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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会场风波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4-19 13:04:13      字数:7344

  原来,依着孙仁的心思,趁着来福举报这档子事,又怎会轻易放过岳阕明。再说那晚还是他吹着口琴伴奏,作为黑五类子女,不受到惩处实在说不过去。
  况且又一直热衷于革命运动,偏来陈家庵几个月了,一次没有让自己发挥的机会。正难受着呢,公社的人却到了,岂能不趁此搞好关系,厌烦了枯燥的生产劳作,回城也不知何时,如果能进农宣组,当然是最好的了。
  不过孙仁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在农宣组单独设立的办公室中,已有人比他先到了,那就是来福。当得知严周考进村了,又将涉事的年轻男女都喊了个遍,肯定是自己举报的成果,所以匆匆吃了点饭,忙来打听一下。
  怎知还没说上几句,就被严周考狠狠扇了两个耳光,骂他谎报军情,但也绝口不会提自己受气的事。而来福愣过后,却委屈的说:“可那晚他们唱的,又是受折磨,又是我爱你的,不是耍流氓是啥?”
  “你懂个屁,那叫反动歌曲,跟耍流氓有什么关系。”严周考歇斯底里的喊着。
  而瞅着眼前像一头饿狼的严周考,来福不禁打了个冷颤,也有些想不明白,怎么那天到公社时,对自己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今个却又换了另一张面孔,这是咋转变的?
  也正暗自嘀咕呢,不想抬头又面对的是一副笑脸,让来福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深不可测。却哪里知道,虽然严周考已看出他的脑瓜非正常人,但要在村里开展工作,有这么一条既听话,还会咬人的狗,是很有必要的,当然得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吃了。
  这才又语气一缓的说:“来福同志,你对待革命工作的态度,是值得肯定的,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调查清楚了,再向我回报。”
  “是,首长。”来福登时一乐,忙“啪”地立正,激动的给他敬了个礼。
  倒让严周考嘴角一抽,心里骂着,原以为只是有点不正常,没想到还病的不轻。并也在这时,孙仁敲门而进,当看见来福先是一愣,又喊了声“严组长”,就没急着再说什么。
  而看他像是有事,严周考就对来福说:“你先回去吧,晚上记得早些过来帮忙布置会场。”
  “是,首长。”来福又一个立正,很不情愿地准备离开。
  “叫严组长,以后别再乱喊。”瞥了孙仁一眼,严周考训斥着。
  却令来福愣了下,再次弄不明白了,怎么刚才叫着还好好的,这转眼又变了。可看着他神情严肃,应该是真的,只得挠了挠脖子,摸不着头脑的去了。
  随后严周考干咳一声,就问孙仁:“你不是上午过来的知青吗,找我有什么事?”
  孙仁这才迎脸一笑,忙先把自己做了介绍,又将在学校时,随着造反司令部,如何参加革命运动,兴奋地说了一遍,情至激动时,是唾沫横飞。
  “就这些?我看你来找我不仅是为此吧?”严周考喝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
  “当然不是,我只是向严组长表明我的立场。”孙仁稍是愣过,就笑着说,凭着他的心机,肯定不会马上坦露自己的想法。
  之后又问:“严组长,不知您来前,是否了解过另一个知青岳阕明的出身?”
  “岳阕明?”严周考手指扣着桌子沉思着,“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出身反革命家庭的那个。”
  “对,就是他,”孙仁心里一喜,“那天晚上要不是这小子拿来口琴伴奏,反动歌曲肯定唱不起来,说到底,岳阙明才是罪魁祸首。”
  “原来是这么回事,”严周考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有些懊恼,“我怎么就没早点想起来,你们中间还有个黑五类子女,不然上午也不会那样被动了。”
  “谁说不是,要不是他带头唱苏联歌曲,怎会连累严组长在几个女孩子跟前丢了面子。”孙仁又煽风点火的说。
  “倒不是面子问题,而是革命工作没有做好。”严周考白了他一眼,掩饰着。
  “对对对,严组长也是被李思前几个气昏了头,要不也不会忘了这种事情。”孙仁赶忙赔笑。
  “现在也不晚,看晚上怎样批斗他。”严周考轻蔑一哼。
  “对了严组长,自从岳阕明来到陈家庵,就和地主崽子陈世林走的很近,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孙仁继续添油拱火。
  “好呀,一个反革命的儿子,和一个臭地主的崽子,竟凑到一块了,这才是不可多得的反动教材,也正好来个一网打尽。”严周考眉头一扬,倒像是看到了自己站在台上,那威风凛凛的场面。
  但而后又生气的质问:“那你为什么上午不说,这会儿倒跑来邀功?”
  “严组长,您是不知道,因为我不肯团结岳阕明,其他人对我早已有了意见,要是当场揭露,以后在知青点可怎么待下去。”孙仁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严周考点了下头,以示理解,而有了反动人物可斗,心情也随之大好,就又问:“对了,那个叫李思前的什么来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她家有军队背景,平常还是挺低调的。”孙仁倒没针对李思前。
  “我说呢,不过那又怎样,到了这里,一切还不得听地方的。”严周考冷笑一声。
  “严组长,好像李思前她爸在军部任职,官位应该不低,您尽量别和她一般见识。”孙仁就急忙劝告。
  这一说,严周考没再吱声。而接着孙仁又告诉他,尹秀茹的父母在医院工作,张弛混迹了几年社会,所以带点痞性,梁燕的爸妈是中学老师等等。
  “那你呢?”严周考笑眯眯地问。
  “我爸妈都是工人阶级,请严组长放心。”孙仁显得颇为骄傲。
  不过严周考却没表态,而是沉默一会儿又问:“那个梁燕平时怎样?”
  孙仁一愣,就说:“她的性子内向,除了喜欢看书,写点东西,其他的倒没什么。”
  而见严周考点点头没有做声,却又心里一紧,寻思着,他不会是对梁燕有了什么想法,打算招进农宣组吧,那自己可不能被抢了机会。
  于是赶忙又说:“严组长,梁燕虽会写点东西,唱歌也不错,但她太腼腆了,一天都没几句话,而且对革命运动不大上心,并不适合搞宣传工作。”
  怎料严周考一听,就有了些反感,这也太善于揣摩领导心思了,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倒先自以为是的去想,要是身边有这种人,那可不是好事。
  却仍不露痕迹的一笑,说:“行,我知道了,也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希望以后再接再厉。”
  “是,严组长,为了革命工作,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孙仁郑重表态。
  “那好,孙仁同志,我在这里也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晚上能代表社员发言,宣传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思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严周考又站起身来问。
  “作为共青团员,我愿意同一切牛鬼蛇神作斗争,请组织放心。”孙仁的态度显得那样坚定。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严周考感到很满意,“时间差不多了,你下午还要参加生产,不过也要记得,提前准备晚上的发言。”
  “我记住了严组长,”孙仁急忙答应,但随后又犹豫着问,“严组长,那,那岳阕明的事?”
  而看出他的顾虑,也令严周考暗自不喜,一边表明立场,一边又害怕被指责,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这种人的心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但仍笑着安抚说:“你不用担心,批判会是所有贫下中农的事,又不是搞个人恩怨。”
  “谢谢严组长的体谅。”孙仁感激的说,也总算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在自己没能设法进农宣组前,还是保守一点的好,不然怎么在村里待下去。
  就这样,等到了晚上,会场设在大队的一个仓库,十多间房子,足以装下几百人,除了老弱病残外,全都来到的陈家庵社员。
  也当看着四周墙上,张贴着各种标语,主席台又拉着横幅,且桌凳摆放的整齐,令一众社员感觉好像很久没经历过了一样,就一时新鲜的,嘈杂声不断。
  另不一会儿,几名大队干部陪同严周考为首的农宣组也到了,并纷纷就坐于主席台。也随着陈继远喊了句,“开始开大会了,底下就不要开小会”,整个会场才渐是安静下来。
  接着,陈继远也不多啰嗦,又说:“下面请公社农宣组的严组长讲话,大家欢迎。”
  而话音刚落,只见带着红袖章的来福,就同鹅蛋、毛虎,“噌”地站了出来带头鼓掌,并且口里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在惹的一众陈家庵社员好笑后,也都跟着拍起了掌。
  却这一来,反令严周考像吃了苍蝇般的恶心,当着这么多人,不是让自己难堪吗,偏又不好发火,只得忍着气摆了摆手说:“那几位小同志先坐下,咱们不需要搞形式主义。”
  再看来福挠了挠脖子,忙拉着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鹅蛋、毛虎坐了下,才笑脸一扬的又说:“陈家庵的全体社员同志们,大家晚上好。”
  且不说有大队干部率先鼓起了掌,就是在来福几个热情的带动下,那掌声肯定是少不了的。而后,严周考又示意大家安静,并将自己和农宣组成员,简单做了介绍。
  接下来,自就一通长篇大论,从当下的春耕生产,说到农业学大寨,又从国内国外形势大好,再到无价阶级革命思想,一时滔滔不绝。
  也正当一众社员们听的昏昏欲睡时,倒幸好严周考带头喊起了口号,之后又让农宣组唱了两首革命歌曲,这才令他们稍微精神了一些。
  而原以为大会马上要结束了,却不想孙仁又作为代表发言,反倒在他的陈词滥调下,社员们就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加上出了一天工,累的恨不能立时摸着炕头大睡,哪还有心思干别的。
  因此不一会儿,忍不住睡过去打呼噜的,抱着孩子吵闹声的,放屁熏人互相取笑的,同大姑娘小媳妇闹个乐的,就又令整个会场嘈杂不断。
  同时,和肖梅真、韩月芽、孙玉叶坐在一起的李思前几个,这会儿也感到疑惑,孙仁明明同严周考没什么接触,又怎会被安排发言呢,但再想到午饭后不见了人,就少不得猜测起来。
  可当面对着一度混乱的会场,不仅孙仁断断续续的无法发言,更让严周考一张脸阴沉的可怕,就对陈继远和几名干部讽刺着,“真没想到,陈家庵大队对待革命工作是这种态度,我看年底公社开‘三干会’,你们都等着挨批吧。”
  “严组长,大概是因为干了一天的活,都累了,以前不是这样的。”陈继远虽听着不顺耳,却仍解释着。
  “什么理由也不行,全国各地都在搞运动,难道你们大队就能特殊的,偏离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吗,还是不是在党的领导下?”严周考生气的质问。
  “严组长,俺们在农闲的时候也常搞,但春种确实是个累季,你体谅着些。”陈继远颇为无奈。
  “革命不是讨价还价,亏你还是个老支前,就这点觉悟?”严周考继续训斥着。
  被一个后辈这样数落,陈继远面子上就挂不开了,偏是其他几名大队干部,上午见识了严周考的嘴脸,都懒得去吭声,而自己又不能撂挑子不管。
  所以,只得站起来对底下的社员喊着:“大家安静一下,再坚持会儿就能回家睡觉了——”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坚持一会儿,当革命工作是敷衍了事的吗?”可还没说完,又被严周考严厉打断了。
  也气的陈继远老脸通红,索性坐了下来把头一扭,爱咋样咋样吧。而严周考一看他这副态度,就又朝着坐在一边的陈开运撒起了火。
  “你这个民兵连长是怎么当的,不知道维持会场秩序吗?再有捣乱的,统统给我关起来。”
  不想,却未等陈开运做出反应,此时在下面一直观察着严周考,听候指示的来福,又猛地站起了身,对着社员们一声大喝:“谁再敢说话,谁就是反革命,要打倒抄家,要游街示众。”
  倒是这一喊,不但让会场安静不少,也令严周考眼睛一亮,对来福多了几分赞赏,又故意瞥了陈开运等人一眼,哼了声说:“还不如一名普通群众呢,真不知道是怎么样混进革命队伍的。”
  也这一说,虽然陈开运心里有气,可还是被陈开兴使了个眼色,只得下去同几个民兵安抚着一众社员,整个会场总算彻底没了动静。
  “我很失望啊,社员同志们,”严周考故作痛心疾首的说,“我能理解,劳动一天大家都累了,但召开革命大会,就是为了让你们明天不再受苦、受累,去过上更好的生活呀,可我实在没想到,”
  之后,竟语气哽咽起来,等生生挤下几滴眼泪,又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才捶着胸口的自责着:“同志们,在这里,我首先要检讨呀。
  但并不是因为耽误了大家的休息,而是对造成你们无产阶级思想的落后,作为上级领导是须负主要责任的,那是一种对革命工作的严重失职。”说完弯腰鞠了一躬。
  “好。”这时,来福拉着鹅蛋、毛虎,就拼命鼓起了掌。
  而有他带头,又见严周考放低姿态的举动,许多社员都像感到不好意思一般,也忙随着鼓起掌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对一位好干部的歉疚。
  可这还不算完,因外出串联时,来福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又带头振臂高呼:“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万岁,战无不胜的造反精神万岁••••••”
  随后,几百人的声音,就震耳欲聋的,响彻了偌大的仓库。接着,来福又是一声大吼:“打到小地主陈世林,陈世林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因陈世林的被斗,前两年陈家庵的社员都已习惯了,虽说对他没有多大的仇恨,但仍要做做样子,而心里却并没当回事,就也跟着喊了起来。
  也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不仅带动了整个会场的气氛,并又令严周考对来福刮目相看了几分,没想到他还真有一套,以后的确值得培养成自己的人。
  倒是此时仍在主席台的孙仁,心里却酸溜溜的。自己闹不敢闹、斗不敢斗,发言又只有一半,还不如一个傻子能豁上脸,就悻悻地下去了。
  也与此同时,跟陈开顺、陈开祥、岳阕明坐在一起的陈世林,就低头骂着:“奶奶的,早知道躲不过去。”
  “反正又死不了人,你怕啥。”陈开祥笑着说。
  “改天你也试试,你爹出去给人瞧病可没少挣钱,应该斗你家才对。”陈世林撇了撇嘴。
  “嘿,你个臭崽子,没大没小。”陈开祥笑骂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都这会儿了,你俩还有心思说笑,”陈开顺一脸无奈,而后又嘱咐着陈世林,“来福那小子下手没个轻重,你仔细着些。”
  “恐怕我也脱不了。”这时,岳阙明又苦笑着说。
  “你刚来没事,别担心。”
  谁知,陈开顺刚一说完,果然又听来福大声吼着:“打倒反革命儿子岳阕明,把岳阕明和陈世林押上台去。”
  不过这一吼,大部分社员都是一愣,虽然知道岳阕明的出身,但哪里想到今晚也会被批斗。况且还觉着他不错,平常不多言多语,又懂礼貌,所以就很少有人跟着来福喊了。
  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让李思前几名知青明白了,本来对孙仁的发言感到不解,此刻自就联想到了什么。而再看向同三队长坐在一起的他,随即满眼的鄙视。
  可是,当来福见大部分社员,并没随着他振臂高呼,稍是愣过后,就挥手示意鹅蛋、毛虎,准备上前把岳阕明和陈世林押上主席台去。
  但陈开运一看,与其让这三个东西胡闹,倒不如自己过去的好,也省得再发生什么意外。于是急忙给拦下,骂了声“滚蛋”,就同几个民兵来到陈世林、岳阕明跟前。
  “配合一下吧,应该没啥事。”陈开运安慰着,之后就让民兵带人。
  不想,陈开顺却起身挡住说:“有世林就行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小岳还是算了吧,远道而来的,这叫咋回事?”
  “你以为我想呀,那个姓严的连继远叔和开兴哥都尅了,你就别再跟着掺和了。”陈开运也很无奈。
  “没事的队长,我以前也没少挨批斗,会注意的。”怕陈开运为难,岳阕明就忙对陈开顺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在陈家庵,才来了多久,哪能这样对你。”陈开顺两眼一瞪。
  “谢谢你队长,可即使躲过今晚,那以后呢,只要黑五类的帽子在我头上戴着,就肯定会有人做文章的。”岳阕明心里自是十分感激。
  却这时,在主席台看着的严周考,倒有些急了,就大声呵斥着:“那位社员同志你要干什么,难道想破坏革命吗?”
  “少乱扣帽子,岳阕明作为能被改造好的黑五类子女,才会来陈家庵插队,组织都定性了,你又凭啥?”陈开顺却不惧的反问。
  “凭我是公社派来的,”严周考火了,“组织放宽政策是叫他好好改造,不是让吹口琴,带着年轻社员唱反动歌曲,那就是知青中的败类,再敢阻拦,连你一块斗。”
  “那把唱歌的都押上台去,别只抓软柿子捏,”陈开顺毫不在乎,“我当了十多年兵,立过功、授过奖,优秀党员,你斗我个试试?”
  而见满会场的人都在瞧着自己,像在看笑话一样,严周考也气地浑身发抖,竟又一次威信扫地了,偏还拿陈开顺没有办法,于是就朝着陈开运吼了起来:“你们民兵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我带人。”
  “行啦,你就别再跟着添乱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也想大家伙能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出工呢。”陈开运只得劝着陈开顺。
  这样一说,陈开顺歉意的看了眼岳阕明,只好把身子挪开,才让民兵把他和陈世林带走了。而虽没用绳子绑人,但还是令在不远处的孙玉叶见后,心里急地,竟不由自主的想起身去拦。
  也幸亏被一旁的韩月芽给拽住了,并低声说了句,“孟生伯和大妈都在呢,你想回家挨骂呀”,这才让她醒过神来,只能一脸担心的,眼睁睁看着陈世林被押着去了。
  可当到了主席台,一晚连番的窝火,严周考早是忍够了,等农宣组组员读完批判稿,就迫不及待地,向早在台前听候命令的来福点头示意,想把气撒在岳阕明和陈世林的身上。
  果然,有了严周考的指示,来福、鹅蛋、毛虎也不怕陈开运和几个民兵在场了,上前就把陈世林、岳阕明按着跪倒在地,等带头喊过口号,又逼着他俩交代罪行。
  不过,虽是家庭成分问题,本人又没什么错,但陈世林作为村里的典型,早被批斗的惯了,也瞎话张口而来,“我爹妈不该没经过我同意,就把俺生在地主家里。”
  “那你为啥不反抗,我看你天生就喜欢当地主崽子。”来福的脑子还没转过弯。
  “反抗也没用,因为他们把安全措施给丢了。”陈世林假装委屈的说。
  “啥安全措施,丢哪去了?”来福历声喝问。
  “就是那种像气球的东西,都被咱们村小孩吹着玩了。”陈世林作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却这一来,当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但台下的社员哄然大笑,就连大队干部和那几名农宣组员都忍俊不住。也让严周考脸色难看的暗骂来福蠢货,难怪四处串联只混了个吃喝。
  而来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陈世林耍了,就踢了他几脚,骂着“少避重就轻,再给我仔细想想”,随后又走到岳阕明跟前,逼着他交代罪行。
  但岳阕明可不像陈世林那样滑头,不然在父亲让他划清界限时,也就答应了。更不会在批斗中,因不愿意揭露爸妈的罪行,而被人打断了腿,所以此时仍一言不发。
  谁想,见岳阕明不吭声,又记起自己那晚被打的事情,来福竟羞恼的解下裤腰带,狠狠地抽了起来。并令鹅蛋、毛虎一瞧,也上前一脚脚的踹着,直至他抱头蜷缩在地。
  这一闹,不仅在主席台坐着的陈继远、陈开兴等大队干部看不下去了,一旁陈开顺更是心中不忍,而刚想上前阻止,却是肖梅真气的浑身哆嗦着,先站了出来,“够了,你们是要把人打死吗?”
  也一见是肖梅真,来福才有所顾忌的没敢再放肆,只是嘴里仍骂骂咧咧地。且让陈开运急忙借此,示意民兵将他和鹅蛋、毛虎拉去一边,又把岳阕明扶起问有事没事。
  可一看有人胆敢阻挠革命,严周考就脸色一板的质问陈继远:“她是谁,想造反吗?”
  “育儿心,如骨肉,说的就是她。”短短几句话,陈继远也懒得再搭理,只低头将烟袋装满,抽了起了来。
  并令严周考一愣,没有再吱声。而这时,从头到尾都在沉默的陈开兴,又不得不耐起性子的劝着:“严组长,今晚差不多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咱们不能只抓革命就丢了生产,始终明早还要出工的。”
  而经他这么一说,严周考虽有遗憾,初到陈家庵没像自己预期的那样,打出威信,不过,反正气出的差不多了,也就借着台阶,装作不很情愿的点了下头。
  且也没再同台下的社员打招呼,更不理会还在等着被表扬的来福几个,就带着农宣组匆匆去了,结束了一场不是很圆满的批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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