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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啼笑皆非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5-07 10:59:40      字数:7427

  当农宣组的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着,等到九月下旬时接近了尾声,这会儿的各生产队,又迎来了一个农忙季节,金风送爽踏入秋收。
  俗言说,“三春不如一秋”,对于农民来讲,可见要忙活到什么程度了。好在天气渐凉,相比麦收时,不至于再去承受烈日的炙烤。
  而随着花生、玉米、大豆、地瓜一众庄稼的收割完成,在等着晾干交公粮的期间,也该种一茬冬小麦了。可偏近段时间,又一滴雨没下,就只好一天天的拖着。
  当然陈家庵也不例外,但一直这样又不是办法。因有“重阳不下等十三,十三不下半冬干”的说法,于是陈开兴就同各生产队长开了个会,商量起浇地种麦。
  就这样,当陈家庵东、西两个水库开闸放水,曾经兴修的水渠也派上了用场,接着,男女老少齐上阵,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倒是果业队,虽仍有苹果要摘,忙活难免,但相比之下却轻松一些。
  并且为了不浪费水源,村南的几个生产队还把河流给堵住了,却这一来,下游同样想浇地种麦的大队,就雪上加霜了,以致村里的小年轻看不过去,竟晚上偷偷去给扒了。
  谁知,接着堵上扒、扒了堵的,一来二去,这天一早两伙人终于撞到一处。而因双方都有怨言,各说各理,争吵之下竟一言不合的动起了手。
  可在别人的底盘,其他大队的青年怎能不吃亏,是被打地狼狈不堪。但这口气难以咽下,少不得就往村里搬兵,随后几辆马车拉着满满当当的精壮劳力,又杀了回来。
  也令陈继远、陈开兴得知情况后,为怕闹出什么乱子,哪里敢大意,就急忙让孙孟生去找陈开运召集民兵,而两人则先行前往阻止。
  却不想,路上竟听见供销社的喇叭里传来孙玉叶的声音,称有外大队的人来闹事,召唤着陈开运和村里的民兵,以及全体青年男社员赶快去支援。
  这一喊,陈继远和陈开兴是既无奈又感到好笑,都叫什么事,倒幸亏农宣组去了别的大队,不然又能被严周考拿着做点文章。
  原来,因离一队的出工点比较远,怕等找到陈开运自己这边再吃了亏,孙孟生就想起他闺女,不如在供销社的喇叭里召唤一声简单省事。谁想孙玉叶又虎了些,竟把所有男青年都喊上了。
  就这样,等陈继远、陈开兴到了那边一看,因正好处于三队的地头,此时三队长和驴带着一众社员,拿着铁锨、䦆头的已经对峙上了。紧接着附近的果业队,以及四队、五队听见动静,也都赶了过来。
  而再看对方是他们的大队长带头,陈开兴自也认识,就笑着叫起了外号,“我说老巴,你这是闹的哪一出,还真要干架咋的?”
  “你们不是在喇叭里都召唤了吗,还问我干啥?”刚才老巴自然也听见了,就哼了声说。
  “多大点事,至于吗?”陈开兴笑了笑。
  “怎的不至于,还有比生产更重要的事吗?你们大队是年年当交公粮的先进村,可俺们呢,口粮都不够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巴眼珠瞪得铜铃一样。
  “那你想咋样?”陈开兴问。
  “把河坝扒了,俺们还等着浇地种麦呢。”老巴倒也直截了当。
  “俺们大队还有几天就完事了,你们再等等吧,不差这点时间。”陈开兴安抚着。
  “不行,”老巴脸色一沉,“再说,这河也不是你们陈家庵的,凭啥给堵上。”
  “可水是从俺们水库放的吧,要不早他妈的干了,又凭啥便宜你们。”老巴好赖不听,陈开兴有些不乐意了。
  一见两人杠上了,陈继远就打起圆场说:“这样吧,俺们今晚加点浇地,最迟后天放水,你看行吗?”
  “那也不行,”老巴仍不同意,“继远叔,咱不是要故意针对你,实在是家里的社员都等着呢,今天再不放水,俺回去没法交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想干嘛?”陈开兴火了,“我还告诉你,这水俺们就不放了,你能咋地?”
  “不放俺们就自己扒,你少拿棒槌吓唬小孩,老子不吃你那一套。”老巴吼了起来。
  “你他妈的是谁老子,倒扒一个我试试。”而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陈开运同另几个生产队长,也带人浩浩荡荡赶了过来,并且手里还提着一支步枪。
  “没用的卵蛋,想仗着人多吗,老子也是吃醋的,陈开运,你个小王八羔子,今天要是不开枪,就他妈是我养的,”这下老巴更是火冒三丈,随后大手一挥,“给我扒。”
  而看他率先冲向河坝,身后的那些青壮年,就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也一窝蜂的举着铁锨、䦆头,且嘴里还喊着“都给我冲呀”,纷纷跟了上去。
  但这一来,挡在他们前面的陈家庵三队,又哪肯示弱,只听三队长大吼一声,“给我打”,就和驴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同对方搅合到了一起。
  接着是陈开运,虽然手里拿着家伙,可哪里敢真的去开,一见震慑不住,忙把枪一扔的喊着,“动手,别打死人就行”,
  之后和陈开祥等几名生产队长,带着人也加入进去。
  也令同是当兵出身的陈开顺看后,肯定不甘落下,竟还兴奋地像是又回到了部队似的,就向果业队的人大喊一声:“是爷们的都别闲着,杀。”
  这一下,双方加在一起百十号人就搅成了一团,只听“叮叮当当”地,又见抱着摔跤、拳打脚踢的,而且都是青壮年,平时又无聊没个乐趣,还打小经历过眼前的场面,此刻都好像过年一样,是你来我往、混乱不堪。
  而最为兴奋的,当属张弛和陈长林了吧,一个自下乡以来烦闷的,正愁没地方出气呢,且从上学到走上社会,打群架的事也没少干,这会儿又有大队带头,那还怕什么,可不得过足了瘾吗。
  另一个又因成分的缘故,平常缩着脑袋做人,就连被来福几个欺侮都不敢反抗,此时正好借着机会,将长久以来的压抑,尽数发泄出去。
  加上再瞧见岳阕明也参与进来,虽腿有残疾,但挥舞着铁锨左刺右挑,一招一式有本有眼,丝毫不输于谁,两人就更不恳落后,一时都打地兴起。
  倒是孙仁,别看他对批斗会十分热衷,并且有着一股狠劲,可真碰到这种场面就有些怂了。何况心里明白,事情指不定会惊动公社,自己刚入了农宣队的法眼,还是别跟着掺和为妙。
  不过表面功夫却要做足,因此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义正词严呵斥着对方行为的同时,也为陈家庵这边的社员喊上几句“小心、躲开”等话。
  再有来福,不过是“猫眼瞪着狗精神”的货,虽也曾四处串联过,但只是打着革命的口号,加入阶级斗争罢了,又哪敢跟贫下中农去犯浑。
  这要动了真格,还不得远远躲着,于是只在外围东窜西跳的吆喝着助威,又时不时躲避着飞来的铁锨、䦆头,却就是不敢上前。更别提鹅蛋、毛虎了,胆小怕事,此时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而眼看场面无法控制,陈继远和陈开兴也是急的不行,这要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两边已经打的红了眼,任怎么喊叫让停下,都无济于事。
  好在这时,就听“砰砰”两声枪响,也吓得好多人抱头蹲在地上,而双方停下手来再看,只见陈继昌一脸威严的端着家伙站在那里。
  只因在家中听到孙玉叶在喇叭里召唤后,为怕事情闹大就急忙赶来阻止。以前几个大队为了抢水,也曾发生过争斗,乡下人出手没个轻重,不留神可会要了命的。
  却也在此时,一名外大队的青年,因刚才吃了亏,不想竟趁着陈开运愣神间,举起铁锨朝着他的头拍去。幸亏岳阕明喊了声小心,张弛又忙上前推了把,用肩膀替着挡了下,才躲过一劫。
  当看着陈开运一副后怕的样子,并见张弛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拍了一铁掀的肩膀,也气的陈继昌朝着空中又是一枪,“小兔崽子,我让你停下没听到吗,谁再敢乱来,别怪老子的家伙不长眼。”
  对于陈继昌,这附近村子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的,更对他一家满门忠烈的故事耳熟能详,故而,缓了神的一众外大队青壮年,就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倒是老巴走上前去说:“继昌大爷,是俺们这边吃了亏,您老可不能偏心。”
  而见他鼻青眼肿的样子,陈继昌也忍不住地好笑,就说:“你爹那会儿,因为天干缺水,没少带人来陈家庵闹腾,怎么现在又轮到你了,敢情成了你们家祖传的。”
  “继昌大爷,俺们不是故意来闹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年年交公粮都被公社批评,要是再耽误了种这季小麦,明年可咋办,”老巴哭丧着脸,“口粮不够分的倒也认了,大不了紧紧裤腰带,但总被当成落后典型,真的丢不起人。”
  “那不能坐下好好商量吗,干嘛非得动手,都是乡里乡亲的,难道这就不丢人了?”
  “是他们先动的手,再说要是商量管用,何至于吃这大亏。”老巴显得很委屈。
  “你小子,下游也不止你们一个大队,就不会联系着多带点人,这点可不随你爹精细。”陈继昌又好笑起来。
  几句话说的老巴挠头一乐,也令现场的气氛随着缓和不少,不管陈家庵的社员,或是外大队的青壮年,都相互笑了起来,何况平时赶集、走亲戚的,好多人还彼此认识。
  而等陈继远和陈开兴也上前打过招呼,陈继昌就问:“咱们的地,还得多长时间能浇完?”
  “怎么也得个两三天吧。”陈开兴说。
  “不能再拖了,等天气转凉,就算播下种子,麦苗怕也出不好,”陈继昌想了想说,“还是放水吧,咱们不能只顾自己,都早些布种上,来年别饿了肚子。”
  “知道了四叔。”陈开兴只能同意。
  “水库的水也多放两天吧,下游几个大队呢,单靠河里那点哪够用。”陈继昌又叮嘱着。
  “好的四叔,”陈开兴答应着,可回头又见老巴嘿嘿着直乐,就眼珠一翻,“走吧,放水去,还想赖着俺们管饭怎的。”
  “不用不用,等种上小麦,咱请你喝酒。”老巴笑地合不拢嘴。
  “今天这事少不得会惊动公社,你小子知道怎么做吧。”陈继昌又说。
  “知道知道,继昌大爷,到时俺就说,咱们两个大队的民兵联合演练呢。”老巴讨好笑着,忙给陈继昌几个分了根烟卷,并一一点上。
  陈继昌摇头一笑,骂了句“臭小子”,就摆手让他跟着陈开兴去了。
  不过此时的陈继远,却显得有些担忧,“四哥,照这样下去,弄不好又得是一个干冬,咱们水库的水放完了,明年春天再咋办?”
  “走一步说一步吧,总不能看着不管,”陈继昌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大队每年分的口粮都有限,要再没个好收成,还活不活人了,不像咱们,实在不行,山里的野菜对付着也能过下去。”
  “这倒是,”陈继远点了点头,“好像他们的工分成钱,每个劳动日只有两毛左右,坏年头就更不用说了,想想也确实挺难的。”
  “眼下有几个好过的,”陈继昌又是一叹,“忙活一整年,到头反倒向生产队借粮吃的,不也常有的事吗。”
  而两人正说着,这时陈开运跑来拿枪,陈继昌就没好气的训斥着:“亏你还当过兵,组织纪律哪去了?这玩意能随便用吗,不想要脑袋啦?”
  “四伯您别生气,俺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哪敢真的开枪。”陈开运嘿嘿笑着。
  陈继昌“哼”地一声,把枪递给他,“这东西是对着敌人的,不是让你吓唬自己的乡亲,再有下回看我怎样收拾你。”
  “不会的四伯,”陈开运笑着接过枪,“下次俺再犯,您就崩了我。”
  “开运,你的性子该收收了,都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一见打架还像过生日。”陈继远也笑呵呵地说。
  “当兵时养成的毛病,”陈开运一笑,“六叔,您没看开顺比我还欢喜着呢,平常可是个老好人。”
  “你继远叔和开兴哥当年不比你们血性吗,怎么都能忍了?”陈继昌瞪了他一眼。
  “要不说我跟开顺当不了支书和大队长,不就是觉悟不够吗。”陈开运又是一乐。
  而陈继昌摇摇头,懒得再跟他白活,就同陈继远聊着天去了。此时已然中午,因当前生产任务重,即使闹腾的意犹未尽,自还是要该干嘛干嘛,之后两个大队的人也随着散了。
  却是张弛回到知青点,当兴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并露出红肿的肩膀以示战绩后,梁燕又在尹秀茹和李思前的起哄下,难为情的去给处理,令他暗暗激动了一回。
  当被自己喜欢的人温柔抚摸着,言语中处处透露着关心,又怎能不高兴,竟觉着实在没白挨一铁掀,无形中也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再等第二天晚上,陈开运为感谢张弛替自己挡了一铁掀,就特意在家中摆了一桌,并又找了人来作陪。虽然陈继昌、陈继远、陈开兴不愿跟着凑热闹,但陈开顺、陈开祥、岳阕明和陈世林还是到了。
  且喝着酒,再说起昨天打架的事,几人又一时兴奋地竟像些顽劣的少年。也令陈开运的闺女小清心听得津津有味,直个问东问西。
  这时,陈开运的爱人于君英端着菜走了进来,高挑的身材,衬着带笑的脸颊,说话轻声细语,一副文静的样子,并因性子柔,被安排在村里的幼儿园看孩子。
  当见到自己女儿也随着兴趣正浓,就说:“小姑娘家听这些干啥,还不写作业去,我看你是一个秋假玩野了。”
  “妈,可有意思了,俺还没听够呢。”小清心笑着说。
  “让她待会儿吧,又不是小小子,别老管着。”陈开运疼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你自己不省心可别带坏闺女,当还是毛头小伙子呢,动不动就打架,昨天要不是张弛兄弟,俺看你咋办。”于君英埋怨着。
  “昨天打的就是小伙子,咱这体格哪里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开运却笑嘻嘻地。
  而一句话,惹得陈开顺几人都笑了起来,于君英也是臊的满脸通红,哪会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就责怪的白了陈开运一眼说:“孩子在呢,羞不羞?”
  接着又嘱咐陈开顺:“你平时多劝着点,他这副臭脾气,哪天再吃了亏就晚了。”
  “脾气臭总比心肠坏要好,”陈开顺笑了笑,“你没听说其他大队的民兵连长,批斗起人来简直是往死里整,都一个村住着,哪里至于?”
  “是呀奶,这几年要不是开顺爷护着,俺还不得被来福几个欺负死。”陈世林也感激的说。
  “你们都护着他吧,”于君英抿嘴一笑,也知道自家男人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却是一副好心肠,“可就是成天没个正行,瞧把两个孩子惯的。”
  而这时,一直把小长东抱在怀里喂饭吃的陈开祥,就逗着他说:“听见没,长大了可不能学你爹没个正行,不然老子就不要你当女婿了。”
  “滚蛋,跟你也学不到好,整天扎在娘们堆里。”陈开运笑骂着。
  “那咱也预定一个,小清心长大了就去俺家吧。”陈开顺又玩笑般的说了一句。
  “美的你俩,敢情喝着咱的酒,俺还得赔进儿子、闺女,好事都让你们占了。”陈开运“呸”地一声。
  而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也令张弛几个好笑起来。但于君英随着乐过后,就拉着小清心说:“走,跟妈烧火煮面去,咱别在这跟着胡闹。”
  这样,等娘俩一去,几人又说笑一阵,张弛就问岳阕明:“昨天看你打架挺生猛的,哪里学的?”
  “小时候我爸教的。”岳阕明一笑。
  “我说有点拼刺刀的架势。”陈开运恍然。
  “幸亏在学校没去惹你,不然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张弛又打趣着。
  “你小子刚来那会儿,我瞧着就不是安分的主,敢情还真猜对了。”陈开顺笑着接过话。
  “他在学校时,虽然年纪没我们大,但身后却一群小兄弟,老师都拿着没办法,更别说普通学生了。”岳阕明也调侃起来。
  “你还没小岳大呢,怎的一点不像。”陈开顺却有些不信。
  “没办法,长得急了些,”张弛挠头笑着,“比岳阕明小一点,虚岁二十二。”
  “像你这样的,天生的兵料,干嘛不参军去?”陈开运一一满着酒又问。
  “当过一次,没走成。”同几人把酒一饮而尽,张弛叹了口气就把原因说了一遍。
  “这应该问题不大,趁着没超岁数,有机会还是去当兵吧,始终你们不能在陈家庵待一辈子,年纪轻轻该为前途考虑,不然就可惜了。”陈开运又建议说。
  “没错,”陈开顺点了点头,“咱们背地里有啥说啥,知青扎根农村,这事还真不好讲,终究爹妈都在城里,生活习惯也不一样,该为以后多打算打算,包括小岳。”
  “我跟张弛他们不同,”岳阙明顿然苦笑,“只要有黑五类的帽子扣着,还能怎么样。”
  “你也不用丧气,我还是地主崽子呢,反正该吃吃、该喝喝,又死不了人。”陈世林倒一如既往的乐观。
  “你小子也别像没事人一样,要是再敢去打孙玉叶的主意,看孙孟生那老家伙能不能让你好过了,到时可真不是闹着玩的。”陈开祥瞥了他一眼告诫着。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逼急了,老子就生米煮成熟饭。”陈世林虽心里清楚,但仍然嘴硬。
  就这样,几人关起门来,该讲不该讲的,趁着酒劲都一股脑说了个遍,直至十点多,考虑到明天还要起早浇地,才各自散了。
  而两个大队之间的一场争斗,虽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之后却又在四邻五村中传开了,且越传越离谱。当然被公社知道后,也少不得过问了一下,但因没出大事,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
  只是严周考作为包片干部挨了训,没想到刚吃了颗甜枣,又接着挨了一巴掌,是懊恼不已,竟想着要不要开个批斗会,以此来出出气。
  再接下去,等种小麦、交公粮一众事情忙活完,一个秋收季节也结束了,各生产队随着就闲了不少,不过砍柴、打草、修田、积粪什么的。
  倒是来福,最近生了心事,一是曾向严周考保证过,一定会再揪出个反革命典型,但一直没有办到;二则从孙国俊结婚开始,又在举报点因邵翠娥的事受了刺激,就更迫不及待地想娶媳妇了。
  可家里只有三间草房,这些年又没个存款,另他爹的名声还不好,不用说陈家庵的姑娘,就是附近大队的,只要稍一打听有谁肯嫁,因此整个人像掉了精神一样,也懒得同鹅蛋、毛虎凑到一处了。
  而当这天放了工,就一个人在后面无精打采的溜达着,却在经过村里的小学时,竟突然脑瓜一灵,想起在外串联那会儿,可没少批斗打成右派的“臭老九”。
  这现成的反动对象,自己怎么没早些想到呢?何况他们平时对革命工作也不大热衷,就不信了,五六名臭教书的,难道还揪不出一个典型吗?
  这一想,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而看着紧闭的大门,知道今天不是时候,不过不要紧,现在又不农忙,总有机会的,就吹着口哨往村里去了。
  谁知在经过大队部后面时,当见到有人聚在那里谈论着什么,又想起是村里的木匠陈长年起了新房子,过几天就要上梁了,反正回家吃晚饭还早,倒不如去凑个热闹。
  可等到了跟前,厚着脸皮向陈长武要了支烟抽,再端量着拔地而起的四大间房屋框架,来福心里是一阵羡慕,自己要是有栋这样的房子,还愁娶不到媳妇吗?
  却瞧着他眼馋的样子,就有人逗弄他说:“来福,赶明儿也让你爹给你起一栋,岁数不小了,早该找老婆了。”
  “可不咋的来福,每晚回家,你们爷俩两个光棍还不得难熬死,”又有人笑着附和,“赶快找一个,女人的滋味,怕是你小子还没尝过吧?”
  “就你家娘们那样的,肚皮像挂着两个面袋子,白给我都不要,有啥了不起?”来福撇着嘴也不示弱。
  “怎的来福,你看过呀?”另一人笑着问。
  “都快到裤裆了,那还用看吗。”来福仰着脑袋,满脸的嫌弃。
  “敢情是你爹偷腥,被你瞧到了,我说呢。”
  见几人都哈哈大笑着,来福这才想起,“裤裆”不正是自己爹的外号吗,是气的干瞪白眼却没办法,只把头一转抽着烟,
  全当他们放屁。
  倒是被他取笑过的那人,面子上挂不住了,当瞥眼瞅见一旁有摊鸡屎,竟指着对来福说:“来福,你要是敢吃了它,这新盖的房子就给你。”
  “滚蛋,”来福气哼哼地,“知道不是你的,才癞蛤蟆打哈欠吧。”
  谁想听了这话,又见其他人纷纷起了哄,本来心情大好的陈长年,再看着自己新起的房子,更是得意不少,竟也随着开起玩笑:“来福,你要是敢吃,我就把它给你。”
  这一说,众人更加闹的厉害。而来福愣过后,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大房子,竟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新媳妇一样,眼里再也没了别的,随后径直走向那摊鸡屎,伸手就要去抓。
  这一下,不但其他人呆住了,没想到来福真敢去吃鸡屎,更让陈长年吓的脸都白了,就慌忙上前拦住,直说闹着玩,不然真被他塞进嘴里,房子给是不给。
  但来福说什么都不听,称不能这样耍戏人,就要吃鸡屎换房子。也好在众人劝和着,陈长年又忍疼去供销社买了几盒双马烟给他,才总算将闹剧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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