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罗莉

　　王星汉和翁美霞回到京城，各自回家。两个人都要准备一下结婚的事情，尽管他们都想简简单单的办一下就行。王星汉本来对大操大办反感，加上自己属于再婚，就更想简单化了。但，总要约登记日期，通知相关亲戚朋友等等。
　　王星汉先回到家里。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单身惯了，似乎很惬意。好几个月没有回家，家里倒是整洁干净。机器人保姆罗莉迎接他的到来，让人有种温馨的感觉。
　　罗莉见面后，热情又幽默地说：“王先生，您好，好久不见，很是想念！”
　　王星汉说：“你好！你越来越年轻了。家里好吗？”
　　罗莉说：“谢谢！家里一切都好。”
　　王星汉自己笑了，这是按照鞠婧炜的样子定制的机器人，是他年轻的时候喜欢的电影明星。心想，机器人按照程序办事，不像人那么变化万端，捉摸不定。看到看桌上摆的雅馨的照片，想起了童雅馨当年一直反对购买机器人保姆。她说看着王星汉每天和机器人眉来眼去，总感觉不舒服，机器人简直就是个公开的名正言顺的第三者。后来，有了小强后，家务活负担重了，雅馨感觉还是有个机器人好，就同意了买机器人。再后来，雅馨感觉机器人就如同自己的妹妹一样，从她内心深处有种莫名的情感倾入。于是就给机器人起了个名字——罗莉，也是萝莉的谐音。后来，机器人也不称呼她夫人了，而是称雅馨姐。
　　机器人保姆按照程序做事，没有怨言，典型的有能力没脾气的好员工。雅馨去世后，王星汉自己不爱收拾家，罗莉的作用就更大了，甚至能够填补他部分的感情需求，就如同家里真有一个女主人一样。现在，美霞要来了，她会怎样对待这个机器人，会不会和雅馨开始的那样呢？都是女人，该有一样的想法的。王星汉意识到过去由一个人生活，现在变成两个人过日子，这模式得变了。
　　对了，这照片也不应该摆了。他对着照片，又像自言自语地说：“放心吧！小强已经上三年级了，学习很好，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在老家，每天放学还能够喂羊、遛狗，玩耍的很开心，很健康很快乐。我要和美霞结婚了，你们熟悉，你不会在意吧！”一边说着，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王星汉的眼泪不仅仅是对前妻的怀念，更多的是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的感叹！
　　自从张卫民出事后，王星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向拿得起放得下，敢说敢做敢拼敢上的他，有些不开心了。按说，和他没有多少关系，可是，这样一个国家干部竟然卖国当叛徒，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准确地说是让他无端地思考起了生死轮回、人生意义等等的哲学问题，这种问题越思考越没有结果，似乎还不如每天就按照规律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争名夺利更简单、更快乐。
　　王星汉休息了一下。把翁美霞的信息输入到罗莉的芯片上，等翁美霞来，就一块去单位找老师孙家恒。
　　
　　一阵悦耳的门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应该是翁美霞来了。罗莉开门说：“夫人您好！请进！”
　　翁美霞吓了一跳，虽然她知道现在机器人早已进入家庭，但是，这声问候还是让她惊呆了。虽然没有设想，但她下意识的还是想王星汉过来开门，然后，给她一个拥抱的。她突然想，机器人是人？机器就是机器，可为什么叫机器人？叫机器人，就是纳入了人的范畴，生物学上人没有亚种，倒是人类自己制造一个社会学上的亚种。这不是个小问题，而是个社会伦理的大问题！
　　翁美霞对这所房子并不陌生。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王星汉和童雅馨还都在材料所。童雅馨本来的专业是材料学，她自己业余爱好是脑科学，没事了总往医院的脑外科跑。她说自己的梦想就是把碳级芯片和人脑完美链接起来。那时，王星汉是作为编外人员进入追星小组的，外太空探索是王星汉的业余爱好，加上他在碳纳米材料领域的卓越贡献，许多年轻人对他非常崇拜，包括刚进入外太空研究所的翁美霞。翁美霞对第一次来家里和雅馨见面的情景还依稀记得。
　　翁美霞说：“雅馨姐，真羡慕你。”
　　雅馨说：“羡慕什么？”
　　翁美霞说：“郎才女貌，有事业有家庭，好有成就感。”
　　雅馨说：“以后不要这么说，仿佛我们除了脸蛋，其他什么都不是一样。你我可不是花瓶，是正儿八经的理工科博士！”
　　翁美霞说：“这倒是。姐夫可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啊！”
　　雅馨说：“人的名树的影，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羡慕啊，来吧，我们共享。”
　　翁美霞脸微微一红，贴近童雅馨的耳朵说：“言不由衷，小心我真过来共享！”
　　两个人都笑了。
　　后来，王星汉离开材料所，正式进入太空所并成为追星小组的负责人，紧接着他发现了银河系中心的黑洞——人马座A*，一下子成为世界著名的外太空领域的科学家。一个人能够在一个领域获得这样的突破就已经凤毛麟角了，王星汉在不到40岁的时候，同时在纳米材料和外太空领域同时取得世界顶尖成就，难怪让无数人顶礼膜拜了，包括家境优渥，才华出众又美丽动人的翁美霞。
　　其实，最让翁美霞心动的是童雅馨生日的那次聚会。
　　那天，所里好几个同事都来到王星汉家，大家还买了蛋糕、熟食等。晚上，吃完饭王星汉和童雅馨合奏了一曲维瓦尔第-四季-夏的第三乐章-暴风雨，大家一致赞美这琴瑟和鸣的一对恩爱夫妻。这时，童雅馨对翁美霞说：“美霞，你的小提琴不是挺好的吗？来一曲。”翁美霞也没有推辞，她拿起童雅馨的小提琴，和王星汉对视了一下，一扭头，马上进入了角色。所有的人为他们完美和谐的演奏陶醉了，大家有的拿起手机拍照录像，有的闭上眼睛陶醉其中，有的互相对视一笑，从那娴熟的演奏中，即使你不懂音乐，也能感受到夏天雨夜的嘈杂，雨点时大时小又戛然而止暴风雨节奏。视频很快在单位的群里传开，然后传到网络，点击量迅速超过100万。翁美霞的一抬头、一斜眼、一个微笑、一个忘情的扭动，无不令人神往。尤其是，那个小提琴最难的地方，她依然拉的如此完美流畅。这哪里是科学家，比大剧院里的演奏更加令人着迷。不知道的以为王星汉和翁美霞是一对音乐夫妻。
　　从内心里说，童雅馨吃醋了，后悔了。当然，这个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她和王星汉的感情。
　　但是，翁美霞从此心里装不下其他男士了。
　　无奈王星汉已经名花有主，翁美霞只能在心里想想，只是，当处异性朋友的时候，有意无意的会想起王星汉。王星汉也知道翁美霞的含情脉脉的内涵，他是个正人君子，丝毫没有越轨的贼心贼胆。甚至还撮合过翁美霞的对象。他对翁美霞说：“本来自己完全可以靠颜值吃饭了，非要考博士。也怪这些男人没有自信，一听说女博士都吓跑了。说要是个硕士就好了。”
　　翁美霞说：“不见也好，这么没有信心的人怎么配的上我这博士牌美女才女！”
　　时间一天天过去。童雅馨意外车祸后，翁美霞知道机会来了，她就铁定要等王星汉，这一等就是五年。
　　雅馨去世后，按说王星汉和翁美霞完全可以走到一起，没有任何障碍。人偏偏是思想复杂的动物。王星汉感觉自己带个孩子，又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顾虑。到时候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己从农村出来，和翁美霞这样的官二代富二代才女加美女，能否生活和谐。
　　顾虑一多，就犹豫不决。然后，把孩子往老家一放，在单位探索宇宙，乐趣满满，回到家，罗莉照顾有加。除了感觉有点对不住翁美霞一片好意外，两个人就这样说笑之间消磨了好几年。直到飞机失事，直到魏萍萍的仗义执言。
　　
　　王星汉听到敲门声，赶紧走过去。笑着说：“这里罗莉，我们家的高级保姆。”
　　罗莉说：“夫人，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翁美霞说：“你好，在单位经常人机对话，在家里我怎么感觉有些别扭啊！”
　　萝莉说：“那是您还没有习惯。”
　　翁美霞对王星汉说：“她脑子比我反应还快！她怎么一见我就认识啊？”
　　王星汉说：“你是真的脑子不转了，我输进信息了吗！她有一定的情感啊！你看看，需要怎么收拾一下，迎接你这个博士新媳妇！”
　　翁美霞说：“不讲究。随便整一下，也是为了让别人看，毕竟来些亲戚朋友的。”她贴近王星汉小声说，“有个机器人，感觉像被人监视一样，没有了一点隐私。我来的晚，像似第三者了。”
　　王星汉说：“这个好说。回头把她放起来就行。当时，雅馨也反对买机器人，后来，家务活多了，她就感觉机器人有作用了。我想，你们女人可能天生敏感。”
　　翁美霞说：“让人家给布置一下，现在都是现成的装饰。三室两厅，足够住了。回头把小强接过来。我说去我那里，是新房，你思想观念封建陈旧，非要住这里。大男子主义！”
　　王星汉笑着说：“回头住你那里。现在，娶媳妇吗？住你那里就成了你娶媳妇了。总之，条件好了，有漂亮媳妇，生活充满阳光。”
　　翁美霞说：“这就好。”一边说一边扑在王星汉怀里，小声说，“我们亲昵，罗莉会不会吃醋吧？”
　　王星汉抚摸着翁美霞的头发、脸颊、耳垂，深情地笑笑，说：“你问问她。”
　　翁美霞仰脸抛了个媚眼，说：“我约了民政局，后天上午去办结婚登记。一会儿我们去孙院长那里汇报一下情况。我想，周六是2038年12月18日，我们请客。你看日期好不？”
　　王星汉知道他们都不在乎这些，就说：“你这女科学家什么时候学会看黄历了，你不用担心失业了，失业了你可以摆卦摊儿了！”
　　翁美霞笑了。她是科学家，也不能脱俗。尽管许多有家的人都抱怨家的烦恼，可是，家也是让人安心的地方，放松的地方。至少地球上的智慧生物都是这样的生存模式。她隔窗向外一望，一对小鸟正在阳台外面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互相梳理对方的羽毛。
　　翁美霞依偎在王星汉的怀里，看小鸟看的发呆。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把前前后后的人与事想了个遍。雅馨、飞机、张卫民、魏萍萍、泥湾……太空，现实。
　　翁美霞说：“我们去单位吧！孙院长应该在等我们的。”
　　王星汉说：“好的。要是有第二个地球，我们应该怎么生活呢？”
　　翁美霞说：“一会儿我们问一下孙老。”
　　王星汉说：“我知道他会说什么？”
　　翁美霞说：“你知道？说什么？”
　　王星汉说：“老师会说，这不是我们研究的专业。社会治理的问题，得让政治家社会学家去研究。不过，积极向上，修齐治平，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人，思想不能颓废，民族，要有精神支柱！”
　　翁美霞笑笑说：“孙院长既是科学家，又是社会学家。”
　　
　　这天夜里，王星汉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准确地说，那也不是梦，是幻觉，是科学，是灵魂，还是意识的物质属性，还是，它就是一个梦。他从科学角度还解释不清，事情确是在他身上发上了。
　　夜里，罗莉悄悄走进他的卧室，把他蹬开的被子悄悄盖严实。然后，在他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就静静地坐在了床边。王星汉被惊醒了，他看到坐在床边的罗莉，心头一惊。罗莉没有这个功能啊？也不可能会坐在床边啊？这时，罗莉突然变了，变成了童雅馨。
　　王星汉说：“雅馨，你这是从哪里来？”
　　雅馨说：“你不用害怕。我一直在家里，其实，我的灵魂一直附在罗莉身上。我们一直研究材料科学，灵魂就是我们大脑里的光量子，就是量子经过机缘巧合附在了我们的肉体上，形成了我们的意识，我们人类的能量大，就比其他动物聪明而已。其实，我们每天生活的大千世界里，有许多我们看不到的现象，如暗物质，穿梭在我们的空间里甚至是身体里。听不到的声音就更多了，耳朵能听到的不就是20赫玆到20,000赫玆频率的声音？你是科学家，把人放大1万倍、1亿倍、10亿倍、1000亿倍，看到的就是原子核、夸克了。我以量子形式存在，我还是我。”
　　王星汉说：“就是说，我们过去讨论的灵魂是真的存在的？”
　　雅馨说：“量子不是有坍塌吗？灵魂也无法测量和证实，现在，可以说也无法证伪了。这不是我想讨论的。灵魂可以附在某个物体上，就如同我们灵魂与肉体结合一样。你过几天结婚后要去武罗，去的时候带上桌上的那张照片，我会附在上面，也回去看看小强。照片就留在老家。”
　　王星汉说：“我们经历了许多事情。前几天，有人说当年的车祸有阴谋，你知道吗？”
　　雅馨说：“这个我哪里知道，那个大货车突然出来的。我们搞科学研究，哪里知道人心难测？翁美霞对你没有二心的，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对了，要是美霞不喜欢罗莉，就把她放到阳台的柜子里。你们结婚了，我一般不会回来了。我在老家看着小强大点再转世。”
　　雅馨说完，站立起来，变成了罗莉，慢慢走出卧室。
　　王星汉醒来，回想原来他自己在家和罗莉开玩笑的画面，总感觉罗莉有些动作超出了一般设定的程序，只是当时没有往深里想而已。
　　可能受昨晚梦境的影响。他很想再到当年车祸的地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