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驼铃声响走来了救星　

　　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由远而近地传来了有节奏的驼铃声响。那声音显得那么清亮，又那么亲切，给人以温馨和希望。只见沉寂的沙梁上，一支骆驼商队缓缓地走了下来。骆驼队越走越近，为首的那头骆驼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雪白的大胡子，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另一头骆驼紧紧跟随在老人的旁边，上面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西域少女。老人弹着冬不拉，唱着一首苍凉忧伤的歌曲：
　　戈壁滩上有一位神秘的女郎，
　　常常骑着白龙马四处游荡。
　　她知道哪里有清澈的泉水，
　　也知道哪里埋着宝藏。
　　世世代代有多少英俊少年，
　　对戈壁滩充满幻想。
　　黑发变成白发，
　　仍旧在寻找神秘的戈壁滩女郎。
　　
　　那极具西部音乐特色的歌声，在戈壁滩的上空回荡着，飘向很远的地方。那位漂亮的西域少女，似乎被那古老动听的歌谣所感动，默默地用忧郁的目光遥望着戈壁滩的尽头。
　　蓦然间，领头的骆驼忽然停住了脚步，整个骆驼队也随之停了下来。唱歌的老人忙跳下骆驼，跑到了骆驼的前面。
　　“爷爷！那些人怎么啦？”
　　西域少女冲着老人呼喊着，也跳下了骆驼，随着老人朝前面匆匆走去。他们来到我们四个人的跟前，用手往鼻子底下一试，还有气息，便赶忙解下腰间的水囊，给我们喂水。其他的商旅之人，也纷纷地围了上来。清灵灵的救命之水，使我们四人慢慢苏醒过来。我们望着眼前一群凹眼隆鼻的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谢谢啦！”端木凌子问道，“你们是从新疆来的吗？”
　　那些人有些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闹不清端木凌子所说的“新疆”，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西域老人见我们一伙人，没有一个人带着行囊，不免感到奇怪。
　　“朋友，”老人不禁问道，“你们怎么空着手闯大戈壁？”
　　我忙撒谎说：“我们跟马队失散了。老人家，你们这是去哪里？”
　　“去大汉长安。”老人说道，“我叫库尔班，她是我的孙女阿孜古丽。这支商队来自波斯，经过楼兰时雇佣了我的骆驼，并请我给他们做向导，”
　　端木凌子自作聪明地说：“原来是骑着毛驴儿上北京的库尔班大叔呀！一晃多少年了，胡子都这么白啦！”
　　库尔班老人懵懂地看着端木凌子，不解地问：“我什么时候骑着毛驴儿上北京啦？”
　　端木凌子说：“1958年，您发誓要骑着毛驴儿上北京，看望毛主席。后来被自治区党委书记知道了，用飞机把您送到了中南海，进了怀仁堂。嘻嘻，这都是听我姥姥讲的！”
　　我慌忙碰碰端木凌子，笑着对库尔班老人说：“老爷爷，您别见怪。这位姐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说得都是梦话。”
　　端木凌子这才意识到自己露了破绽，便将错就错地说：“我刚才去天上摘了一颗星星，过天河的时候，姜子牙正在河边钓鱼，我就拿星星换了他的鱼。不想戈壁滩上没有水，把那条鱼给渴死了。我要早知道这样，就不拿星星换鱼了。”
　　阿孜古丽笑着说：“我也做过这样的梦，不过碰见的不是姜子牙，而是楼兰王子。”
　　言讫，大家都笑了。
　　我望了望四周，禁不住问道：“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库尔班老人觉得有些奇怪，连锦不断的祁连山脚下，就是举世闻名的河西走廊。这四个行旅之人，怎么会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呢？于是，他不免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我，说道：“朋友，你是真不认得河西走廊，还是故意试探我的底细？”
　　我振振有词地说：“老人家千万不要多虑。祁连山以北的河西走廊，绵延两千里，我怎么会知道自己具体呆在什么位置呢？”
　　库尔班老人听我这么一说，倒怪自己太多疑了，便说：“我们从河西走廊那头过来，就快要走出河西走廊了。过了乌鞘岭，就离黄河不远了。”
　　鲍云鹏插嘴说：“讲得那么热闹，也没说出离长安还有多远。”
　　库尔班老人不禁警惕地打量着鲍云鹏，说：“你们到底是来自长安，还是来自大漠深处？”
　　我一听，库尔班老人对他们又怀疑上了。根据史书记载，西汉时期，匈奴骑兵在河西走廊十分活跃，过往的商队无不提心吊胆。所以面对库尔班老人的问话，还真不好回答。若说是来自长安，那怎么会不知道长安距此多远？若说是来自大漠深处，那就更麻烦了，肯定是匈奴奸细。眼睁睁不管怎么回答，都难于自圆其说。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端木凌子替他解了围。
　　“看！”端木凌子忽然指着远方大声叫喊起来，“大漠孤烟！”
　　众人由不得顺着端木凌子手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只见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黄沙被猛烈地席卷升空，搅起了一股粗大的通天柱。它仿佛一个疯狂的魔鬼，诡秘地旋转着、移动着，展示着它的淫威。而广袤无垠的戈壁滩，却保持着自己特有的宁静。我望着戈壁滩上的宏伟奇观，由不得想起了唐朝大诗人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千古佳句。
　　然而，大漠孤烟的奇异景观，对于久经戈壁滩的库尔班老人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儿。眼下，他最关心的却是骆驼商队的安全。此刻，老人家心里非常矛盾。我们一行人奇怪地出现在荒漠的戈壁滩上，很让他产生怀疑。我们既无马，又无骆驼；既无水，又无干粮。一身大汉装束，衣服的质底很讲究。尽管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却个个保养的细皮嫩肉。显而易见，都不是等闲人家的子女。倘若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却又冒着生命危险，跑到戈壁滩上干什么来了？如果把我们留在骆驼商队，万一我们是匈奴奸细，岂不是引狼入室？可是，看我们四人又不像终日在草原上纵马奔驰的匈奴人。一旦撇下我们，无异是将我们推向了地狱之门。
　　正当库尔班老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忽见起伏的沙梁上，跑下来三个衣不蔽体的人。其中一男一女是匈奴人打扮，另一男人是汉人装束，手里拿着汉朝的使节幡。三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扑倒了又爬起来。我们四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奔上前去。库尔班老人看到后，更加疑虑重重。
　　我扶住了手挚使节幡的汉人，陆昭扶住了那个男匈奴，鲍云鹏要去搀扶那个女匈奴，被赶来的端木凌子推到了一边，闹得老大的没趣儿。此时，只见那两男一女灰尘满面，疲惫不堪。干裂的嘴唇，说明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喝到水了。
　　“老同志，”鲍云鹏凑到那个汉人跟前问道，“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儿？”
　　对方闹不懂那称谓的含义，茫然地看着鲍云鹏，没有吱声。
　　我明白鲍云鹏说错了称谓，便连忙更正说：“先生，你们从哪里来，为何拿着大汉的使节幡？”
　　男汉人气喘嘘嘘地说：“我是大汉使臣张骞。”
　　我们四个人闻听，不禁惊呼起来。上小学那会儿，我们就对张骞充满了敬意。张骞是汉代杰出的探险家、旅行家和外交家。为开拓丝绸之路，打通汉朝和西域的南北道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同时，他还从西域诸国引进了汗血马、葡萄、苜蓿、石榴、胡桃、胡麻等等。今日与这样伟大的人物邂逅，太叫我们兴奋了。
　　陆昭忘情地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张骞的手说：“张大人，你太了不起啦！上历史课的时候，我就幻想着要是能够跟随你一块出使西域，那该多好啊！”
　　张骞虽然听得有些云山雾罩，但不失为出色的外交家，竟然将陆昭当成外国人了，十分谦虚地说：“惭愧！惭愧！此番出使西域，非但未说服大月氏国合力进击匈奴，反而被匈奴软禁了十二年，有负圣上的厚望。”
　　鲍云鹏说：“哥儿们，你也太谦虚了吧？汉王朝为了进一步联络乌孙国，行使断‘匈奴右臂’的战略，派你再次出使西域。你带了三百多人，顺利地到达了乌孙。并派副使访问了康居、大宛、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等国家。由于乌孙国发生内乱，才没能实现结盟的目的。但开通丝绸之路，你的功劳那是大大的。嘿嘿，这段历史，我可是背得滚瓜烂熟呀！”
　　“取笑了！”张骞懵懵懂懂地说道，“我刚从匈奴单于的驻地逃出来，还没有拜见过圣上，何曾领旨出使乌孙？”
　　端木凌子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来，说：“鲍驴！你怎么胡乱尥蹶子？翻错了皇历，那是要打屁股的！”
　　鲍云鹏这才醒过味来，忙向张骞施礼，说：“在下的头，叫太阳给晒晕了，说了些胡话，请张大人原谅。”
　　这时候，只见那位女匈奴的两腿一软，有气无力地“噗嗵”一声跪了下来，哀叹着：“相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长安啊？”
　　张骞忙奔过去，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女匈奴，说：“索玛，你一定要挺住，我们快要走出河西走廊了。再往前走就是黄河，渡过黄河就安全了。”说着，张骞下意识地拿起水袋，将水袋口对准索玛干裂的嘴唇，却倒不出一滴水珠，不禁叹了一口气，“唉，再忍忍吧！到了黄河，我们就有水喝啦！”
　　索玛吃力地说道：“我……我实在走不动啦！”
　　鲍云鹏见状，便冲库尔班老人大喊：“老头儿！远水解不了近渴，把你的水囊拿过来，也叫她喝几口吧！”
　　端木凌子拍了鲍云鹏一巴掌，说：“好话没好说，你就不能客气点儿？”
　　好在库尔班老人是个走南闯北的人，没少遇见像鲍云鹏这种嗓子眼通屁眼的汉子，所以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把水囊交给了阿孜古丽，叫她拿给索玛喝。此时，库尔班老人的心里踏实多了。虽然仍没弄清我们一行人的来龙去脉，但起码可以断定我们不是匈奴的奸细。
　　索玛喝了几口水，便将水囊推给张骞，说：“相公，你跟甘父也喝几口吧！”
　　张骞三人喝罢水，顿时精神了许多。言谈之中，大家才了解到，漂亮的女匈奴索玛是张骞的妻子，男匈奴甘父是张骞的随从。由于匈奴内乱，他们趁机出逃。仓促间，没有准备干粮和饮用水，一路上忍饥挨饿，干渴难耐，随时都会倒在大漠荒滩上。好在甘父射得一手好箭，沿途常射猎一些飞禽走兽，饮血止渴，食肉充饥，这才躲过了死亡的威胁。
　　库尔班老人也为能够结识大汉使臣万分高兴，便邀请张骞、以及我等七人，加入了他们的骆驼商队，一同向大汉国都长安进发。
　　一路之上，我陪着张骞，两人聊着西域的见闻，很令我大开眼界。西域诸国的概念，与我了解的新疆可是两码事儿。我甚至对那片未知的土地，充满了神往。端木凌子陪着索玛，话题一直没有离开广袤的大漠。匈奴人的生活习性，使端木凌子得到了很多的了解。陆昭也是个有心之人，他一直跟随在库尔班老人的身边，了解戈壁滩与沙漠上的逃生技巧。三个人的所作所为，无不为日后的艰难历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唯独鲍云鹏太不争气，瞅着阿孜古丽生得俏丽艳美，一双凹陷的眼睛，闪动着长长的睫毛，便忍不住直往她的跟前凑。阿孜古丽倒也落落大方，与鲍云鹏一路上有说有笑。
　　骆驼商队增加了张骞、我等七人，变得活泼起来。漫长的旅途，也没有原来那么沉闷了。尤其是天真烂漫的阿孜古丽，更显得兴高采烈，欢快的笑声愉悦着每一个行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