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帝之手

　　第二天，王星汉来到飞机残骸及遗物存放处。
　　飞机着地的地方，正是泥湾地区一个古人类遗迹的考古现场。最大的飞机残骸将地面炸出一个大坑，散落几公里的尸体及物品被公安人员一一登记处理。黑匣子已经找到并交有关部门研究。王星汉想从物品中找到第一声爆炸的证据，但是，各方面专家都没有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
　　在飞机残骸落地的大坑中除了飞机碎片和遗物，还有令人不可思议的发现。一支机器人的手臂，或是假肢，以及混杂的化石和金属碎片。作为材料专家，王星汉一眼就发现了这支手臂的不可思议，制作太精巧了！这是飞机上旅客携带的还是因爆炸从地下露出来的？是遗物精巧的不可思议，是考古发现更不可思议！
　　王星汉目不转睛地瞅着手臂，仿佛进入了梦境。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无形中控制着他的思想，如传说的勾走了魂一样。突然，那支手臂微微颤动了一下。
　　王星汉感觉是自己花了眼，又感觉是幻觉。他赶紧做了登记就奔向了医院的康复科。医生看着面前的假肢说：“我敢肯定，这不是假肢。对于机器人的发展状况我不清楚，但是，有这样灵活的手臂，我想那个机器人也该比人都聪明能干了！您可以咨询一下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
　　王星汉说：“您从人体机能方面，可以看出这个手臂有什么不一样？”
　　医生说：“材料不一般。我看不是现在的东西，它虽然先进，但是，像似文物一样，有种旧的感觉。另外，像似每个关节都有独立的神经元，这是最不一般的，不可思议。”
　　王星汉说：“您是说它的全身有许多独立的神经元，就像神话里说的，断开的关节自己又能接上了。”
　　医生说：“怎么说呢？就像我们的大脑指挥身体的各个器官，但是，我们的各个器官没有独立的神经系统。而这个手臂组成的机器人，就像似有无数独立机器人组成的，胳膊腿都有独立的思考能力。也就是说可能大脑可以通过两个路径来指挥器官。当然，只是直观印象和猜想。”
　　王星汉想起了自己参与创造的霓裳羽衣，不就是有无数独立的机器人组成的吗？自言自语地说：“我说它动呢？”
　　最后的检测结果确实超出所有人的认知。
　　手臂应该是机器人的手臂。经碳-14测定，手臂竟然距今180至200万年！从材料，到机械原理到芯片的应用设计，堪称完美。初步认定小臂和零件所用材料也是特殊的。虽然这个发现惊倒一切，但想来想去属于考古发现的奇迹，和飞机失事没有联系，于是，暂时送到了泥湾博物馆。
　　在泥湾博物馆里，王星汉对馆长易鑫实说：“易馆长，这现代的假肢和200万年前智人的骨骼放在了一起，说明什么？”
　　易鑫实说：“大科学家，如果不是假肢，而是那个时候的产品呢？”
　　王星汉说：“他们会制造？那时有人会制造？”
　　易鑫实说：“这就有点意思了！智人在我们这里，已经是爆炸性的新闻了。而懂高科技的智人在这里，就能够颠覆人的认知了！研究吧，这是您的长项！”
　　
　　在泥湾博物馆里，王星汉端详上帝之手，静静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200万年前，昨天报告会不就说这个200万年前了吗？智人，泥湾的智人200万年前就能够造出这么先进的机器人吗？那个张丽说的智人从泥湾走向世界，说不定真有道理，说不定这个手臂会是有力的证明。就在他思考迟疑的一瞬间，那个手臂像一个生物人的器官有了反应一样，突然轻微震颤一下。
　　王星汉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次绝对不是看花眼了吗？但是亲眼所见！他迅速拿出手机，想拍下震动的瞬间。当然，这时又静止了。难道它会像光子一样具有波粒二象性吗？
　　等待，等待下一次的讶异！
　　
　　会议第三天的下午，张丽•琼同参加会议的人员一起参观泥湾古人类遗迹博物馆，这是会务安排的最后一项活动，也是几乎所有参会人员认为必须参观的地方。不管智人最早在泥湾还是非洲，抑或是其他的地方，泥湾古人类遗迹是确定的。当然，张丽•琼的内心另有所图。
　　王星汉盯着上帝之手，一动不动，一直等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天渐渐暗了下来。如果不是有会议安排，博物馆应该是非常清净的，毕竟看股票的比看文物的人多的多。
　　展示房间外面，张丽•琼没有随着队伍依次参观。当她看到聚精会神的王星汉的时候，又一次激动了。太巧合了，简直是上帝安排的，今天，人多繁杂，在这里动手，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她回到洗手间，化妆成一个服务员的模样，观察了详细的撤退路线。然后，站在玻璃窗外等待下手的时机。
　　这时，广播里传出了女播音员即将闭馆的动听提示。参观的人们陆续向出口走去。
　　张丽•琼从挎包里掏出特制的微型手枪，对准了王星汉，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又突然感觉有点于心不忍。自己欺骗不了自己，她对这个科学家有种莫名的好感。她知道，她喜欢上这个帅气的科学家了。也许的东方血统中那种天然的基因，塑造了她心中的审美价值：她发现自己潜意识中那个白马王子就应该是这样的文质彬彬、谦逊内敛而又内心刚强、聪明过人的人！
　　思想斗争的一瞬间，跨越了国界、组织、认知，最后，身后那个庞大组织的洗脑教育还是战胜她一时的感情冲动。张丽•琼扣动了手上的扳机，就在这一刹那，张丽•琼惊呆了！微型手枪停滞在空中，然后，无声无息地飞向了全神贯注的王星汉。她惊呆地看着慢慢飞去的手枪，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从她手中夺走了手枪，更无法理解手枪会自动地飞向王星汉。
　　张丽•琼的手枪表面看和一支玩具手枪没有任何异样，而实际上，这是一款高科技武器。它不射出子弹，也没有弹药，更不会发出声音。当按动扳机，手枪会射出看不见的高能粒子束，瞬间破坏人的大脑或内脏，杀人于无形。再大一点能量的高能粒子武器就能够摧毁飞机舰船了。
　　王星汉身子一扭，微笑着向张丽•琼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当张丽•琼用眼角扫一下屋内的情况的时候，这颠覆认知的一幕，让她心跳加快，脸色煞白。
　　面对危险，王星汉首先想到的是霓裳羽衣的缺陷，防守有余，攻击不足，隐形至上，速度受限。然后，就静静地等待对方出手。在风轻云淡中，看不见的哪吒，猎获了张丽•琼的微型手枪。张丽•琼看不清楚什么东西罩住了手枪，然后，枪像被控制住一样，悠然地飞向王星汉。王星汉慢慢把手枪收起来，像端起自己茶杯喝水一样，波澜不惊，平静无奇。
　　张丽•琼不知道，王星汉的霓裳羽衣已经发出了警报，于是，王星汉就从展室的反光镜一直盯着身后的动静。他除了考虑霓裳羽衣的缺陷，就是为美丽杀手的镇静钦佩了。
　　张丽•琼有些心慌了。她知道，自己暴露了，而且，是向自己曾经心动过人发动了致命的攻击！虽然，枪被人家缴获了！这让她更加心乱。得赶紧离开了。她一动，王星汉就动了。
　　张丽•琼继续到卫生间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装作没有看到王星汉，匆匆向出口走去。
　　王星汉跟在后面。
　　张丽•琼知道，自己马上要被抓了。这样也好，反正逃不掉了，反倒是让慌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她干脆做了个不自觉回头的动作，故作吃惊地说：“王先生，您好！”
　　王星汉笑了：“您好！坐我的车吧！一起回宾馆。”既然都清楚了，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王星汉想：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张丽•琼更加直接地说：“谢谢！没有安排警察抓我？”然后两个人像朋友一样向停车场走去。
　　王星汉说：“有我在，就不用麻烦警察了。”
　　张丽•琼说：“我做事，我承担。”
　　王星汉说：“好，你倒是挺痛快的。你们来了几个人？想干什么？”
　　张丽•琼说：“两个。目标，干掉你。”
　　王星汉说：“其他呢？”
　　张丽•琼说：“看你的表现。”
　　王星汉说：“需要我做什么？”
　　张丽•琼说：“能陪我去趟汶川吗？”
　　王星汉说：“可以。什么时候出发？”
　　张丽•琼说：“明天会议就结束了，如果飞机有班次，明天就出发。不知道你的时间能否允许？”
　　王星汉说：“我想时间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你的任务没有完成，要知道，和我在一起，危险来自你的朋友。”
　　张丽•琼说：“你这样说让我很感动。正因为这样，我才让你陪着去，表示我在为任务而行动。当然，真正的意图是完成我个人的一个心愿，我要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我离开这里时的幼儿园。既然伤害不了你，我下面就不会对你不利了。是不能也，非不为也，这是真心话。”
　　王星汉笑笑，自信地说：“这个我相信。”
　　张丽•琼说：“那只手，太不可思议了，应该很有研究价值。我可能没有机会欣赏了。”
　　王星汉迅速把情况做了汇报，然后，就陪同张丽•琼飞往汶川去了。他有勇气陪她，他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也想了解这个女孩的心路历程，他要攻心。
　　张丽•琼向她的上司做了汇报：“对方强大，行动失败，似有护身符之类保护。看看下一步能否色诱成功。”
　　敌对势力的两个人同行，却像一对初恋的情人，然而，笑靥如花前，各怀心腹事。
　　
　　互相欣赏，互相爱慕，互相敌视，这样一对男女单独坐在飞机上，遥想过往，俯瞰大地，该做怎样的感想？两个聪明的人在一起，就如同两个顶级武功高手对决，似乎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还是王星汉打破了沉默，他说：“你生在中国，长在米国，有怎样的感受？”
　　张丽•琼笑笑说：“你们讲政治，说话不自由，我虽然对中国的现实社会不是很了解，但是，作为历史与政治专业的研究生，我想，还是有些认识的。你作为顶级科学家，有行动甚至说话的自由吗？”
　　王星汉笑了，他说：“通过我们的交往，你感觉我没有自由吗？”
　　张丽•琼说：“你是在执行任务的范围内的自由，你没有批评你的上级以及你的国家制度的自由，就是没有言论的自由。”
　　王星汉说：“我从农村出来，成为了一个小有成就的科学家，我很自豪。我们的国家日益强大，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我为什么要批评我们的制度。这是我的真心话，没有教我这么表达的。”
　　张丽•琼说：“用你们的话说，你不实在。这话一个普通农民说出来，是实在的。但是，你说出来，就有片面之嫌。我当然知道，正确的事情，不用批评。批评是批评错误的做法。正确的不仅不需要批评，还应该学习和表扬。你们的成就是母庸质疑的，当然不能批评。但是专制统治，你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才是缺点。不像我们，可以直接选择我们认为好的总统。”
　　王星汉笑笑说：“你们选出了好的总统了吗？你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你认为能够有能力鉴别一个人的执政能力吗？更不用说那些整天为生计奔波的平民百姓了。我的村里前几年实行普选村主任的办法，大概比较接近你说的所谓民主，结果把地皮恶势力代表选了上来，非常被动。这样的例子很多的。一人一票的弊端，我想，你们应该是想改而难以做到了吧！”
　　张丽•琼笑了笑，说：“你一个理科男，倒是满脑子的政治理论！我觉得，不论从历史还是现实的角度看，在国家治理方面，民主政治是目前为止最科学最有效最理想的政治制度。”
　　王星汉说：“从历史的角度看问题，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像我们有发言权。我们从一脉相承的五千年文明中，能够清楚的认识到我们需要怎样管理国家。从完善和实践的角度上，中国的封建制度是最有效最有实践意义上的治理制度，其优劣得所，我们清楚的很，所以，我们更懂得民主的可贵。我们也更懂得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的道理。你到汶川看看，看看故乡的巨大变化，你可能就会由衷的得出内心深处的结论了。”
　　张丽•琼莞尔一笑，扭头和王星汉对视了一下，说道：“不说这样的大问题了。你妻子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想你该考虑重新组建家庭了。”
　　王星汉瞅瞅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张丽•琼说：“理想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
　　王星汉说：“你这样子就挺好啊，可惜我们有缘没份，成了对立的敌人。我看你可以考虑以什么方式留下来的，立功赎罪。”
　　王星汉说的是真心话。在妻子因车祸去世后，他一心扎在学术研究的圈子里，对女色对权利等等世俗的欲望失去了兴趣，在对宇宙对人生终极问题的探究中找到了人生的乐趣。翁美霞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两个人太了解了，研究的领域一致，按说是最合适不过了。但，总感觉少了点激情。张丽•琼出现，的确让他眼前一亮，谁承想，竟然是刺客！无怪乎人们说，假情比真情更动人！现在，张丽•琼的确是从动假情到动真情了，但，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看上了错误的人。
　　张丽•琼扑闪着大眼睛，低头俯瞰苍茫大地，扭头看看王星汉，没有回答。愁上心头，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