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艳遇

　　马经理的奔驰车上了高速公路，便飞起来，仅用了二十几分钟就进了县城。
　　“好再来”娱乐中心的确名不虚传。门面气派，陈设豪华。门前停车场爆满，各式各样的小汽车、面包车，把校长变成了头一次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校长有点儿心虚，担心被教育局的领导或者其他熟人撞见，同时又有点纳闷：县城有这么豪华的娱乐场所，这么兴隆的生意，就应该有繁荣的经济，可为什么乡下教师的工资常常一拖就是几个月呢？甚至半年发不下一分钱！校长愤愤不平起来，但很快就被羞愧和紧张的情绪所包拥，感觉得出来自己怦怦的心跳。
　　校长像一个犯了严重错误的小学生，随马经理走进“好再来”迎客大厅，随着豪华旋转门两边两个美女服务生那春风浩荡的“欢迎光临”的问候和柳条般舒展的腰身，校长进入了一个洞天福地的奇异世界。
　　两人在一名窈窕女服务生的引领下，径直来到1号包厢。校长心想，这家伙肯定是这里的常客，而且今天的安排是早有预谋的。果然，进了包厢，除了满桌的山珍海味，并没有马经理所谓的“圈内的朋友”。
　　校长明知故问：“怎么，就咱俩？”
　　马经理诡秘地笑笑，说：“两个人，说起话来，不是更方便嘛！再说了，你一个正经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不知道习惯不习惯呢！小弟我怎么好冒冒失失地招呼更多的人来呢？”
　　校长说：“这么说，你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要我做啦？”
　　马经理打个漂亮的响指，说：“这是哪里的话呀，校长哥？校长哥是知识分子，正经人，小弟怎么可能让校长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校长本能地赶紧瞟眼门口，轻轻敲两下桌面，压低声音，说：“哎哎哎，注意影响，别一口一个校长的。”
　　“明白明白。”马经理心领神会，轻拍一下自己脑门。
　　正在这时，一位漂亮却显臃肿的中年女人款步而入，抛给马经理一个妩媚的微笑，那微笑美若桃花，能勾起某种欲望的那种。就在校长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一瞬间，校长忽然发现，中年女人正用那双描着浓重眼影的丹凤眼瞟着自己，矫情似火。这让校长浑身涌过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校长身不由己地陷入这种奇妙的感觉里，流连忘返。就在这时，中年女人甜美的声音飘然而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穿过火红的云霞：“马经理，开始吗？”
　　校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正碰上马经理含着笑意的幽深的目光。
　　马经理点点头。
　　中年女人款步而出，留下一屋子的香水味。
　　马经理很随意地把目光移向了窗外葱绿的海岸、蔚蓝的大海和海水中几艘飘摇动荡的游船，像是对着海岸上几棵青翠的苍松说：“校长哥没常来。如果你来个三次两次的，就会对这里的一切习以为常！”
　　马经理对“一切”说得特别重。这一切发生于瞬间，却让校长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校长敏感地捕捉到了马经理意味深长的目光和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对自己不肯丢掉面子而随对方来到这种地方心生后悔。看来，人在好多时候，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一张脸面而犯错误的，可是如果一个人不要脸面了，又如何上进呢？校长这样想着，刚才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便慢慢找到了一块儿宁静的栖息地，随之而来的，是自嘲后的解脱。
　　这时，进来两名小姐，让任何一个生理健全的男人禁不住怦然心动的那种。
　　两位小姐都苗条丰满，漂亮得让校长根本无可挑剔，甚至让校长心里暗暗滋生出“天下难得之尤物”的感慨。不同的是，前面那位姚小姐，略微矮胖一些，浓妆艳抹，身躯和举动躁动，也欠安分；后面的徐小姐则略微细高一些，只是化了淡妆，那件红色内衣热烈似火，外面披一袭白色外套，薄如蝉翼，使她显得比姚小姐庄重多了。准确地说，徐小姐清纯高雅，让任何一个没有失去理智的人不忍心触碰。
　　校长不由得心想：如果让我从中挑选一个的话，我一定选徐小姐。
　　校长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冲徐小姐和姚小姐含蓄地一笑。
　　两位小姐好象事前有人给予了明确分工一样，徐小姐径直走过来，坐在校长身边，姚小姐则咯咯笑着飘向马经理，同时嗔怪道：“马老板呀，这些天上哪儿打野食儿吃了呀？害得小姚等得好苦哟！”
　　马经理搂住姚小姐，哈哈大笑：“好！我摸摸……”
　　姚小姐使劲扭马经理一把，半真半假似地嚷嚷道：“讨厌！流氓！”话音落处，人早已跳出去，跑到旁边一个小包间里去了。
　　马经理站起来，嘿嘿笑着跟了进去。
　　校长瞥一眼小包间，心里很清楚小包间的用处以及马经理和姚小姐下一步要在里面表演什么节目。
　　校长的目光便有点儿发飘。
　　校长飘浮的目光不经意间发现，在马经理和姚小姐表演节目的小包间的旁边，还有一个房门，校长不由得脸红心跳。
　　凭直觉，校长知道，那个神秘的小包间就是他和眼前这个持重娇媚的徐小姐表演节目的舞台了，如果他愿意的话。
　　校长激动的目光转回来，落在徐小姐漂亮的粉脸上。
　　徐小姐漂亮的粉脸上飞过两片诱人的红晕，轻柔的声音像棉团落地：“先生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吧？”
　　“嗯，啊……不！不是……是第一次！无意的……”校长为自己的语无伦次和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虚伪懊恼不已。
　　徐小姐抿嘴一笑，问：“不知道先生在哪里发财？”
　　校长不假思索：“在家里种地。”
　　“先生真幽默，怎么会呢？”徐小姐莞尔一笑，进一步靠近了校长。
　　校长笑而不答。
　　校长忽然觉得，老这样下去，太被动，于是反守为攻：“徐小姐今年多大了？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上班？”话一出口，校长就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没水平。第一次见面，在这种场合，问姑娘家这种问题，地地道道是少根神经，缺少对姑娘最起码的尊重和礼貌，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既然是反攻，当然是什么进攻手段最有效就采用什么手段。没想到徐小姐并不介意，说自己刚过了十八岁生日，来这里上班，完全是生活所迫。
　　徐小姐说着这话的时候，明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忧伤的涟漪，如晚秋低矮的村庄上空飘浮的那层薄薄的雾。
　　校长有些遗憾，点点头，说：“你这个岁数，应该读高中了，不管遇到了什么坎儿，都应该坚持念书才对。”
　　徐小姐淡淡一笑，给校长斟了茶。
　　小包间里忽然传来马经理的喘息和姚小姐的呻吟，隐隐约约。校长猜想，这样的包间一定作了隔音处理，却还能传出马经理和姚小姐表演节目的音响，可想而知，两人一定是在没加任何抑制地纵情放歌。
　　徐小姐适时地轻碰校长一下，试探地问：“先生，到里面坐坐？”
　　校长没置可否。
　　徐小姐默默地站起来，向另一个神秘的房门款款走去。
　　校长喝了徐小姐刚给斟的热茶，然后也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跟了进去。
　　除了自己的妻子单素雅，徐小姐是校长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舞台搭档。
　　三年前，校长已步入不惑之年，有着比较丰富的舞台经验和表演艺术。在接下来的时光里，舞台上的大幕轻轻地、慢慢地拉开。校长表演得缓慢而投入，细腻而温柔，对徐小姐的体贴发挥到了极致，这使徐小姐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感动至极。两人配合默契，渐渐走向舞蹈高潮……
　　
　　谢幕后，徐小姐鼻翼翕动，娇喘息息，潮红的面庞如盛开的夏花，轻声说：“谢谢你……”
　　校长有点儿不解，说：“这话应该我说。”
　　徐小姐笑笑，说：“谁说还不一样？我是发自内心的。”
　　“为什么呢？”
　　“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人对待的客人。”
　　校长无言以对。心想：这女孩子也太可怜了，如果让她的爹妈知道了她在做这种风月尘事，她和她的爹妈该作何感想啊？
　　校长的心里空空的，同时又有一种沉重的压抑，半天才说：“刚才，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什么生活迫使你这么早就不念书了？”
　　徐小姐低垂下头，让瀑布般的秀发垂下来，遮住了整张忧郁的脸。
　　徐小姐说：“一年前，我爹给人家装修楼房，从四楼掉下来，摔坏了脊椎，我弟弟正在读初中，我妈的身体又不好，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校长没加思索，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钱，另一手抓过徐小姐的手，把钱往她手里塞，边说：“我比不得大老板，一共就带了这些。”
　　徐小姐吃一惊，忙推回来，说：“马经理已经付了钱，我怎么能服一次务、收两份钱呢？”
　　校长的声音就像沾了水一样：“这跟马经理没有关系。这是我的小费，啊不不不，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无论如何要收下，你要是不收下，我会寝食难安的！”
　　校长这沾了水的话语深深感染了徐小姐。
　　徐小姐抬起泪眼，默默地望着校长，呢喃如燕，说：“你……还来吗？”
　　“来。”校长不假思索，用劲点点头。
　　
　　马经理的奔驰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驶向山镇方向。
　　马经理熟练地操控着奔驰车，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怎么样啊，校长哥，谈谈感受？”
　　校长疲倦地眨眨眼睛，轻描淡写地说：“屁感受，以后，少把你大哥骗到这种地方来。”
　　马经理笑笑，说：“大哥，你该不是那种得了便宜却卖乖的人吧？我可没把你推进徐小姐的怀里哟！”
　　“说什么哪？”校长欠起身，狠狠捶马经理一拳。
　　马经理连忙躲闪，一下子把奔驰车歪向了对行车道——这是刚投入使用不久的一条高速公路，中间没有隔离带，只画了两条橘黄色的实线。马经理的奔驰车与对面飞驰而过的一辆桑塔纳2000擦身而过。
　　校长连连惊呼，引得马经理放声大笑。
　　奔驰车复归正途。
　　校长假装生气，说：“少放屁拉骚的，我可没做你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马经理一踩刹车，车速立即慢下来。
　　马经理从容地拿过仪表台上的一张收据，朝校长晃晃，装出信以为真的样子，说：“大哥你可真是的，白白丢了小弟这一千大洋哪！”
　　校长有种快感涌上心头，理直气壮地说：“屁一千大洋，这跟我没有丁点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