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什么是石狮子(七)
作品名称:给我一个不存在的理由 作者:难得旧景色 发布时间:2024-08-30 07:34:39 字数:4121
“你等我一下。”
夜莺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我纳闷地停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这大厅的人群中。我手足无措地又寻了个角落,背靠墙壁默默当起了透明人。
没过多久,夜莺回来了,并将手中的身份证递了过来。我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身份证与我原本所处的世界没什么区别,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实没发现什么其他东西,或许这世界本质上就是多了个“衍”这种玄物。
“接下来去哪?”
夜莺双手叉腰,“当然是去赚钱了。——不过现阶段,主要在你。”
“我?”
“你的能力运用还不熟练,这些天好好练习练习,下个星期我们再去领取任务。”
我抬手,脑海中的水龙头微微拧开,掌中电弧噼啪冒出,一丝精神力也没聚集起来,“怎么练习?”
“很简单。”
……
回到修理店,我刚停下车,就看到场地外不知何时布置了许多草靶。
“下车吧,先试着将精神枢纽抽取一丝出来,并定向打靶。——身为老板,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你在这里打中靶子即可。”
我呀然一惊,扭头说:“你开玩笑的吧!你看看那靶子,在这里看去跟个碗口差不多了!”
“先试试呗!精神力有目视功能,你只需要掌控它,之后就很容易了。”
“精神力到底有多少种功能?”
夜莺看向我,“多数从者有感官功能,极少部分,精神力可以用于鞭绳攻击。”
“那我……”
“你的太弱了,对于精神力的掌控时强时弱。”
“……”
“——光是抽出一丝精神力,你可能都要练习几天,但我们时间不多了,细节先放一边,现在主要是精神力的瞬时连接。”
我感觉不太妙,这世界是不是不太安分。
“我能问问是什么任务吗?”
“不知道。”
“不知道?”
“还没接呢!看你,你强的话,我们就接难的。”夜莺举起拳头,“难的那种最低档一次也有十万,一月就三百万,嘿嘿嘿……”她咧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
说实话,我挺不想打击她的,幻想再美好,可现实就是现实,“那就接容易的吧。”
“啊?”她捂着耳朵回应我。
“我说……”
“轰——”
一声巨响在我们身边响起,伴随着地面传来的微弱震感,我扭头看去,不远处就是一个目测两米高的大石球。石球砸在水泥地面上,看起来是个大理石材质的,整体还在微微晃动,像是要挣脱束缚自己的坑。
我傻眼了,有些哆嗦道:“夜……夜莺,这球不会是那晚的爹吧?”
眼看那石球已然自行滚出,地面遗留下一个低矮的凹凼,我还没回过神,夜莺就拽着我往修理店跑。直到一股熟悉的汽油味窜入鼻腔,才让我安定了不少。
“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头,我的钢钉枪呢?”
“卖了。”爷爷搓着手,乐呵呵的,“十万块,两根钉,血赚三万五。”
“亏了!”
“什么亏了?”爷爷脸上也难得的严肃了起来。
“慎言它爹找上门了。——老头你店面快没了。”
“胡说!你带他赶紧去后山庙宇,看看那献钱狮独苗还在不在。”爷爷小跑至前台,翻箱倒柜地拿出了几根拳头粗的长钢钉,“我牵制一小时,今晚能不能风餐露宿就靠你们了。”
“爷爷你是不是说反了?”我没忍住出声,脑子里的话一下子就飞了出来。
“图个吉利……”
“轰——哗啦啦……”
石球将店门撞碎,玻璃渣溅了一地。
“丫头赶紧走!真要喝西北风了,爷爷可不陪着!”
“我们走,不在这里拖后腿。”夜莺拉着我走向维修店后门。
“不报警吗?”
“看老头怎么想。”夜莺忽地蹲下身,“上来。”
“啊?”
“没时间了,快。”
我没在犹豫,挽着她的脖子就靠了上去。与此同时,我也将自己的精神枢纽插在她的脖子上,淡淡清香立即萦绕着我的感官神经,让我有些舒爽得近乎昏厥。
“清醒一点!”
脑海里似乎也回荡起了夜莺的声音。
——谁在说话?是夜莺吗?
——嗯,是我。
“嗯!这是……心声?”我清醒了不少。
这下夜莺也惊讶了起来,“昨天枢纽连接了那么久,你都没发现吗?”
“难不成心声是标配?”我诧异地看着手中的精神枢纽,昨天的事一件都没想来,只觉得自己仿佛融入了那股来自夜莺身上的清香。
——好香啊……
——我听得见。好羞耻啊……不要想!再想他就知道了。
我愣住了。
——啊这……好尴尬啊,能不能断开枢纽……
——不准断开。我可是老板,本小姐跑得这么辛苦,还不快说句“老板辛苦了”给本小姐听听。
我忍俊不禁。
——……老板辛苦了。
我心里回应过去,却见夜莺的耳朵尖在此刻红得似滴血。
一时间,不论周围,还是我们二人的内心,几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外面是夜莺奔跑的声音,而我们二人内心世界里,只有我狂背《琵琶行》的声音在回荡,期间偶尔穿插着夜莺跟背的声音。
大概是过去了八九分钟。
——……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下来。
——哦。
我不知道当时周围有没有别人,如果有的话,我和夜莺在那时绝对是最有默契的存在。眼神、行为都不用,彼此之间就知道各自需要做什么。
“断开吧。”夜莺此刻看起来像是丢了魂。
——呃……我的妈呀!这玩意以前不会是个书呆子吧?老娘脑子里现在都在回荡那什么鬼“浔阳江头”……
我心中一惊,赶忙断开了精神枢纽,偷窥老板的心思可不是好事。深吸一口气,又一不小心闻到了夜莺身上的气味,我晃了晃脑袋,才抬眼打量周围。
林荫小道的尽头,由青砖铺设的平台,刚踏上时以为是幽深宁静的隐居小屋,结果延伸过去,全是杂草丛生。说实在的,若非这片茂盛草地上露出了些许残垣断壁,我都要误以为走错了路。
“狮子呢?”我问。
“在那。”
夜莺指了个方向,那里的茂盛草地明显空出了一个凹陷。我与她走近,只见一头石狮侧躺在地上,其身上还有一只无头小狮在摇摇晃晃的走着,左右碰壁。
“这玩意活的?”我压低声音。
“这是衍生物啊!很常见,你家马桶都有可能活过来。”
我脑海中想象出了马桶吃屁股的画面,不禁说道:“那多抽象啊。”
“这石狮嘴里的石球在你家时就炸了。而这次,应该是这小狮子的脑袋了。”
“哦……难怪那么圆,原来是四处碰壁太多次,圆滑了呀!”我右拳打左掌,故作彻悟模样。
“你这笑话真冷。”夜莺说,“那颗脑袋一旦碎了,那么下一次的衍生物就是这只小狮子了。”
“你的意思是,这小的如果也没了,那下一次就是当妈的出场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献钱狮独苗……”我想起了爷爷的话,“——这是雌狮,那雄狮呢?”
“市中心有个新庙。说起来,这雌狮就是当时的搬运工操作失误导致的。”
“市中心有个新庙,这俩不刚好凑个对?”
“听说是工期太赶,搬运这里的石狮就是次方案。”
“那真是有够次的。”我蹲身抱起那只摇摇晃晃的小石狮,“没有脑袋也挺好,不然我也不敢抱。”
“呕——”小石狮断颈出突然冒出了一只血肉黏腻的眼睛。
小石狮的怪眼凝视着我,瞳孔中的类虹膜纷纷竖起,吓得我当场就撒手将小石狮给丢了出去,“这玩意成精了,它……它长眼了!”
小石狮一改常态,四肢灵活运动,在空中微微翻腾,最终平稳落地。它身上的血肉眼睛开始蔓延,直至全身,上面青筋暴起,完全成了怪物。
“快给我枢纽。”
我急忙跑到了夜莺身边,自顾自地握住她的手,旋即又拧开脑海中那个虚实结合的水龙头,将精神枢纽扎在了她手中。
夜莺如上次一样,将我夹在腋下,一跃而起,手中化出一柄紫刀,荧光微亮,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样子,但是一刀劈下,那小石狮却急忙躲避,完全不敢接近夜莺半分。
小石狮躲闪开来,断颈处就喷出几颗石子,速度极快。
夜莺也不躲,手起刀落,打至第三颗石子时,她的刀就没撑住,碎得消失不见。其他石子夜莺自然不敢再面对,躲闪一边,只听得身后树木纷纷断裂、倾倒。
“这是机枪吧!这么猛!”我有些心悸,那几个石子原本的目标就是我。
——还有多少精神力……
“你随意,我感觉良好。”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小石狮的眼睛扎根在了我身上。
——它的目标不会是我吧?
——难道它是衍……不想了,出两刀砍废它再说!
——来了来了!是断四肢,还是来个透心凉?
——当然是断四肢了!
夜莺一蹬脚,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双刀刀柄相互对立,在她手中舞得像个开三挡的电风扇,稳得很,手都不带抖的。最后手一甩,双刀旋转飞出。
小石狮蹦跳躲闪,那双刀就像是长了眼睛,忽地往上一扬,断了其四肢。
夜莺再次冲出,一把握住小石狮,然后砸在地上。看得我心惊肉跳,这要是碎了,就该考虑下一次投哪个地方的胎了。夜莺将我放开,顺手就抚摸在小石狮的背上,安抚着这只颤颤巍巍的衍生物。我以为告一段落了,结果夜莺猝不及防地将小石狮的眼睛给剜了出来。
“给。”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眼珠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这有什么用?”
“没用,就想看你敢不敢拿。”
——就这?
我把玩了两下,就顺手想丢。
“两万。”
“……”
——两万呐,保真。
夜莺俏皮地扑闪睫毛。
我默默地又将眼珠子揣进口袋。
——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就当被吓到的精神损失费。
“噗呲——别乱扔,这要是碎了,我们就死定了。”她眼角仍留有笑意,随后目光停留在小石狮身上,没多久又望向我。
小石狮那断颈处依旧是大理石材质,不过其中多了一个半圆的洞,示意着刚才的血肉眼睛并非幻觉。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趁机把雌狮砸了,我们对付小的;要么给小狮补个脑袋。”夜莺说。
“怎么补?”
夜莺看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想砸了。”
我干笑两声,“我还想多活几年。”
——天知道这玩意会不会因为雌狮死亡,而导致异变呐!我不敢赌。
“可惜了,这其实还是要砸了。”夜莺说。
“为什么?”
“没为什么,这就是个玄学,大狮死了,小狮就是活不了。”
“那以前为什么不直接全毁了。”
“就剩下这一头了。”
“胡说,这玩意不是哪哪都有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夜莺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抬眼时,她单手抱着小石狮,然后另一只手直接握成拳,砸在了雌狮身上。
……
夜幕降临,来一次维修店改头换面,从外面看,“来一份高级维修”的店铺名换了新字体,红色背光灯亮起,看起来机械感十足。玻璃门直接不装了,全部拆卸,换上了卷帘门。至于外墙,估摸着需要一星期左右,毕竟窟窿就有三个,其中一个镌在了承重柱上。
开了裂的大理石球留在了外面,石狮头确实是石球了,上面什么棱角都没有。真没想到,一颗小脑袋成衍生物后,居然能长成这么大。利用一丝精神枢纽扎去,就像是一股小闪电,在上面留下了一点点黑色印记。
爷爷说这石球用吊车吊一次三百,眼看石球有裂纹,不知道要吊几次,算来算去,还不如几顿火锅。我是认可的,再说了,这大石球又不碍事,正好用油漆在上面画个靶子,连以后换草靶的钱都省了。爷爷拍着我肩膀,直呼我机灵。
夜色渐浓,我回到房间,抚摸着书桌上早已断颈、断四肢的小石狮,然后转身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