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一路阳光>引子 第一章 (1)

引子 第一章 (1)

作品名称:一路阳光      作者:柳如清风      发布时间:2024-04-19 23:34:54      字数:6473

  青春之旅,时见蒺藜。
  风雨过后,一路阳光。
  ——作者题记
  
  
  
  引子
  
  苏晓鸣与寿险结缘,纯属偶然。当年七月初在市劳动交流市场,他的眼球被一张彩色的招聘海报吸引,凑近人头攒动的摊位,看清海报上赫然写着招聘寿险营销员十名,工资待遇“下有保底,上不封顶”。还没看完,招聘方工作人员热情地问长问短,问他是否有加盟的意向,随手递给他一张宣传资料。
  资料上面的字带有磁性一样牢牢吸住了苏晓鸣年轻的心。
  
  敬爱的朋友:
  您是否正在努力寻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您是否对自己的收入不很满意?
  您是否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
  您是否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您是否了解寿险是什么?
  您是否想了解作为本世纪十大高薪职业之一的寿险事业又是什么?
  您是否想了解别人怎么在寿险行业里达到每月几万元?
  您是否想了解大保全新的营销机制?
  您是否想了解您是不是能从事这份事业?
  欢迎您于明日早上参加我们的座谈会。
  它将带给您一个全新的、积极向上的工作氛围,能充分发挥您的才能,下有保底,上不封顶的工作,同时享有医疗、养老保障,并由保监会统一发证,享受各级培训,保证您有良好的发展机会!不用投资,绝无风险,建立自己的事业。
  不论您抱着怎样的心情,希望你我都能成为朋友!
  因为我们深信:只要您给您一个机会,我们将带您创造一个奇迹!
  我们的宗旨:把平凡的人塑造成不平凡的人!
  特邀你准时参加!
  地址:舜城市梨洲路大通大厦一楼。
  他的目光梳理着纸上鼓舞人心的字句,好一阵激奋,立马萌生出跃跃欲试的冲动。那招聘方工作人员拉苏晓鸣到摊桌旁,抽出一张报名登记表让他填。
  苏晓鸣在其它摊位已填过几张,现也不在乎多填一张,况且多填一张等于给自己多一个岗位选择的机会。他麻利地填好表格递给那人,那人盛情邀苏晓鸣明日上午八点参加他们公司的会议。
  苏晓鸣一时不知如何答复。那人拍拍他的肩头,说如果没有其它重要事情,希望他尽量参加,即使去听听也行,会让他大有收获的。
  第二天苏晓鸣确实没什么重要事情,便抱着“听听看”的心情去了趟寿险公司。
  在寿险公司培训大厅,听完一堂热血沸腾的寿险营销课,使他一下子对“寿险营销”顿生相见恨晚的感觉。
  讲寿险营销的人员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台下仰着脑袋、屏着呼吸专心倾听的每个人的神经都被煽得欢欣鼓舞。他说保险在中国是一项朝阳产业,尤其寿险,几乎未开垦的处女地,正等待着更多有志之士投身耕垦。他还说,当前很多人士选择寿险营销工作,实在明智至极。因为寿险营销是锻炼勇气和考验意志的一项个性化职业,如果能够把寿险营销做得得心应手,那么再从事其他职业无疑是小儿科。当然,寿险营销的诱人之处还在于佣金的丰厚可观。
  接着他大声问台下的“听众”:你是否正在努力寻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你想发财吗?你想自己做老板吗?寿险营销将是你实现梦想、走向成功的快捷方式!
  寿险讲师讲得口沫横飞,从嘴里弹跳出来的每一句话,仿佛喷射出来的火焰,直把那些不知寿险为何物的人的心如同荒草一样燎烧起来。
  会议在豪壮嘹亮的口号声里步入尾声。
  苏晓鸣等准新人们接受了这一堂别开生面的寿险教育课后,一个个变得血脉偾张,仿佛寿险世界正急等他们去大显身手。畅想着未来之路锦绣繁华,人人脸上神采飞扬,心潮澎湃。
  苏晓鸣也这样不假思索选择了寿险营销。他交纳了一千元保证金,同意和其他几位准新人去宁波接受为期一周的上岗培训。
  经过一周的上岗培训,苏晓鸣了解了什么是寿险,什么是营销,怎样向客户推销寿险产品和设计险种,怎样掌握客户微妙的心理变化,怎样开拓客源,怎样促成寿险业务……
  一周的培训着实让苏晓鸣学到很多寿险营销方面的专业知识,尤其懂得保持良好心态的重要性,以及如何面对逆境而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如何更大限度地激发自己的潜能,如何以积极思维贯穿思想......这都是作为一名合格营销员所必备的基本素质。
  培训结束进行考试。起先大伙儿都紧张,怕过不了关,事后才知虚惊一场,因为大家发现班里表现最差的两名学员都轻松通过。
  结业那天,中国大通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宁波分公司寿险营销部经理亲临课场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激励学员时刻保持旺盛的战斗精神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壮志,勇敢攀登辉煌的高峰。
  所有学员无不踌躇满志,恨不立马投身如火如荼的营销战场,把一张张非自己莫属的保单签下来。大伙儿身在课堂,一颗心已飞向各自臆想中的客户群去了。签一张保单对他们来说,如同张飞于百万军中割上将首级一样探囊取物而已。
  培训部的主管刚宣布“培训结束,各自返程”,下面有人提议要集体合影,以作留念。也有人要求打印一份通讯簿,以便以后互相联系切磋。
  全班三十八名学员,大部分来自宁波各县市,其中也不乏一小部分外省籍的,大家相聚一堂,共同学习一个星期,这会儿即将分道扬镳,虽不至于难分难舍,却也小有不舍。
  培训部应允了学员的要求,很快请来一名照相馆的摄影师,召集学员在楼下台阶分级排列进行拍照,并赶印了一份学员通讯簿发给大家。
  “班长,请在这儿给我写几句话吧。”一位自称蒋介石故乡人的奉化学员翻开厚厚的《寿险营销员培训笔记》对苏晓鸣说。
  苏晓鸣是这届培训班的班长。
  “作为临别赠言?”苏晓鸣和气地笑笑,欣然提笔写了几句。
  奉化学员看后意外地问:“班长,这是首诗嘛——无题吗?”
  “培训老师说我们是‘关爱生命的使者’,就叫《关爱生命的使者》好了。”
  
  
  第一章(1)
  
  一场撼天动地的雷雨终于退去了。刚才还阴霾满布的天幕一下子如破涕为笑的脸,又恢复先前的丽日晴空。遭受了约莫半小时暴风骤雨洗礼的舜城,很快恢复平时的喧嚷和生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经过滂沱雨水的冲濯后,显得格外清净安详,仿佛从黎明的晨曦中刚苏醒似的。市区中心的龙泉山,此时缥缈的雾气正悠悠弥散,露出清新鲜丽的俊俏模样,好似沐浴后的佳人。只见那一座座古色古香、玲珑典雅的亭台楼阁,隐约掩映在葱郁的青枝绿叶间,有几许“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宽阔的大马路仍然车来人往,川流不息,恼人的飞尘固然已歼灭了,但路面有几处积水,在骄阳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花,当汽车轮胎疾碾而过,哗呲呲溅起串串细水珠。
  浩荡的舜江涨了许多,水质略显浑浊,水面零星漂浮着树叶草条,湍急地向东奔去。横跨舜江的四座桥中,三座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平桥,始终是车流滚滚,人潮熙攘,相比之下,夹在新建桥与念慈桥之间的那座古老的三孔石拱桥明显冷清不少。这座始建于宋朝的通济桥,在被历史风霜剥蚀的沧桑的容颜上,再也找寻不到昔日的辉煌风采,桥栏上苔痕遍布,藤蔓缠绕,零星点缀几簇张狂的荆棘。灰褐的石板棱角已消磨殆尽,布满洼洼坑坑的小凹槽,如同患过痤疮的后遗症。二十余根望柱上有几处原来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狮首,几经岁月磨蚀,已然残缺不全。
  通济桥北堍的古城墙上岿然耸立着一座古朴典雅的阁楼,楼高约三十多米,雕梁画栋,重檐回廊,引人注目的是檐下正南那方大匾额,乃著名书法家沙孟海的遗墨,白匾上赫然彰显着遒劲苍古的三个大黑字:“舜江楼”。
  咚!咚!咚!这时,南滨江路地税局大楼顶端的大时钟敲响三声,那浑重而洪亮的钟声向四面八方嗡嗡地荡扬开去,余音袅袅不绝。
  一辆深灰色的“柳州五菱”小型皮卡嗖一闪,从繁华的南雷路疾驶而来。
  皮卡在通济桥南岸左转,绕过购物中心三十来米,到太平洋商厦前缓缓减速,随即右转掠过新建桥,笔直冲新建路驰去。
  约两分钟后,皮卡染绕过华联商厦,顺着健康路钻进一旁的阳明公寓小区,在一幢住宅楼下嘎然停住。
  皮卡上跳下一个瘦而高的男青年,他对司机说了句话,转身迈开脚步正要上楼梯,楼梯口霍然窜出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材稍显矮小,门牙外露的青年抑制不住地嚷起来:“哇!你小子终于来啦!我们在这鬼地方实足等你半天。”
  “主要是雨太大,车开得慢了点。”瘦高青年解释地说。
  另一位满脸青春痘,鼻梁架了副眼镜的青年和蔼地笑笑说:“这么大雨,以为你今天的搬家计划要破产呢。我们预备等你到三点半钟,到点还没来我们就打道回府。”
  “算你走运,再晚一点来,看你哪里请得到我们这样免费的劳力。”矮个青年说着捋起衬衫袖子同司机一块儿解开绳索搬车斗上的物品。
  车斗上除了几件生活用具,一个装衣服的大箱包,一个紫斑点点的竹书架,剩下就是六、七捆书籍。没几分钟全搬上楼。
  青春痘青年摸出香烟递给矮个青年一支,继而推向瘦青年。
  “谢谢,我不会。”瘦青年摇手说。
  “客气什么,来一支嘛!”青春痘青年又推进去。
  “真不会抽。”瘦青年推辞说。
  “抽一支死不了人。”矮个青年冷笑说,“现代青年不抽烟的,简直比恐龙蛋还稀罕哩。”他悠悠然喷吐着云雾,摆露出一副夸张的陶醉模样,似乎有意在诱引瘦青年就范。
  瘦青年视若无睹,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说:“据说不抽烟的有两种人,一种爱惜性命,怕尼古丁危害健康,另一种囊中羞涩,买不起。”
  “那你呢?”矮个青年接上话问。
  “我?”瘦青年摇头说,“我对香烟压根儿没有兴趣。”
  “兴趣靠培养的。”矮个青年诡秘一笑,乐呵呵地说,“和我们这帮烟鬼混一起,你小子别指望出淤泥而不染。”
  他们三人是寿险公司的营销员。昨日刚结束为期一周的上岗培训,休息一天,明日将正式投入真刀真枪的寿险营销实战中。他们一个个豪情满怀,似乎已练就了盖世神功,厉兵秣马迫不及待地直想杀出江湖,去轰轰烈烈大干一番。
  太阳不知不觉被高楼阻挡,灼热的威势慢慢减弱,如进入晚年的老人一样温顺起来,此刻正依依不舍地沉下去,离地平线越来越近,暮霭下邈远的四明山山脉的轮廓愈发隐约朦胧。
  瘦青年提议在此进餐,青春痘青年看矮个青年的意思。矮个青年表示接受犒劳理所当然。
  瘦青年自告奋勇去附近快餐店买饭菜。青春痘青年下楼买啤酒。矮个青年留守,负责摆设桌椅。
  二十分钟后,酒菜备具,三人入座,兴致勃勃地吃喝着。
  瘦青年端举白沫冒腾的酒杯,感激地对青春痘青年说:“伊舟,我先敬你一杯,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不然哪里租得着这样便宜又好的房子。”
  “都是兄弟,说这话见外了。”矮个青年插口催着说,“喝酒喝酒。”
  伊舟轻抿一口黄色液体,憨厚地笑笑说:“周辛楠说得对,大家已是兄弟了,这谢字一出口要伤感情的。往后这里也是我们共同的窠嘛。”
  周辛楠高举酒杯朗声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来来,干一杯。”
  三人饮尽杯中酒。周辛楠又将空杯逐一斟满,然后嚼了块红烧排骨,放下筷子低叹一声说:“咱弟兄三个,将来不晓得谁跑保险跑成功。我是——嘿嘿......”
  瘦青年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自己一次锻炼的机会。”
  伊舟扶了下眼镜说:“宁波培训的老师说过,寿险营销充满挑战性。但我很乐观。中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可想而知,寿险市场的潜力和前景无比广阔。”
  周辛楠带着一脸的沮丧说:“我这个人对什么都没有信心。我原先在飞鸿集团技术科里每月两三千工资安安稳稳好拿的,谁晓得老总鬼迷心窍——走私,自己咔嚓进监狱,我们一大帮子人也跟着倒霉,一下子全成无业游民。”
  瘦青年低低咳嗽了一声。
  三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时间在他们的静默中悄然流逝。
  晚风搅拌着燥热的气息窜进窗来。在酒精作用的发挥下他们出了一脸半身的汗。转来转去的台扇根本不顶用,反而扰得人心烦意乱。
  周辛楠抱怨伊舟为何不买冰啤酒,这么热的天,咕咚咕咚喝几杯冰镇啤酒该多爽。伊舟说停了一下午的电,哪有冰啤酒卖。周辛楠一听,便对电力公司愤然鸣起不平,继而还迁怒到老天爷。
  “苏晓鸣!”伊舟恍然想起了什么,带了一丝神秘和一丝欣然对瘦青年说,“宁波培训的时候,有个叫白君羽的你印象有吗?”
  苏晓鸣忖了一下说:“有这个人,名字很熟悉,样子记不大起来。”
  伊舟眼镜后面两个瞳孔放射出贼亮的光芒,憨实地笑笑说:“坐在最后排的那个漂亮美眉嘛。”
  周辛楠被什么点燃似地拍了记桌子急急地说:“我记得了,是那个打扮得像空姐一样的小妞嘛。”
  “你倒记得清楚。”伊舟看一眼周辛楠,带一点酸意说。
  “彼此彼此。”周辛楠笑嘻嘻地说,“男人关注漂亮美眉天经地义,我又不是太监。”
  苏晓鸣蓦然也记起在宁波培训时每天早上站讲台前点名,在报每个名字时都会习惯性朝喊“到”的方位瞄一眼,曾在念“白君羽”时,瞥见最后一排角落里有位女孩轻轻喊过“到”,当时并没留意那人的模样。
  “我起先以为她是外地人,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对谁都笑容满面的。”伊舟脸上的欣喜之色如火般燃烧着,一粒粒青春痘几乎要含苞待放,切切地说,“你们猜怎么着?早上公交车上和她碰了个正着,约好也没这般巧的。原来她也是咱们舜城人,就住舜水小区,同我们子陵新村近得隔壁邻居一样。”
  周辛楠急切地问伊舟:“她的手机号码你有没有?通讯录里她什么也没写。”
  伊舟啜口啤酒说:“这个自然,还用你教?她QQ也告诉我了呢。”
  “什么号码?快让我瞧瞧。”周辛楠掏出手机说。
  伊舟不动声色,说是机密。急得周辛楠抓耳挠腮,嗔斥伊舟重色轻友。
  他们三人聊到快十点钟,记起明日要上班,伊舟和周辛楠便告辞回家。
  二位哥儿们的离去使苏晓鸣忽然感觉有点孤独。但不一会儿,搬入新居的新鲜感和微微的醉意使他产生兴奋。他收拾干净桌上杯盘狼藉的残局,冲了个凉水澡,越发神采奕奕,毫无一点睡意。他仰躺进床,随手在床头摸一本书,斜靠枕头翻阅起来。
  这部《平凡的世界》,他记不准看过了多少遍,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一有空闲便会翻看。
  他欣赏书里的孙少平,常觉得这个人物跟自己有很多共通点。更令他歆羡的是孙少平拥有一位红颜知己田晓霞。
  在他的现实生活中倘若也能遇上田晓霞这样一位红颜知己,那将是多么幸福呵!然而,田晓霞毕竟只作者虚构的人物,现实生活中未必有这样的女孩,即使真有,也是凤毛麟角,凭他这个身份卑微的小乡巴佬怎能结识得到。现代女孩越来越注重实际,动辄以金钱、社会地位作为衡量男人是否优秀的标准。这对他一个无钱无地位的山里人来说,压根儿是痴人说梦。
  他喟然一声叹气,感到双眼干涩,思维滞缓,睡魔已发起侵略。他把书一扔,随手关掉了灯。
  小区路灯惨白的光亮透过窗口薄薄的绸帘子隐隐约约投影在房间,台扇哗哗地吹拂,窗帘一阵阵翻卷,房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如闪电似的。偶尔传来一声声汽车尖锐刺耳的笛鸣。
  闷热的夏夜里可恶的蚊子不断骚扰着他。他狠狠责备自己糊涂大意,竟然忘记买蚊香了。此刻商店早打烊,没处可买。刚才看书时因为蚊子顾忌灯光不敢轻举妄动,灭了灯便肆无忌惮地向他疯狂发动袭击,拍了一个又一个,仍源源不断涌来。他寡不敌众,为如何度过今晚而惶恐不安。他明白今晚等待他的将是一场与蚊子的殊死较量。
  他诅咒这帮吸血鬼没有一点杀富济贫的侠义心肠和悲天悯人的同情心,对他瘦得没长多少肉膘的人还这般心狠嘴辣,不依不饶,难道存心让他明天只剩一副骷髅不成?不是说“愁人知夜长”吗?他现在认为没有蚊香的夏夜才最为漫长难熬。
  筋疲力倦的他最后仿照鲁迅在仙台学医时的避蚊法,将被单密密包裹全身,衬衣包盖头部,只留两管鼻孔呼吸。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契诃夫笔下的别里科夫。蚊子无从下嘴,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失落无助,嘤嘤嗡嗡地空唱着欢乐颂。苏晓鸣究竟技高一筹,保全了肉身。他很有成就感地松了口气,闭上疲乏的眼睛,完全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这一觉睡得真是“不知梦里身是客”,畅酣如饱受甘霖滋润的禾苗。睁开惺忪的眼,满室白光,亮得刺目。美滋滋想多赖一会儿,一瞟手表已近六点半,记起一小时后要去公司报到,再不敢流连,毅然决然地一个鹞子翻身。光着膀子裸着腿踱出狭窄的阳台,凉快的晨风和啁哳的嘈声扑面而来,汽车的嚣叫格外聒耳,黄包车那婴儿啼叫似的喇叭声,灌煤气者男中音的嘶喊,清洁工清扫垃圾的嗦唏,这一切扰得心里阵阵骚乱,令苏晓鸣不由惦念起老家四明山区清晨的安详宁静来。
  他曾经那么厌弃家乡的闭塞落后,但此番领略过城市的聒噪,反而前所未有地体会到山区的另一种可爱,咂摸出一点世外桃源的况味。
  与城市相比,山区也并非一无是处,空气的清新和环境的静谧足够让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城里人望尘莫及。但话又说回来,不管怎样,像他这样生长在山区农村的青年小伙子,对城市始终充满着无限向往。
  时代正飞速发展着,如今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谁还愿意守着大山那份清寂和匮乏,把大好青春和宝贵生命耗费在一亩三分田地上?朝气蓬勃的青年一代,已把改变现状当作人生的奋斗目标和最高理想追求,一个个背起行囊,像漂泊的候鸟汇入人潮汹涌的城市街头。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