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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作品名称:凤凰山下      作者:李改焕      发布时间:2024-07-17 09:19:59      字数:9725

  种瓜老人住院有些日子了,由于引发老年病,医药费远远超过了预计的数字。老人的儿子要求没出钱的三户集资,村干部不得不召集另三家协商,并强迫性的让另三家各拿出了20元。高大强虽然第二次没有参加集资,但零零碎碎又给老人补贴也超过20元了。住了有月余医院的老人,脑子清醒了,话语却不利索。由于老人因两处骨折,又加上脑疾引发,身体从此就瘫痪了。老人的儿女们只好按照医生的意思,把老人接回家里抚养,这给高大强减轻了不少经济负担。
  (一)报丧
  种瓜老人出院有些日子了,付小兰去外面买东西,才知道其他三家也给老人集资的事,她回家来,求实的问起来丈夫来。
  付小兰说:“他爹,我刚听说,村干部让另外三家也拿钱了。”
  高大强说:“拿了,我早知道,多亏村干部让另三家拿了,要不然我就要愁死了。”
  付小兰又说:“算日子,前前后后给老人看病也有几个月了,这看病花钱,何时是个头?”
  高大强接着说:“谁叫来生太狂,想吃狗肉连铁索都带跑了。我本想等老人骨头长好了,能下地走路了,咱也就把这事结了,哪能知道老人脑子里还出了血,想想确实怪娃们,别说咱花钱,好端端个老人就这样让孩子们欺负的瘫痪了,换谁家也会这么做。”
  付小兰接着说:“我刚听说,老人现在情况不太好?话也不会说了,光睁着两只眼睛。大强,这人老了真是不敢摔,我给你说来生头一次拿梨瓜回来,咱就应该收拾他,还都不是怪你……。”
  高大强嫌烦的说:“怪我怪我行了吧!”两口子说话间,有人报丧来了,报的是种瓜老人病逝的消息。
  报丧人:“家里有人吗?”高大强夫妇从房里出来,来人接着说:“种瓜的我伯去世了,大后天安埋,叫来生和他几个偷瓜的娃都去送葬?一定得去。”
  高大强惊讶的说:“啊!前半月我送钱去还好好的,咋这快?”
  报丧人又说:“听我大娘说,我伯半夜一口气没有上来就走了。”报丧人说完,递上孝布就回去了。高大强夫妇送走了报丧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大强说:“去,把娃赶紧从学校叫回来,小心放学了路上挨打。”
  付小兰应声:“哦!对对,我就去。”付小兰去了学校接娃,高大强在院子来回走动着、思考着。
  高大强自语:“让偷瓜娃都去吊孝,搁谁、谁也会这么做,何况来生还是头头。对,管别家的孩子去不去,我得让儿子去,让好好的接受一次大教育。”不一会儿,付小兰领儿子回来了。
  付小兰说:“他爹,我去接娃,特意还去老爷子家门口绕了绕,讣告都贴出来了。”
  高大强说:“死人的事谁敢作假。来生,种瓜的老人叫你几个害死了,老人的儿女叫你几个去吊孝,不管别的娃去不去,你都得去。”
  高来生说:“就是别的娃去,我都不会去。”
  高大强说:“你敢!不去也得去。”高来生态度坚决的把不去不去又说了几遍,气得高大强举手要打,高来生却躲在了母亲的身后。
  付小兰劝说道:“娃咋能去,你就不怕送葬时,别人给娃扔石子、吐口水,娃长大了咋活人呢?”
  高大强思考着说:“那咋办?来生不去,肯定老爷子儿女不会答应,谁给来生扔个石子,吐个口水怕啥,看他以后还敢惹事不?”高来生听了父亲的话,更是态度坚决的以撞墙示威。
  高来生说:“娘,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去,如果你们硬让我去,我就撞死在这里。”高来生说着要撞墙,一把被付小兰拦住。
  付小兰又说:“你替娃去,娃去了,以后真是没法子活人了?”
  高大强不愿意的说:“哦!还操心你儿以后活人的事,难道我就不活人了。钱我出,丧我吊,你就好好惯来生。”
  付小兰生气的说:“谁惯谁知道!谁叫你是他爹呢?”
  (二)安葬
  夜幕降临的时分,高大强替儿子吊孝安葬老人回来,已累的筋疲力尽。因为老人去世,毕竟与自家的儿子有关,他光帮着办丧事就没好意思在人家那边吃饭,他回到家里才打算好好吃顿饭。付小兰见丈夫回来去了工具房,就追着去问:“人安埋完了,别家的孩子吊孝都去了没有?”
  高大强说:“没有,都是大人去了。人家让咱送埋就送埋,有几个婆娘叽叽喳喳,嘴就像个八鸽一样,叭叭叭的说个不停,还有个婆娘指着我说,就是这家儿子领头偷瓜,一个老鼠害了一锅饭,我这老脸在十里八村都让来生丢尽了。”高大强一边说着,一边在找东西。
  付小兰问:“大强,你找啥?”
  高大强气哄哄的说:“寻酒!我还没吃饭呢?你不想想,我还有啥脸在人家那里坐席吃饭呢?”
  付小兰说:“就是就是,给你留饭了,我去端饭你先压压饥,再给你炒两菜。”付小兰说罢端来了饭,又去炒菜,高大强在工具房就想等口酒喝,可房里的酒瓶都是空的。
  高大强喊道:“小兰,把那两瓶好酒都拿来,让我消消气。”高大强先吃了两口饭,因为等菜等酒,坐在工具房凳子上就睡着了。
  付玉兰拿来了酒,又端来了菜叫道:“大强,大强,醒醒,吃饭。”
  高大强被叫醒应:“哦,吃饭,吃饭。”付小兰看丈夫真是很累,就给丈夫倒上酒,也给自己拿了酒杯,也倒上了酒。
  付玉兰安慰说:“别听他们嚼舌头,时间长了谁再说也就没啥意思了。来,我从来不沾酒的人,今敬你一杯,他爹,我先干了。”付小兰喝了一杯酒,舌头辣的不得了,直嘻哈。
  高大强见状说:“这是瓶好酒,是做石器生意的大老板送我的。老婆,你陪老汉再能喝几杯吗?”两口子又捧酒再喝。
  付小兰说:“这酒劲太大了,我头有点晕,我不陪你了喝了,你慢点喝,多吃菜,完了早点睡。”
  高大强说:“没人陪我喝酒,多没意思,那你给我把来生叫来,让他给我倒酒来。”
  付小兰说:“行!来生,来生,你爹叫你。”高来生来到母亲面前,付小兰给儿子交待说:“去了,跟你爹说话别犟嘴,他叫你弄啥就弄啥。”付小兰说完,晕乎着回房去了,高来生来到了工具房。
  高来生说:“爹,我给你倒酒,我保证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高大强说:“说啥话呢,儿子不给爹惹事,还能叫别人家儿子给爹惹事吗?如果,你再给爹惹事,爹就把房拆卖了给人家还上,谁叫你是爹的儿子呢。来、来,端酒,跟爹走一个。”高大强逼着来生喝酒,来生只有服从。高大强喝着喝着就醉了,心里话就像瀑布一般,一泻千里,高来生见状赶紧劝父亲。
  高来生说:“爹,别喝了、别喝了,你都醉了。”
  高大强逞能的说:“爹没醉,爹给你说,爹太爱你了,为生个你,把你娘折腾到医院,差点把命丢了。你上学爹怕你受同学欺负,给你教武功、扎马步。夏天你上学,爹怕你路上受渴,让你偷个瓜解渴,这不算个啥事么,你咋就那么淘气捣蛋,叫那么多同学偷瓜,地边一排子瓜都叫你们糟蹋了,老人辛辛苦苦种瓜为啥?”
  高来生认错的说:“爹,我错了,我都后悔死了。”
  高大强不依不饶的说:“现在说错顶屁用,好端端个老人叫你们给整死了,人家孙子没爷了,儿女没爹了,如果这老人是你爹,就这么让人整死了,你该咋办?说!你该咋办?”
  高来生再次检讨的说:“爹,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高大强继续说:“你别叫我爹,你是我爹。爹,儿子的名声扫地了,家里钱也花空了。爹呀!儿子我好可怜,一心想把手艺做出个名堂来,就把自己嫁了,当了上门女婿。一心想把日子过好,把娃娃养大,咋就这么难呢?爹,你说我上辈子欠谁的了,这辈子咋这么倒霉、这么难活人呢,啊!”
  高来生又劝道:“爹,你喝醉了,别再喝了。”高来生没办法,只有抢下父亲手里的酒瓶子,却又被父亲夺了回去,正当父子两相互抢掠时,高大强把高来生推倒在地,终于再次抢到了酒瓶,幸好高来生巧妙躲开,没有撞倒父亲雕刻的石器。
  高大强喊道:“别抢我酒瓶子,谁说我醉了,我没醉。爹,儿子幸幸苦苦刻了几件称心的石器,准备买个好价钱、补贴补贴家,都为这畜生惹的祸,让我给便宜卖了,那是我用心血刻出来的,糟蹋卖了我心疼呀!爹,你心疼不?”高来生听罢,更是后悔至极。
  高来生再次道歉说:“爹,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跪下了。”高来生说着就跪下了,高大强这时似乎有点清醒。
  高大强大嗓门的说:“你没错,是我错了,少在这装乖,你给我滚、滚、滚!滚的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高大强带着酒意指骂儿子,一连说了几个滚,让高来生来了脾气。
  高来生怒道:“滚就滚!”高来生出了工具房,给书包装了些馍就出了门,他离家的时间大约在晚上十一点以后。高大强还在自己的工具房里喝酒,感觉房里清静了许多。
  高大强问:“哎!爹,你人呢?”高大强说完就昏睡了过去。高来生黑夜走到没人的地方,哇哇大哭了一阵子,消失在夜幕中。高来生他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三)收徒
  高大强为儿子吊孝送葬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卢大夫因给付家就医来往过多,所以也了解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但在卢大夫看来,高大强是条汉子,值得信任。这天,卢大夫因有事要和高大强商量,便借着在村子巡诊就来到了他家。
  卢大夫进门就喊:“大强、大强在家吗?”
  高大强应道:“我在、我在,卢大夫您来了,前段日子,你为我娘治毒疮,真是辛苦你了!”高大强招呼卢大夫来到母亲房间,付菊花更是把答谢的话没有少说,高大强给卢大夫端来茶水,两人就聊了。
  卢大夫说:“我今不光是来村看病,还想劝你把心放开,那老人本来就有病,咱来生就等于羊跑了,娃拔了个橛。那老人的家人做事是有些过分,换位想想也没啥,出事一阵风,事后变烟云。钱花了还能挣,别太难为娃,娃娃正在动荡期。”
  高大强感激的说:“谢谢卢大夫开导,你真是个大好人。话说回来,咱把事打个颠倒想想,我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
  卢大夫说:“那就好!我还有一件事,能一举两得,就看你同意不同意了。”
  高大强迫切的问:“啥事?你说,你说?”
  卢大夫接着说:“你二女子来来回回给她婆拿药,我看娃心细、胆大、聪明、爱学,是一块当医生的料。我有个想法,我儿子读卫校去了,我诊所缺人手,我看来弟是最合适的人选,周末,暑假,寒假,就让来弟给我诊所帮忙来,给病人换换药、抓个药啥的,我会给来弟开些工资,以后,有学习医学知识的机会,我花钱一定让来弟去学学?”
  高大强高兴的说:“好、好、好哇!开啥工资,只要让来弟去,我就感激不尽了。”
  卢大夫说:“那就说定了,我还有事,我把姨恢复的伤口看看,我就回去了。”
  付菊花感动得说:“卢大夫,让娃去你那帮忙,你一下说到娃的心上了,娃每次拿药从你那回来,见你看好一个个病人,说都把她高兴的。娃那阵子给我说,她特别羡慕医生,长大了也想当医生,这下好了,我孙女真遇到贵人了,想法要实现了。”
  卢大夫说:“姨,别这么客气,天地下都是一个帮一个。姨,你这伤口长的不错,您再多晒晒太阳就更好了。”高大强送走了卢大夫,付小兰挖菜回来,付菊花就把好消息告诉了女儿。
  付菊花高兴的说:“小兰,咱来弟就要跟卢大夫学医生了,是卢大夫刚来亲口给大强说的。”付小兰有些不信的愣着。
  高大强肯定的说:“娘还能骗你不成,咱迎弟给大队开广播,也就是说她是广播员,不愁今后没工作。咱来弟给卢大夫当学徒,长大必定能当医生,就看来生将来能成个啥精(人才)。哎!来生人呢?”
  付小兰高兴的接着说:“肯定上学去了,书包都没在家,厨房都少了很多馍,我起来扫院子时,头门就开着,说明娃今个走得早。”
  高大强接着又说:“昨夜,被我收拾了一顿,变乖了呗。”高大强刚说完,付来弟高兴的放学回来了。
  付来弟愉悦的说:“婆、爹、娘,我见过卢大夫了,卢大夫要收我当徒弟了,太高兴了。”
  付菊花更是开心的说:“我孙女命好遇到贵人了。来弟,你放学回来了,你弟弟人呢?”
  付来弟说:“他不跟我在一个班,我不知道呀?”
  付玉兰回忆说:“平常来生总回来早,今咋还没回来呢?难道又被老师扣留了。”
  高大强放心的说:“别管他,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他就是孙悟空,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付菊花不放心的说:“小兰,下午你跟来弟去学校找找,来生没吃饭咋行,娃正长身体呢?”
  (四)动荡
  文革兴起的岁月,运动更是热火朝天。红卫兵游行,张贴大字报,挥拳呐喊,不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张承让和他的儿女们也因年龄和工作不同,接受着运动的分割和洗礼。文革中受到最大冲击的是张国良,其次是张国文,而张国杰是文革中最红的人物,中学没毕业,不仅挂帅成立了《刺刀见红战斗队》,而且串联到了北京见到了毛主席。张换换虽然加入了红卫兵组织,但她心里还是站在兄长一边。张改换年纪小被张国杰收到队下,已成长为一名小小文艺兵。有一天,张换换和街上的同龄人开会回来,收到邮寄回来一份张国文的来信,还带回来了一条不好的消息。
  张换换说:“爹,我大哥信!今天下午我二哥又得挨批判。”
  张承让叹口气的说:“唉!真是好人多磨难,但愿你大哥没啥事?”张承让打开信正看,张国杰和张改换先后放学回来了。
  张国杰对小妹说:“抓紧吃饭,下午咱“刺刀见红战斗队”还有任务呢,三哥当头头,你可不能去迟了。”
  张改换说:“不就又去参加批判会吗?”张改换很不情愿的回答着,此话也让张换换听到。
  张换换严肃的说:“不许去,挨批的是咱二哥,你们想让爹娘生气,让二哥难受,你们就去。”
  张国杰说:“姐,越是自己人,越要去,我们只不过是要和二哥在灵魂深处划清界限。”
  张承让听罢训道:“狗屁!你哥杀人来,还是放火来,都是那些当不上干部人嫉妒,乘着运动欺负你哥,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成立什么战斗队爹不管,就是不能欺负好人,不然,小心你的狗腿。”张国杰被父亲训了几句,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张换换缓和的说:爹,放心,国杰是不会欺负好人的,我相信我大哥的能力,他是不会有事的。”
  张承让看完信说:“你大哥还好,也被拉着游行,挨了批判,把罪受了。后来你哥想了法子,也变成造反派了,没事了。”张承让合上了信,又对三儿子说:“爹问你,你大哥教书是为人好,还是把人往坏教?你二哥抓农业生产,叫人都有粮吃,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
  张国杰回答说:“都是做好事。”
  张改换反问:“爹,那人家为啥不记我哥的好,还批斗他们。”
  张承让接着说:“这是个运动,专门批斗管事的人,本来是监督当干部的、有没有做对不起国家和社员的事情,现在变成了坏人借着运动撒气呢。爹想,总有一天,老天会还你哥一个清白。”张承让正在教育三儿子,张国良拿着自己被批斗时挂在脖子上的牌子回来了。这个牌子是用架子车后挡板做成的,板上糊着白纸,上面写着“当权派张国良”六个黑字,付玉兰从房里出来,看见二儿回来,再看看他手里的行头,酸楚的眼泪就流出了眼眶。
  张国良憔悴的说:“娘,今个大会光批判公社干部,我们是大队干部,晚上让我们在各小队轮流接受批判,我回来歇歇。”
  付玉兰安慰的说:“换儿,你爷吃过了,去给你爹端饭,你哥回来了,咱都吃饭。”付玉兰给二儿端来一碗饭,也给自己端来一碗饭来到院子饭桌前坐下说:“国良,娘给你说,批判又不疼不痒,谁爱说啥说去,娘以前为照顾你们出不了工也挨批判,人家批判我们时,给领上要插个白旗,我们几个常挨批判的人也都习惯了,到点了就自己把白旗插上,不就为活个命,把你们养大吗?”
  张国良问:“娘,我都挨了大小二十多场批斗会了,啥时是个头?”
  张承让说:“忍着,爹相信快到头了。你哥来信了,猜到了你肯定也在受批斗,他还给你写话了,你自己看看。”张国良接过父亲手中的信和大家吃完饭,很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张国杰见没事了,又高兴了起来。
  张国杰悄悄说:“小换,咱哥回来了,下午咱去参加批斗会。走!”张承让的三儿子和小女儿,一不留神就溜出了家门。
  
  (五)寻子
  自打高来生玩失踪以来,父母不想家丑外扬,就偷偷的在四处寻找却任无音讯,这可把付菊花给急坏了。这天,付菊花担心的给女儿说:“小兰,来生这都多少天没回家了,他身又没钱能跑到那去?娘给你说,你姐家人多,让帮忙找找吧!”
  付小兰说:“大强不让家丑外扬么,我去我姐家找了,我姐还问来生有没有当红卫兵,明显就摆着来生没去过她家,我还在街上找了找,红卫兵来来往往就是不见来生。”
  付菊花着急的又说:“大强回山里也有几天了,应该是找见了,就是来生跑野了不想回来,那他得回来给咱报报信?”
  付小兰劝说:“娘,你就别催了,我也心急的没地方找呀?山里的他爷他婆确实爱来生,但现在没老人了,他能去哪?”这时,高大强从山里老家回来了。
  高大强进门说:“娃就是跑我老家去了,来生给我哥说他不上学了要找工作挣钱还账,他还说找到工作就不回他伯家住了。我听了大哥的话,赶紧就在老家周边找,结果没找见来生人却碰见了着急要刻墓碑的乡党,我只好回来拿工具,先把乡亲这紧活给干了。”
  付玉兰说:“咱哥也是得,外面的形势这么乱,咋不劝娃回家。”
  高大强说:“来生连咱的话都不听,他能听大哥劝吗?再说了他不是在找工作吗?让碰碰钉子,不用寻,他就自己回来了。对了,我得抓紧收拾收拾,明天带上工具回山上去。”
  付菊花说:“大强,那你把娃的事可要放心上。”高大强点了点头,然后,在家里吃了顿饭就回房去了。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高大强就带着工具上山去了。说也怪,高大强越想寻娃,棘手雕刻的活就越多。正当高大强刻完一个墓碑时,又有俩个乡亲找他雕刻,高大强乡情难推只好再干。知道高大强在山上雕刻的大哥,突然来乡亲家找弟弟,一进门就悄悄告诉了高来生第二次回他家的情况,并讲述了高来生上身穿了一件军服,左袖带着红袖章,参加了什么“战斗队”的事情。高大强听罢,起身要见儿子。
  大强哥又说:“你先别急,听我说,当时我就给娃说你在山上,领他来见见你,娃一听当即要走,我拦都拦不住,你嫂子要娃吃了饭再走他都不肯,我只好打保票不见你,才留下娃在家吃了顿饭。”
  高大强叹息的说:“娃不想见我,怪我把娃骂狠了。哥,娃没事就好,娃再来了,你替我好好劝劝,等我完工,就专门安顿娃的事。”
  大强哥说:“行,我先回去了,你也别上火,我看娃还有个伴儿跟着,不会出啥事。”大强哥离开后,时过数日,高大强也完成了雕刻任务。临下山前高大强又去周边找了找儿子,依然没有找到。高大强准备下山去县城、街镇找儿子,所以,他来到大哥家告辞来了。大强嫂向厨房抱柴,见兄弟来了很是热情。
  大强嫂喊:“他爹,大强来了,我给你们下面去。”随后,大强哥招呼弟弟来到房子坐下,高大强给哥递了一包香烟,两人就抽了起来。不一会儿,大强嫂端来了饭菜,三人边吃边聊。
  高大强说:“哥,嫂子,我活干完了,准备下山找娃,这怂娃真是淘气,不知这犟脾气跟谁了?”
  大强嫂笑了说:“呵呵呵,还不是跟你了,当年没你那犟脾气,你咋可能执意下山立了门户,也不可能练出今天这么好的手艺。”
  大强哥说:“说啥呢?大强当年下山爹娘是不同意,但我当时心里觉得大强做的对,只不过我没敢说,现在想想,能让后人走出大山,世世代代生活在平坦的地方多好,大强做的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高大强惭愧的说:“哥,可别这样夸我,我对不住爹娘,或许,来生今天的样子就是我当年的样子,老天爷在惩罚我呢。”
  大强嫂说:“别瞎想,来生还是个没长大的娃,成年就好了。”高大强在哥嫂家吃了顿饭就下山去了,他一路走一路寻一路打听,连家都没回的又来到张承让一家居住的街镇上,虽然又没有找到儿子,却打听到了外甥闹革命的消息,让他很是意外。意外之余,他将儿子的行为和外甥的行为做了比较,默认了儿子不回家也处于运动的冲击,所以,他不再那么焦虑的向家里走去。高大强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他的两个女儿已定入睡,母亲和妻子见他回来都围了过来。
  付菊花问:“大强,来生人呢?没跟你一块回来。”
  付小兰也着急说:“我在家天天都出去找娃,让两女子也帮着打听,有个乡党告诉我说,他见来生当红卫兵了,我装着说我知道的。”
  高大强说:“我下山时他大伯说,来生穿着红卫兵衣服又回他家了,他给娃说我在山上,娃一听就要走,他好说歹说娃都不肯见我,不过,他伯说来生有伙伴跟着,回家应该是迟早的事,我心就放下了一半。今下山我顺便到街镇想找找来生,没想到国杰也在乱跑。我听说国杰还当了一个叫‘刺刀见红战斗队’的头头”,成天不着家,领着红卫兵贴大字报、批判人,连他哥国良都不放过,我还听说国杰又要领一帮人去北京串联。”
  付小兰惊呼:“啊!兄弟相残,胡整。国杰多乖个娃,咋也会变成这样,我估计来生在外面和国杰差不多,也好不到那去。”
  付菊花生气的说:“造孽呀造孽,乖乖个娃咋都变得不安分了。”
  高大强说:“算了算了,不找了,来生又不是两岁的娃,那是个跑虫也没法找了,他到外面混不下去,会回来了的。”
  付小兰赞同的说:“也是,咱寻娃确实是白花功夫。”
  付菊花怀疑说:“红卫兵运动早都开始了,来生除偷瓜那件事外,娃也是个乖娃,我就想不明白,这安埋(安葬意思)老人,咱也没叫娃去送丧,好端端的咋就不回家了,肯定是你俩谁说伤娃的话来?”
  付小兰回忆说:“娘,我想起来了,来生离开家的那个晚上,大强安葬老人回来要吃饭喝酒,我记得我还和大强喝了两杯,头有些晕我要回房睡觉,大强嫌没人陪他说话,让我把来生叫去给他倒酒,娃就去了。哎!大强,你是不是让娃陪你喝酒,得把娃气走了。”
  高大强挠头说:“我是说他几句,后来我喝醉了,啥也不知了。”
  付菊花说:“你喝醉了,来生性子直,脾气犟,准让大强气走了。”
  高大强不服的说:“我气他,地到谁气谁?”
  (六)喜讯
  话说张国杰要去串联,他还真的去了。张国杰走前给父亲留下纸条去北京串联也有些日子了,心如麻团的张承让一个早就让饲养室同伴先回家吃饭,自己心事沉沉的喂完牲口,坐在饲养室炕沿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两边正吃草的牛群,心里想着他三个儿子的处境问题,他看着想着,多么希望他的三个儿子都能像这些牲口一样,平安无事该有多好?他抽完一锅烟又续一锅,便仔细揣摩起三个儿子的情况来。首先他回想起大儿子的那封信,结合当地红卫兵批斗教师的场景,他把大儿子受辱的画面在脑海里勾兑了出来。然后,又把大儿变成造反派的形象也勾兑了出来,于是,他放心的吐出一口烟来。第二个他拿出三儿子串联前写给他的纸条,看了又看,张国杰是这样写的:
  “爹,我去串联了,想看看外面的大世界,更想看看北京天安门,我知道,告诉你,你是不会同意我去的,我只好以你同意的口气,先哄我娘同意才出发了,对不起!爹,您放心,咱街上共去了十六人,我们会互想照顾、凯旋而归的。
  不孝子:张国杰”
  张承让看完三儿子留下的纸条,心里莫名其妙的滋生出安全感。其实张承让最担心的是他的二儿子。因为二儿子挨批斗一场接着一场,没完没了,要不是张国良在被批斗会的现场,突发了“阑尾炎”,被送到县医院手术救治,才终止了批判会。这阵子,张国良已出院在家里养病,张承让怕儿子再被批判,难熬双重打击,一时也想不出对付的办法,便停下了抽烟,抱头思考……。不一会儿,室友吃早饭回来了,给张承让捎来一封信。
  室友说:“老张,我来的路上碰见了邮寄员,给你信!”张承让看到信,仿佛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一样,瞬间他从炕上下来,拿着信走出阴暗的饲养室,站在门外皱着眉头、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同伴问:“老张,你大儿说啥了,看你不皱眉头了。”
  张承让高兴地说:“大儿说,他那边运动已定结束,他又要去北京参加研讨会了。大儿还说,咱这文革运动也会尽快结束,让我二儿再忍一忍,胜利就在前头。”
  室友高兴的说:“娃说运动要停了,那就太好了。老张,别乱想了,赶快回去吃饭吧!”室友催张承让回家,他这才洋溢着笑脸向家里走去。张承让回到家里,没等妻子开口就先把好消息报上。
  张承让说:“他娘,咱大儿来信了,说他又要去北京参加研讨会了,他还问国良咋样了?”
  付玉兰说:“哦!大儿问国良,一个早公社干部就来咱家了,说要抓革命促生产,让国良官复原职,我还听公社干部说,县上将来还要派三级干部各去一人到大寨参观学习,很可能让咱国良代表大队去,公社干部给国良说完这些,就叫上国良一同去大队部了。”
  张承让意外的说:“形势变化的这么快,二儿终于熬出头了。”这时,张换换奉母旨意,去打探弟弟张国杰的消息也回来了。
  张换换说:“娘,打探到国杰的消息了,咱街东头有家亲戚的儿子在北京当兵,说国杰和队友在北京找到了亲戚,人家还帮助让他们接受了毛主席的检阅。更搞笑的是,国杰他们还耐着不走,要让部队收留他们,个个都想当解放军。”
  付玉兰接着说:“你看娃们心大不大,把大人都能担心死,个个还想当兵,不回来了。”
  张换换又说:“娘,人家亲戚来信说了,想当兵要在自己个家乡应征,国杰他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张承让接着说:“孩子大了,有想法了,难都难不住了。”
  付玉兰叹息的说:“唉!人家石头和他舅家的孩子咋就那么听话。”
  张承让又说:“石头乖我承认,来生就别提了,闯祸不说,到现在都没找着人呢。”
  张换换插言说:“爹,来生怎么了?去那了?为啥不像国杰一样,留个纸条给家里说明白?
  张承让说:“唉!来生跟你弟不一样,是让你舅气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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