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相约咖啡屋

　　这是一个装饰别致的小屋。三十多平米的样子，门面不大，但却十分的干净整洁。站在门口，就能透过里面光线、色调的搭配和舒缓轻松的音乐，感受到浑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小店取名“迷你咖啡小屋”。从店名上就能猜想出，来这里喝咖啡的，十之八九是恋爱中人。现在，里面的顾客并不多，八九对的样子，但都不是跟我和林娜在同一年龄段上。与其说他们是来喝咖啡的，倒不如说他们是来体会那份温馨、甜蜜和浪漫的。只是我和林娜都早已过了那个浪漫的年纪，所以，多少都有点儿不适应的感觉。
　　林娜收回目光，望着我，说：“要不，再换个地方？”
　　我笑笑，说：“我脸皮厚，无所谓；你呢？你要是觉得……”
　　林娜没等我把话说完，红了脸，低着头，轻声嘟噜一句：“你脸皮是够厚的……”然后就径直往里走。
　　林娜走到临街靠窗的位置,挎包放在小桌上，然后，站在那里，等我先坐下来的样子。
　　这里光线明亮，街上的风景一览无余。换句话说，坐在这里，街上的行人也能对我和林娜一览无余。
　　我瞟眼里面好几个空着的位置，意思是，咱往里坐吧，也免得让街上过往的人、尤其是熟人看见。
　　林娜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坐吧，这里光线好，你不必紧张啊。这儿开发得晚，又不是中心地带，过来购物的人不多。再说了，即便遇上熟人，也无所谓，谈婚论嫁，合情合理合法，何况，咱俩还没达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只是坐坐。”
　　我说：“选这个地儿，我倒没觉得不适应，倒是让你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林娜白我一眼，说：“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嘛，再说，刚才，你不是说你脸皮厚嘛！”
　　我说：“再厚的脸皮，也有薄的时候啊。”
　　林娜笑了，说：“你不先坐，我先坐了哈。”
　　我忙诚心诚意地说：“女士优先。”
　　没等我坐下来，漂亮干练的女服务员就端上来一本做工小巧、精致华丽的《消费指南》。我说：“谢谢！你先去忙吧。”然后，把《消费指南》递给了林娜。
　　林娜接过《消费指南》，说：“你喝点儿什么？”
　　我实在不知道喝什么，便问：“你呢？”
　　林娜笑笑，在蓝山咖啡里勾选了一份30元的，然后抬起头，望着我，意思是：“该你啦。”
　　我说：“跟你一样。”
　　林娜依然微笑着，很灿烂、很好看的样子。说：“我选蓝山咖啡，是因为我最喜欢喝它。你为什么也选它呀？该不会这么巧，咱俩竟然喜欢喝同一种味道儿的咖啡吧？”
　　我本能地挠挠没有任何瘙痒的额头，说：“你别见笑啊，林娜，我烟道不懂，茶道不通，咖啡就更是盲了。只是很久以前，看到一篇文章，大意是，爱情像咖啡，刚喝下去，味道儿苦涩，但是，如果你用心细品，却是甜甜的。一个人对爱情婚姻的真正的感觉，其实，就是咖啡真正的味道，有苦，有涩，有甜，有蜜……”
　　林娜沉浸在我的这番话语营造的氛围里，一时难以自拔。
　　我顿了顿，灵感顿生，把我跟林娜相识、交往的这段感受，自然而然地跟眼前要品尝的咖啡融合在一起，说：“……其实……缘分也像这咖啡，曾经在等待中有过淡淡的苦涩，但是，它一直都在不经意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我已经江郎才尽，无话可说了，林娜却还在陶醉中等待着我的意犹未尽和继续发挥，直到确定我再不“发挥”时，才由衷地感叹说：“到底是教语文的啊，咖啡盲还有如此的见解和抒情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书本上学的，其实，就是一个书呆子在掉书袋呢。”
　　林娜噗嗤一笑，说：“得了吧你！什么书本上学的啊？还有掉书袋啊？书本上的话浩如烟海，多于宇宙星辰，你很久以前看过的这段话，如果没有你自己的生活体验和感受，没有你思想情感上的认同，你能在时过好久还这么清晰、这么有感情地抒发出来？还有，你后面那缘分‘曾经在等待中有过淡淡的苦涩’和它‘一直都在不经意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这感受，应该是对你自己这段时间心路历程和生活体验的概括和宣泄吧？我怎么这么心有同感啊？”
　　我心里赞叹“好你个林娜！人漂亮，外表柔和，说起话来，竟然也伶牙俐齿，有给人不留情面的时候。”嘴上却说：“幸亏你没考取中文系，没有教语文，要不然，被你揭得体无完肤、钻桌子底下的机会都没有！”
　　林娜有点儿得意地笑着，说：“算你说对了。”
　　我无言以对，向林娜投去赞许的目光和微笑。
　　品着浓郁的、泛着淡淡金黄色的蓝山咖啡，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差点儿遗漏了的话题，便问林娜：“你刚才说，你最爱喝蓝山咖啡，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呢！”
　　林娜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说：“噢，这种咖啡，有‘咖啡美人’的称号，因为它将咖啡中独特的酸、苦、甘、醇这些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有一种强烈诱人的优雅气息，是其他咖啡望尘莫及的。如果你用心去品，就会品出它的芳香、顺滑、还有醇厚……”
　　
　　光阴如箭。
　　两个多小时的光阴在不知不觉中从我和林娜的指缝间、从香气四溢的咖啡里悄然溜走了。
　　离开“迷你咖啡小屋”，我忽然对店名心生感慨，走出很远的一段路，还是忍不住回头凝望。
　　林娜碰碰我，说：“有点儿心不在焉啊，你的心，该不会落那儿了，没带出来吧？”
　　我说：“哪儿能呢？我想落那儿，可它不干啊！它早就被你牢牢地吸住了，哪怕有九头大牛都拉不下来了，所以，我也只能是你到哪儿就义无反顾地跟到哪儿啦！”
　　林娜撇撇嘴，说：“少贫嘴，更别糊弄人。我早就过了情窦初开、一句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就被打动了的年纪了，你刚才明明就是心不在焉、还在惦记着小店里的什么东西嘛。”
　　我说：“真的没有‘心不在焉’，我的心一直粘在你身上呢！只是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店名有点儿费解——你看哈，‘迷你咖啡小屋’，乍看，很容易觉得店名拖沓累赘，白白多了个‘小’字，有点儿多余的拗口；如果去掉了‘小’字，‘迷你咖啡屋’，多简洁，多酣畅，多爽朗上口？可是消受过了里面的美好与温馨之后，你再用心品品，就像我们刚才品着你最喜欢喝的蓝山咖啡那样，就会觉得，这‘小’字，还真是用的别有一番情调和韵味儿呢！”
　　林娜说：“一个‘小’字能有什么情调和韵味儿呀？”
　　我说：“第一，店主以自己之小迎合了宾客之大，让宾客觉得被抬高，被尊重，因而感到舒畅；第二，屋之小，平添了温馨、隐秘、安全的情调和韵味，迎合了爱恋中人那种特有的情感和心理需求。”
　　林娜点点头，说：“有道理，能作为你刚才‘心不在焉’的理由。”
　　我赶紧讨好地说：“那当然了，我的心早已找到了它自己的归宿，从今往后，肯定是老天爷都扯不出来了，除非你把它硬生生地给踢出来。”
　　林娜嗔怪道：“去去去，说什么呢？真看不出来啊，田野，你的脸皮还真像你说的，真是厚哪！”然后没容我搭话，马上就反守为攻，说：“哎——既然你脸皮厚，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很爱很爱我’哪点儿呢？”
　　我说：“特漂亮。”
　　林娜“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差点儿笑弯了腰，说：“什么呀，灌迷魂汤啊你？”
　　我很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女人的漂亮有两种：一种是在人群中亮丽十足，一下子就能抓住男人的眼球，她的‘特漂亮’表现在摇曳鲜艳，光彩迷人；另一种是，初看，觉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只是觉得‘好看’，相处后就会发现，她具备第一种特漂亮女人所没有的气质和内涵。简单地说，第一种女人，仅凭特别光艳的外表取悦男人；第二种女人，凭的是好看的外表加上深层的内涵和气质征服男人。你是第二种特漂亮的女人。”
　　林娜红了脸，站住了，低头不语。过了好长时间，才轻声说：“即便我像你说的第二种女人，可还有第三种女人呢——既有特别漂亮的外表，又特别有气质，有内涵。”
　　我说：“至少在我的生活圈子里，包括看到的影视剧里，还没有看到你说的这第三种女人。你不是像第二种女人，而是名副其实的第二种女人。你从不化妆，也没穿过华丽的服饰，但是，你特别好看，恬静，淡雅——‘绿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那种，更有深邃的气质和内涵……”
　　林娜头埋得更低，极力掩饰般地说：“你花了多长时间整出了这么多赞美的话呀？电视剧台词一样地生搬硬套，酸不酸啊你？”
　　我紧紧抓住林娜滚烫的双手，掏心掏肺地说：“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躲在我人生舞台的幕后，不让我看到；不久前，你终于走到前台，让我看到了，只不过快两个月的时间，但我看得真实，感受得真切。
　　我真的觉得，你单身到现在，肯定有你没看上对方的，也有对方没看上你的。如果是你没看上对方，那一定是对方配不上你；可如果是对方没看上你，那他可真是有眼无珠的大昏蛋、大傻瓜！”
　　林娜笑了，两眼闪着泪花，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田野，你这是在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哪！”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眼里同样闪着泪花，同时，半开玩笑半真诚地说：“你知道的，林娜，我比你矮那么一块儿，要是不抬高一下自己，真的有点儿自卑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