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谁是谁非
作品名称:飞天彩虹 作者:军休文胆 发布时间:2024-08-21 19:00:15 字数:3257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于周循的预料之外,作为工兵营一级的独立单位,一位相当于团级首长的老红军,由于他坚定的信念,激昂慷慨的定性分析,博得众委员无言以对,党委会场静得鸦雀无声。
从诸位参会人员面部表情上看,有的肃穆敬仰,有的愠怒愁容,敢怒而不敢言。明知道周政委的话中之意是在明令禁止,弘扬英雄主义,可他们无能为力只有静而观之。
片刻冷静后,党委副书记、营长原则性地亮明了自己的观点:“惊雷爆炸,死伤了这么多人,无论什么原因造成,都得拿出结论,即刻上报。不能隐瞒,不能隔夜,更不能妄加不实之词。”
党委会研究的中心议题是定性和后事,岳科长再次强调了自己的观点,他说:“王杰平时个性太强,主观臆断,独断专行,完全是违反操作规程的恶性伤亡事故,不能隐瞒事实,必须得如实专题上报!”
“一鸟进林,百鸟绝声。”岳科长的带头定性,一下子如禁言令似的锁住了所有人的口。众委员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表态,都把眼睛凝视在党委书记周循身上,这个结论只有他来定了。
周循理解众委员的心情,态度温和地摇摇头,重复岳科长的话:“恶性?事故?如实上报?”他真想暴跳如雷地吼骂他,“狼心狗肺,惨无人道,连为救他人而壮烈的死人都不放过。”鼓了几下腮帮子始终没让火发出来。他接受不了这个瞎胡定性的观点,就把公社党委书记和受伤民兵反映的真情实话说了一遍,“大伙都认为,突发意外,王杰为救他人,英勇扑雷而壮烈献身。怎么能扯上性格、违章、恶性事故呢?”
周循虽然是本营的政治委员、党委书记,但师部科长下连蹲点属钦差大臣哪!代表师首长视察下级,马屁拍得好了说不定能升官发财,所以就有人随声附和岳科长的意见说:“人都死了伤了,反映好有什么用,还是实事求是按责任事故上报吧。”
又一个胡言乱语的马屁精,“责任事故,必须马上上报。”让周政委无法接受,党委内部会议的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他一个新四军时期的老党员,还怕什么?掉脑袋、降职不成?他不怕。但他不能擅自决定,擅权就是目无组织,他只好按程序说:“同意按责任事故上报的,请举手表决。”
参加党委会的委员和列席的共计七人,除了他和营长二人没举手外,其他五人全部举手。政委和营长属于少数,周循只好少数服从多数,让营部书记当晚从邮电局向师部作了传真书面报告。
周循虽然签发同意上报,但在备注栏目内仍然保留自己的意见,说:“绝非恶性伤亡,更谈不上责任事故。”
为了弘扬英烈献身的大无畏精神,周循建议:“明天上午为烈士王杰召开追悼会,希望各委员连夜布置下去。通知公社党委、武装部派人参加。营、连、排三级组织制作花圈,书写挽联。”
岳科长仍抓住不放:“恶性意味着什么?重大责任事故是没资格享受追悼待遇,更不能以烈士相称。”
周循终于怒火中烧:“娘的,胡说八道,纯属屁话。一个先进人物为救他人而壮烈,难道就不能按烈士待遇开个追悼会,悼念送一程吗?”
岳科长拍桌子瞪眼:“你骂谁?我可是代表师首长……”
周循大气不消:“回去告状吧!就说我周循在党委会上骂人,骂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周循巡视一眼剑拔弩张的场面宣布,“散会!按我刚布置的各委员分头准,明天上午10点准时开会不得有误。”
晚上,连长董士顺及战友张玉莆率一连五班全体战士,吴步良等50多人为王杰守灵通宵。
凌晨三点时分,韩义祥和几位战友给王杰做了整容,穿上身新军衣,把他放在平展的灵台桌上,他像沉睡一样,静静地平躺在桌子上……
全营的追悼会上,周循代表营党委作为主祭人致了悼词,肯定王杰生前的良好表现和对他的牺牲表示哀悼。
追悼会的当天下午,坦克二师政治部主任刘德一同志来到营部,找一些同志个别了解情况。周循借机又将公社党委书记和民兵们的反映向刘德一作了简要汇报,并将王杰的日记介绍给他看。
刘德一未表示什么态度,只讲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安慰话:“王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说些没用的话,无原则的话说多了不利于团结。要和上级党委保持一致,加强基层教育,做好营、连、排各级干部战士的思想稳定工作,和王杰后事处理工作。不要老在这个事情上追查什么谁是谁非,相信上级,实事求是是判定真理的依据,功过是非自会不论而定的。既然你将王杰的两本日记交给我了,那我可要带走,好好地和有关领导一起,从中探索出珠联璧合的精华。”
济南军区政治部青年部副部长崔毅,到陇海路沿线部队作基层建设工作调查研究,这天从连云港乘火车返回济南,列车在徐州车站停车上下人,预告铃声已过,马上就要开车之际,衣冠不整,满脸憔悴的坦克二师政治部主任刘德一从他软卧车厢门前一闪而过,崔毅急忙让秘书出门叫住了他。
刘德一人还未进软卧厢门,崔毅便开口训斥他,说:“作为一位高级干部,怎么成这个样子啦?畅胸开怀,军容不整。还是个军人嘛!”
刘德一在上级首长面前,顾不得整理军容敬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泪眼蒙眬,顺口一句:“出大事啦!”
“什么、什么?”崔毅猛然一愣,伸手拉他坐身边问:“到底怎么回事?坐下来慢慢说。”
刘德一心事沉重,语气悲伤,他说:“师直工兵营到张楼公社组织游泳训练,应县武装部请求,派一连五班班长王杰同志帮助驻地民兵排地雷班进行军事训练。以炸药包代替地雷实施绊发防步兵应用地雷实爆教学,才开始两次都很顺利,安然无事。就在最后一次试验时,炸药包突然意外爆炸,王杰为救他人奋不顾身扑上去,被炸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崔毅觉得事态严重,急问:“伤亡情况如何?”
刘德一如实汇报:“参训的12个民兵和武装部干部中有一人受重伤,还有几人受轻伤。师司令部、政治部作为重大责任事故上报军区装甲兵,军区装甲兵也以重大责任事故上报济南军区司令部、政治部。要不是他扑向惊雷,在场的人可都惨了,还不知能死几个呢?”
“噢!是个重大事情。”崔毅长出一口气,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轻声细语,自问自答:“是事故吗?你是青年部副部长,发现和宣传青年典型,当然是你的重要责任啦。草率定性,英魂难安哪!是重大事情,但绝非重大责任事故,这是原则分界线,更是立场问题!搞清楚了,英雄壮烈献身,铭垂千古。随心所欲下定论,冤死英雄血白流。”
于是,他又详细地询问了王杰的一贯表现如何?刘德一如实反映:“王杰1961年入伍,1962年入团,在执行训练、施工和抗洪救灾等任务中,表现都很好,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先后被评为一级技术能手、优秀教练员、模范共青团员和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五好战士,两次荣立三等功。”
崔毅被刘德一的惋惜、遗憾、悲痛和英雄的献身精神所感动,站起身说:“王杰平时表现很优秀,在危难时刻勇于献身、舍己救人,这种品德和精神太高尚、太可贵了!”他沉思片刻,郑重地对刘德一说,“不能一死人,就看作是责任事故。王杰的举动,完全是英雄所为,他应该是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才名正言顺。决不可贸然定论为重大责任事故。”
“可他们!都众口一词。”刘德一闻听愕然、兴奋,继而又很无奈地摇头说:“工兵营和师里都是作为重大责任事故逐级上报的,军区装甲兵也向军区司令部、政治部如实报告了。并且,已定性为重大责任事故啦!”
“报了也可以改过来嘛!周循是新四军、营政治委员,怎么把的关?难道连这都分不清吗?”崔毅的话,显然是对他们草率行事有点不满。
“营党委会研究决定,他是少数。”刘德一无奈的口气,再一次激起崔毅的不满意。
“少数怎么样?有些真理不一定在多数人身上。有错必纠!连这点权力都不敢用?胆子越来越小了。”崔毅坚强的口气中流露出三分自作主张的态度,他说,“一定要实事求是、尊重事实。不能把英雄事迹当成重大责任事故来对待。责任是对的,不能与事故相提并论。没有责任,他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吗?明知扑上去粉身碎骨,可他宁愿献身自己,也要保护更多人的性命。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刘德一仍一脸为难情绪说:“怎么个慎重?三级组定的性,很难纠正过来。何况军区已下发了批文,胳膊能扭过大腿吗?周政委为了保留自己的意见,与师蹲点干部拍桌子骂娘。”
崔毅口气严厉:“光骂娘有什么用,能为混淆是非正本清源吗?他一个小科长谁给他的权力?能代表师首长的观点吗?下基层蹲点,就应该实事求是。可惜他周循没顶住,造成了多大的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