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八

　　“不对……”张毅虎赶紧打断葛淑琴的话，“你不能这样说，这不是简单的善良，好心眼儿，我是从心里真喜欢你，而且是从小就喜欢你。你知道，我们俩人从小到大一直没离开，心里都装着对方。要不是我出去当兵，要不是你出来当采油工人，我们俩要是还在老家，早就结婚了。”
　　“不一定。”葛淑琴反驳道，“还亏得你出来当了兵，我跑出来当了工人，要是在老家，说不定，咱们俩还真的就成不了。”
　　“这样说不对。我们俩就是有缘，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夫妻。这是真的，你是不知道，当初我知道老乡老石要娶媳妇的时候，心里多高兴，急急忙忙地跑去祝贺。没想到他要娶得媳妇竟然是你。你知道我当时是嘛心情，简直都快疯了，真想把你抢走。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既然你有了相爱的人，而那个人也爱你，你们婚后一定会很幸福。谁不盼着自己爱的人幸福快乐，你拥有这些，就足够了，就应该祝福你们。
　　“我心里虽这么想，但一时还是接受不了。在你结婚的那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一次一次地告诫自己，不能在你新婚大喜的日子里让你难受。我只得忍着，那真是强忍着，一忍再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心里难受，脸上还得装的高兴，心里流血，脸上还得露出笑容。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让你高兴，一定要高高兴兴的，欢欢喜喜的入洞房，嫁给你所爱的人。我心里虽流着泪，却一遍又一遍地真心祝福你一生快乐，幸福平安。可没想到……”
　　张毅虎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葛淑琴则接过他的话：“结婚前看到你，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反复的骂你是个冤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新婚的时候出现，这不成心让我难受吗——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见到你比捅我的心还疼，我是强咬着牙，心里流着泪，流着血度过的蜜月。可没想到，我和老石就那么短的一点缘分，他出工伤不仅是因为我们的缘分尽了。我和老石之所以只有那么短的夫妻之情，那是因为我和你的缘分在后面等着呢。”葛淑琴看着张毅虎问，“你仔细想想，你和老石认识是偶然还是必然，那是因为老石的出现，他在无意中为我们俩穿针引线，当红娘——他就是在用一根儿红线把我俩拴住，牵到一起，走到一块儿。我不止一次地反复想过这件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就是必然，是缘分。这可能就是老人们所说的，棒打鸳鸯不散——你说是不是这个儿理？”
　　张毅虎想了想葛淑琴说的，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要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张毅虎拉着葛淑琴的手，“虽说张凯不是我亲生的，但在我心里，比我亲生的还亲。我作为父亲，就得有做父亲的样子，以男子汉的胸怀面对一切——你知道，我有包容天下的胸怀。”
　　“没想到，老了老的，学会吹了。”葛淑琴承认张毅虎不是吹牛。她庆幸和张毅虎同生在一个村儿，两个人自小就认识，彼此相投，并且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多亏了嫁给他，在他的陪伴下牵着手一天天的变老，这对她来说，是一生中最满意，也是最满足的事儿。她心怀感激的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张毅虎的手面，“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尤其是对小凯的疼爱……”
　　张毅虎笑望着自己的老伴儿，葛淑琴也同样满面笑容的看着张毅虎，四只眼的鱼尾纹就像盛开的花，是那么的耀眼，那一道道纹线，就犹如晖有春夏秋冬的折叠扇，里面透着四季的风光……
　　
　　张凯离开JN驻北京总部回天沽市后，曹开利对他一直放心不下，不知道张凯的工作好不好找，更不知道他会找到什么什么样的单位，待遇如何，能否撑得起一家的费用。曹开利心里明白，以他的年纪，离开这个行业，很难找到满意的工作，即使侥幸找到，就以他的脾气性格，不一定能适应。这些年在沈阳大区总经理的位置上，发号使令已经形成了习惯。来到北京总部到了政府采购部也不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这是明显的不适应，即便是在自己对他万分包容的情况下，也难以一个销售员的身份对待自己工作，拓展也无法更是无从谈起。这些年指手画脚，游手好闲惯了，让他听从别人的指挥，服从别人的命令，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仅不会认头，更不会从头再来，踏踏实实的从零开始，干好最基础的工作。他要是能放下身段儿，调到政府采购部也不会混到这个份儿上。张凯这么多年养成唯我独大，养发号施令，养尊处优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的。
　　曹开利经过深思，觉得张凯必定还会走这条他自认为熟悉，能够赚到钱，给他带来财富的路。有一点他很清楚，张凯心里想的肯定是既能赚到钱，又能很快赚到大钱的买卖，绝对不会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印儿从头干起，那样不仅赚钱太慢，而且绝对赚不到大钱。这种既无经商头脑，又心浮气躁，一心想着投机取巧的主儿，怎么会干这种受累不讨好的买卖。
　　曹开利想不明白，更不知张凯是否明白，就目前所面对的经济形势和营商环境，与他所凭空想象的条件不仅大相径庭，而且格格不入。他深知张凯已不具备了以前的条件，不管以前在沈阳大区也好，后来来到驻北京总部，在政府采购也罢，都是在给别人打工，所干的一切都是生产厂家的产品销售，面对的都是中间商。说白了，搞的是产品的推销，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批发。如果他还接着干这行，没有生产公司，就失去了生产厂家保障产品供应这个依托，一切产品都靠购进，没有足够的资金，就不能大量购进产品，销售就失去了基本后盾。自己开办公司，必须有足够的资金做后盾，购进产品才能开展批发或零售业务，即便是你搞产品安装，也要有产品做后盾。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雄厚的资金作为基础，还必须有销售渠道，业务单位。这些都具备极其广泛的人脉，才能开展业务，打开销路，赚取利润，否则别说赚到钱，连维持都会很难。
　　没有业务渠道，不搞批发销售，只能搞零售。零售是商业的最底层，面对的是产品的终端。即便开张业务，面对的也是个体或个人安装公司，这些最终端的用户基础都很薄弱，资金短缺，货币回笼极其困难，一旦出现资金紧张，导致金融链断裂，就无法营运。在现今物资大流通的社会大环境下，而货币回笼有很困难的情况下，得需要多少资金垫付才能维持运转？你张开能有多少钱？销售面对的是大型公司，批发面对的则是群体，虽然都属于商业行为，属于一个范畴，但两者的区别是挺大的。张凯虽然有搞销售的经验，却缺乏批发的经验，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如果面对个体零售，在这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零，必须从头干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商界。要想把零售干好，就得了解市场，了解消费者的心理，什么商品好销，什么是商品不好销。张凯有没有这个能力且不说，这种耐心他肯定没有。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贸然去干自己所不熟悉的事儿，只能把自己带入险境？如果他在销售这条路上走不通，真的干起了零售，或者安装业务，他能放下架子，脚踏实地从头学起，没黑没白，放下架子到终端的基层实地调查，和业务单位的人交朋友吗？他既没这份儿决心，更下去辛苦。在面对采购和销售，困难和挫折双重压力的时候，他是否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出了问题知道该如何面对吗？既然一切都是未知数，必定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曹开利觉得，不管张凯是过高的估计自己，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怎样客观的看待商界，正确看待自己的能力，都难达到他的心愿。曹开利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位多年的好朋友加好哥们，觉得有必要给他提个醒，让他在心理上和物质上做好迎接困难的充分准备。他拨通了张凯的手机，没想到张凯竟然没接，曹开利并没生气，而是接着给他打，一直到第三次张凯才接了电话。曹开利对他问候了几句后直奔主题。令曹开利没想到，张凯对他这份儿关心并不当回事儿，若无其事，很随便的说，只是想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不管好坏，也不管待遇如何，先干着，骑着驴找马，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对他个人开公司的事却只字不提。曹开利只可装作很随便的说，如果自己想开公司面，就要面对很大的风险。张凯听后矢口否认，搞的曹开利一点脾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