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钟自鸣文誉全县 考务会突出安全

　　陈岗职高大门楼的立柱上，不久前又挂出一个牌子：陈岗公社教育管理站。没挂牌之前，公社对教育的管理只有一个文教助理吴振东。挂牌以后，吴振东就成了教管站的站长，另外增加了一个会计周世明，还有黄建术、杨存良两位老师。当然，支部书记还是程伯礼。教管站在职高第一排房子东头，加盖了六间基瓦屋。东头三间，一间是站长卧室，一间是会计室，一间是资料室。剩余三间是会议室。
　　今天，教管站召开初中校长会，八点多了，人还没到齐。“这些人都拖拉惯了，都快九点了。”吴站长抬手看看表嘀咕道。“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开始作报告。”周会计说着把热水瓶和茶叶盒放桌上，接着说，“喝水自己来。”“我看啦，你们都是小官僚儿。那黄土店儿离这里十几里，再加上那条路又穿山越岭，步行少说也得两个小时；那人家不吃饭就往这跑呀？”程伯礼边倒水边说。“哎，程主任，听说这次补缺考试，你推荐的民师考第一，是真的吗？”南李楼李校长问。“这个呀，正是我们今天会议的内容之一。”吴站长说：“文教局这次选拔考试，就考两个学科：一是政治，再是本专业学科。中文专业有十二人参考，录用六人。钟自鸣的考试分数不仅在这十二人中排名第一，在整个参考人员中同样排名第一。他不仅被录用了，而且他的考试作文被教研室刻印出来，作为范文下发到全县各高中和各教管站。这一下，钟自鸣在全县教育界可真的出名了。”说着问黄建术老师，“都翻印完了吗？”黄老师站起来说：“翻印完了，我去拿。”说完走到会议室左上角，从大立柜里拿出翻印的钟自鸣的考试作文，给在座的人一人发一份。顿时，几个人同时把目光聚焦在作文上：
　　
　　雷锋就在我身边
　　
　　尽管通过函授学习，可以将原有的零碎的知识系统化，将感性认识提高到理性认识，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同时知识面也有所扩大；但是，也发现知识的海洋是那么辽阔，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真的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微乎其微啊！星期天，准备到县城新华书店去买参考资料，以补充知识营养的不足。
　　来到路口等了二十几分钟，一直没见到过往班车。正在焦急时，忽见公社社办厂的一辆大货车缓缓而来，车厢里还站着十几个人；就举手高呼：“师傅！带一下！”车停了，司机从车门中伸出头，向后甩一下说：“上！”我随即抓住车帮一跃而跳进车厢内。
　　路况不大好，车有点颠簸。车上的十几个人，有的趴在车头上，有的靠在车帮上，也有的抓着车帮脸朝外。所有的人都随着车子的颠簸而微微摇晃着。真是天变一时，刚才还晴空万里，忽然北方的天空乌云翻滚，朝当空集聚，伴随乌云的是狂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车上所有的人都蹲了下来。俗话说：二、四、八月乱穿衣。有穿秋衣的似乎自我感觉良好，而穿夏装的人有的就开始磕牙了。特别是我对面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在车厢角落里龟缩着身子，头顶上的那个红色蝴蝶结随着身体的抖动而飞舞起来。我穿的是夏装，但里面有背心，准备脱下衬衣给小女孩送点温暖。这时，只见小女孩身旁的一位大姐忽然站了起来，迅速脱下外衣，拉起小女孩，把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连人带衣搂进怀里。比外衣长不了多少的小女孩仰头笑眯眯地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大姐姐。”这位大姐再次蹲下来，在小女孩额头上吻一下说：“真可爱！几岁啦？”这时，车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两个女孩身上。小女孩甜甜地回答说：“我叫田晓芳，今年十一岁，上四年级，后年就上初中了。”大姐嗯一下说：“哦，今天星期天，走亲戚，对吗？”田晓芳点一下头说：“嗯，到我大姨家来。爸爸、妈妈都上班，没时间陪我。不过，我不怕。大姨在社办厂上班，她让李师傅把我带到县城路口，妈妈来接我。”听两位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姐妹俩聊天儿，内心感觉暖融融的，原本被秋风吹凉的脸很快也提升了温度。
　　不一会儿，车缓缓停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车头。只见从副驾位的车门打开处，走下一位抱着婴儿的大嫂，司机跟下来把手中的衣服盖在婴儿身上。大嫂鞠躬说：“谢谢李师傅，过两天我再把衣服带给你。”李师傅没说话，只是向她挥挥手；然后走到车后，取下车后挡板的扣链，“哐铛”一声，车后挡板被放下了。这时，李师傅才大声吆喝：“下！下！慢点！”
　　年轻人下车总是连蹦带跳的，可田晓芳还在车上四下张望。突然，她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叫起来：“王阿姨！我在这儿！王阿姨！我在这儿！”我顺着田晓芳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手拿夹衣的中年妇女也在四处张望着，听见喊声才匆匆向这里走来；刚到车后就张开双臂把田晓芳抱下车，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妈妈说你没穿秋衣，你这衣服是谁的呀？”田晓芳回头指一下刚跳下车的大姐说：“是这个大姐姐的，她可好呢。”王阿姨把衣服递过去说：“谢谢你了大姐姐！”大姐接过衣服说：“这点小事，还客气什么？”说着就转身离开了。这时，田晓芳边穿夹衣边问：“妈妈说她来接我，她怎么没来？”王阿姨整理一下田晓芳的衣领说：“妈妈呀，今天接了新任务，要加班儿。”说着拉起田晓芳就走。
　　看着田晓芳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头顶上那飞舞的蝴蝶结，不得不叫人感叹：多么可爱的孩子！多么美好的时代呀！
　　
　　文章以“我”去县城买资料为线索，将在大货车上所见所闻的好人好事串联起来：李师傅为方便群众，免费搭载乘客，还把自己的衣服给大嫂捂婴儿；大姐姐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小女孩送去温暖；王阿姨替同事接孩子，等等。文章以小见大：题目要求写身边的雷锋，但全文不见雷锋二字，却处处体现雷锋精神。第一段，看似穿靴戴帽，其实不然；买资料正是雷锋钉子精神的具体体现。最后一段议论抒情，不仅使结构完整，更使文章的主旨得以升华。文章构思巧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把这么多好人好事融合在一起，非高手很难做到。
　　
　　“这后面的评论是谁写的呀？”南李楼李校长指着作文回头问吴站长。“那还有谁呀？是教研室老王亲自捉刀！”吴站长说，“那天会上，喜得他拿着试卷原文手舞足蹈，连说几个‘好笔法’。还说，‘好花还需绿叶配呀，我就充当一回绿叶吧’。如果没有这绿叶，怕是你还看不出这花儿的美吧？”李校长忙说：“是呀，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新鲜味儿；看了这个简评，才真是茅塞顿开呀！”
　　“我来晚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中午可别罚酒三杯呀！”黄土店校长黄树仁刚进门就大声嚷嚷。“我看啦，黄校长，干脆你别叫黄树仁，就叫黄世仁好了；尽想好事！”程伯礼一下把大家逗笑了。
　　“好，人到齐了，现在开会。”吴振东环视一下会场说，“今天的会议内容很简单，就两项。第一项是教研室布置的任务，把这篇优秀作文拿回去再翻印一下，让学生作为范文学习。具体原因先到的校长都知道，会后互相问一下，这里就不多说了。”说着把刚看的作文举起来晃一下又放下来，接着说，“第二项内容是中招考试安排。今年的高考是7月7号。高考完了接着就是中招考试，具体时间到时再通知。我们的考点就在职高，就在这里。考务工作，由程书记负责，这个那天县文教局召开的考务工作会程主任也参加了，我就不啰嗦了。我想强调的是我们的组织工作，组织工作的重点是安全问题。去年中招考试期间，城郊湖围子中学就淹死一个学生。现在孩子少，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的希望；孩子没了，这个家庭的天就塌了。所以我们经常说，安全问题，责任重于泰山。你们要与带队老师签订《安全责任书》，责任到人，严防死守，不得有半点含糊。再一个就是考试期间学生的吃、住问题。考试这两天，近距离的学生，吃、住就在家里；距离远的，有的可能在亲戚家借缩，没亲戚的怎么办？都要安排好，不能‘放羊儿’。”程伯礼插话说：“放暑假了，我们学校的男、女生宿舍能住下100多人，等会儿散会了你们去跟后勤联系一下。不过，你们得自备蚊香。”吴振东笑了笑接着说：“听见没有？程书记现在是‘鸟枪换炮’了，不再是‘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啦！抠掉一个‘农’字，换上一个‘职’字，而且这个‘职’字还是挂羊头卖狗肉。现在，在校生人数增加了，房子还在扩建；听说今年秋季高一还要扩招一个班。兵多将广，真是今非昔比呀！”吴振东的话使严肃的场面一下活跃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程伯礼的远见。“他呀，那真是一肚子心眼儿。有一次放暑假的时候，不知他怎么搞的跑儿媳房里转悠起来。这时恰好王主任回来了，猫着脸问他怎么跑儿媳房里来了。他抬起头看着山墙说：我看看山墙裂没裂，这可是个安全问题呀！王主任严肃地说：你老往这里跑，那儿子可真就没有安全感了。”哗——李俊锋的话刚落音，全场人都笑翻了。“都别听他瞎编。要说笑话儿，李校长还真有个笑话。县政府不是出台了一项新政策嘛，拿千分之一的农转非户口照顾我们这些老干部，让大家填表报材料。那天一高金校长问李校长：你儿媳你报没报呀？他说：报了报了，昨晚上报的。金校长说：抱一下就行了，可不能老是抱呀。”程伯礼的话音刚落，会场再次沸腾起来。
　　“还没散会呀，菜都凉了。”张宏亮走进会场说。“好，吃饭！胖子把菜端这里来！”吴振东说着起身让大家拼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