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灵药

　　一门身后万河山，城肩英魂血泪干。
　　今人多把瀛台泣，鲜有英雄啼此关。
　　古以血肉防贼设，后辈贪情舍中原。
　　若非我生春已过，岂容胡马卧长安？
　　东望临水背朝山，决眦天海无险关。
　　身无铁甲罩飞翼，胸燃心火映昏天。
　　风卷白花见苍茫，梦回大秦起刀枪。
　　抹尽黑劣白浮垢，普天王土只剩黄。
　　再饮一觞逐浪去，兴尽回舟安内邦。
　　生剥匪首盛佳酿，佞血淋食沁米香。
　　清酒一樽几日癫，梦醉佳丽三千媛。
　　忽及心夙不能寐，起身踱步亦难安。
　　违心八股难及第，欲戍年岁过加冠。
　　秤衡将动民生畏，赤字条幅尤满天。
　　报国难，报国难，天狼吠，弓何在?
　　八荒胆敢不朝礼，万挺洲际出长安。
　　
　　“近日，我天阳市突发多起居民暴动及不明原因猝死事件，多部门联合协查跟进未果，此事件现由我司特一编组全权负责！”随着赵女士一声令下，我部门四人小组全体出动。
　　“唐明，联系刑警、法医核实情况。宏潮，调查相关受害者社会关系背景和近期通话记录。嘉禾去审讯室了解了解相关人员及受害者心理和动机的情况。”下达完命令，我心说坏了，居民暴动、猝死，这怎么看怎么像柴涯柴二爷的手笔。当初就不该放他一马，可我们又能奈他何呢？此时我心有余气地看了一眼赵女士，她的神态仿佛在说此次事件与她的心上人无关，你们先调查后再下结论。无奈，我也得亲自上阵。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走一个真正的坏人！
　　我来到一个专属于我的工作台处，这是一个密闭空间，不过只是分子结构上的密闭。为的是隔绝噪音，便于我工作时不受打扰。但其他空间的物质不受阻隔。没错，我要利用我的通灵之术与猝死的亡灵沟通，从受害者的角度深入了解案情。此时我闭目凝神，思维触觉用力地寻找因此次事件受害而陨落的亡灵。
　　“受害者何人？为何人所害？所为何事？”一下子来了一大帮冤魂，我将它们拍好长队，逐一受审。
　　让我意外和无从下手的是，它们仿佛受到了什么法术禁锢，一个个好似被抽掉三魂七魄的僵、呆滞而痛苦地围在我身边，像是有多大的冤屈，但说不出口，像惧怕什么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个个驴球马蛋的，哑巴了咋地？吾乃六界执法者，有冤说冤，定为汝等做主。”我最烦艮皮腊肉的主，生活中每每遇到这样的人，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一大帮艮揪揪的鬼。
　　而更让我生气的是，这帮玩意听完我的话，全都不约而同、呆乎乎地转身、慢悠悠好似与它完全不相干般得走开了。把我气得直嘚瑟，可活儿还得干。没办法，善意沟通这条路子行不通了。只有搬出我的看家本事——宿命万境追踪了。先看看队友那边啥情况吧。
　　“在暴动事件的受害者体内均检测出汞离子成分、事发前均发生亚急性汞中毒，神经及精神受到了汞离子侵害、躁动不安。这是造成此次暴动事件的直接原因。”唐明效率很高，片刻间便回到公司交差。嗯，看来刚刚误会柴涯老兄了，他如果作案、不会用这么原始且低端的手法。
　　“所有在押嫌疑人经过脱汞治疗后均对其所作为有所忏悔，并对当时状况印象不清晰，看来因此次事件在我司关押的人员都是无辜受害者，幕后主使及其背景目前没有眉目。”佳和干练的说道。看来所有暴动事件的嫌疑人均已经过她“读心大招”的洗礼了。她做事我很放心，这样看来，只有靠别的路子找出幕后黑手了。
　　“我市大规模猝死事件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扶桑人，看来幕后黑手针对性很强。”胖哥瓮声瓮气地说道。难怪我审讯它们灵魂时都一言不发，原来它听不懂我说话，这一天、真是的。“至于这些扶桑人来我国境内的原因，目前还在调查。”胖哥补充道。
　　经过刚才的“宿命万境追踪”，大概案情我已知晓：“大家坐，各位工作做的不错，经过你们的查缺补漏，我已有如下结论。暴动一案和猝死事件已经我司并案，所有相关受害者体内均检测出大量含汞物质，而死去的受害者体内汞含量更是超出常人体内汞元素容许值的四千倍。居民暴动事件的受害者（嫌疑人）们、均在短时间内吸入了经高温加热而产生的汞蒸汽，我市公安厅已将投放危险物质的几个嫌犯全数缉拿归案，并将生产含汞探灯、医用体温计的厂家、经销商和购买者信息严格按照相关规定备案，各药店、医疗用品店也被相关部门列为备案对象，多年前我国就相关法规对此类化学物质已明确生产、储运和经销方面的相关规定，方便调查人员在同类事件发生时做定点排查。确保该类事件一旦发生，便能顺藤摸瓜、精准的确定嫌疑人。这里不再探究。但其幕后黑手与此次大规模扶桑人暴毙事件的始作俑者系同一人。而致使扶桑受害者死亡的凶物则是另一种让诸多国家领导人、科技人员、工程师等人士闻风丧胆的有害物质。”此时我想卖个关子，“唐明，你了解吗？”
　　“多年前扶桑国因某市化工厂排放有害物质超标、而造成一场以该市地名命名的大规模人为性灾害，我想这种致人死地的物质应该与那场事件的有害物如出一辙、是氯化汞经水中微生物分解后而产生的甲基汞类物质吧？”唐明博学多才，侃侃而道。
　　“还不够准确，这次事件罪犯所使用的危险物质要比氯化汞、甲基汞危险的多。是二甲基汞。针尖大的一滴试剂溶液滴落在手背上，就能让一个人在五个月内神不知鬼不觉、却痛苦无比的死去。它在当今各国都是被严令限制、管控的超危险化学物，就连我司在未经允许前都拿不到的。胖哥分析的不错，看来这幕后黑手是有针对性的对某类团体在进行惨无人道的清除计划。从他的手法上来看，该嫌犯对汞这种元素的性质和运用了如指掌。说到这，我想咱几人心中都应该有眉目了。现在我们要准备一些东西，然后出差、去捉这个鬼！”交代完任务，我带领他们几人去购物完毕、准备好异地协同办案的手续，便急不可待地出发了。此次我们的目的地——豫州古城。
　　一路谋划，我们走进了古城，经接头人引导、来到了通古村村长府邸。“李村长，哦不对，应该叫你通古老先生才对。现原形吧！”一番折腾让我早已没了耐性，便开门见山道。
　　这位李姓村长一副官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看几位年轻客人的打扮，是来做考古调查的吧？请坐，慢慢聊。”说罢，他走下轮椅，毫不掩饰地将只剩腰部以上的半截躯体飘向半空。
　　“我是六界执法者，此次专为你们通古村村民投放危险物质的事情而来，你给个交代，为什么要对扶桑国民和无辜群众下手？”面对这位当朝、应该算是九品官员吧，我也毫不怯懦、正义凛然地问道。
　　“小小蛋丸岛国、为邦内利益竟公然向公海排放碘131、铱193等放射性物质，已对我华夏大地造成深远的不良影响。天阳市刁民亦卖义求荣，竟给予这些作恶多端的海外投资者多项优待。我大义凛然的古科长啊，你一身正气冠冕堂皇的来质问我这个始作俑者，我现在想反问你，不该如此吗？谁的错，谁埋单。”李村长也直说重点，嫉恶如仇地说道。
　　“这个事情发生以后，全球各邦都对扶桑国进行了郑重的谴责。各国首脑也强烈呼吁将含放射性物质废水暂停排放，我相信随着科学和人类精神的进步、会有一个折中的处理办法的，作为原生人类，我们此时该静伺其变。谁容许你动用如此严酷的私刑？国有国法、界有界规，我们是奉命缉拿你归案的。”听完老先生的说辞，再想想现在国际上所发生的种种，我心中泛起一阵扎心般的疼痛，百感交集、左右为难，但身为执法者，我还是要听从规章、依法办事。
　　“严酷？奉命？你们这帮小狗腿糊涂啊，你们奉谁的命？上级的命令和我整个华夏民族的整体利益相比何为大义？我华夏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历史车轮行进中难免多舛，历经五胡乱华、少数民族下江南、关外胡人当道、列强入侵、鞑虏为保自家丧权辱国。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那个血统纯正的华夏种族所施泽的了。你说我对他们严酷？在我的那个时代，为尽忠护国、你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样受了多大的冤屈和酷刑吗？为报先皇、恪守臣道，我等可曾痛吟一声？如今圣上还在灵柩中禁锢，有朝一日君醒来看到子民后代这种种之举、圣心也碎尽了。”李村长痛心疾首。
　　“左丞相，你忠心报国、丰功伟绩，没有你就没有当年始皇的一统天下。现如今，你早已被写进历史里。君王荡平乱世、臣民本该安享盛世时，你更是受尽了千古奇冤。我等后辈安敢下论。今天的我等亦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啊。虽未小吏、心中是：欲驰骋沙场，怜养育情长。
　　身得安居乐，士意在封疆。泰享舟车劳顿，乱拾铁马长枪。届时为君长安望，红墙深处碎天狼。”唐明进言，他也对那段历史深表遗憾和受用。
　　“吾皇真乃千古明君也，在世未杀一个功臣、终身不立皇后，一生心系天下，只叹生前倾心于仙道之法，炼丹求长生以护万年江山。金乃佛之身尘，银是战神躯留，铅为鬼怪遗骸，而这能造就长生之术的水银本是魔物所化，这长生之术已被我辈先驱所成就，奈何术数未尽完备。致先皇至今仍被困在这水银造就的百步银河中难以现世。先皇曾遣大将徐福扶桑寻药，哪知其后世子孙忘本求荣，竞对祖宗的中原大地屡次做尽十恶不赦之举。今吾用这仙丹灵药除魔卫道，正是物尽其用，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天恩之厚荡也。”李村长沉重地说道。
　　“非也，通古老先生，你错会圣意矣。始皇的心怀天下岂是我等臣民能体会尽全的？他遣大将王翦领兵百万镇守南国，并豪言秦可亡、华夏不可亡之语。如此泱泱强国因此而国内兵力空虚、数年便被楚汉攻陷，不正是因为咱先君王的舍小取大、兴亡为民吗？先生看楚汉，不是依旧保留前朝文化并发扬光大了吗。再看如今，先生的统一度量衡、文字等国策，不也造福了后世几千年吗？这难道不是先皇所乐见的？先皇大义为的是全天下和未来的千秋万代啊。如此想来，这泱泱大秦和华夏千秋，不是依旧长在吗？而今世界发展更是日新月异，这多元化的时代难免会有一些不健全制度和冲突，我相信随着人精神和科技的飞快前行，一定会找到更兼容的相处模式的。老先生以为呢？”唐明和李村长说完，我也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欲求万人敌，将军逢盛世。孜遍百家鸣，空有薄云志。古云士农工，德馨光陋室。
　　看当下神州，唯有金足赤。铁骏征世巅，径下土长眠。可知千年后，后人踏足攀……”通古老先生长叹良久。
　　“可你动用私刑，已对人间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食君俸禄替君分忧，无论出于何等原因，我等今日必将铁面无私、缉你归案。这亦是天道。”我如实相告。
　　说罢，不等通古老先生作何反应，我便拿出手中包裹、将内容物粉末洒向空中。随着一声“先皇啊，老臣找你去了，愿你早日重返人间”，这李村长便永远的消散在这茫茫尘世中。
　　“卧槽，大哥，你这又是啥灵丹妙药？轻轻一撒就让这千年老怪飞灰湮灭了？”唐明瞪大了眼睛。
　　“硫磺粉，能和环境中的水银发生反应生成硫化汞，实验室用来净化环境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服用朱砂灵药的千年不死人体内的汞元素经过硫磺粉的化合、改变了化学性质，便教他不具备长生能力、烟消云散了。”
　　“知识就是能耐啊古科长，只是如此一来，你并未按上峰要求将罪魁祸首缉拿归案哦，原来我铁面无私的古科长有时也会徇私枉法呢。让故人走体面了、可这次好像很不好交差呢，是否需要我帮你写一份得体的说明应付下赵姐姐呢？”佳禾俏皮却会心地说道，朝夕相处、早已使我四人心心相印、心意相通。
　　“不必了，人间本是乱事多。结果达成，此次事件不会再生出什么后续了。”说罢，我头也不回的向这古镇的城口走去。只是此时，不知道几人能否察觉到，我这贯通古今、洞悉一切的双眼，已变成一双含带着无奈、惋惜并深刻思过自检的泪眼了。
　　走到古城门口的奠基石旁，我想挥毫题上此七言绝句：残阳隐去墨色天，临秋宁淡也茫然。
　　最是一局优美刻，怎奈平境起波澜。忍默凝望秋意燃，招展未静遇风攒。我怨天公常不谓，会当俯首辨人间。
　　想想还是算了，如此清雅的古镇，不该被我俗心俗笔所玷污、勾染。历史、世俗、人心、纷争和是非，通通由它们去吧，时间、会给所有疑问一个答案，一个在遥远的未来看、也最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