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寻找华佗

　　孙大力告别了孙书记，开始了寻找华佗的旅程。与两年前购买枸杞种子时的经历相比，这次的路途更远，道路也更加艰难。好在这一次粮食相对充足，他的袋子里装了不少饼子和干粮，怀里还揣着几十块钱，这是好心的村民们给他凑的。当然，孙大力也没白要他们的钱，他承诺将来一定会还钱，并且会告诉他们销售枸杞的方法，带领大家一起致富。
　　这次，孙大力也起了个大早，在晨光熹微中上路了。鸟儿在林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公鸡已经叫了第二遍。孙大力出发了，一切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都那么陌生，他的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华佗究竟在哪里？或许几年不见，他会不会已经……孙大力不敢想象这样的结果。
　　山路蜿蜒崎岖，偶尔还能听到狼嗷呜的叫声，听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他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片山区。本来他可以坐车去市区，这样既快又安全，但那样需要花不少钱。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还是步行，虽然这样会多费一些时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忽然发现天空已经大亮，农民们已经开始下地干活。他看到了以家庭为单位的全家齐动员的场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大小几个孩子，抬着农具去田里采摘稻子。人的说话声、工具的碰撞声、昆虫的唧唧声、鸟儿的啁啾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美妙的交响乐。不远处，金黄的早稻长得十分茂盛，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泛起层层波浪。阳光洒在稻田上，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每一株稻穗都饱满而充实，散发着丰收的喜悦气息。
　　田间早起的农民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满怀欣喜地穿梭在稻田之间，手中的镰刀挥舞着，将一束束成熟的稻穗采摘下来，整齐地码放在一旁。田埂上，一辆辆满载着稻谷的牛车缓缓驶过，车轮碾压过的痕迹留在了这片富饶的土地上。
　　远处的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起，似乎在召唤着劳作的人们回家享受丰收的早宴。
　　这样的场景在清风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了。自从包产到户后，村民们干劲十足，家里的粮食堆满仓，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饥饿感。初五一家人昨天也来到了孙大力的家里，他们想报答当年华佗的救命之恩，希望孙大力能带上许多土特产。孙大力没有接受，因为路途遥远，实在不便，而且这次出行也未必能找到华佗。尽管如此，他还是答应初五，一定会将他的话带到，回来后第一个将华佗的住址告诉他。
　　与初五这些普通的农民相比，孙大力走的是一条人烟稀少的路。那是一条仿佛隐匿于尘世之外的道路，人烟稀少得近乎寂静。它在广阔的天地间孤独地伸展着，犹如一条通往未知远方的神秘丝带。
　　这条道路，承载着奋斗的力量与理想的光芒。路面上或许还留着曾经奋斗者们匆匆的脚印，那是拼搏与汗水的痕迹。两旁的景致时而荒芜，时而有几株倔强的小草在风中摇曳，似乎也在为这条道路上的梦想加油鼓劲。
　　阳光倾洒下来，在道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是在提醒着人们奋斗之路的漫长。微风轻拂时，会扬起一些沙尘，仿佛是岁月在诉说着那些曾经的艰辛与坚持。偶尔有一只飞鸟从头顶飞过，鸣叫一声，像是在为行走在这条理想之路上的人喝彩。
　　它虽然人烟稀少，但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与希望，激励着人们怀揣着理想，坚定地踏上征程，一步一个脚印地去追逐那心中闪耀的光芒，去探寻那未知尽头的辉煌与成就。
　　孙大力如今就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他在苦苦探索，在拼命地挣扎，内心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这两年，他消瘦了不少，虽然他依然是那么健硕，但帅气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之感。
　　他再次经过沈万石，这块石头依然那么平整，依然那么硕大无比。可是这回他没有在此歇息，他得不停地赶路。离原先的集市还有三分之二路程，离市区还有四分之三的路程，估计今晚得在市里过夜了。他还从来没有去过市里，不但他没有去过，与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都没有去过，当然翠花除外。翠花去过，她家有亲戚住在那里。具体住哪儿，干什么工作的，孙大力全然不知，否则向她打听打听也方便一些。他还听说，给翠花介绍对象的媒婆其实就是她这个表姑，看样子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孙大力看来是这样。不去找她也罢。
　　城里人在小伙伴们看来，就是一群傲娇的女人加上一群高高在上的男人。可孙大力并不完全这样想，华佗也是城里人，他就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人。
　　孙大力一路走去，渴了就喝点河水，饿了就吃点饼子。这次不像上次那样节约，脚上的鞋子也换上了黄绿色的胶皮解放鞋，比之前的不合脚的新布鞋舒服多了。
　　临近中午时，孙大力再次经过那个曾经熟悉的农贸市场。不知道那个卖枸杞的瘦老头还在不在那里，他想去看看老头，想质问他几句：为什么要卖那么多的枸杞给他？为什么要卖那么贵？
　　理智告诉孙大力，即使去了，老头也不一定想得起来这件事。这事对于他来说司空见惯，每年来他这里买种子的人可以上千，他的营销手段就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遇到精明的人就让点利，遇到呆傻的就占点便宜，这就是所谓的“捉孬子补刁子”。两年前的孙大力就是孬子，怎么那么好骗？他想想自己那种急切而幼稚的行为就感到好笑。他突然想到：这老头不就是卖枸杞种子的吗？问问他，或许有销路呢？不过这个老家伙太坏了，不一定肯帮忙，还是不惹他为好。孙大力想去，近在咫尺，又不想去，去了也没用，可能还会再次上当。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站在农贸市场门口，被拥挤的人群挤进了市场，跟着人群不知不觉就到了枸杞种子铺。
　　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这里多了几家卖枸杞的店铺，只不过这个老头较之前没那么精神了，老了一些，胖了一些。
　　“老……板，还认识我吗？”孙大力本想说“老头”，但发现不对，马上改口。他怕老头不高兴，不帮他销售枸杞。要不是有求于人家，他今天就不会对他客气了。
　　“你……是？”老头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孙大力，老半天才摇摇头，“不认识。”
　　孙大力见他不认识自己，便自我介绍起来，一点一滴地讲述了两年前的事以及现在的艰难处境。老头还没听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哎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乡……巴……来的人，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们这里又新开了几家店，竞争非常激烈，实在帮不了。”
　　“我可以卖便宜一点。”
　　“你就是不要钱，我也帮不了。”老头指了指店铺后面的仓库，那里确实摆放着成堆的货物。看样子老头儿确实没有说谎。听到这话，看到这样的情景，孙大力顿时脑袋耷拉下来，完了，看样子那么多的枸杞是销不出去了。如果全砸在自己手里，那……他不敢往下想，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农贸市场的。
　　这个农贸市场在郊区，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路。孙大力见人就问：“请问你知道神医华一山住哪儿吗？”城里的姑娘都把他当土包子，头一扬，眼角上翘，鼻子一哼，就跑开了。这孙大力看上去确实有点土，上身穿着旧蓝布褂子，旧得有点发白。几个老人摇摇头，不知道这人是谁。几个小孩子把他当傻子嘲笑。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知道华一山是谁。看来，老中医华佗在这里并不吃香，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来这里。找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打听到这个人。
　　孙大力所在的城市叫凝光市，是一座不是很大的地级市，人口有600多万，下辖三区八县。孙大力所在的县邻近市区，叫清风县，孙大力就是清风县清风乡清风村人。华佗之前下放到清风村，为当地村民治病，因此而名声大噪。但这点名气对于偌大的凝光市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此时的孙大力没得选择，只能走遍大街小巷，就是将整个市区翻个遍，也要找出华佗。可是华佗究竟在不在凝光市区呢？如果不在，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的心里非常复杂，左右为难。既然已经来了，只能找下去，孙书记都说了，只有华佗有办法。
　　天渐渐地暗下来，夜幕降临，路灯开始亮起来。这城市果然比农村高级，在农村，家家户户点个煤油灯都舍不得，晚上经常摸黑吃饭、睡觉。当然，偏远的地方也通了电，但村民还是非常节约的。在城市里，有免费的路灯照亮着前进的道路，想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可是晚上街上人也少了，除了几个骑自行车的工人上下班，再也没几个人出来溜达。
　　孙大力独自走在城市的水泥路上，任夏季湿热的风拂过他的脸庞。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望着眼前零星的人群和少得可怜的车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孤独感。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他所追求的这些东西渐渐地离他远去，似乎都已变得模糊不清。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不见，就如同他那渐渐消逝的激情。他想脱下厚厚的蓝布褂子，好让湿热的身体也能凉快凉快，可是他不能，这不是在农村，他得注意农村人的素质，不能让城里人小瞧了他。
　　他缓缓地走着，路过一家又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那些繁华的景象仿佛与他无关，路边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告诉他这不是你的故乡，快点离开吧。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个街角公园，找了个长椅坐下。他实在热得不行，轻轻解开胸前的纽扣，露出宽广的胸怀，一阵凉风吹来，带走阵阵燥热，他不禁浑身一颤，惬意极了。他又饿了，从肩上的布袋里掏出了一块油饼，贪婪地吃起来。三两下就吃完了，他还饿，又吃了一块饼，摸摸肚子，好多了。此时他感到有点口渴，可是这里是公园，哪里有水喝呢？他突然发现公园的喷泉还在喷水。这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那样洁白。他悄悄地走过去，东张西望，见没人过来，便蹲下身子，将嘴巴凑上去，咕咚咕咚喝个够。这回，他那干涸的心田得到了如春雨般的滋润。
　　走了一天的路，他实在太累了，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感到酸痛的。他又回到了那张暂时属于自己的长椅上，这回，他躺下了。他用手指将黑色的长裤口袋里的几十块钱轻轻地捏了捏，见钱还在，便放心地倒在椅子上睡觉。没一会儿，他便鼾声大起，睡得可真香。他做了个梦，梦见枸杞丰收了，卖上了好价钱。他成了全村乃至全县的致富能手，到全县各地做报告，戴上大红花上台演讲的感觉真好，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下面的青年农民们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姑娘们用殷切的媚眼盯着他，搞得他不敢朝那边看，但又忍不住不看。突然，有个非常美丽的姑娘与他的眼神相撞，顿时像触了电似的，令他痴迷发狂。这姑娘笑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灿烂无比。突然，她开口道：“是我，我是翠花啊！”翠花？她怎么也来了？他好久没有见到翠花了，既想见她，又怕见到她。难道她……这样想着，他冲过去，想拉住姑娘的手，可是姑娘消失不见了。他一惊，醒了！此时月亮已经西下，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半夜。
　　孙大力微微睁开双眼，只见一个黑影渐渐跑远了。他下意识地摸摸口袋，还好钱还在。他再也不敢睡了，一直坐到了天亮。
　　他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困倦。面色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头发凌乱地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憔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肩膀耷拉着，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嘴巴微张着，呼吸略显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竭尽全力。他的思维仿佛也变得迟钝起来，眼神游离，对周围的一切反应都有些迟缓，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仿佛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那么落寞与无助。
　　这座陌生的城市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他得步步小心。他起身向市中心走去，沿路有卖早点的，什么包子、饺子、馒头啊，应有尽有，看得他垂涎三尺。可是他舍不得花钱，因为他身上的油饼还有，干粮也还有，不必浪费钱。这些包子、馒头都是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看得孙大力不禁咽了咽口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仿佛这些冒着热气的美食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孙大力缓缓地走近蒸笼，那股热气扑面而来，让他的脸上瞬间感到一阵温暖。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柔软的包子皮，感受着刚出笼的温度。
　　他情不自禁地拿起一个包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那鲜美的馅料和松软的面皮在口中交融，散发出的香味让他陶醉其中。孙大力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仿佛消散了。
　　“喂，师傅，你还没给钱呢！”包子店老板的一句话惊醒了他，他想把包子放回原位，可是上面已经缺了一小口。他马上又收回了手，将包子塞进嘴里，一口便吞下了，烫得他直伸舌头。稍作平息后，两只手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这钱是用红布一层层包裹而成的，最里面是分票。
　　“哦，不好意思，老板！多少钱一个？”孙大力感觉自己就像乞丐一样窘迫。
　　“一角钱。”老板是一个微胖的小眼睛的中年男人，他系着围裙，双眼眯缝着，似看非看，朝着孙大力懒洋洋地说。
　　孙大力从最里面掏出了两个五分的纸币递给了老板，老板随手拉开抽屉，将钱塞了进去，然后又“啪”的一声将抽屉合上了。这一开一合，前后不到一秒钟，可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孙大力发现里面已经塞满了钱，蓬蓬松松的，看着十分诱人。
　　看着小眼睛，孙大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何不问问这些做生意的人华一山的下落？
　　他刚问完，老板便不耐烦地说：“凝光市这么大，我哪知道这个人？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去找公安局的人帮忙。”
　　这句话突然提醒了孙大力，对，管理户籍的派出所不可能不知道华一山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