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车祸迷踪

　　王星汉送走翁美霞，各自准备婚礼的相关事项。特别是翁美霞这边同学、亲戚多，需要准备的事情多。王星汉倒是没有什么亲戚，除了几个同学没有别人，他不想通知老家的人了。父母年岁大，还带着小强，不来也许更好。由于还想着昨晚的梦，就独自开车到了当年车祸的现场。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能从这里发现什么，总之，愿意再去感受一下，本能上是一种心理的慰藉。
　　他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场，斜倚栏干，看着眼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景象，似乎很难还原当年的情况。眼前不时浮现出雅馨的音容笑貌。其实，如果仅仅从世俗的角度，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思念或评价来说，他也许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些过去好多年的事情。在他的心目中，两个女人都是非常优秀的。但，他是科学家，在他的生活工作中，不容忍出现未知的疑虑，更何况是涉及政治安全的大事情。
　　他就这样直挺挺的看着马路，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地方，如此安静的思考人生、思考过往。求学、就业、结婚、成名、飞机，雅馨、翁美霞、张丽•琼，孙家恒、张卫民……半夜里，箱货车从这边的路口出去，然后，一直变道，挡住了雅馨的奥迪车，雅馨躲闪不及……那么，如果不是偶然，而是预谋的话，至少有一个问题，厢货车的司机应该知道雅馨车经过的时间，否则，即使是偶然，这个概率也太小了。
　　那天，他开会晚了，雅馨开车接他。临上车的时候，翁美霞说孙院长让他上去，需要修改报告。然后，他告诉雅馨自己回家，他需要晚上加班，晚了就住在单位。于是，他万幸地躲过了车祸。这个过程至少可以排除翁美霞要谋害他自己的嫌疑！以雅馨的名气，能够引起境外势力的注意吗？
　　张丽•琼为什么说车祸有猫腻呢？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就一定有猫腻。她的信息来源于敌对的势力。
　　当时，是三大队的交警处理的。还记得是小李警官，人很干练，态度也很诚恳。货车司机醉驾肇事，判了5年。对了，他是送菜的，有三个小孩，一家五口人住在附近租两间小煤房里。是从后面的面馆出来，拐到马路上的。他为什么喝酒还要冒险开车呢？他说那个时间一般没有交警查，他要早点到邯郸拉菜。对了，他是邯郸人。这个说辞，符合逻辑吗？显然，不合逻辑，长途开车，还喝酒？如果是短途，怀有侥幸心理尚能说得过去，长途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王星汉就这样看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他回到车里，拐个弯，来到大楼后面的一个停车场。然后，在附近漫步。一抬头，看到武罗全卤面的牌子，他想，当年到这里来，曾经在店里吃过老家的卤面，还问过店里的老板关于司机喝酒的情况。那时，路边的大楼还没有盖起来，从面馆可以看到马路上穿梭的车辆和人群。
　　王星汉走进店里，看到没有完全的空桌，就在一个对面坐着中年男子的桌旁坐下。他看了一下中年男子，像似打工的，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对服务员说：“老乡，来碗全卤面。”老家的全卤面有热挑和过水两种，天冷的时候，吃热的，在老家叫热锅里挑。现在，为了吸引顾客，菜码多到了好多种，这样面和卤及菜码各占一半，也算一大特色。王星汉喜欢吃肥肉茄丁卤，菜只要豆角沫、香菜和黄瓜丝，加上醋蒜香油汁和麻酱，就是正宗的家乡味道了，确切地说是母亲做的味道、家里的味道。
　　就在他等面的时候，对面的男子说话了：“欸，听你说话不像武罗的啊？出来多年了吧？”
　　王星汉说：“单位同事，南腔北调的，互相影响。我是审坡乡的。”
　　男子说：“我是城关镇的，丁庄，知道吗？”
　　王星汉说：“知道，你们村过去出过举人，是吗？”
　　男子说：“看你是个文化人，对老家的了解也是文化的。听说是，其实，我们村过去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您这身份，到这面馆吃饭，不多。”
　　王星汉说：“啥身份啊，都是上班吃饭，普通人。说实话，老家的热卤面，挺好，干净，劲道，能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男子说：“不容易。我看你面熟，像在电视里见过。”
　　王星汉说：“长得像吧！上电视不多的。”
　　男子说：“上过的就不是一般人。在哪里上班？”
　　王星汉说：“在科学院，我是学物理的。”
　　男子说：“大科学家啊！想起来了，老家人说过，你是看见那个什么黑洞的人。前一段，飞机爆炸，你抱着个美女从天上飘下来，没事一样，老家都传遍了。你们最受人尊重了。说实在的，社会进步都仗着科学家呢。你说，这木匠不用锯子凿子了，瓦工不用搬砖和泥了，耕地不用牛了，点灯不由油了，你说这吃穿用度，哪一点不是科学家的功劳？我是个大老粗，我最敬佩文化人，特别是科学家。国家怎么给你们提高待遇都不为过！”
　　王星汉听了好受感动，说：“老乡，我们老家重视教育，有这种文化情结。其实，社会进步人人有份，人人有贡献的。”
　　男子说：“我看你像有心事，不是专门来吃家乡面的吧？”
　　王星汉把雅馨的车祸案来龙去脉，张丽•琼临死告诉他案子有猫腻，自己做梦梦到雅馨，张卫民成了间谍，老家还有什么人，如此等等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人真实奇怪，这一串的事情，王星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清楚！
　　这时候，面上来了。王星汉说：“来一个肉拼，一个烧豆腐。两个核桃露。”
　　拼盘很快上来了。
　　王星汉说：“老乡，亲不亲，故乡人。我开车，不能喝酒，你喝，就来二两老白干，不喝，我们就喝这家乡的核桃露。”
　　男子说：“不好意思了。能和您这样的大人物吃饭，也是难得了。”
　　王星汉一边吃面，一边说：“老乡，不要见外。”
　　原来，男子是个木匠，在这一片临时找零活干，经常到老乡的面馆吃饭。
　　男子说：“我叫丁四海，应该比你大几岁。在这个地方20多年了，从这个面馆6元钱一碗，吃到现在20元一碗。你说的事，我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道道，但，我想很难从官方找到破绽了。你想，这么多年了，加上他们是预谋，就一定想得周全。可能的话，你可以从货车司机家里着手看看。”
　　王星汉说：“听说司机家在这附近租的房子。我没有去过，当时，也没有怀疑是有预谋的。我们又没有得罪过谁，更不用说一个贩菜的农民了。当时，那个司机就是从这个面馆喝完酒开车上路的。我也是那一年第一次来这个面馆吃的面。”
　　丁四海说：“一会儿问一下老板，他一定知道司机住哪里。当时车祸的事情，都说三道四的，不知道是老乡的事情。”
　　人是社会动物，需要各方面的交流。王星汉本来想过来看看现场，获得心理安慰。没想到，和一个木匠聊了这么多，更没有想到，还有了些许眉目。他突然想，这事和张卫民有没有关系呢？他当时可是在公安局工作的。如果不是，怎么会从张丽•琼这条境外的线索知道呢？
　　
　　丁四海也许是出于对老乡的情义，也许是如他所言出于对科学家的敬重，也许是出于王星汉的招待和平易近人，总之，他陪同王星汉到了附近的家属院，寻到了当年大货车司机租房的房东。
　　这是当年城中村盖的小产权房子，五层楼，好处是每户在楼下都有一个十来平米的小煤房，那是生活困难时期冬天存放煤球、大白菜以及杂物的地方。
　　老人头发全部白了，面容气色倒是很好，说话中气十足。看看王星汉说：“你这个人一脸正气，气质不俗啊！怎么和这种事情联系上了？”
　　王星汉说：“大伯，不满您说，当年车祸的受害者是我妻子。我是科学院的。现在听到一些消息，说车祸有些蹊跷的地方。我特来调查一下。”
　　老人说：“车祸的情况我只是听说，这家人的情况我倒是很了解的。当时，这男子开这个大货车，爱喝酒，爱赌博，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他们家租了我家的和老张家的两间小房，三个孩子，日子挺困难的。”
　　王星汉说：“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的？”
　　老人说：“时间不长，大概是去年春天。车祸后女子带着三个孩子，倒是没有马上搬走，自己批发菜贩给附近那个市场，剩下的就在这个家属院卖。听说，不知道是货主还是工友给了他30万块钱的补偿，按说呢喝酒开车是他自己的责任。邻居们还经常接济孩子们点吃穿用的东西，后来，听说男的判刑了，没几年死在了狱中。女的就带孩子回老家了。”
　　王星汉说：“您知道他们老家是哪里人吗？”
　　老人说：“邯郸人，像似永年，那里种菜，还给我带过两辫子大蒜呢！那蒜头大的。你等等，我小本子上记着他们的电话，就是不知道换了号码没有。”
　　老人上楼，拿了电话本，把电话留给王星汉。
　　丁四海说：“我打吧！这样不会误会。”王星汉一惊，感觉四海虽然没有文化，可是头脑很灵活。让他对这个人的认识突然又进了一步。其实，智慧和知识关系不大，尤其是在人情世故方面。
　　电话是空号，这个线索就这样断了。王星汉倒也没有太在意，本来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告别老人，对丁四海说：“老乡，谢谢了！认识你很高兴，我们加个微信，有事互相照顾。”
　　丁四海说：“您要不说，我都不敢说留信息的。我回去说，我有大科学家的微信，工友会高看我一眼的。”
　　王星汉说：“都是一样的人，只是机遇不同。你在这京城混了20多年，见过许多人，经过许多事，对社会的认识比我还深刻。”
　　丁四海说：“有您这样看。我这辈子都不觉得亏了。别的不会麻烦您，孩子上学没有了主意，我可能会麻烦问您的。”
　　王星汉说：“看你客气的。我要结婚了。过几天，带媳妇回老家武罗，父母和孩子在老家。有事需要我做吗？”
　　丁四海说：“没事，现在信息方便，回家也方便。新媳妇一定好看。”
　　王星汉打开手机，指着翁美霞的照片，笑着说：“看，好看不？我的同事。年轻，漂亮，有文化，家庭条件好。追我好多年了，和我的前妻，就是出车祸的，也是好朋友。”
　　丁四海说：“真漂亮，大明星一样。好人有好报。你们科学家发明好多东西，让老百姓受益，会有好报的。看你，那么高的学问，那么高的级别，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我们的村干部，那嘴脸，真特么没法看！”
　　王星汉说：“会好的。你找活不容易，碰上不好打交道的吃点亏不要太在意，平平安安最好。有事联系，我会尽力的。”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和一个木匠老乡说这么多话，还真有些不舍。
　　丁四海说：“帮你做不了什么，家里厨子柜子需要做的，厨房卫生间有漏水的，我都能做。我在这一块也挺熟悉了，老百姓有什么关于车祸的消息传说，我告诉你。别看咱老乡小面馆，他知道的事情挺多的。”
　　王星汉说：“好，我回去了。”
　　丁四海望着王星汉的背影，心想，人人都有烦心事，处处都有阴阳面。谁说人们都是为了挣钱，丁四海感觉自己没有被王星汉小看，能和这样的老乡攀谈攀谈，心理上挺满足，比他接个活挣几百块钱还高兴。
　　常说孩子是夸出来的。其实，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成年人何尝不需要精神鼓励，去填补思想的空虚和心灵的寂寞。
　　古人说，三军可以夺帅，而匹夫不可夺志。丁四海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也许更需要面子，要不的话，就是杀人而且诛心，让人没有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活路了！其结果，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王星汉就这样思想着，和丁四海摆摆手，向自己的车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