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常磊车的前方，陈刚坐的奥迪车疾驰着。
　　老四手把方向盘两眼盯着前方，女孩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男孩儿和陈刚坐在后排。
　　陈刚闭着眼睛，头靠在后座椅背上，胸脯均匀地一起一落。
　　“爸，那个人是谁呀，把我踩这样，你都不说啥。”男孩子龇牙咧嘴地边揉脚边问陈刚道。
　　“是啊老板，那个老太太真是你的老师啊？”老四随后也问道。
　　陈刚直起身来，看着前风挡玻璃点点头道：“她不仅是我的老师，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我也许就没有今天了。”说完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轻声道，“但我还是让她失望了，没有成为她期望那样的人。”
　　男孩儿侧着身子，奇怪地看着陈刚张了一下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老四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愕的表情，他快速地瞄了一眼后视镜没有搭腔，车上一时只能听到轮胎和路面的摩擦声。
　　男孩子首先打破了沉默：“爸，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我啥性格？”陈刚睁开眼睛。
　　“那次一个人把我撞了个跟头，磕破了我的胳膊，你二话没说上去就把那人打趴下了，还让那人拿了五千块钱呢。”
　　陈刚看了一眼前边坐着的女孩儿，轻声呵斥道：“闭嘴，别瞎嘞嘞。”
　　车上的人沉默了。
　　奥迪车一路疾驰，进了市区奥迪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
　　老四关上车门向后边张望，嘴里说道：“大牛今天咋开的这么慢。”
　　“那不是来了吗。”男孩儿咧着嘴，用手扶着女孩儿从车里出来。
　　陈刚看着男孩儿，道：“忍一下，一会儿让你大牛叔带你上医院。”
　　“你不跟我上医院啊！”男孩儿不高兴地大声道。
　　“我约个人见面，就不带你去了，我这边完事就上医院去。”
　　这时大牛开的斯柯达轿车来到他们旁边，大牛打开车门下来，对着二孩儿道：“你开那么快干什么！”
　　男孩儿看了一眼陈刚嘴撅的老高，用手一推女孩儿道：“你扶着我上车。”
　　大牛来到陈刚身边小声说：“老大，我想起来了，何老师的姑爷，是咱分局的局长助理，挺有权的。”
　　“哦，是吗。”陈刚若有所思，忽然他对大牛道，“这样，过两天你在香格里拉国际大酒店定一桌酒席，我请何老师一家吃顿饭。”
　　“好的，什么时间？”大牛问。
　　“嗯……这样，我先同何老师联系一下，看看他家人都什么时候有时间，你等我信儿。”
　　大牛点点头。
　　“爸，赶紧上医院啊，疼死了。”男孩儿哭丧着脸喊道。
　　陈刚对大牛道：“大牛，你赶紧开车把晓东送到医大二院，找骨科的邱健主任，告诉她这是我儿子，先让她给安排住院，我这边完事儿就过去。”
　　“好了。”大牛说完，伸手向老四要过奥迪车的钥匙打开车门，把晓东扶上去，又回头对陈刚道，“告诉嫂子不？”
　　“不用，一会儿我去接她一起上医院。”
　　大牛一脚油门，奥迪车留下一道淡淡的青烟。
　　张炳成抱着外孙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哎，你看这小家伙长得像谁？”张炳成看着孩子问何沅君。
　　“这么点儿还看不出来，不过脸型有点儿像他爸，眼睛和嘴像甜甜。”何沅君也看着孩子道。
　　“叫什么来着？”张炳成又问何沅君。
　　“还没起大名呢，现在只有英文名叫丹尼尔。”
　　“丹尼尔……”张炳成歪着脑袋看着孩子，又问何沅君，“丹尼尔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甜甜给起的，你问她吧。”
　　“胡闹，中国人就得起中国名字，弄个外国名算什么，姓什么？叫什么？难不成姓丹叫尼尔？”张炳成不高兴地道。
　　“你和我叽歪什么，又不是我起的，一会儿甜甜回来了你和她说么。”何沅君斜了张炳成一眼。
　　张甜甜与何沅君这次回来没有住江北的别墅，而是住在市委家属大院的房子。
　　第二天，女管家李蓉也来到市委大院。
　　何沅君一看到李蓉，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她对张炳成道：“你准备留李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非要在这个女人身上翻车！”
　　张炳成一听何沅君的话就不乐意了，道：“翻什么车，有什么车可翻的。”
　　何沅君一听张炳成这么说，也反唇相讥道：“你真把别人看得那么蠢吗？”
　　“那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昨天下午在大院的喷水池旁，我碰到市委宣传部李部长的老婆。”
　　“和我有关吗？”
　　“她在水池旁哄孙子，我抱着咱家的外孙也在那，和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唠嗑，唠着唠着她好像是故意地唠到李蓉。”
　　“都说什么了？”张炳成有些紧张。
　　“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我这年轻的小媳妇是咱家什么人。”
　　“那你咋说的？”
　　何沅君没好气儿地道：“我能咋说，我说是你远房侄女。”
　　张炳成出了一口气，对何沅君道：“这就对了嘛，就这样说。”
　　“反正你自己着量着办，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别应了那句话。”
　　“什么话？”
　　“善恶终有头。”
　　“你……”
　　“我什么我，还是赶紧早做决断吧，别到时候惹一屁股骚。”
　　“行了，我明白了，等我找时间安排李蓉回他们局里。”
　　果然第三天的上午，李蓉就来与何沅君道别，说上级把她调回局里负责管理食堂，不能在这为她家服务了。
　　李蓉走后，何沅君用手扶着额头长出了一口气，道：“这颗炸弹终于被排除了。”
　　李蓉出了张家的门，走到不远处的喷水池旁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长椅上，一边看孩子玩耍，一边闲聊着天。忽然看见李蓉走过来，就一起把目光集中在李蓉身上。
　　李蓉装作没在意那几个人，嘴里大声地叨咕着：“还亲戚呢，抠门儿。”
　　几个女人听到了，其中一个站起身来，冲着李蓉摆手道：“哎，姑娘到这来，有话问你。”
　　李蓉装作才看见她们一样停下脚，看着招呼她的那个女人，道：“你谁啊，你问我什么，我也不认识你。”
　　那女人看看四周，又对李蓉招招手。
　　李蓉装作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对那女人道：“啥事快说，我还要赶火车呢。”
　　那女人神秘地问道：“姑娘，你是他家啥人啊？”
　　“表侄女，咋了。”李蓉装作没听明白。
　　“啊……”女人拉长音看了身边的几个人又道：“刚才听你说他家抠门儿，是啥意思。”
　　“啥意思，给钱给的少呗。”
　　“给你多少钱？”女人好像来了兴趣。
　　“你问这干嘛？”李蓉装作警惕地问女人。
　　“就是一时好奇，没别的意思，我家的保姆一个月给三千还供吃供住。”说完看着那几个女人：“你们家的呢？”
　　“都差不多。”那几个女人回答道。
　　“他家给你一个月多少？不能不到三千吧？”
　　李蓉看着那女人故意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一个月多少钱，反正我走她家何阿姨给我十万。”
　　“啊，十，十万！”几个女人同时张开嘴惊呼道。
　　“那你在他家干了多长时间了？”依旧是哪个女人问。
　　“还有两个月就两年了。”
　　“你，你嫌少？”女人疑惑地问。
　　“是啊，我以为能给我十五万呢，那样我回家就能把我家的房子翻盖成三层楼了。”
　　李蓉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那几个女人目瞪口呆地看这李蓉的背影。
　　说话的那女人小声感叹道：“张主任家真有钱啊！”
　　李蓉出了政府家属大院，站在门口看着停在不远处，自己的那辆白色丰田吉普车，不禁由衷地笑了，心里道：到该走的时候了，不走，难道还要我在这里陪你们一起完犊子。
　　李蓉走到自己的爱车前用手抚摸着，心理继续道：真有意思，怕人家说啊，你们这里还有几个是干净的。
　　原来李蓉要走的时候，何沅君把她叫到跟前，对她说，大院门口那个水池子边，总是有几个扯老婆舌的老太婆，没事儿就东家长西家短地搬弄是非，她告诉李蓉一会儿走的时候如果遇到她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准备，不要到时候让她们套进去，不要给张书记留下不好的话柄。
　　李蓉点头表示懂了，其实她心里想的却是：再也不用看着你的脸色了，再也不用被你家那个喂不饱的老色狼蹂躏了，该要的我也都得到了，现在我自由了，我干嘛给自己添麻烦。
　　李蓉对何沅君道：“放心吧，我不会给张书记抹黑的，何况他也不黑，人还很好，我都有点儿舍不得离开他了。”说完，她挑衅地冲着何沅君一笑。
　　听了李蓉最后这一句话，何文君皱了皱眉，心里恨得牙根直痒痒，她恨不得给李蓉一个大嘴巴解解心头之恨。
　　李蓉坐进车里把车钥匙插进钥匙门拧了一下，吉普车发出低沉的吼声。
　　李蓉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了车位，经过大门口时她缓缓地踩了踩刹车，扭头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两个岗楼，抬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