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千红（三十七）

　　万紫千红（三十七）
　　
　　往事如烟，往事在烟雨里淘洗着生活纷繁和喧嚣。凌云市夜幕下的人们，还没有足够时间回想自己的一生，生活一下就烽烟寂静了。比如唐晓婷就是这样的人。
　　潘敏刚和艾青分开的时候，是多么渴望有一支忘忧草啊！能吞噬掉它，不再烦恼。不再为情感纠结。艾青与她的婚外情在医药公司，在她上班的单位，流传出多少留言蜚语。一切的一切，经过岁月的漂洗，最后都成为珍藏不可言语的往事。
　　艾青在潘敏的呼喊里醒来了。他梦见了唐晓婷年轻的样子，他紧紧抓住潘敏的手说：“唐晓婷，你不要走，不要一个人离开我。”声音悲切。他呼喊这些的时候，潘敏，就守在他的身边。都一辈子了，怎么还和当初一样，还和当初一样放不下唐晓婷吗？潘敏的心中升起一股醋意。
　　潘敏想着自己为这个男人忍受了多少闲话，这个男人还是心里只有唐晓婷。潘敏本来对他和唐晓婷私情豁达的程度，一扫而光。她一个人顶着留言蜚语，那日子是怎样过的。潘敏琢磨这些的时候，想把这些诉说给艾青。可是话到嘴边，潘敏又咽了回去。她说这些只能招惹艾青的厌烦，艾青心里永远喜欢的是唐晓婷。这个女人值得艾青喜欢，她孤身一人为艾青养大了孩子。那需要多少隐忍与磨练啊！
　　艾青发现潘敏坐在他身边，牵起她的手，仔仔细细看着她。岁月在她的额头与鬓角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生活像一支歌曲，永远需要情绪与基调。不老的是梦里美好的往事。潘敏的眼前浮现出和艾青做爱的场景。她一下子羞红了脸颊，像年轻时的模样。如果艾青不去国外多好，她也不会成家，哪怕做一个不要名份的女人。可是生活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艾青忽然就从凌云市消失了，从中国消失了。她的生活落入低谷，自己的丈夫梁积也和王梦莹一起生活在渤海湾。
　　潘敏想留在艾青这里，她还是要回去。她现在已经有自己第二个丈夫。他是位退休的教师，一分钟都不会离想她，对她向孩子一样爱护。那位教师是上海人，总对他说：“潘敏，我给你讲啊……”把她当一个学生和一个孩子。
　　潘敏看到艾青醒了，她也了却了一桩心事。和艾青轻轻拥抱了一下，就离开了医院。她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窗外，冬天的风里。
　　冬天还没有完全退去，早春的风乍起，吹去一些沉落心头的幻想与不可实际的念想。看到艾青才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暮年，他真的老了，老得甚至都不能再激情一次。多少年来。心结真的已经了却。潘敏一边走出医院，一边这样思索。
　　潘敏走后，艾青感觉生活轻松起来。他再也没有苟且女人的念头。他从潘敏燃烧的火焰的眼睛里，依然能看到这个女人需要的东西。如果这双眼睛是唐晓婷的眼睛，那么世界就太完美了。为啥就不是呢！自己喜欢的女人和自己一天都没有生活过，没花过自己一分钱，却为他们艾家留下了骨血。艾青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将头慢慢地扭到窗外，窗外是一个美好的晴天。他只怨恨回来的太晚了。他感到薄薄地阳光，透过他纷乱的思绪，在一个红妆的万紫千红的春天，投下生命新的光辉。
　　春天到了！
　　靳晓龙看到锦瓷的心态不好，他留在这里对他们的关系发展反而不好。他想和锦瓷告别，先要回到神木的报社。锦瓷正在失去母亲的大悲中，她也没有心情挽留靳晓龙，就答应了靳晓龙的离去。一对亲密的恋人，因为唐晓婷的离去，影响了锦瓷的心情，两个人之间又忽然隔了一层膜。
　　锦瓷与靳晓敏来到医院，她们两个人默默地坐在艾青的身边。姐妹两个人商量了，许金光对他们有养育之恩，两个人不能都同时离开。锦瓷回到艾青身边，靳晓敏留在许金光身边。
　　艾青坐起身来，抱着唐晓婷给他留下的一双儿女。虽然靳晓敏不是唐晓婷所生，但是靳晓敏也是唐晓婷抚养长大的。
　　白河的水，在又一个春天里已经融化了。
　　锦瓷跟随艾青先去国外，进修她的新闻专业。等过几年以后，他们打算回到凌云市定居。这是锦瓷的意思。做父亲的当然按照女儿的意思办。
　　靳晓敏和许金光生活在一起。他们每一天都很开心快乐。靳晓敏考上了高中，她对学习更加刻苦，姐姐都上了大学，她也不甘落后。靳晓敏已经从失去母亲的悲痛里慢慢平复过来，她不想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在她的生活里，她又要面临一次抉择。
　　在哈尔滨松花江畔，有一位老先生在钓鱼，他就是昔日房产大哼张弦。
　　张弦不知道靳晓静和艾青之间的隐秘事情，靳晓静把孩子留给唐晓婷以后，她自己独自回到了哈尔滨。她重新操起旧业，在哈尔滨做着房地产生意。几十年里，她成为房地产商的女强人。在做工作的同时，她从精神病院接回了父亲，亲自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在几十年里，父亲生活很安逸。她也找回了哥哥，把公司交给了哥哥。自己在家专职照顾父亲。
　　唐晓婷看着父亲身体健康起来，她心里无比的喜悦。
　　只是父亲爱哀叹她一生都没有孩子，想到这里，就不痛快。孩子？靳晓静几十年都如一日为父亲忙碌着，很少有机会想到自己的孩子。想到的时候也是宽慰自己，唐晓婷会对孩子好的。
　　开始是不能告诉父亲，后来是自己工作忙，真的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或者她根本不愿意考虑这些。她不敢去想遗弃的孩子。
　　靳晓静看到精神状态恢复起来的父亲，又看到在生意场上如意的弟弟。回头才看看自己。一转眼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没有自己的家庭，也不知孩子长大成什么样子？
　　靳晓静在感叹生活的时候，艾青和锦瓷在医院里陪护着白丽。白丽的心血管不好，现在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艾青和锦瓷在急救室外等着医生做手术的消息。艾青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都驼背了。
　　白丽和她这几年虽然生活在一起，他们只是客客气气相处。没有爱也没有不爱。从来没有给与这个女人多少温情。白丽在不行的前几天才像艾青撒起娇来，让老了的艾青抱着她入睡。一辈子就最后几天，过着女人的日子。艾青此刻揪心的难受，先是唐晓婷的离开，现在又是爱妻白丽的重病，生活怎么了，难道生活就是生离死别吗？
　　医生让艾青进去，只让她一个人进去。医生对艾青说：“白丽醒了，可惜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艾青颤抖的双手握住老婆白丽的双手，这就是夫妻吗？总在默默相对，总有一天都要劳雁纷飞，都要先后死去。他想起小说里常看到的那句话：“不愿同年同月生，只愿同年同月死”。
　　现在白丽就要离开，他恨不能和她一去归去。人生真的很短暂。还没有真正相爱，就要别离。一辈子生活在异乡的土地，这些都是为什么？直到感觉生命尽头的时候，才感觉该说的话，还没有说。
　　艾青握着白丽的手，白丽微笑着：“带我骨灰和锦瓷回中国吧。”
　　艾青所有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他只有眼泪。眼泪可以洗刷对这个女人犯下罪孽。
　　艾青低下头亲吻白丽。白丽微笑着闭上了慈祥的眼睛。白丽死得十分安详。
　　太阳初升的时候，大地呈现一片金色。这些自然的风光，带给人们美好的启迪。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艾青抱着白丽的骨灰盒和锦瓷一起回到了哈尔滨市。他把白丽的骨灰和他的父母安葬在一起。白丽的父亲把事业交给艾青以后，自己就带着妻子移居国外前几年也去世了。对于老人的离去，艾青很悲痛，为他们选择了尚好的陵墓。艾青在那个时候，也买了他们的人生后花园，这回很顺利的安葬了白丽。
　　艾青失去了唐晓婷，不久又失去了白丽。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找回了锦瓷和靳晓敏。
　　
　　往事是风雨
　　梦幻是风雨的飞霞
　　明天依然在光华的年轮里运转
　　
　　往事是天上的月轮
　　美好的明天是月轮里的晶莹
　　生说在往事里感染
　　感染成为梦幻里的飞霞
　　
　　靳晓敏在忙着招呼游客的时候，有一位漂亮的女人提着旅行包进来了。她进来以后，先是看着靳晓敏，然后忽然把她抱着怀里，哭着对她说：“我就是你妈妈啊！”
　　靳晓敏推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靳晓静。她终于找来了，找到了。当她知道唐晓婷已经去了，再也不能相见的时候，她的眼泪不停流下来，流下来。
　　往事在夕阳里划过，成为天空滴下的红雨。
　　许金光走出来，靳晓静扑进许金光的怀里，然后顺着她的怀抱跪在他的脚下，还有什么比养大一个孩子更大的恩情呢？
　　靳晓敏在白河边哭了一阵后，静静地回来。回来她又扑进靳晓敏的怀抱，放声哭泣起来。她多么想妈妈啊！唐晓婷在的时候，她就把唐晓婷当做自己的妈妈，可是，唐晓婷走了，再也不能回来了，她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妈妈了。
　　靳晓敏想了，妈妈当初不管自己一定遇到了天大的事情。她现在原谅妈妈的丢弃，她只想和自己的妈妈过好幸福的日子。妈妈能把她托付给唐晓婷，那妈妈和唐晓婷就不是一般的关系。现在唐晓婷这个母亲走了，自己也不能不认眼前的妈妈。靳晓敏看到这样优秀的女儿，看着唐晓敏的遗相又是一阵哭泣。
　　靳晓敏牵着妈妈的手，暗示她不要再哭泣。
　　晚上唐晓敏告诉靳晓静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大，不想离开许金光爸爸，只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希望靳晓静原谅。
　　靳晓静本来是要带靳晓敏回哈尔滨的，可是她现在改变了注意。她决定嫁给许金光。他一辈子和唐晓婷一起照顾这个孩子，他现在还是一个人，靳晓静决定嫁给许金光。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靳晓敏的时候，靳晓敏欢喜地拍着双手。
　　春天的阳光，铺满大地。靳晓敏一手挽着许金光，一手挽着靳晓静。阳光在温暖的空气了流动。天空飘浮着自由的云朵。他们一家人是去照全家福！
　　
　　许金光被来是渤海湾的小伙，为了唐晓婷一辈子都生活在北方。他学会了凌云市的山歌：
　　
　　赶车的那个汉子吆
　　站在那个天地间啊
　　我（鹅）和我（鹅）的婆娘哎
　　去山坡上去放那个牛和羊哎
　　
　　靳晓敏从生下来还没有这么开心。一家人坐下来吃饭与喝茶。靳晓敏看着天空的月亮，她双手接着，接着天空飞给她的月光宝盒。她在睡梦中幸福的笑了。
　　白河悠悠久远，两边的红花树，开着万紫千红的花瓣，幸福没有停歇，她属于热爱生活的人。属于唐晓婷留下的一双女儿还有生活在凌云市的所有热爱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