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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家族史>第十四章 桃花山清理门户

第十四章 桃花山清理门户

作品名称:家族史      作者:茂华      发布时间:2024-07-19 09:02:57      字数:10608

  传说:天神命几名大力士从昆仑山上拉山填海,被天井山阻,把山鼻子拉缺了,无法再拉,扔在此处,后来天神为美化光山,趁在王母娘娘那里赴会的机会带回蟠桃核种在山上,使桃树遍山,所以此山名桃花山。
  桃花山群峰连绵四十五里,有二百八十座大小山峰,峰峰相连,重峦叠嶂,古树参天,修竹茂林,处处成荫。飞禽走兽出没林间,芳草清流缀悬山谷。山中狼、獾、豹、野猪等各种兽类出没。桃花山最险峻处是天门岭,天门岭山势嵯峨,怪石嶙峋,因岭前有两根百丈高石柱,形如天门,故得名。
  天门寨就在天门岭上,依险而建。
  因山高林深,适合贼匪藏匿,桃花山历朝历代匪患无穷。清咸丰年间,当过清军小统领的陈友林,在一次与太平军作战落败后,带着部下上桃花山为匪。陈友林火并了十多股土匪,把全部人马拉到天门岭,建立了天门寨。
  陈友林自己秀才出身,又当过清军小统领,自有他治理天门寨的一套办法。他沿袭书中北方匪界的做法,把天门寨的骨架分为“四梁八柱”——以“四梁”为核心,以“八柱”为骨干。
  “四梁”:一是“顶天梁”;天门寨的总头目,又叫“大当家的”。二是“转角梁”,即天门寨的“军师”,又叫“师爷”,为天门寨出谋划策。三是“迎门梁”,北方绺子称“炮头”,是寨子里的先锋,遇到紧急情况负责先行和断后。四是“狠心梁”,负贵看管、拷打人质,通过各种手段获取财物。“八柱”:一是“总催”,是攻打或突围的总指挥,也负责督察。二是“水相”,掌管各匪营的站岗放哨,一般是一炷香一换班。三是“马号”,负责掌管匪众的坐骑分配和管理等。四是“账房”,负责劫得财物的上帐、分配等。五是“稽查”,负责监督检查匪徒执行匪规的情况。六是“上线员“,负责侦探,掌管与所设“眼线”(探子)的联系,攻打或突围时领头指点等事宜。七是“传号员”,负责给“炮头”“总催”传达命令,向大当家的汇报军情等。八是“棚炮”,就是小头目,负责管理他手下的那伙匪徒。
  家有家法,帮有帮规。陈友林制订了“十不抢”“七不夺”“五不准”等很多规矩,严令部下执行。
  “十不抢”:一,喜车丧车不抢;二,僧侣、道人、尼姑、佛家不抢;三,鳏寡孤独不抢;四,单身的夜行人不抢;五,摆渡的不抢;六,背包行医的不抢;七,车店不抢;八,赌博的人不抢;九,邮差不抢;十:“挑八股绳的”不抢。“挑八股绳的”是指锔锅的或是卖梨糖瓜子的人。
  “七不夺”:一,娶媳妇嫁姑娘的不夺;二,送葬起坟的不夺;三,和尚道士不夺;四,妓女不夺;五,吹鼓手不夺;六,学士不夺;七,医生不夺。
  “五不准”:一,不准抢穷苦人;二,不准调戏、奸淫妇女;三,不准进产妇房间;四,不准走猪或驴在前面横走过的路;五,不准动用娶亲人家的酒饭等。
  陈友林制订以上寨规,也是参照北方匪界的帮规的。
  其实,匪界的这些帮规并非出于“义”,而是干这个“行业”的忌讳和实际利益。
  其一,土匪非常忌讳有可能破坏运道的因素,比如不抢喜车丧车,是因为红白喜事是人生中两件大事,如果遭到破坏,那么对破坏者的运道反而不好;僧侣、道人、尼姑佛家不抢,由于这些人都是跳出五行之外,和凡世没有牵挂的人,如果对出家人下手,那么对自己的性命或是运道也是一种亏损。其二,出于功利和实用的思想。有些职业将来可能对土匪有所帮助,因此,为了以后能够利用这些人,土匪们会放他一马。比如不许抢医生,那是因为当他们受伤的时候,就要用到医生;不许抢摆渡的,是因为土匪们四处闯荡,过着漂泊的生活,很可能会有求于这些人帮助逃跑;不许抢车店,是因为车店乃土匪过冬藏身的主要去处,如果得罪了车店,那么冬天就无法过活了。其三,是出于一种不屑抢劫的想法。有些人确实是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不值土匪大动干戈。如土匪不抢邮差:“穷教书、苦邮差”,邮差的收入本来就少得可怜;土匪不抢八股绳的,是由于这些小本生意人有时连维持自己的生活都很困难,更不值得一抢。
  天门寨除“十不抢””七不夺””五不准”外,另有三条寨规:第一,不打劫村庄;第二,不丢字喊款;第三,不绑票勒索。第一条,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第二条:“丢子喊款”,是指丢字条要人给钱,是小匪毛贼干的事。第三条:“绑票勒索”,是大小股匪常用的敛财手段,天门寨制订这一条,就有些“义”的含量了。
  陈宏章是第三代天门寨寨主,他祖父陈友林亲笔书写的寨规,还贴在天门寨的议事堂。他没有想到,祖父和父亲坚守的规矩,在他手上被破坏了。
  冥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向桃花山横扫过来,天门寨失去了往常的宁静,将会置于风雨飘摇中。
  他后悔不该头脑发昏接受黄匪的入伙,更不该任由其发展自己的势力,慢慢做大,坐到了天门寨二寨主的椅子上。现在,黄德发打着天门寨的旗号,屡次破坏寨规,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败坏了天门寨的名声。
  他当面责问时,居然遭到黄匪的奚落,看来,黄匪认为自己做强了,已经不把他这个大寨主放到眼里。
  黄德发高颧骨、大嘴巴、厚嘴唇,下巴像把铲子似的朝前凸出一大截,两个腮帮子凹进去又像猴,除了两颗大门牙外,其余的牙齿都掉光了;鹰勾鼻子,几根既长又黑又粗的眉毛,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杀气。
  黄德发是家中的独生子,娇生惯养,少年的时候就养成了好逸恶劳、吃喝嫖赌的坏毛病。他读过私塾,认得几个字,看了些杂七杂八的书,但好的没学会,却把绿林好汉杀人越货的那一套本领学会了,并把那些杀人的草莽英雄称为“强人”,萌发了要做“强人”的念头。
  黄德发第一次杀人,是由于一个刘姓大户占了他几分水田。黄德发知道后,就到上门上去讨还,那户人家依仗人多势众,不仅不退他田,反而口出狂言威胁黄德发:“要退,只有拿尖刀子退你。”这一来,激怒了黄德发,用土铳打死了刘姓一人。他一不做,二不休,卖掉了父辈给他留下的田地,买了三十多条火铳,拉了二十几人入伙,上桃花山开始了土匪生涯。
  黄德发带着这伙人连偷带抢,只要偷得到就偷,抢得到就抢。因这股土匪不讲规矩,没有那么多顾忌,与桃花山其他股匪不同,当地人把这股土匪叫作“黄匪”。
  黄德发不仅偷、抢,还奸淫妇女,这是他当少爷时养成的恶习。最恶名昭著的是有一次他抢了一户人家后,见那家闺女十分水灵,便当着那女子的父母,把那女子强奸了。天热,他还逼迫该女的母亲一旁用笆扇给他扇风。为了一家人保住性命,可怜做母亲的亲眼看着自己闺女被糟蹋,只能忍声吞气,将血和泪吞下肚里去。
  上桃花山八个月后,黄德发投奔陈宏章入伙天门寨,他有自己的野心,之所以寄人篱下是因为羽翼未丰。在天门寨,他受不了“十不抢”“七不夺”“五不准”等寨规的约束,也只得暂时强憋着。他装作循规蹈矩,加上极力巴结讨好,获取了陈宏章的信任,让他坐上老二的座椅。
  一场几十年不遇的饥荒,让天门寨受到打击,因山上缺乏粮食,陈宏章先后遣散了差不多一半人马。天门寨原有的力量被削弱,黄德发揪住这时机,拉拢了一部分人,给这些人一定好处,让他们表面上受陈宏章管束,暗中转投向自己。黄德发算了一下,他可以掌控的人马越来越多,达到了天门寨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他肆无忌惮起来,慢慢地把陈宏章也不放在眼里。带着人下山抢掠米庄,没有得逞又单枪匹马绑架米府公子,向米府勒索五千大洋,就是对陈宏章的公然挑衅。
  今天,黄德发又大着胆子做了一件事,抢了一个良家妇女上山。入伙了天门寨,不能像以前一样满足淫欲了,两年多时间他只嫖宿过几次暗娼。这女人姓卢,叫香妹,娘家在几十里外的小卢庄,嫁到桃花山脚下的郑庄。卢香妹长得白白净净,细眉细眼,柳腰丰臀,很有几分姿色。说来也巧,黄德发很早就认得卢香妹,他当少爷时,一次去小卢庄找人玩耍,见到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当时就心痒痒,用粗俗话语调戏,遭到那女子的白眼和斥骂。黄德发不甘心,又请媒人上女子家做媒,黄家虽说有些家产,但黄德发本人名声不好,加上相貌奇丑,就被女子父母拒绝了。黄德发今日带着弟兄们到山脚下庄子抢劫,没想到无巧不成书居然碰上卢香妹,他叫手下把香妹丈夫打了一顿,将香妹抢上了山。
  黄德发带着手下抢到一些粮食,还抓到两只鸡。回寨后,他和几名心腹一起吃着鸡,喝着酒。吃饱喝足后,他提着饭盒,摇摇晃晃朝一间石屋走来。
  卢香妹就被关在这间石屋里。庄子里人喊叫“黄匪进村了!黄匪进村了!”,香妹和丈夫二柱刚从地里回来,来不及躲就被黄德发看见了。黄德发认出她来后,就要把她抢上山,二柱眼见媳妇被土匪抢走,操起一根木棒要拼命,黄德发指使手下把二柱打晕了……香妹被抢上山关在石屋里,心里担心二柱的死活。如果没有二柱,她可以一头撞死在石墙上。她打定主意,如果黄德发要强迫她,她就抱定决心去死,说什么她也不能让土匪污了她身子。与其让凶恶丑陋的黄匪欺辱,倒不如死了的好。
  门上铰链一响,有人在外面开锁,门开了,黄德发满身酒气走进来。
  “嘻嘻!今日让我碰上你,看来还是我们有缘分,也是你前生修来的福气。你就安心待在山上,做我的压寨夫人。”
  “谁做你的压寨夫人?”香妹唾了他一口。
  黄德发没有生气,他摸了一下香妹的脸:“心肝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别碰我!你再碰我,我就死给你看。”
  “哟哟哟!看你说的,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呢?心疼都还来不及呢?”黄德发从饭盒里拿出饭菜,把筷子塞到香妹手上:“你看,我给你带来好吃的,你快吃吧!别把自己饿坏了。”
  香妹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看见面前的饭菜,尤其碗里的两只鸡腿,不禁咽了咽口水。
  “我不吃!”
  “你就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人是铁饭是钢,你再不顺气也得先吃了饭再说。”
  香妹肚里咕咕叫,她看了一眼饭菜,又咽了一下口水,实在抵不住饿了:“你要我吃饭,先得答应我一桩事儿。”
  “我让你吃饭,你倒给我提条件。“黄德发道:”你说,什么事?”
  香妹说:“你不能碰我,明儿把我送回郑庄去。”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吃饭。”黄德发油滑地笑着,露出满口牙掉光后镶嵌的金牙。
  “你得赌咒发誓。”
  “哎,你这娘们就是麻烦,赌什么咒发什么誓哟!”黄德发道:“你说,怎么发誓?”
  “你碰我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好,我碰你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香妹才开始动筷子,她实在太饿了,几个月前家里就断了粮,靠吃野菜糊糊过日子,每天还要在田地里劳作。她狼吞虎咽,很快将满满一大碗米饭吃光。她觉得这是天下最香的饭食,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米饭。她多次被噎着,脸憋得乌紫乌紫。把米饭吃光后,她再拿起鸡腿来啃,弄得满嘴的油花,她用舌条舔着嘴巴,不想浪费一星半点油星子。
  “怎么样?你对这顿饭食还满意吧?”
  香妹一惊,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而且是个土匪头子。刚才她只顾着吃,把一旁的黄匪给忘了。
  “你看,给我当压寨夫人有啥不好?每顿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肯跟我,我还要让你穿金戴银呢!”
  “当土匪,迟早是没有好死的。”
  “好吧,你说我怎么死都行,反正我已走了这条道了。”
  天黑以后,山上的夜风很大,呜呜呜的,香妹害怕得身子抖索。半夜,因为太疲倦,她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却有一个人压在她身上,她双手被那人按住。
  “谁?”
  “别出声,心肝宝贝,是我!”
  她听出是黄匪:“你……你不是赌咒发誓不碰我吗?”
  ”哎哟!土匪的话你也信?”
  “你……你不得好死,遭天打五雷轰!”她骂道。
  “轰就轰吧!只要你给我当压寨夫人,我怎么死都行。”
  香妹流着泪,想起丈夫二柱对她的好,现在,她身子被土匪污了,怎么对得起二柱?
  “别想你那男人了,我给他二十块大洋,让他再娶一房女人。”
  “你让我去死!”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死了,我就把你丈夫杀掉。”
  屋外有人拍门:“不好了不好了,大寨主就要带人杀来了!”
  黄德发一惊,紧忙穿好衣服,打开门,他手下人已慌作一团。天门寨这场内讧在所难免,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幸好他在陈宏章身边安了“底线”,一有风吹草动就给他报信,不然在梦中就会被陈宏章给端了窝。
  “弟兄们别慌,都跟着我往山下冲!”
  他吩咐一名亲信:“你去,给我把财神带上,别他娘的把财神弄丢了。”
  他说的“财神”,是指绑票来的米府公子宝玺,只要宝玺在他手上,米府就会拿五千大洋赎人。
  “跟我走!”他对香妹道。
  “我不走。“
  “你不走我就打死你!”
  香妹被黄德发拉着,想挣,却无力挣脱。
  “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匪界的规矩,陈宏章不仅约束自己手下,也不允许外人在桃花山一带为非作歹,如果他听说有谁在这附近胡作非为,定会追查到底,决不轻饶。
  一次,一个外来杨姓土匪,在他管辖范围内杀了一个过路商人,外人传言说是天门寨干的,他气坏了,派人从几百里外把那杨姓土匪抓来,姓杨的土匪吓得面如土色,全身发抖,磕头如捣蒜:“我真该死!我真该死!不知是您老的地盘,请您老饶命。”陈宏章不再追问,就说道:“好,你回去吧。”杨姓土匪以为陈宏章放他一马,没想到刚转身要走,陈宏章就开了两枪打死了他。
  还有一次,离桃花山不远的陈庄财主陈志清家被邻县土匪姚大胜抢劫,陈宏章硬是在大年初一把姚大胜等三个匪徒捉来,当众将他们杀掉。
  现在,他痛下决心清除黄匪。黄匪越来越狂妄,没有把他这个大寨主放到眼里,屡次违反寨规不说,还暗蓄力量想反水,把天门寨搞得火药味十足,甚至威胁到了他陈宏章的生命。
  他召集几名信得过的头目开会,谋划对付黄匪的办法。
  为防止走漏风声,陈宏章让人守在议事堂门口,不准任何人闯进来。“炮头”孙二棍说:“黄匪今天下山在郑庄郑屠户家抢了几担粮食,回头还把郑二柱的媳妇香妹带上山,说要让香妹当压寨夫人。”
  “稽查”陈昕说:“黄德发也早就防着我们了,他行事很是小心,把那女人关在一间石屋,没有带回自己住处。”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看,今日半夜,趁黄匪和那女人作欢时,我们悄悄地将那屋子围住,只要拿住黄德发本人,他手下就不敢胡来了。”孙二棍道。
  “总催”梅云松说:“我赞成二棍的主意,他们人不多,不必兴师动众,我带着一小营人不出声地接近那石屋,把他黄德发来个瓮中捉鳖。”
  “我看云松的办法行。”孙二棍说。
  “水相”孟杰道:“我也同意云松的做法。”
  陈宏章好抽旱烟,烟瘾很大,他有个绰号“大烟斗”。他抽完一斗旱烟后,把烟斗在鞋底上磕了磕,说:“不行!黄匪有二十多个铁杆子,这些人不是吃素的,就是拿住了黄德发,他们也不会归服于我们。还是要多带些人去,如果他们先开火,就毫不留情把他们全部剿灭。”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梅云松道。
  “我还得亲自去,黄匪暗中笼络了我们的人,我不去,场面你们压不住。”陈宏章道。
  “好,就听大哥的。”孙二棍说:“我和云松各带一营人马,他们的人只有火铳,我们有十八支老套筒,别看他们对平头百姓那么狠,要真和我们干,根本就不是对手。”
  “为了不让他们有人逃脱,我派弟兄守住下山的路口。”梅云松道。
  陈宏章说:“你要弟兄们悄悄行动,不要打草惊了蛇。”
  梅云松点点头:“我让他们背着背篓,假装下山购买物质,到了白羊峪口,在两旁树林里隐蔽。”
  合计好后,陈宏章说:“大家赶紧去准备,进入亥时,所有人马在这里碰头。”
  黄德发这边,那名亲信很快把米府大少爷带到,黄德发说:“你把他看紧点,别让他趁乱跑了,他可值五千大洋。”
  亲信道:“就他那个猪样,放他走跑也不敢跑,就怕他走不快,成了我们的累赘。”
  “二掌柜的,他们已经追过来了,我先带几个人挡着,你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小头目催道。
  “好的,兄弟!”黄德发说:“你要相机行事,能逃就紧着逃,只要能活过今晚,日后我定会……”
  “二掌柜,你别说了,快走吧!”
  黄德发拉着香妹,那名亲信带着宝玺,由十多个匪徒护卫着朝山下走,留下来的十几名匪徒散布在石屋周围,端着火铳,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孙二棍和梅云松带着百十来人赶过来,看见石屋空空的,不见黄德发的踪影,知道黄匪一定是被人通风报信,提前溜了,好在下山的路口被封了,料他黄德发没有长翅膀,飞不过白羊峪口。孙二棍向陈宏章汇报了一下,和梅云松带着人就要往前面追。
  就在这时,“砰”,一声炮响,黄匪留下来的匪徒先开了火。这一炮是冲着陈宏章来的,幸好没有命中。陈宏章顿时火起:“弟兄们,你们给我狠狠地打,不留一个活口。”
  陈宏章手下人多,且有十八支汉阳造(老套筒),这种步枪是军队用的正规武器,比火铳先进得多,不需打一枪后填充弹药,所以,尽管黄匪匪徒占据有利地形,隐蔽性很好,一阵对射之后,黄匪匪徒被打死了十来人,其中就有那个小头目,而陈宏章的人只有三四个死伤。
  其余几名黄匪匪徒见他们的头目被打死,慌忙喊:“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孙二棍回道:“投降可以,你们快点把家伙什丢了,走出来,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
  几名黄匪匪徒从隐蔽处走出来,他们以为投降就可以保住性命,没想到,他们刚走到开阔地,孙二棍说:“我要送你们去见阎王!”,一阵枪响,他们一个个中弹倒下了。
  解决了这股黄匪匪徒,陈宏章让孙二棍、梅云松带着人追赶黄德发,要陈昕、孟杰搜查黄匪的营寨。
  黄德发与十几名匪徒带着香妹、宝玺慌急逃走,刚要过白羊峪口:“轰轰轰!”从树林里吐出数道火舌,三四名匪徒应声倒下。
  “不好!我们中埋伏了。”一个小头目说。
  “你带弟兄们分散在两边,给我顶住!”黄德发道。
  “我们快往回撤!”待小头目依令抵挡去了,他对身边那名亲信说:“跟着我,别把米府公子弄丢了,我知道有一条小道通后山,我们从后山逃走。”
  “这下弟兄们……全完了!”
  “先别管这,我们现在逃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黄德发拉着香妹,亲信带着米府大少爷宝玺,四个人往山上跑,看到一串火把从山上下来,知是陈宏章带着人追杀他,好的是对这一片地形很熟悉,他找到一个较隐蔽的石洞,慌急地躲进石洞里。等陈宏章的人走远后,他从石洞中出来,辨认出那条通往后山的小道。
  这是一条荒废多年的小道:可能以前是打猎的和采药的走出来的,土匪在天门岭立寨后就没人走了。黄德发也是一次巡山时偶然发现了这条道:顺着这条道可以下天门岭,通到后山的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但是这条小道极其艰险,其中有两处要拉着青藤攀岩上下,这对香妹和米府公子是个考验。但是在此逃命时刻,黄德发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因为走路慢,宝玺一路上遭到黄匪亲信的打骂。在一次被那名亲信用火铳枪托砸了之后,他赖着怎么也不肯走了。那亲信窝着一肚子火,要用火铳崩了他。黄德发说:“你得把财神的命留着,不然我们逃出去了哪里找银子花?”
  那亲信只得换了一副嘴脸,给宝玺讲好话,怕宝玺走丢了,他又想了个办法,用一根老藤一头绑住宝玺,一头绑住自己,他在前面拖着宝玺走。
  天快亮时,他们走到一座悬崖跟前,需走峭壁上一条仅供一人侧身而过的险道。香妹嫁到郑庄后,经常在山中砍柴打野果子,所以并不惧怕,她身手如猿猴一样敏捷,双手扣住石缝,或者抓出突出的石笋,很熟练地就从峭壁上走过来了。
  最难的是宝玺,他脑子不灵光,手脚粗笨,连走平地都歪歪趔趔,要想走过如此险道就千难万难了。黄德发和亲信又拉又拽,宝玺就是不敢迈步,他往峭壁看了一眼,竟吓得哇哇大叫,不一会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亲信踢了宝玺一脚:“这下真没法子了,我看,只有把他丢下算了。”
  “那不成,陈宏章不会放过我,一定会满山搜找,要是看见这家伙,岂不是知道我们的行踪了?”黄德发道。
  “那怎么办?”
  黄德发叹了口气:“我本想指望用他换五千大洋的,看来要落空了。”他狠狠地道:“我不会让他落到陈宏章手里,这五千块白花花大洋,我黄德发得不到,也不会让他陈宏章得到。”
  “要不,把他推下去,就没有人找到他了。”
  黄德发点点头:“好!这办法倒是两全其美。”
  “等等!”那亲信正要将宝玺推下崖去,香妹道:“我来想个办法带他走。”
  “你?”黄德发怀疑地看着她。
  香妹指着峭壁上的几根老藤:“你们把它牵过来。”
  黄德发不知香妹要干什么,将悬吊在崖壁上的老藤牵过来,总共有十多根。香妹将它们编织成几股绳,牢牢系在宝玺的腰间。
  “行了,你们将他荡过去,我在那边接着。”
  通过下一道峭壁,也是用同样办法把宝玺荡过去。
  两个时辰后,四个人来到了天门岭脚下的壁下庄。
  孙二棍、梅云松带着人追到白羊峪口,和伏击的弟兄们会合后,一清点才知黄德发漏了网,另外,被黄匪绑票的米府公子和抢上山的民女也不知去向。
  孙二棍想,黄德发一定是带着他们躲藏在了什么地方。他让梅云松带着弟兄们搜查,自己紧忙去报告寨主。
  陈宏章要陈昕彻查内奸,陈昕查出内奸原来是“水相”孟杰。孟杰很早就被黄匪收买了,他收受了黄匪不少好处。陈宏章召集头目开会,商议清剿黄匪,散会后,孟杰就想给黄匪通风报信,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清剿行动即将开始时,他才找到黄匪的亲信,要亲信紧快通报黄德发。
  孙二棍来找寨主陈宏章,说黄德发手下匪徒基本肃清了,但是没有找到黄德发本人,还有他绑票的人质和抢来的民妇也不见了。陈宏章道:“他黄德发与我结下了梁子,有他无我,有我无他,此次要是放虎归山,以后必是心腹之患,就是掘土三尺也要把他给我翻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下山的道被我们堵死了,按说黄匪应该没有离开天门岭,他八成是躲起来了,我让云松带人一个山洞一个山洞、一片林子一片林子地搜,搜遍整座桃花山,也要把他给搜出来。”
  陈宏章说:“除了白羊峪口,还有一条小道通后山,不过那条道多年无人走了,很少有人知道,或许,黄德发会走那条道逃走。”
  “啊!还有这么回事?”
  陈宏章道:“天门寨四梁八柱里,只有孟杰一人对这条道熟悉,他是本地人,十几岁时跟着祖父上山采药,就常走这条道上天门岭。走,我们找孟杰去!”
  孟杰被绑在议事堂柱子上,他没有因当内奸被抓住的惶惧,而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按照天门寨寨规,如果当奸细被揪出来,是百分之百要掉脑袋的。陈宏章走进来,用烟杆敲了敲柱子,对孟杰道:“黄德发居然给跑掉了,这下如你意了吧?”
  孟杰嘴一歪,满不在乎地说:“你是大寨主,事犯到你手上,要杀要剐由着你,但求给我来个痛快的。”
  “哼!你想死?没有那么容易。我估算黄德发是走小道逃了,你给弟兄们带路,抓到黄德发,将功折罪,我饶你不死。”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孟杰道:“黄德发是我放走的,又要我把他抓回来,我总还是条汉子,这事儿我办不到。”
  陈宏章又用烟杆敲了敲柱子:“你不是办不到,是没有想好干还是不干,我就耐心等着,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说完,他叫人搬来他那张太师椅,背对着孟杰,在烟锅里填了一颗旱烟,悠闲地一口一口吸起来。
  因离得太近,旱烟的烟气直往孟杰鼻子里钻,起先孟杰还能挺住,半个时辰后开始打喷嘁、流涕。陈宏章起身,他朝孟杰看了一眼,知道他鸦片瘾发作了。
  “怎么样?烟虫出来了吧?要不要抽两口旱烟?”他把烟杆递到孟杰嘴上。
  “呸!”孟杰唾了一口:“你有好心,就让我抽上几口再去死。”
  “谁说让你死?我还要你带路去抓黄匪呢!”陈宏章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在孟杰面前晃:“只要你答应给弟兄们带路,就管你抽够。”
  看见大烟膏,孟杰眼睛一亮:“给我!给我!让我抽一口!快给我抽上一口!”
  “那你带不带路?”
  “带路!带路!”
  
  壁下庄位于一面绝壁之下,因故有“壁下”之名。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沟,溪水清澈见底,溪岸有些不大的田块,可以种苞谷、高粱等旱作物。庄子里只有三户半人家,那三户都是祖孙同堂,每户都有五六口人,半户是婆媳俩,婆婆是个瞎子,媳妇又瘸着一条腿。这三户半人家靠种地维持生活,闲时上山采药,打野核桃,摘野柿子,或在溪沟里放竹籇捕些小鱼。由于太闭塞,要走几十里才能出趟山,也很少有外边人进来,这壁下庄倒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黄德发带着香妹、亲信和宝玺下了天门岭,四人累得都快趴下,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没有半点力气了。进了壁下庄,黄德发和亲信靠着一把短枪,一条火铳,把庄里男女老少十八个人全逼到一间屋子里,以便于集中看管。让三户人家女人回家做饭,做好饭菜后送来给家里人吃。当然,最好的饭菜首先满足“客人”。黄德发计划在庄子里休整一天,过一宿待次日天亮后往山外走。入夜,他让亲信带着宝玺看管庄民,他和香妹在另外一幢瓦房里睡觉。
  常言道“穷寇莫追”,他以为自己总算躲过一劫,没想到,陈宏章并不想放过他,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孙二棍选了八名精干手下,由孟杰带路,走险道下山来到壁下庄时,庄子里几声鸡叫,已是夜半三更了。
  孙二棍也并没有把握黄匪在庄子里,他叫弟兄们在外面等着,他独自进庄去侦查一番。
  他摸进庄子里去,第一户人家没有半点动静,细一查看每个屋子都空着。第二户也一样,他很是纳闷,不知道这些房子的主人去了哪里。他以为第三户也是空着,哪知刚走近,就听见人睡熟后的呼噜声和人的说话声,显然屋子里不止三两个人。他悄悄地贴近窗户,用舌条舔破窗纸,一看里面黑咕隆咚,但隐隐约约看到很多人在地上躺着。他突然明白,原来那两户人家的人也在这间屋子里。
  但是,孙二棍还是粗心了,由于瞎子婆婆和跛脚媳妇的房子又低又矮,又被几棵树遮蔽,且离其他三户人家有点远,孙二棍就以为庄子里只有三户人家,没有注意到还有半户。也是黄德发狡猾,他之所以和香妹到那半户人家去住,考虑到了安全,这边有点风吹草动,他还可以想办法逃脱。实际上,也正是这一点细心救了他的命。
  孙二棍带着人把那间屋子围住,他上前敲门,屋内一阵骚动,但是没有人开门。他叫两个弟兄索性撞开门,在门被撞开后一个弟兄走进屋时:“砰!”一声火铳响,那个弟兄顿时倒在地上。
  孙二棍看得真切,抬手朝屋内一枪,那放火铳的被他撂倒了。屋内人顿时炸了锅,有两个人惊慌地冲出门,被弟兄们抓住。经过里里外外一番搜查,除了被孙二棍一枪毙命的黄匪亲信,其他人都是壁下庄庄民。
  “你们说,那匪头去了哪里?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庄民都不敢做声,他们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也实在不知道黄匪去了哪里。
  没有抓到黄德发,还折损了一名弟兄,孙二棍急得眼里冒火,他一时急火攻心,扬言若抓不到黄德发,他就要把壁下庄庄民全部屠掉。孟杰说:“你对这些乡人吼什么?八成是你自己闹出响动,把黄匪给惊跑了。”
  孙二棍正在火头上,一听孟杰说他,肺都要气炸了,他用枪指着孟杰:“你这内奸,有什么资格指教我?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孟杰也不服软:“你毙呀!反正我是一个死,你不杀我寨主也要杀我,死在谁手上不是一死?”
  两人正顶撞,一名弟兄跑过来:“炮……炮头,那……那边还有一间小屋,要……要不去搜……搜一下?”
  “哪里?”
  那名弟兄手一指:“那……那边。”
  孙二棍才知道自己粗心了,他一挥手:“大家跟着我,快去搜!”
  再说黄德发,因担心陈宏章会派人追杀他,心里怎么也不踏实,他迷糊了一会醒来,搂住香妹求欢,就听两声要炸破天的轰响。他一惊,赶紧穿上衣服,拉着香妹就往外跑。
  孙二棍带着弟兄们过来,见小屋门开着,里屋床上很是凌乱,明显刚有人睡过。他料想黄匪没有走远,说不定就在附近藏着,便把弟兄们分成两拨,一拨人在附近搜找,一拨人由他带着往前面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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