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分
作品名称:凤凰涅槃 作者:李旭 发布时间:2024-06-13 06:49:26 字数:7258
12.29(星期三)
一早就把郭主任半夜的回复告诉了家人,他们都在等待消息,看到好消息后大家都很高兴。
快到11点的时候,终于盼来了郭主任的回复,非常简单:“进入实验组的专家没有通过!”我的心还是紧缩了一下,这样的话化疗的时间就又没有期限了。
我赶快给郭主任回复:“郭主任,麻烦您了,是什么原因没有通过呀?昨天您不是说专家组通过了吗?怎么今天专家又没有通过?拜托您帮帮忙,我已经等了近两个月了,希望能够在您的帮助下,尽快进入实质性治疗,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会永世不忘的。”
很快,郭主任又回了信,还是极其简单:“你的病不适合我们实验组。”再联系,郭主任就泥牛入海,没有任何音信了。
半个月的时间,又回到了就诊的圆点。不得已,只得再次求助于高主任。我把不能进入实验组的消息告诉了高主任,征求高主任下步的安排,高主任不到一个小时就回了信:“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安排门诊化疗!”
当我把回信给妻子看的时候,她忽然流出了眼泪:“高主任是咱家的贵人,我们可是要好好报答的!”
又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肿瘤医院胸内科的一位医生打来了电话,告知说刘雨桃医生在星期四上午接诊,因专家号已经挂空,让提前挂个普通号,持普通号直接到专家门诊找刘雨桃大夫,然后再确定更换专家号的时间和就诊时间。
我赶快把刘医生的来信告诉了高主任,免得高主任惦记。
小艳打开百度立即搜寻刘雨桃医生的名字,想了解一下医生的情况:
刘雨桃,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胸内科副主任医师,肿瘤学博士,长期致力于常见肿瘤综合治疗和个体化治疗的研究,在肺癌、乳腺癌、胃肠道肿瘤等常见肿瘤的化疗和靶向治疗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尤其擅长肺癌的化疗及靶向治疗。参与编译肿瘤学专著5部,发表学术文章20余篇。目前承担多项科研课题,参与完成20余项国际和国内抗肿瘤新药的临床研究。
我们知道,如果没有高主任的安排,不论那个内科专家的号没有一个星期是挂不上的,现在刘主任这么及时的安排,对一个患者来说,已经是无微不至的关照了。进入医疗组的希望虽然破灭了,新的治疗方案及时启动了!
12.30
今天去胸内科门诊,找刘雨桃大夫,就诊患者特别多,我们因为是从普通号转来的,所以排到了最后一位。进入门诊楼道的门关闭着,由保安把守,不仅需要出示行程码、健康码,还要护士站的提问证明,然后排队等待呼叫,一直到11点半以后才叫到我,进入楼道后还有第二次排队,前面至少还有三位在等待。
终于见到了刘主任,她是一位比我预想的年轻得多、也漂亮得多的化疗专家,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办公桌面也比其他大夫的桌面整齐不少,看上去干净利索。我说是高主任介绍来的,她竟然记不起有这么回事。基本没有做什么询问,看完系统里的资料后,便让助手开出了一系列检查单,各种血化验、尿化验、胸部CT。又给了一个微信号,说:“什么时候结果出来,就把结果发到微信里,等待微信通知,安排化疗。”我说我们已经来了两个月了,尽量快一点化疗,刘主任嗯了一声便叫了下一位。
出来预约,因为元旦放假,今年的检查时间已经约不上了,只好都约了明年的,4号化验,5号CT,7号才能出结果。7号是星期五,结果出来了就是休息日,10号才能把结果发给刘主任。也就是说至少又是10天!!!但是,如果CT今天下午能做,7号早上结果就能出来,总体时间就能提前好几天。
之领不甘心,又要找黄牛,群里的孩子们几乎全部赞成找黄牛。我不同意,让她安心等待,不要招惹黄牛。没想到中午刚吃完饭,之领就和我说:“走,赶快到医院,黄牛给联系好了,四点做CT!”
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前几次都是询问,从来没有实质性操作过,我总认为这是非常不靠谱的事情,但现在却真实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问多少钱?之领说3500元。既然之领已经安排好了,我也不好坚持不去,何况我也希望能提前几天。
到了医院和一个做保安的黄牛接了头,黄牛把单子要了去,领着我们来到了CT室,和看门的保安打了招呼,就带我们进入了等待区,让我们在这里等候,他拿着单子进到了里面,一会儿出来了,说单子已经递进去了,等着喇叭里喊名字就行。这一刻,我还真是相信黄牛的能力是不容小觑的。两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没有叫名字,之领给黄牛打电话,回答说别着急,继续等。又过了一个小时,等候区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之领接到了黄牛的电话,说我们没有按他要求的时间到达,找的大夫四点就下班了,今天做不成了。
之领顿时一脸的愤怒,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我说:“你千万别在意,虽然没有作成,但并没有把钱给骗走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遇到黄牛就有新的认识了。记住‘实践出真知’。”
晚上之领和儿子通话,嘱咐孩子保重身体,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太压抑,也太无奈。我们结婚36年来,我没让她操过这么大的心,家里的这些诸如看病之类的大事小情,从来都是由我来料理安排,现在忽然反了过来,把一副生死重担一下子压在了这副原本稚嫩现在又老迈的肩膀上,不知她还能支撑多久?
我真的难受极了,为了我,让一个本该在家养花遛狗吹葫芦丝,安享退休时光的老人承担起伺候重病人的责任!撕心裂肺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的吧。就这一点,我也要支撑下去,决不能死在之领前面!要做到这一点,我的首要任务,是修炼不怕死的定力,只要不怕死,就能够创造出与疾病和平共处的奇迹!
明后天和之领出去游览北京风光,转移一下她的思维环境。
12.31
今天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从未料到今年的最后一天会在北京度过,又是这样一种度过的方法。晚上,躺在床上,不能入睡,用手机的“备忘录”填诗一首:
七律•2021年末日之叹
遥空轻叹苍穹暗,星月无辉照不眠。
天上苍茫情意重,人间萧索赤心寒。
通床浅睡断残梦,满屋深思送旧年。
云散霞飞迎锦绣,东升旭日换新元。
2022年元月1日(星期六)
1989年12月31日,我从天津火车站上车,第二天,也就是1990年元旦早上8点到达了上海。那是我第一次去上海,也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元旦,记忆特别深刻。记得下车时,太阳正好出来,照在上海的高楼大厦上,金灿灿的,一片辉煌。我站在朝阳里,深深呼吸着黄浦江和大海的混合味道,青春的活力从头到脚迸射出来,心里在默默地想:大上海,我来了!
那时,我刚取得共和国第一批全国统考律师资格证书,并取得了兼职律师执业证,第一次独立办案,就跑到了那么远。
第二次在外过元旦就是这次了,是在北京,也是大城市,老夫老妻客居他乡,身罹重患,心焦如焚。不仅是我没有感觉到一点新年的意思,就是首都的天空、大街,首都的建筑、树木也都是灰蒙蒙的,从晚上到白天,听不到一声庆贺的爆竹声,也看不见一丝喜庆的灯光,诺大的城市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古都的新年霸气和雍熙,显得很是沉闷,似乎也在替我的病担忧,或者是在为席卷大地的疫情担忧。
唯有那两只喜鹊,今天特别显得无忧无虑,像两条黑色的闪电,在窗户前、在树木里来回穿梭,只要一落脚,就会上下轻盈地舞动起尾巴来,并发出欢乐的歌声,有时是两只鸟的共舞,我看不见她们的眼睛,但能读懂其肢体语言所表达的欢乐和爱的凝华。筑巢的速度也更快,新建的喜鹊窝已初具雏形。看着他们辛勤的劳动,我很想帮她们一把,或为其运输一点建筑材料,或为其准备一两顿佳肴,但是,这只能想想,这样无忧无虑、具有天使情怀的尤物是不需要他人施舍的,也不会给他人施舍留下机会和空隙,她们之于人,是那样的空灵,那样的自由,又那样的不屑一顾。
之领说:“新年了,咱们包饺子,过了年,咱就走出低谷,开始向上坡路走了!”这何尝不是我想说的话呢,心有灵犀,是要条件的,没有心心相印,那里去寻找心有灵犀。心心相印就是心有灵犀的条件。
对着窗户我默默吟道:
丽日驱寒色,浮云秀幻形。
朝霜呈溢彩,露木向黎明。
送别年时乱,乾元岁月清。
平心迎异变,静气得幽馨。
我真的很想成为贯休诗中的“露木”,经得住风霜露雪的考验,将年时的乱送走,迎来乾元新一年的清,给妻子,给儿子,给孙子乃至给我的每一个亲人留下我的幽馨。
1月2日(星期日)
不知道体内的这个瘤子现在在想什么,干什么。躺在床上,摸着肺部长肿瘤的位置,我以形象的思维思考这瘤子的颜色、大小以及喜怒哀乐。我的每一次心跳,都为这瘤子输送不竭的养分和血液,这瘤子意志的强大是难以想象的,它有着不屈不挠的品格,不被战胜的信念。有时我能听到它的笑声和呐喊,它是死神的化身,随着脉搏的跳动,能听到它向我逼进的脚步——“咚、咚、咚、咚!”这声音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有力。但我毫无应对举措,唯一的就是像建平告诉我的那样:“要爱抚它,要尊重它,要感谢它和你共生,这是多么大的缘分啊!”
这种感觉去向何人诉说呢?癌症病人是不可以轻易去倾诉的,因为你的倾诉会把沮丧、颓废、慌乱、不安甚至惊恐带给对方,这是对听者的极大不尊重,也是对亲情和友谊的亵渎。所以,千钧压力、万般无奈,都只能压到心底。这时如果真有个不惧以上“讲究”的人,能够听自己倾诉一两句,该是多么幸福啊,那一定会有死而无憾的快感。
这种感觉,我不止一次的体味过。
我想到了窗外那两只近在咫尺的喜鹊,她们一定听得见我的心声,于是,我对着窗外的蓝天,对着枝枝桠桠的大树,对着还没有竣工的鹊巢,对着那一只或两只喜鹊,开启了一次次心灵的对话,从喜鹊的姿态看,她们一定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上午先和哥哥通话,听得出,哥哥在电话里的哽咽声,虽然他在克制,不想让我听出来。他已经77岁了,不到半年,唯一的儿子和守着他时间最久的弟弟相继罹患恶疾,一个肝癌晚期,一个肺癌晚期,他稍微脆弱一点,本来疾病缠身的老迈躯体就会轰然倒下。好在哥哥还坚强,把痛楚、悲伤和呼天不应的绝望深深地埋藏在了自己的心灵深处,把遍体鳞伤的一颗心灵转移到了欣欣向荣的不断兴旺不断发达的社会进步上来!不再一丝一毫地彰显出来,就这一点,需要多强的毅力啊。
结束了和哥哥的通话,又和汀舟视频,看着病入膏肓的孩子,我的心都要碎了。叔侄同患绝症,我实在接受不了,老李家有什么报应都由我一人承担,何必要牵连下一代呢!
和汀舟的视屏非常简洁,爷俩都是满肚子的话,但都不知道从那里说起,我想安慰他的,他想安慰我的,不用发声,相互就都有了深刻清晰的感知——“四叔,坚强点!”“汀舟,坚强点!”
我本想继续劝他放弃单纯的中医治疗,但看得出为时已晚,而这种已晚的代价却是生命!当明白单靠中医是治不了癌症的时候,放化疗的机会已经丧失,后面的路已经很清楚了。
今天是星期天,文霞带着志明的嘱托,打车一个多小时,花了100多元专程来探望。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志明发微信:“早就让文霞去看看你,但孩子离不开人,今天星期天,家里有人了,让她过去看看你。”
文霞走后,看着窗外的喜鹊,忽然想起了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贺知章回家,没人知道他是谁,是谓时间无情,文霞和志明来访,不说话一敲门我就知道是谁,可谓人生有谊。
1.3
今天一整天想着两件事:一是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化疗;一是汀舟的状况和未来。
再有3天,来北京就整整两个月了,两个月没有实质性治疗,不仅是我和之领,家人和朋友都焦急异常。转到别的医院的呼声又高了起来。今天我和之领统一思想,又征求儿子和其他几个孩子的意见,与其说是征求意见,倒不如说是稳定他们的情绪,之后作出决定:在肿瘤医院的治疗走到了今天,决不能再走回头路了,也决不能离开被自己视为贵人的高主任这位专家!
我在家庭微信群里告诉大家:既来之则安之,不要着急,耐心等待!
一个朋友推荐说,赤峰有一个蒙医,专治癌症,可以去看看。我非常感谢朋友。但我自己清楚,真正得了癌症,西医为主,中西医结合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科学的选择。以中医为主,就是自寻死路。中医的老祖宗扁鹊都说过,中医是治“未病”的,癌症是病入膏肓的病,是“已病”,不是“未病”,中医怎么能治好呢。
每到关键时刻,有人就想到了黄牛,我又给大家解释黄牛的不靠谱,还是要安下心来,听从医生的安排。
我心里有数,在北京真正的耽搁是在郭威的实验组,行则行,不行则不行,不能一直牵着我们走到这无谓的最后一步。但是,这是高主任对我施以的不一般的照顾,这本身就是恩情。我不能辜负高主任的这份恩情,别说耽误几天,就是把病情彻底耽搁掉,我也会因此而感谢高主任,不会提出任何一点点异议,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所遵循的医患关系准则。
关于汀舟的治疗,不能不说,汀舟的选择是大胆的,也是坚强的!当三家西医的专家都宣布没有太好治疗办法,况且其中一家医院的一个专家还没有一点悲天悯人职业操守的时候,一个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天汀舟挂得是专家特许门诊加号,还是通过朋友帮忙才好不容易挂上的,由于等待打印CT报告耽误了一会儿时间,错过了号,进去看病的时候,专家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加号还不准时来!”刚说完医生就接了个电话,听得医生非常不高兴的对着电话说:“别着急,再等一会儿,我这还有个病人没处理完,你们先点菜吧。”然后拿起片子看了一眼说:“这病还看吗?回去该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说完站了起来就整理桌上的东西。汀舟再想询问一下,医生又说:“别问了,你这病我这里看不了,你再到其他地方看吧!”汀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听完后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诊室,出来后还听医生在抱怨:“自己不吃饭,也不让别人吃饭!”
就这样汀舟毅然选择了中医治疗。
癌症病人有着本能的强烈的求生欲望,这大概是一种常态。一旦被确诊,今天大数据科技时代,你不可想象的就会有无数的有关治疗癌症的信息传来。我这两个月来的经验是:这些信息的可靠性几率不到百分之一二,特别是有关中医可以治愈癌症的信息,可靠性几乎为0。但是,这些信息的判断,到了稻草都要拽住的癌症病人那里,每一条都会变成求生的希望。很多病人,包括一些文化水平很高的病人,在判断这些信息真伪的时候,往往信其行不信其不行,毫无证据意识和科学求证过程。
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美国人安德烈•莫瑞兹著,皮海蒂翻译的书,书名就叫《癌症不是病》,封面上还赫然大字印刷着:“它是身体的一种疗愈机制”。癌症是病,而且是重病,死亡率也非常高,东直门医院肺病中心住院部的宣传栏上有一条提问:“得了肺癌能活多长时间?”答案赫然写着:“肺癌5年存活率为28%”,这和我所见过和经历过的癌症患者的治疗结果基本相符。这样的病竟然“不是病”,作者、翻译和出版社泯灭人性、图财害命的嘴脸一览无余了!癌症是一种疾病,这是极其简单的常识,但是,就有很多癌症病人相信“癌症不是病”这种鬼话,依靠“阳光、蘑菇、茴香、姜、芦荟”来对待癌症(不知道这个美国人为什么懂得蘑菇、茴香、姜、芦荟会抑制癌细胞),结果自然是大多数都死于非命了。但就是这样,癌症患者依然前仆后继的相信“癌症不是病”!书的封面透露,至少有100万人购买这样一本恣意颠倒是非的书籍。
比如山西运城的这一家肿瘤医院,是一个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中医治疗癌症的医院,据一位曾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工作过的人介绍,中央领导有病都会要请这家医院的崔掌门去会诊。大门的牌子赫然是原中央工作过的一位老领导的题字,不知是真是假,也无从印证,因为老领导已经作古。我曾有幸陪伴汀州到过这个医院,也见到过大师和他的弟子们。这个医院就是个村里的家庭医院,连乡镇医院的资格都不够。我和这个掌门聊过几次天,也和他的弟子们聊过几次,他们的古文水平、哲学水平这些中医的必备基本功还不如我高中的语文老师,不知是依靠什么打入了中医高手的行列,又成为癌症这样国际性的疑难杂症的治疗专家。
内蒙古赤峰有一个蒙医,号称也是治疗癌症的高手,我的一个朋友前一段时间一直推介我去看这个蒙中医,说这个医生一个疗程就能把肿瘤消掉。还告诉我一个看好的病例的电话。我给这位患者打电话,他说他膀胱里长了个瘤子,很大了,张家口医院检查说是癌症,要给做手术,家里人不同意,就来找这个蒙医看,吃了一个星期药开始便血,又找蒙医,说正常,让再吃一星期,又吃了一星期确实肿瘤没有了。我问这个肿瘤是什么性质?他说不知道,我问做穿刺活检没有?他问我什么叫穿刺活检。我问了一下医院的情况,他说就在一个村子里,一个大院子,进去就问了问,号号脉,完了就买他的药,连药方都没有。这位患者一直强调:“真是活神仙,鸡蛋大的疙瘩,自己都能摸见,14副药就吃没了,真是神仙。”听完叙述我就断定,这大夫又是不着边际。癌症有系统科学的认定规则,不是所有的疙瘩、肿瘤都叫癌症。把没有确诊的病例硬是靠到癌症上,这是多么的无知和可怜呀。
来北京两个月了,我忽然明白了汀舟放弃西医的另一个缘由,我如果在汀舟的年龄,也许我也会这样选择。北京看病实在太难了!没有一点实力和定力的患者还真看不下去。到医院就诊已一个半月,还在检查中,仅加强CT就做了3次,其他的重复检查更是不胜枚举。经历一番后,才知并非医疗资源短缺,也并非医护人员职业操守不够,纯粹是“利润医疗体制”和“官僚医疗体制”下,医院管理机制以及社会所倡导的医护人员价值导向所为,真是欲哭无泪,欲诉无门啊……
下午,小艳带萱萱来,陪我们一起吃饭。有莉子和小艳娘俩陪伴,家里有了笑声,之领开心了一些,我是真怕把之领熬趴了,之领趴下,我就没路了。
晚上姐姐打来电话,问询病情,姐姐关心我的饮食。在农村老家,衡量一个病人病情的轻重主要是看食欲的大小。姐姐说:“能吃点东西吗?看看有老家想吃的东西没有?姐姐给你寄去。千万把心放宽一点,现在医疗条件好了,俺孩儿的病一定能看好的!”
和三哥通话没有和姐姐这样的压力,三哥是个老爷们,具有拿得起放得下的豪爽性格,心中的痛苦和压抑除非醉酒,一般表现不出来。虽然表现不出来,但哥俩都相互明白对方的情思。但姐姐不行,她掩藏不住自己的痛心和忧伤,眼泪总是和声音一起起伏,她爱她的几个弟弟,这可都是她抱大的,这时说有可能让整整70岁的老姐姐先行把其中的一个弟弟送走,这打击无论如何她都是承受不了的。但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姐姐,听到姐姐声音中隐藏的颤音,我的鼻子就会发酸。
晚上,专门为姐姐填了一首诗:
重患床前飞乱绪,悬思姐弟血相凝。
愿心陪伴终其老,难料苍天夺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