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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中考春秋      作者:俞勒大叔      发布时间:2024-08-30 09:40:57      字数:14594

  1
  周六上午第五节课,一至三年级的班主任们无一例外都占领了最后的十几分钟,为了一件事情:催交下个月的饭费!
  班主任们站在讲台上,挥舞着手臂,充分发挥了“忽悠”的才能,慷慨激昂地唾沫横飞地历数在校吃住的无边好处,目的当然是“诱惑”尽可能多的学生到校吃住。
  ......
  “放学!”随着一声声“释放令”的发出,教室门大开,学校门大开。如同开闸的洪流一般,学生们的自行车大军很快就冲出了学校,然后循着乡间的道路分散到四面八方,渐渐远去,一路撒下阵阵的歌声和欢笑。
  下午第三节课后,初四各班终于也迎来了暂时的“解放”,陆续放学。当然,班主任们在临放学的时候也不免都就食宿问题“忽悠”了一番。
  高梅梅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一阵阵难受。一直到走出教室,老板也没有说给她调座的事儿。说是本周内一定给自己调座的,可他说过的话不算,实在是太可恨了!看来,他一开始就是要骗自己的,就是耍自己的,可恨自己还相信他,还觉得他英俊,觉得他是遇到过的最好的班主任!想着当时老板说话时的样子和笑容,高梅梅现在觉得无比“丑恶”......
  拐过街角一个大酒店的时候,四一班几个同学的身影在一个胡同口一转就消失了。她知道那里有个隐蔽的网吧。不用问,这几个家伙肯定是去上网打游戏了!要是以往,她发现了一定会告诉老板的,可是现在吗,她冲着脑海里“丑恶”的老板冷笑了一声:“哼,都去上网才好呢,我绝对不会出卖他们的!臭老板,谁让你不给我调座呢!”
  一棵大槐树出现在视野里,家就在前方了。又是整整一星期没有回来了!
  看着那熟悉的大门,高梅梅的鼻子不由一阵阵发酸,眼泪也开始在眼睛里打转。推开大门,看到妈妈的身影,她实在忍不住了,把自行车一扔,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妈妈的腰,伤心地哭了起来!
  高妈妈明显被女儿的举动吓坏了,手忙脚乱地给女儿擦着眼泪,着急地问:“梅梅,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和妈妈说,啊?”一边冲屋里喊:“高立刚,你快出来,你闺女出事了!”
  “什么?”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高立刚浑身一哆嗦,猛地跃起身跑到外面,看到抱在一起的娘俩,大声喝问:“出啥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梅梅一回来就哭,问也不作声!”高妈妈焦急地看着爸爸。
  “嗨!叫你吓死了!没问明白就乱咋呼。”高立刚没好气道,“啥,梅梅,你松开你妈!说说到底啥事哭成这样!”
  “说啊,梅梅!我和你爸快让你急死了!先别哭行不行?”高妈妈搂着女儿的肩头一迭连声地催问。
  高梅梅渐渐平静下来,抽抽嗒嗒地说了班主任说话不算数到现在也没有给她调座的事儿。
  一听完事情的经过,高立刚就气得嚷道:“这就叫出事啊?我看你班主任不给你调座,活该!”说完,扭头又进了屋,盘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一听爸爸不仅不同情自己,还向着班主任,高梅梅不由悲从中来,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
  这下慌得高妈妈又是好一阵安慰:“好孩子,别哭啊。别听你爸的,他就那熊脾气!”
  拉着女儿到了里屋,高妈妈又仔仔细细询问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梅梅啊,你原来回家不是老说你牛老师多么好,多么帅,还多么有意思吗?”
  一听妈妈这么说,高梅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板的行为真是辜负了原来自己对他的“表扬”啊:“我瞎眼了!他才不好呢,他是个大坏蛋!他也不帅,他就是个丑八怪!”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说老师呢?”高妈妈急忙批评女儿,“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老师啊!不要乱说话!”
  “哼,我恨死他了!说话不算话,把我当小孩子耍!让我在同学们面前丢人现眼!我恨不得咬他一口!”高梅梅怒火熊熊。
  “我看,你牛老师也许是给你调座的过程中碰到什么困难了呢?或者是忙得忘了呢?他不会是故意的!”面对这时的女儿,高妈妈只好反复耐心地劝说了。
  “哼,他要不给我调座,我就不上学了!”高梅梅继续说着狠话。
  “砰!”里屋的门被猛地推开了,高立刚气呼呼地叉腰站在门口:“高梅梅,你敢再说一句不上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娘俩虽然在里屋说话,但他在外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女儿的任性和不理智,让他越听越气,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不上了!”高梅梅先是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就咬牙顶了一句。“不管了,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她心里暗暗想道。
  “我看你是真的欠揍啊!”高立刚眉毛一竖,就要冲过来打女儿,被高妈妈死活拦住了,气得大吼一声:“你就护着她吧,早晚让你惯坏了!”一摔门走了!
  2
  对于初四的学生来说,虽然周日仍要上学,但比起平时来心情要放松自由多了。
  一是上课的时间晚。早晨七点半上课,下午两点上课。再就是课间长。上午、下午各上两节一个半小时的大课,中间休息半个小时。更重要的一点是,周日可以尽情地在校园里玩耍,班主任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和平时一样禁止。因此,很多同学都拿来了乒乓球拍,还有篮球、足球等等体育器械。
  早晨上课前,教学楼前的十几个水泥乒乓球台就都被占领了,有挥拍战斗的,有观战助威的,叫喊声、喝彩声不断。操场中间,一帮足球迷也在飞奔着追逐。而实验楼东边的篮球场地上,两场篮球赛正在激烈进行,人人汗流浃背。虽然天气已经不再炎热,但仍有不少人只穿着裤头光着脊梁,身上“腾腾”冒着热气。
  初升的太阳万丈光芒,校园里生机勃勃,微微的寒意中,火热的青春气息在尽情地流淌!
  牛树茂背着手,在跑道上慢慢地走着。看着校园里学生们欢快的景象,也不由受到感染。一眼扫过去,他看到一班、二班很多个在课堂上半死不活的学生,此时此刻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大喊大叫大笑,全然没有了一点畏缩和木讷。要不是亲眼看到,他都不敢相信他们还有这样的一面。也许,这才是他们本来的面貌吧。心里不由叹息道:“这才像是孩子,这才正常啊!”事实上,周日他的心情也很放松和悠闲。
  很多学生早已经发现了语文老师高大的身影,但并不害怕。虽然老师们并没有说周日可以玩,但既然没有禁止,那就是默许了。
  “哎,老板!”几个一班的女生正在乒乓球台那儿,看到牛树茂,纷纷指点着说。
  “你看现在的老板像不像个老头子?”白玉英笑道。
  “哎,真的很像啊,走的那么慢!要是拄上根拐杖就更像了!”刘金霞笑嘻嘻地看向跑道上老板的身影。
  “好啊,你们骂他是老头子,看我不和老板说。老板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高胜男笑道。
  “你敢!”白玉英和刘金霞立刻冲向高胜男。高胜男赶忙逃跑。
  牛树茂这时走下了跑道,向乒乓球台走来,正好看到白玉英和刘金霞逮住高胜男在呵她的痒。高胜男一边笑,一边叫:“老师,救命啊!她们要灭口啊!”
  “胡说八道,灭什么口?”牛树茂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声,脸上带着笑意。
  “老师,刚才她俩看到你在散步,都说你很像老头子!”高胜男挣脱开白玉英和刘金霞,跑到老板面前告状道。
  “啊?竟敢这么污蔑我!”牛树茂向着两个女生一瞪眼,“上了课先提问你们俩!”
  “哈哈哈!”白玉英和刘金霞并不害怕,反而笑起来。她们知道,老板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呢!更何况,老板现在虽然在瞪眼,可分明也在笑。
  不远处的乒乓球台上,正在“战斗”的两个女生是一班的曹明心和二班的孟文凤。两人的水平一样“臭”,一看就是小学一年级的技术,几乎就是田彩云与付爱玲老师的翻版。
  看到如此低水平的“战斗”,牛树茂忍不住笑起来:“你们是在打球还是练拾球呀?啊?”
  曹明心和孟文凤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师,我和你打!”刘金霞自告奋勇道,过去夺过曹明心的球拍递给牛树茂,自己拿过孟文凤的球拍。
  “你和我打?”牛树茂笑了,“我怕你打的球一个也不着案啊!”
  “你看不起人!我要是着案了怎么办?”刘金霞笑问。
  “这样,我发六个球,你要是能有一个着案,一个星期内你都不用做语文作业!”牛树茂手拿球拍笑道。
  “好,你可不能说了不算!”刘金霞大喜。
  “那要是都不着案呢?”
  “那我就擦一星期黑板!”
  “哈哈哈,我敢保证,下一星期擦黑板的值日生肯定很感激你!”牛树茂大笑。
  见有好戏看,很多男生、女生都围了过来。
  牛树茂喝一声:“第一个球!”把球一抛,球拍迅速地一转一削,球跳跃着到了刘金霞那边。
  学生们都瞪大眼睛看着。
  刘金霞用拍子一接,倒是接住了,但球却在半空拐了弯,划过一道斜斜的弧线,毫无悬念地落在了乒乓球台的左边地上。
  “啊!”气得她跺着脚大叫了一声。
  围观的学生们都嘻嘻哈哈地议论起来。
  接下来,牛树茂又发了两个球,结果,无一例外,刘金霞只要一接球,球就拐弯落到左边地上。
  刘金霞握着球拍,哭笑不得。
  “刘金霞,我命令你,下面三个球,要让它落在右边!”牛树茂笑着说。
  “我偏不听你的!”刘金霞恨恨地瞪着老板。
  “那就让事实说话!”牛树茂笑着,换了个姿势发球。
  果然,这三个球都落到了乒乓球台的右边。
  “老师欺负人,你用旋球!”刘金霞气道。
  “谁规定打球不能用旋球的?”牛树茂乐了,“别废话,下周一到周六你擦黑板!”
  学生们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道:“大虾擦一星期黑板!大虾擦一星期黑板!”
  “太自不量力了,什么水平,也敢和语文老师打!”
  “就是,就是!愿赌服输,不能赖账!”
  ......
  “我就是不擦!”刘金霞被大家说恼了,眼睛红红地把球拍往地上一摔,扭头向教室走去,边走边擦眼睛。这会儿她也没心思计较“大虾”这个外号了。
  这回轮到牛树茂哭笑不得了,不是开玩笑的吗?怎么就哭了呢?
  “老师,我和你打!”二班的一个男生黄帅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还打什么?你也想擦一星期黑板!”刚刚“打”哭了一个,牛树茂失去了兴趣,不由训斥道。
  黄帅讪讪退下,引起学生们的一阵笑。
  看看表,已经七点十五分,牛树茂向教室走去。一班有机灵的同学就离开球台,也跟着往班里走。
  到了楼门口,牛树茂果然回过身,喊了两个字:“回来!”
  这一嗓子的威力非同小可,一班的自然跑不迭,二班的也不敢怠慢。其他班的见一班、二班的跑了,心里也不由得慌乱,不敢耽搁,纷纷撤退。一会儿的功夫,校园里就没人了!
  到了教室里,那就要学习。学生们拿出课本、练习册或者是作业什么的,开始做上课的准备。
  牛树茂在教室里转了一大圈。看看快到上课时间了,岳静的旁边还空着,高梅梅竟然没来!开学伊始,他就明确规定:如果不是在学校里,请假必须要家长亲自打电话。可现在,自己也没有接到高梅梅家长的电话啊!难道是在路上出事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谁知道高梅梅为什么没来?”他提高声音问道。
  同学们的目光都看向岳静旁边的空位。
  “老师,我知道!”崔亚楠站了起来,面色古怪。
  “怎么回事?”牛树茂敏感地意识到有问题,问道。
  “这是高梅梅给你的!”崔亚楠递给牛树茂一张纸条,“我家离她家不远,昨天晚上她到我家,让我把这张纸条给你!”说着坐下。
  “嗯!”牛树茂点点头,展开纸条,只见上面确实是高梅梅的字迹,只写了六个字:“不调座,不上学!”
  崔亚楠留心观看老板的脸色,见竟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由暗暗奇怪。心想:“老板可真是沉得住气!这么明显就是威胁性的话语,换了自己,早气歪了鼻子了!”
  牛树茂若无其事地把纸条放到衣兜里,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啪!啪!”地拍了两下,严肃地说:“我再次重申一下请假的纪律,希望大家记住。凡是从家里请假,只能有一种方式,那就是让家长给我打电话。用假条不行,发短信也不行,捎口信更不行。而且,如果我不准假的话,必须乖乖地来上课。更不能不请假不来。否则,后果将是想象不到的严重!高梅梅今天没来,请崔亚楠捎了一张请假条,这已经违反了纪律。等她回来,等待她的将是严厉的惩罚!哼!”
  随着他这一声“哼”,很多同学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崔亚楠!”牛树茂忽然喝道。
  “到!”崔亚楠哆嗦了一下,急忙站起。
  “你知--罪吗?”牛树茂“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女生,拖长声音问道。
  “不知!”崔亚楠被老板的腔调影响不由自主答道。
  下面很多同学差点被这一问一答逗笑了。怎么这是?古代衙门审案啊?听老板那声音拖得,眼看就要唱起来了。而崔亚楠的回答,也是戏文。太可笑了!可眼看老板那表情,那眼神,谁又敢笑?只好憋着。
  “你明明知道咱们有这个请假的纪律,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啊?你就不应该把纸条接过来,你应该当场拒绝她!再有下次,定斩不饶!坐下吧。”说到这里,牛树茂的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啊!”听后果这么严重,崔亚楠狠狠吓了一跳,急忙坐下,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听全班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很多男同学把桌子拍得“咚咚”响以表达自己快乐的心情。
  刚才哭过的“大虾”刘金霞同学,此时早忘了擦一星期黑板的倒霉事情,也揽着同桌的肩膀笑得十分开心。
  “哈哈哈!”牛树茂也开怀大笑。和学生逗趣,其乐无穷呀!
  这时,崔亚楠终于明白了过来,捂着胸口,气得狠狠白了牛树茂一眼,心里骂道:“臭老板!真会演戏!”随即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好了,上课!”
  “起立!”
  “坐下!”
  随着班长任文魁喊班的声音,星期天的第一节语文课正式开始了。
  3
  看到高梅梅那张纸条的时候,牛树茂心里其实是有点冒火的,但努力压住了。毕竟正主儿没在,发火也没对象。高梅梅赌气,其实冤枉牛树茂了。虽然说好的是本周内调座,可现在是周日,也在本周的范围内啊。只能说她太过心急。
  第一节下课后,牛树茂叫任文魁和同桌吕芮到办公室。关于给高梅梅调座的问题,他这几天反复考虑了多个方案,最终还是决定“牺牲”吕芮。吕芮这个女生个性没有那么强,心软,好商量事情。
  “看看这张纸条!”
  任文魁和吕芮好奇地伸头看去,看完了都一愣。
  “任文魁,高梅梅因为不能和你同桌都不上学了,你去把她叫来吧!”牛树茂看着任文魁道。
  “我不去!”任文魁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去了她老爸说不定会拿棍子撵我!老师,可能你不知道,她老爸很凶。哪个男生要是给高梅梅打电话,要么是一下子就挂了电话,要么是被臭骂一顿。”
  “哦,有这回事?”牛树茂感兴趣了。
  “是真的。咱们班好几个男生挨过他的骂。后来,就没有男生敢给她打电话了!”任文魁道。
  “哦!我知道了!”牛树茂若有所思。看来,高梅梅爸爸的教育思想有些偏激啊!“吕芮,高梅梅不上学了,你说该怎么办?”他转头问吕芮。
  吕芮眨巴着眼睛:“老师,要不这样,我和高梅梅换过来吧!”
  牛树茂倒一愣,随口问道:“你舍得任文魁?”
  “我......”吕芮的脸红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舍得”吧,不好。说“不舍得”吧,更不好。主要是这事儿和“舍得”、“不舍得”没关系啊!这个可恨的老板,有你这么问女生问题的嘛?
  任文魁想笑不敢笑。对于老板好开玩笑的个性,他算是领教够了。
  “任文魁,你愿意和高梅梅同桌吗?”
  “我......”任文魁也和吕芮一样噎住了。这不故意难为人吗?说“愿意”吧,不好。说“不愿意”吧也不妥。他的大眼睛在眼镜下面转了几转,终于道:“我无所谓啊!”
  “好了!那咱就这样,吕芮和岳静同桌,高梅梅和任文魁同桌。不过,吕芮还在前面位置不用动,让岳静过来,任文魁到后面去。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行!”两人点头。
  “那,回去你们就换过来吧!”牛树茂吩咐道:“吕芮注意,岳静和你同桌,你要主动帮她学习。虽然她爱说爱笑,但如果控制得好,那不是缺点。我觉得,你应该向她学习学习。你的性格有些,嗯,有些‘闭关锁国’了!任文魁呢,也不要有什么想法。虽然因为高梅梅的原因把你调到后面去了,但我相信你,这不会影响你的成绩。你还要帮助高梅梅,还要带动周围的同学。别忘了,你是班长啊!有责任和大家共同进步!”
  两人都点头。
  “走吧!”
  终于解决了这个头疼的问题!牛树茂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交叉搭在脑后,“呼!”地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却在想着任文魁这个学生。
  任文魁这个全级第一,性格上可以说是很完整,很健康。可以想象,从小学到初中这九年间,他一定是老师们的宠儿,甚至从没有挨过任何形式的批评和惩罚。与此同时,他也一定是同学们仰望的对象。没有谁会得罪他,就算是那些惯于调皮捣蛋的学生也不会惹他。他个子并不高,力气并不大,性格也很平和,但却和所有的同学都保持了一种良好的关系。他的脸上永远是笑嘻嘻的,学校生活对他来说,是轻松的。学习也好,作业也好,他都没有压力。每天的十几节课,对大多数同学来说是煎熬,但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享受。牛树茂甚至想,就算是他不用老师教,很多科目也是谁也抢不走的第一名。只是,这样的学生太少了啊!牛树茂忽然想到自己上学的时候,和任文魁的现在何其类似啊。记得自己当年,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前三名,老师们都宝贝得不行,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对学习差的同学,老师们那是恶声恶气,而对自己,永远是面带笑容,和颜悦色。自己当年和任文魁唯一的区别就是,虽然学习成绩好,但也没有少捣蛋,惹了不少事情。也就是说,自己当年有两种身份同时存在,一个是从成绩看的,绝对是好学生。另一个则是从听话不听话上说的,绝对是坏孩子。“好学生”和“坏孩子”如此矛盾地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实在是不多。现在想来,自己当年“坏”的一方面,正是孩童天性的体现。而自己学习的“好”,正是这“坏”的保护伞,使自己的个性能够较完整地保存到了高中、大学,乃至于现在。如果自己学习不好呢,那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小牛,上课哪!”正想着,初四主任石怀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石,没休息啊!”牛树茂停下思考,扭过头看向石怀玉,他知道石怀玉今天没有课,所以这样问。
  石怀玉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来,“不来看看不放心啊!”
  “有啥不放心的?”
  “敢情你不当主任,你是不知道啊。我从暑假一压上这个担子,整天就觉得头沉啊!你看看我的头发,最近掉得多厉害!哎,忙坏我了!”石怀玉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牛树茂抬头看看石怀玉的头顶,可不是,有的地方真的快见着头皮了。不过,这好像和当不当初四主任没关系吧,过了四十,很多人就是坐着没事也是秃顶的。
  “去年咱们学校的中考成绩不怎么样,明年能不能打翻身仗还是个未知数。我的压力大啊!”石怀玉的语气十分诚恳,“分班,安排课程表,制定复习计划,开这个会开那个会,又要上课......这两个多月,我就没有闲着一会儿。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啊!”
  “老石啊,老那么紧张也不行啊!要适当放松啊!”牛树茂随口开解道。
  “我尽量吧。”
  “那个,老石啊,上一回我有点冲动啊!我年青,你别往心里去!”牛树茂也很诚恳地道。
  “没事儿,那事儿我早忘了!再说,也是我不对。回头例会,我要单独说说这个体罚学生的事儿!”对于牛树茂能主动道歉,石怀玉显然很高兴。毕竟,今年他是主任,尽力和老师们搞好关系很是重要。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看看第二节课快到了,这才各自打住。
  对于石怀玉,牛树茂说不上多么反感,也说不上多么喜欢。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让你反感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真是个异类啊!多年来的交往,使他知道,此人教学也好,处世也好,当领导也好,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呆板和认真!有时候,“呆板”甚至能变成“死板”,“认真”能变成“机械”!一个人一个性格,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月考后他虽然用小棍子打学生,但平心而论,应该也不是出于恶意,是真的着急,真的恨铁不成钢。而刚才石怀玉的“倾诉”应该也不是自我“夸耀”。暑假初四开学以来,老师们是轮流上课,而石怀玉确确实实是每一天都到校。牛树茂看得到,其他老师们也看得到。他的忙不是假的,他的辛苦也不是假的。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这个“主任”还是尽心尽力的。至于最终能不能当好,那是另一回事了。当然,这个“当好”在牛树茂看来,一是能不能获得老师们的认可。二是能不能使初四的中考成绩提上去。
  第二节课后,牛树茂、王平安、章治国三人上完课先后回到办公室。聊了几句,章治国提前走了。牛树茂和王平安随后走出。
  下午没有课,牛树茂心情很放松,问王平安:“中午怎么吃?要不咱去喝点酒吧?”
  王平安这一阶段也感到很累,下午他也没有课,闻言点头:“到哪去?”
  牛树茂刚要说个地方,透过窗口,正看到章治国骑着自行车出校门的背影,心里一动,不由笑道:“我们就到他家去!”
  王平安道:“你和老章打招呼了吗?”
  “哈哈!我们不打招呼!”牛树茂越想越得意,“咱们偷偷跟在老章后面,跟到他家。到了坐下就吃!哈哈!到时候看老章怎么个表情!哈哈!”
  王平安也乐了:“好主意,咱们就当一回真正意义上的不速之客!哈哈!”
  章治国在前面躬身骑车,一心一意往家里赶。根本没有发现,数百米的后面,有辆摩托车正在锲而不舍地跟随。
  4
  高梅梅下午早早就到校上课了。
  中午,是崔亚楠跑到她家,把班主任已经给她调座了的好消息告诉了她。她一听就高兴坏了。
  妈妈笑了:“你看,白哭了吧!还耽误了一上午的课。我就说,你班主任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你呀,都十七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赌气。”
  爸爸冷着脸道:“梅梅,下午去上课,第一件事情是和班主任道歉,并且表示感谢!还有,如果以后再赌气不上学,那就永远不用上了!”这回,高梅梅心中有愧,没有反嘴。
  上午十一点放学,下午两点上课。中间足足有三个小时的吃饭和休息时间。对于初四来说,那不仅是充足了,应该用“奢侈”来形容了。很多学生为了这难得的“奢侈”,干脆就没回家吃饭,从外面买了几个火烧或者包子,吃了以后就继续在校园里疯玩。尤其是打篮球的那帮男生,干脆轮流着吃饭。汗流浃背地下场,三口两口吃完就再上。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篮球场上的战争依然是激烈无比,不时有精彩进球出现。
  此时,牛树茂两人已经从章治国家里吃完饭回来,正在办公室里喝着茶看篮球场。
  牛树茂一直认为,在各项体育运动中,篮球是技术难度比较高也是消耗体力比较大的一项,而且,也很具有观赏性。另外,能培养团体协作意识,还有助于交朋友。正在打球的里面有四五个是一班和二班的学生,他发现,这些学生大部分是成绩在班里排名靠后的。学习好的仅有一个,就是二班的荆福泉。虽然其他学生并不认识,但牛树茂可以断定,他们的情况应该和荆福泉一样。这反映了什么问题呢?仅仅是这些学生贪玩吗?不是。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那就是,绝大多数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根本不擅长或者是没有体力进行这项体育运动。学习好了,身体却变成了“豆芽菜”,有的尽管很胖,比如说一班的高帅、贾海鑫,但从本质上来说也是“豆芽菜”,是格外肥的“豆芽菜”!这是必然的代价,也是普遍的现象。
  “报告!”
  “进来!”
  正想着,高梅梅来了。
  高梅梅是从班里来的。到教室一看,果然,岳静已经到了前面和吕芮同桌,而大头赫然在自己的座位一边,正和周围的同学高谈阔论呢!
  “老师!”高梅梅走到办公桌前面,小声地叫了一声,自己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噢!高梅梅同志来了!”牛树茂笑道,随即把那张纸条放在桌子一角,“你的这张纸条让我想起了一位革命者的名言啊,不自由,毋宁死!真是让我心惊胆战啊!”
  “老师,我错了!”对于来办公室的场面,高梅梅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老板这样的语气,哪还不知道怎么办,急忙道歉。又想起爸爸嘱咐的,忙又道:“谢谢老师给我调座!”
  “谢什么?你不骂我我就烧高香了!”
  高梅梅想起自己对妈妈说的话,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忙道:“我怎么会骂你呢?”心里暗暗决定,一定不能让老板和妈妈见面。否则,一旦妈妈出卖了自己,就完蛋了!
  “没骂我就好。不过,高梅梅啊,咱们原先说的是本周内调座啊,你说这星期天是不是在本周内啊?”
  “是!”
  “那你没有请假就不来上学是不是违犯了纪律啊?”
  “是!”
  “那你是不是该挨罚啊?“
  “是!”
  “你怎么只会说这一个字啊?”
  “是!啊,不是。”高梅梅只想赶快熬过去,哪想到老板会忽然转换话题啊,结果习惯性地回答,闹了个笑话。
  “哈哈哈!”牛树茂笑了起来。
  高梅梅暗暗松了一口气。老板只要笑了就没事了。
  “任何人违犯了纪律都要处罚,你当然也不能例外。更何况,你私自不来造成的影响很坏。你要记住,这里是学校,不是在家里。所以,不能胡乱耍小孩子脾气!”牛树茂认真地教训道,“你回去后,写个检讨贴到教室后面。再就是,为了表示惩罚,你和刘金霞负责擦下周的黑板。”
  “刘金霞?”高梅梅上午没有来,自然不知道刘金霞和老板打乒乓球的故事,闻言感到很奇怪。
  “就是刘金霞。你和她说就行了,就说是我说的。她要是不干,那你就告诉她:后果自负!”牛树茂也不解释。
  “老师,我知道了!”
  “那你回去吧,和任文魁好好地学习学习,争取成绩取得大的进步。”
  “我一定好好学。我走了,老师!”
  “嗯!”
  高梅梅刚走出办公室不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转回来。
  “老师,我和你说一件事情。星期六下午我放学的时候,看到咱们班里好几个同学去网吧了!”
  “都是谁?”牛树茂一惊,这可不是个小问题。
  “我看到的人里我们班的有杨书高、耿文龙、项林超,对了,还有齐雨辰。”
  “好,我知道了!”
  “老师,你可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我不会出卖你的。以后,班里有违纪的现象,随时告诉我!”
  “嗯!”
  高梅梅走后,牛树茂的脸色阴沉下来。凭他的经验,偷偷上网吧的绝对不止这几个人,看来,又要“破案”了。
  5
  晚自习前半小时,牛树茂来到班里收饭费。
  各年级各班的班主任没有特殊情况的也都来了,他们要做的事情和牛树茂一样。不为别的,是为安全起见。原来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件:学生把钱拿来了。班主任周一来收,结果有的学生的钱就丢了,也不知道是在班里还是在宿舍丢的。查又查不出来,学生很丧气,家长很憋气,老师很生气,而同学们都担了嫌疑。
  学生们陆续上来交钱,不大一会儿,牛树茂就收了厚厚的一大叠。看着这些钱,他不由遗憾地感叹道:“哎,都是我的该多好啊!”
  听见的学生们都笑了起来,议论道:“咱班主任是个财迷啊!哈哈!”
  收起钱,牛树茂仔细看看名单:在校吃饭的人数为34人,剩下的十几个人家都在近处。嗯,不对,还有一个人的家在远处,还是个女生,非是别人,正是月考进步了60个名次的梁如月。这可不行啊!安全重于泰山!按学校规定,不在校食宿的学生晚自习后必须由家长来接,别说是女生了,就算是男生也不能破例。有前车之鉴啊。去年中考前夕,初四几个男生仗着身高马大,就没让家长来接,结伴一起回家。不料在路上碰到几个喝醉酒的小青年,不由分说就打。其中一个学生被打裂了胳膊,吊绷带吊了两个月。幸亏是右臂,要不然就耽误中考了。
  “梁如月,你出来一下!”
  梁如月来到走廊上。这是个其貌不扬的胖女孩,局促地站到牛树茂面前。
  “这个月不在学校吃住了?”
  “嗯!”
  “那晚自习怎么办?”
  “老师,我想晨读和晚自习都不上了,你看行吗?”梁如月鼓起勇气道。
  “噢?”牛树茂一愣,“为什么?”
  “嗯,我觉得我在家能够更好地学习。”
  “哦,说说理由。”
  “老师,在学校里必须按照课程表上课。我没法补我的瘸腿科。再就是,熄灯以后,我再想学习也不行了。值班老师不让开灯。就算让开灯也会影响其他同学的休息。”
  听梁如月这么说,牛树茂皱起了眉头:“咱们晚自习上完就是九点了,熄灯就十点多了。你还要学习?你的精力行吗?要知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啊!我可以同意,但恐怕你的身体支撑不住啊!”
  “老师,我决定了!”一听牛树茂说“可以同意”,梁如月的眼睛里闪出了喜悦的光彩,“我每天晚上熄灯后都睡不着,又不能起来学习,只好在脑子里回忆白天学过的东西。我感觉我的精力能行!只要你同意,我明年一定给你考上个二中!”
  牛树茂苦笑:“梁如月,你这话有问题啊,不是给我考上,也不是给你的爸爸和妈妈考,你是在为你自己考啊!哎!什么逻辑?!”
  “老师,反正只要你同意,我的成绩一定会每次都上升的。你就等着看吧!”
  “那好,不过,你明天拿张一寸相片来,我给你办个出入证。今晚上,我先给门卫写张纸条吧!”
  “嗯!”
  回到班里,牛树茂先写了一张纸条,签上名,交给了梁如月,又面对全班强调了一下晚自习后家长必须来接的纪律。最后他“咚咚”拍了两下讲台,声色俱厉地说道:“星期六下午,我发现咱们班有同学上网吧。具体是谁,我这里有名单。希望你主动投案自首!我们中国共产党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事儿越早越好,态度好的我会考虑宽大处理。最晚明天上午课间操以后,过期不候。不去的话,你自己掂量掂量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有侥幸心理!”
  “啊!”很多同学发出了惊讶的叫声,有几个人的脸一下子白了。
  “哼!”牛树茂故意冷冷扫了杨书高他们几个一眼,回头走了。
  高梅梅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对老板的手段暗暗叫绝。
  “谁去上网了?胆子真大啊!这都啥时候了,还去上网?”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
  “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我估计老板有密探!”
  “我也觉得我们身边有老板的探子。哎,你说他们上网干什么啊?”
  “还用问,打游戏呗!”
  “咱们这哪儿有网吧啊?不是说不让未成年人上网吗?”
  “咱们附近至少藏了好几个网吧。你问在哪儿干啥?你想去?”
  “我才不想去呢!我只是问问!”
  “那些开网吧的,才不管你岁数多大呢,你只要给钱,他就让进!”
  ......
  同学们在议论,只有杨书高等几个人默不作声,如坐针毡,心里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坦白还是不坦白?万一老板只是吓唬人呢?他那不可能有名单啊!我们进去之前可是东看看,西看看,见周围没有人才拐进胡同的。可是,要是老板那没有名单,他为什么在临走的时候不向别人那看,偏偏要看我们呢?难道说有“内奸”?或者说是别的班的人被他们班主任抓住招供了?
  几分钟后,几人的心理终于崩溃。齐雨辰第一个站了起来,看了看其他人,低着头向门外走去。杨书高、耿文龙、项林超也陆续跟了出去。
  抬头看去,老板高大的身影已经快到办公室了。
  当四人进到办公室的时候,牛树茂不由“嘿嘿”冷笑。他处理的办法也简单,只是说了一句话:“一人一支笔,把你们在网吧里看到的学生都写下来,不管是初四的还是初几的,都写!知道是哪个班的也写上哪个班!”
  “老师,有些学生我叫不上名啊!”杨书高哆嗦着说道。
  “那就只写叫上名来的!”看着杨书高,牛树茂直感觉心里的火一拱一拱地向上冒。这个混球,上次看武侠小说有他,这次上网又有他。再这样下去,明年中考就没指望了。
  不一会儿写完,四人将笔、纸都交过来,惶恐地看着老板,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除了杨书高,其他人先回去。”出乎意外,老板竟然这样说。
  其他三个人急忙离开,出了办公室齐齐抹了把冷汗。
  在老板凌厉的目光下,杨书高不敢抬头,弯着腰站着,全身都出了一层汗,后背上的衣服更是贴在了身上。
  “杨书高,你知道上次月考你在全级的名次吗?”
  “知道!”杨书高咽了一口唾沫,还不太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多少?”
  “五十二名!”
  “升初四的时候多少名?”
  “四十名!”
  “知道为什么下降吗?”
  “知道!”
  “我看你不知道!”牛树茂猛地咆哮了起来,刚才一直压着的怒火勃然发作:“你要知道,你就不会去看武侠小说!你要知道,你就不会去上网吧!你要知道,你就不会整天和马海鑫他们胡打乱闹!你还敢说你知道?啊?!”
  他是恨铁不成钢啊!以杨书高的成绩,只要坚持努力,明年不说太好,一个“二中”是把里攥着的。但是按现在这情况发展下去,别说“二中”,就是飞腾技校也够呛!
  杨书高全身发抖,头垂得更低了。
  “你应该知道,你和耿文龙、项林超、齐雨辰他们不一样!他们的成绩没有希望。他们上网,你不能上网!他们打闹,你不能打闹!”牛树茂的口气缓和下来,“只要努力,明年中考你一定会很稳地走统招二中,说不定还是一中。”
  “嗯!”
  “这次上网的事情没有完,你做好心里准备。班会的时候,咱们再算账!快上课了,滚吧!”
  杨书高急忙“滚”出办公室,边走边擦着汗,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扭头回来。
  “还有啥事?”
  “老师,我给你说个事情!”
  “说吧!”
  “初四有些男生睡觉熄灯以后去上网,一上一个通宵,早晨三四点再回来!”
  “他们怎么出去?”牛树茂吃了一惊。
  “跳窗子从宿舍出去!再跳墙头!”
  “咱们班有没有?”
  “没有!”
  这个情况很重要。牛树茂看着杨书高的小胡子道:“虽然你给我说这个事情,很有当汉奸的嫌疑。但,也算是有立功的表现了!提出表扬啊!但是,还不足以折罪!去上课吧!”
  杨书高第二次走出办公室,想到刚才老板的话,直感觉哭笑不得,忍不住“啪”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难道在老板心目中,我就那么像汉奸吗?”
  6
  喧闹的校园归于平静。教学楼和宿舍楼等处的灯光陆续熄灭了。一轮明月挂在操场上空,神秘的光辉洒满校园的角角落落。夜风吹过,树影婆娑!
  实验楼的沙檐下,八个人影并排坐着,几个烟头一明一灭。
  “怎么还不出来?”
  “现在刚熄灯,值班老师还没躺下,时间还早!”
  “我估计还要半个小时!”
  “嗯,至少到十点半!”
  “沉住气!”
  “先别探头看,躲好!”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抓住了先揍一顿再说!”
  “咱们这样,四个人留下在这边等着。另外四个到东墙根那儿埋伏着。万一有不听话地要跑呢?”
  “他们敢?”
  “他们什么不敢!”
  “好吧!”
  ......
  学生宿舍楼与教工平房之间,是一条狭长的过道。最西边堵着,东边的出口正对着操场。十点四十分,宿舍楼一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探出来,向过道的东西方向看了看,随即慢慢爬了出来,轻轻落在地上。他轻手轻脚地走出过道,向操场和实验楼瞄了一眼,见没有人,回过身向着宿舍方向挥了挥手。随着他的动作,又有四个人陆续通过窗户爬了出来。
  五个人汇合到一块儿,也不说话,脱下鞋拎在手里,没有任何征兆地一齐拔腿向操场跑去。因为是光着脚跑,再加上操场里有草,所以跑起来动静很小,只有轻微的“咚咚”声。
  横贯操场,才能到达东墙。但,今晚上,这段平时不过一分多钟的路程注定永远走不到尽头了!
  “站住!”一声大喝晴天霹雳般响起,几个人影从实验楼下面冒了出来。
  正跑着的五个人全身一震,扭头一看,魂飞天外。但瞬间反应过来,用更快的速度向东墙根冲刺!
  东墙在望!只要翻过这堵栅栏墙,后面的人就追不上了!可是他们忘记了,就算是成功翻过墙去,一查宿舍他们也将无所遁形。
  “站住!”又是一声大喝。四个人影从东墙下的树影里冒了出来。
  “啊!”五个人心胆俱裂,愣了一下后,竟扭过头,向着教学楼方向亡命飞奔。
  “史延军,陈晓,给我站住!”王平安的声音一响起,五个人顿时停下了,乖乖地站在了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这阵疾跑,每一秒钟都像在跑百米,实在累惨了!
  副校长叶光、初四主任石怀玉、初四六个班的班主任即时聚拢到了一起,有几位也在喘着气。叶光虽然没有跑动,但一阵疾走,也使得他呼吸粗重,硕大的肚子以极高的频率一起一伏着。
  借着月光,老师们辨认了一下这五个低着头喘气的学生。
  一看清楚他们的样子,王平安几乎要一口血吐出来。没别的原因,这五个学生都是五班体育队的!
  “史延军,陈晓,宗景祥,庞永,田强!”王平安一个一个地点着名,眼镜下面有火光在闪烁,“你们要干啥?啊?别的学生都睡觉了,你们半夜三更地翻墙跳屋,要去干啥?啊?说!”
  五个人每人提着两只鞋垂头不语。说?说什么?
  “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啊?啊?去上网,是不是?啊?真聪明啊,还脱鞋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啊?”王平安一边发作,一边心里那个恨啊,为什么全是五班的,为什么没有别的班的?为什么?这也太让人难堪了!偷眼看看其他班主任,见他们的表情都很是高深莫测,似乎都带着笑容,不由更是窝火。
  “王老师,你先别生气。”叶光发话了,“我看这事儿交给一个人处理最合适!”
  “谁啊?”王平安喘口气问。虽然是在月光下,但大家却都可以看出,他的脸涨得血红。
  叶光没有回答,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以十分急促紧张的口气道:“喂!郭泰,别睡了!我这儿出大事儿了!你立刻赶到操场东边,我们在这等你!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损,太损了!
  大家看着叶光,差点笑出来。深更半夜听到这样语焉不详的恐怖电话,郭泰的反应可知!肯定是“腾”地掀了被子,手忙脚乱找衣服,风风火火往外冲,说不定因为太急还会在临出门时摔个跟头。
  片刻功夫,一条人影从教工宿舍区东面出现,然后狂风般刮了过来!到跟前一看,赫然是仅穿着裤头、背心的郭泰,光着俩大脚丫子,手里倒提着一根拖把柄子!
  “哈哈哈哈!”大家全乐了起来!
  五个学生一看教练来到,全身立刻瑟瑟发起抖来!
  “怎么回事啊?”郭泰喘着气,气急败坏问道。
  “你的学生半夜跳窗子出去上网,被我们抓住了!你看着办吧!”叶光笑道。
  “老叶,你也不说清楚。我还以为学校里进来坏人了呢!你,哎!”郭泰苦笑,随即转过头,把拖把柄子远远一扔,瞪眼看着害自己从被窝里爬起来大出洋相的五个罪魁祸首,冷笑道:“好像我都认识你们啊!啊?”
  五个人听教练言语古怪,不由噤若寒蝉。
  “把鞋都穿上!站好,站好,站好!既然精力过剩,那好,我就帮你们发泄发泄!”郭泰怒吼着,回声从教学楼、实验楼方向传回来,整个校园都听得见。
  一道手电光“刷”从远处照过来,见有老师,便熄灭了。大家都知道,这是门卫老王听到动静过来了。
  ......
  叶光、牛树茂回到宿舍,刚拿出象棋摆上,郭泰就抱着膀子回来了。一见两人就抱怨:“你们就那么走了,也不知道给我留下件衣服穿,冻死我了!”说着直接拱进被窝。
  “哈哈哈哈!”两人大笑。至于郭泰怎么处理那五个学生,他们都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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