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五台山痛失挚友

　　我们离开陆家砭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少都来送行。在他们的眼里，我们是救星一样的人物。不但为陆家砭带来了宝贵的雨水，而且送来了救济万民的钱财。他们本以为过不去的年荒，却因我们的到来而化解了。唉，多么善良朴实的乡亲们啊！
　　哈弗H9越野车在黄土高原奔驰着。被洪水冲刷的大地，土山绵延，沟壑纵横，犹如一张被懒婆娘切割的大饼，毫无规则可言。绵亘不断的山梁，起起伏伏的永远也看不到尽头。黄土古道，蜿蜒在野草沙柳之间。人们说，陕北的生民，有着超强的生存能力。杂乱交错的七沟八梁，能站住一只山羊的地方，就可以立住一个窑洞，就可以延伸成几户人家，就可以连接成一个村庄。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他们世世代代地繁衍生息，实在令人赞叹！
　　当我们经过太原的时候，端木凌子提出要去五台山拜佛。我也没有多想，便由着她将汽车开到了五台山。
　　五台山，又称作清凉山，地处山西省忻州市五台县境内。以台怀镇为中心，周围屹立着东、西、南、北、中五个山峰。山顶无林木，如垒土之台，故而称作五台。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是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也是世界五大佛教圣地之一。同时，还是中国唯一一个青庙黄庙交相辉映的佛教道场。堪称融自然风光、历史文物、古建艺术、佛教文化、民俗风情、避暑休养为一体的旅游风景区。这里大大小小上百座寺院的修行者，严格地遵守着佛家的清规戒律，过着“超凡脱俗”的生活。
　　我禁不住空泛地发着议论，信口开河地说：“我以为僧人们的生活，就是每天在寂静的寺院里，身披袈裟，青灯黄卷，敲着木鱼，闭着眼睛，枯燥地念着单调重复的经书。他们之所以离弃尘缘世界，选择出家为僧侣，是由于生活中受到了挫折，遭遇了极大的不幸，从此看破了红尘。尤其是那些女尼，经受不住私人感情上的打击，因而遁入空门。”
　　端木凌子立即反驳说：“你的认识太过肤浅了。佛门绝不是人生挫折的避难所，更不是抚慰感情的伊甸园。僧尼出家，既不是出于浪漫，也不是因为厌世，完全是为了追求一种信仰，选择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世界不能没有阳光，人类不能没有智慧。智慧能让人反观内心，认识自己，放下焦虑，摒弃盲求，回归恬然淡泊。用佛教智慧点亮世界，指导人生。让人生变得有意义、有价值，这才是出家人皈依佛门的本质。记住了，身在佛家圣地，不可胡言乱语。”
　　端木凌子正在驾驶着哈弗H9，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我不敢让她分心，自然也就不去跟她争论。但是她的一番教训，却足以让我铭记在心。
　　蓦然之间，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飞来，把我们引下了越野汽车，来到一片鲜花盛开的山坡上。凝望山岚飘渺，听闻鸟语花香，恍若置身于天国仙境。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通向一座绿荫掩映的庙宇。那只蝴蝶将我们引到庙前，径直飞入了洞开的山门。我不禁抬眼望去，只见山门上方镌刻着三个大字——太虚幻境。我们刚要往山门里走，却被一位老师太挡住了去路。
　　“此地不宜久留，快快去吧！”
　　言讫，老师太一掌击中端木凌子。她顿时立脚不稳，滚下了台阶。霎那间，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只见无数鬼怪之手，疯狂地向她抓来。我不由得大骇，大叫着朝端木凌子扑了过去。
　　我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晃，忽地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做了一个梦。端木凌子见我两手乱抓，不知出了什么事，才猛地刹住了汽车。
　　“哥儿们，”鲍云鹏说，“做什么恶梦了，吓成那样儿！”
　　我忍不住笑道：“我梦见端木凌子要进观音殿拜佛，不但被一位老尼姑阻拦，还把她推下大殿台阶，让一群鬼怪疯了似的乱抓她。”
　　鲍云鹏说：“也亏你做出这种无聊的梦。除非鬼怪先把我抓走，不然甭想碰她一根毫毛！”
　　“你们都快拉倒吧！”端木凌子重新启动了汽车，说，“我什么时候要你们来保护了。不瞒你们说，我来五台山是有目的的。”
　　鲍云鹏忙问：“什么目的？你快说！”
　　端木凌子说：“你们听说过五台山有一座全国最大的尼众佛学院吗？”
　　我说道：“你说的就是位于五峰怀抱之中的普寿寺吧！听说这座庙宇，一直保持着圣洁而高贵的形象。每当旅游旺季到来的时候，全山寺院几乎无一不是游客爆满，香火鼎盛。唯独普寿寺，坚守着‘佛门净地’的淡泊与修为。”
　　端木凌子说：“看来你对五台山多少还有所了解。”
　　我卖弄地说：“我还知道，普寿寺是一个集修行道场与佛学教育于一体的女子佛学院。是中国佛教道风的典范，也是培养尼众僧才的摇篮。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到一所高校读大学，最普遍的方式就是通过高考。然而这所特殊的学院，不仅只招收女性学生，入院考试比高考都难。在这里修行的比丘尼，大多都是大学毕业生。即便通过了笔试和面试，还要在寺内进行护持学习。而且在受戒前，要经过三年的考验。”
　　鲍云鹏颇妒嫉地说：“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说：“博览群书啊！”
　　端木凌子说：“既然来五台山了，我就想遵守寺院的规定，好好体验一下比丘尼的生活。”
　　鲍云鹏有些着急地说：“你……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端木凌子说：“早在少林武校的时候，我就对佛教产生了兴趣。打算出家修行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半天了。”
　　鲍云鹏说：“听说，和尚尼姑每天都要四点半起床做早课。一天只吃两顿饭，过午不食。那种苦日子，你受得了吗？”
　　端木凌子说：“普寿寺信奉‘以华严为宗，以戒律为师，以净土为归’的宗旨。当你身临其境，感受到佛门的清雅幽静，体悟到人生的真谛和意义，也就不觉得苦了。”
　　我问：“出家后不但要素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你能忍受吗？”
　　端木凌子说：“远离纷繁嘈杂的现实生活，感受涤荡心灵的禅悟，还有比这更美好的生活吗？”
　　我无语了。我深切地感觉到，端木凌子立志遁入空门的愿力，不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打消的。与佛有缘的人，几乎不需要讲多少道理，不需要经历多少困苦和磨难，就会心甘情愿地伴随青灯古佛，发愿修行。
　　我和鲍云鹏极不情愿陪着端木凌子，来到了清静幽雅、禅音袅袅的普寿寺。站在汉白玉牌楼下，眼巴巴地望着端木凌子进了普寿寺的山门，顿感痛彻心扉。我和鲍云鹏多么想随同端木凌子走进庙宇，但是女子佛学院有规定，禁止游客及闲杂人等入内。所以，我和鲍云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天翊兄，”鲍云鹏黯然地说道，“我本以为端木凌子会嫁给你的。看起来，我们都不是她理想的伴侣。你说，她从佛学院毕业，真的就不会还俗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虽说最不好猜的就是女人的心。但是以端木凌子的性格和志向，恐怕是要一生致力于普渡众生啦！”说着，我禁不住强颜笑了笑，“走了端木凌子，你还有心思跟我开公司吗？”
　　鲍云鹏带着哭音地哈哈一笑，说：“你看我像是开公司、当老板的料吗？那会儿起哄跟着你干，是因为有端木凌子。如今金凤凰飞走了，守着梧桐树还有什么意思？克他娘的甲牙子！我想开了，不去亚马逊，就去撒哈拉探险去！”
　　我笑了，说：“与其去那两个地方，倒不如去罗布泊探险。说不定运气好，能解开彭加木的失踪之谜，那岂不是更有意义？”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想法一旦形成了，是很难改变的。或许，鲍云鹏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倘若彻底失去了梦中情人的眷顾，那就远走高飞，去闯荡亚马逊或者撒哈拉。果不其然，他匆匆地跟我告别之后，便伤心地去撒哈拉大沙漠了。
　　失去了心仪的端木凌子，我非常伤心。想一想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却仍旧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本以为能够跟端木凌子相伴一生，竟然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了。我不禁将曾经有可能成为恋人的女子，细数了一遍。像鬼情人雨儿就不必说了，阴阳隔世，不可能比翼双飞。司寇芷琪倒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人家已跟丈夫破镜重圆。我若死缠烂打，岂不是第三者插足。西洋美人凯瑟琳仪态万千，若是主动牵她的手，想必不会遭到拒绝。但是，东西文明毕竟有很大的差异，一旦成双配对，未必能够过得下去。慕容花虽然体态轻盈，有花容月貌，可我们不过是患难与共，彼此并没有碰撞出心灵的火花。这般一琢磨，倒是我不应该放弃温柔娴静的甄婉儿。在我患病期间，是她精心地照料了我。而且，她又是我少年时期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