，工作的事，一字都不提。”
　　我说：“话到心意到，我又不是个什么高级的人物，咱是兄弟，只要感情有，喝什么都是酒，不是？”
　　大哥说：“这还差不多。”
　　一心轻松的大哥跟上次酒后醉卧玉米秸丛里一宿的状态，判若两人。烧烤吃得不少，一瓶酒下肚之后，竟然没有明显的醉意，令人顿生万端感慨……
　　大哥端起新酌满的酒杯，一口就到了中央，然后，嘴贴在刚端上来的烤大虾上，麻利地撸下那只被烤得弯曲焦黄的大虾，细嚼慢咽，胃纳极佳，而无丝毫呕吐的意思。
　　我忽然发现，在不太明朗的灯光照射下，大哥弯曲的身躯，加上那张印着纹路、透着焦黄的一张脸和一段儿脖子，活脱脱就是一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烤大虾。幸运的是，烤大虾已经没有了意识，没有了思维，而大哥还保持着顽强旺盛的思想。
　　我说：“行了，酒喝多了伤身，尤其像我这样的，还肩负着造就子孙后代特殊使命的一介草民，真的没有必要再陪你喝了。”
　　大哥抬起头，白我一眼，说：“你得了吧，老三，别人你骗得了，我，你可是糊弄不过去的。你的革命种子早就播下去了，到现在已经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着呢；要不然，就凭你的智商情商，那天在“好在来”给你俩接风洗尘，你是不会喝酒的。”
　　我说：“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不喝了。”
　　大哥问：“理由？”
　　我说：“没有理由。”
　　大哥说：“那就得喝。”
　　我说：“我怕再在玉米秸丛里熬一宿。”
　　大哥急了眼，如烤大虾般焦黄的脸上泛上了浓重的红晕，说：“打人不打脸啊，老三，你怎么……”
　　我说：“好好好，我喝！”
　　大哥酒兴大发，超常发挥，倒是逼得我被动地招架应付，等到他醉意朦胧的时候，我早已摇摇晃晃了。
　　回山镇高级中学的路上，大哥很青春地说：“我……今儿……高兴……啊……老三……但是没……醉。你说说，这个培训……用不……用开个全体教师……会，说说啊？”
　　我说：“我醉了，不知道。”
　　大哥来了精神，说：“骗我！喝……酒定……律，说……醉……了是没……醉，说，没……醉，才……是醉了。”
　　我说：“那就是你醉了，我回去好好捋捋，明天一早给你答案哈。”
　　结果，懵懵懂懂的大哥在夜里两点半的时候就敲了我的家门。
　　林娜吓了一跳，一边往我怀里拱，一边说：“谁呀，深更半夜的……”
　　我一个激灵，醒来，抱紧林娜，安慰她说：“一准是大哥，今天夜里他值班，弄不好是前面学生出了什么状况。”说着，打开灯，冲外面喊：“谁呀？这么晚……”
　　果然是大哥站在外面，说：“我啊，老三，我睡不着了，你出来……”
　　我忙打断他，说：“你等等，我出去说。”一边歉意地对林娜说，“你别生气啊，老婆大人，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林娜叹口气，说：“我生什么气呀？都已经这样了。只是，你别上火就行。”
　　我开门拉上大哥就走，一边小声说：“你害苦我啦，老大！你不知道你弟妹今晚在这儿啊？”
　　大哥一拍脑袋瓜子，一脸的无辜，说：“我只知道，你结婚后校长给了你这间房子，算是安了个家，我怎么知道弟妹子昨晚来了啊？你又没提前跟我说。”
　　我说：“你喝酒喝得忘乎所以了，老大。我明明在烧烤屋跟你说起过，你怎么现在说‘不知道’了呢？”
　　大哥抻着脖颈子，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老三，我对满校园的路灯发誓！”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得得得，我知道，要么，你喝得不知天南地北，没往心里去；要么，你被酒精烧得到现在还没清醒；要么，你就是故意的，不怀好意。你值夜班，不回家睡觉，韩梅嫂子知道，她不用为你担心；可你却故意深更半夜来敲我的门，让我和林娜都不得安生！”
　　大哥说：“对玉皇大帝发誓啊，老三，我真的没！”
　　我一屁股坐在值班室铁床上，说：“说吧，怎么啦？你该不是又为培训的事睡不着觉吧？”
　　大哥说：“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老三！我还就真的为这事呢！到底有没有必要在全体教师会上做个说明啊？你知道的，这件事，需要全体上课的老师知道并配合，才能奏效呢。”
　　我没好气地说：“你还能不能当这个流泪的小官儿啊，老大？怎么就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拿不定主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呢？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老大！”
　　大哥的声音就幽幽的，如同幽深的洞穴里透出来一丝微弱的、沾着湿气的光亮，孱弱，孤独而又可怜。
　　大哥说：“你还以为我愿意当啊？可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我知道，深更半夜叨扰你，尤其林娜，太不妥当，太不应该，太滑稽，太可笑，可是，我真的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你家门口……”
　　摊上这么个可气又可怜的大哥，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说：“我觉得，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声势浩大。理由是，既然那些贴心的班主任和教研组长、备课组长一致赞同你的这个培训，那就说明民意基本上是认可的，至少不是深恶痛绝、极力反对。剩下的，就是在其他班主任和教研组长、备课组长身上下点儿功夫，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就行了，但是，必须保证每个班主任的理解和支持。下一步，专门委托班主任在班级做好培训就行了。任课教师没有必要参与培训，你也就没有必要开全体教师会，通报这件事，他们通过其他的途径知道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因为即便他们在班级监场或者巡回辅导，一旦有陌生人进入教室，他们也没法发出让部分学生撤换学习资料的指令。每个班级，只需安排门口的一名学生，以咳嗽声作为信号，就可以了。”
　　大哥说：“那万一这个学生，或者其他学生确因生理原因咳嗽了呢？就像上个学期那次，门卫忘了关闭麦克风，感冒咳嗽导致教室虚惊一场，一片混乱，就连你都摔坏了胳膊那样？”
　　我说：“你个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啊？你不能规定咳嗽三声，再加上让其他学生抬头确认一下这么个环节的培训啊？”
　　大哥的培训活动，就按照我的思路，有条不紊地进入到实施阶段。
　　在全体班主任会上，大哥先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了班主任能和学校想到一块儿的大局意识，然后，对培训的重要意义做了深入的阐述，最后，对整个培训工作做了精细的指导，着重强调了四点：
　　“第一，要让每个学生充分认识到，这个培训，与平日倡导的诚信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明白这种欺骗行为的性质与自身学业利益的关系。
　　“第二，要安排好发信号的学生，必须落实‘定位置不定人’，因为班级的座位经常调整。
　　“第三，要安排好不同区域、固定位置的学生撤换学习资料。基本原则是，能小范围动，不大范围动；后面的学生动，前面的学生不动；一进门视线好、容易看到的位置不动，视线不好、不容易看到的位置动。
　　“第四，所有动的学生必须不慌不忙，沉着冷静，不显山、不漏水地完成学习资料的撤换。告诉学生，你反应再慢，无非就是陌生人走到你跟前了，你还没更换完学科资料，或者没来得及更换学科资料。这不要紧，即便陌生人走到你跟前，也无所谓，你只要不慌不忙地更换学科资料，就是正常的，因为他走到你跟前，你正好完成了这一学科的自由学习，开始学习下一学科了嘛！在任何人面前，学习什么，学哪科，都是你的自由和权利，谁都干涉不了。无论如何，要训练学生处变不惊、有条不紊的心态和能力。如果慌里慌张，或者一窝蜂地、整齐划一地完成动作，那就是不打自招。”
　　有了大哥如此精细到位的指导，山镇高级中学的学生们，在陌生人进入教室之后，了无痕迹地撤换学科学习资料的培训活动，得以顺利推进，培训活动历经三个大课间，由混乱无序到渐趋完美，再到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