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房门猛一下子被撞开，小睿哭着冲了进来。
　　原来，小睿被父母房间传出的声音惊动了，他悄悄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的房门前，刚要推门问出啥事儿了，猛地一下听到屋里常磊说要离婚什么的。小睿吓了一跳，便站在门外听，当他听到慧儿和常磊的对话，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知道悲剧落到自己身上来了，那几个父母离异同学的后果，让他不寒而栗，他哭着使劲儿地撞开门。
　　也许是得到了父亲的遗传基因，上初二的小睿和其他同龄孩子相比要高一些，也魁梧许多，但是肤色和五官长得有太多的地方像慧儿一样，性格也和父亲常磊迥异，相反却和母亲慧儿一样文静腼腆。小睿在学习上很勤奋，虽然在班级里学习不是最好，但也属于上中等，平时少言寡语做事认真，在学习上很少让父母操心。常磊有时开玩笑说，这孩子的行为做派一点儿都不像他，倒像个小姑娘一样多愁善感。
　　那段时间常磊经常半夜回家，小睿除了早上吃饭的时候能见到父亲外，其他时间就是和妈妈在一起，他有几次发现妈妈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往楼下看，还有时坐在电视机前发呆，知道妈妈是惦记着爸爸。
　　或许是成熟的较早，也许感受到身边的三位同学，由于父母离异后所表现出来的痛苦，再想到自己的父亲经常不按时归家，他那颗本不该承受大人世界的心发生了震动，心中感到一丝不安，于是便有了他对母亲说班上几位同学的父母离婚的事，他是在提醒母亲。但是作为人妻的慧儿又何尝不但心呢，只不过是往好处想罢了。
　　有一次在早餐的桌上，小睿给常磊说起班上同学家长离婚的事，还说同学因为父母离异，变得郁郁寡欢学习成绩下降等，但是常磊和慧儿说的一样，让小睿少操心大人的事，目前的任务就是煞下心来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才是目标，不要为了别家的事分散精力耽误学习。
　　今天，小睿隔门听到爸爸要和妈妈离婚后，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使劲儿撞开门冲了进去，涨着通红的脸对着常磊道：“爸，你要和我妈离婚，我不同意！”
　　常磊被小睿撞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当他看见是小睿后，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小睿，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他低下了头。
　　慧儿也被吓了一跳，她极快地回过头，看见小睿脸色通红，眼睛里分明喷着火苗一样盯着常磊，她赶紧一把搂过小睿，道：“儿子，回去学习，这是大人的事儿，你不要管！”
　　“妈，我爸要和你离婚，我……”小睿带着哭腔道。
　　“你爸和我闹着玩儿呢。”慧儿掩饰地说。
　　“啥闹着玩，别以为我小不懂事儿，我班里的好几个同学的爸妈离婚了，他们现在的学习成绩都下降了，你俩坚决不许离婚，你俩要是离婚我就死给你们看。”
　　慧儿一把搂住小睿：“傻孩子，不离婚，不……”眼泪在眼圈打转。
　　“你俩不许离婚，我班上那三个爸妈离婚的同学现在可可怜了，呜。”小若说完哭了起来。
　　常磊看着哭出声的小睿长叹一声。
　　慧儿把小睿哄回他自己的房间重新来到卧室，对常磊道：“你说吧，你到底想咋办。”
　　常磊还是没有说话。
　　慧儿继续道：“你在外边拈花惹草弄出了事儿，凭什么让我买单，我不同意离婚，我儿子也不允许我们离婚。”
　　“我也不想离婚，可是，可是我要是不和张甜甜结婚，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我还能怎么办。”常磊无力地道。
　　“张家咋就那么霸道，明明是她勾引的你，还故意要生下孩子，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还要不要脸！”
　　“现在说啥都晚了，孩子也做不了流产了，他家就是想用这种办法逼我就范。”常磊带着哭腔道。
　　“你还有脸赖人家，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下蛆，是你自己不要脸给了人家机会。”她又恨恨地骂自己，“报应啊，戚美华的下场落到我身上了，我的报应来了。”
　　常磊听到戚美华三个字身子一震，他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怎么知道戚美华的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能瞒住的事儿吗，我可真是太傻太单纯了，你连从小青梅竹马的对象都甩了，何况我这个农村来的傻丫头呢，我真是太傻了。”说完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慧儿你不能这么说，我现在依旧爱你，我……”
　　“住口，别再玷污爱这个字了，这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嫌恶心，爱我，爱我你还和别的女人上床，你就是个见异思迁的伪君子。你就是……”
　　慧儿此时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还要说下去，却不料常磊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咕咚一下跪了下去，到把她弄得不知所措。
　　此时门外传又传来小睿的哭泣声。
　　慧儿知道儿子小睿还在偷听他们的说话，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大人的糟心事竟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承受恶果，她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常磊。转身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小睿刚关上自己的房门。
　　慧儿走过去推门，门在里边被反锁上了，慧儿喊了两声，屋里没有答应。
　　“小睿，你开开门，你听妈妈给你说。”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想到先前小睿说的，你俩要是离婚我就死给你俩看的狠话，慧儿不禁担心起来，她再一次敲门大声说道：“儿子，你可别做傻事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妈也就不活了。”
　　房门打开了，慧儿看到窗上的纱窗已经被撕开了个口子。
　　慧儿上前一把抱住小睿的头，嘴里喃喃地说道：“儿子，你要是不管妈了，那妈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小睿的身高都快赶上慧儿了，他挣脱了慧儿的手，给慧儿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道：“妈我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想好了，我爸要是和你离婚，那我也就没有这样的爸爸了，我跟你在一起。”
　　“唉！”慧儿叹了口气对小睿道：“儿子，不能这么讲，就算你爸和妈离了婚，他也是你的爸爸。”
　　小睿一脸的倔强，他对着慧儿道：“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保证考上大学，给你争气，等我长大保证对你好。”
　　慧儿的眼泪哗地一下子下来了，她一把拉住小睿的手，道：“好儿子，你是妈妈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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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常磊的忏悔中，慧儿的心软了下来，她不想毁掉这个自己曾经和现在都深爱的，如今又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她明白这个男人在心里还是爱着她的，只是失足掉进了人家布置好的陷阱，她作为这个男人的妻子，既然无力搭救他，但也没有必要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
　　常磊也自知理亏，所以选择了净身出户，把房子和家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存款等都留给慧儿和小睿，他每个月给小睿生活费壹仟叁佰元，生活费随着孩子年龄增长，每年增加一百元，轿车慧儿没有要给了常磊，慧儿觉得自己也不会开车，留着也是个麻烦。
　　就这样，常磊亲手结束了与慧儿十三年的短暂婚姻。没有哭泣，没有争吵，更没有闹到法院的，就连常琪和李桂珍都被蒙在鼓里，一切都在平静中解决了。
　　常磊和慧儿各自的手里拿着离婚证，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慧儿漠然地看了常磊一眼，决然地回头快步地向汽车站走去。
　　常磊目送着慧儿离去，眼里流出了一串眼泪，他本想开车送慧儿回家，但是他不能，因为张甜甜就在大门外的车里看着她，再说慧儿也不会让他送。
　　张甜甜在何沅君的搀扶下，腆着大肚子从车里费劲儿地钻出来，站在车门旁也向慧儿走的方向看。
　　何沅君对常磊喊道：“常磊，你还不赶紧过来扶一下！”
　　常磊回过神儿来紧走几步扶着张甜甜，慢慢地向民政局大门里走去。
　　张甜甜一边走一边看着常磊赞叹道：“长得真漂亮啊。”
　　“谁啊？”常磊明知故问地道。
　　“你前妻啊。”
　　常磊没有吱声，扶着张甜甜进了民政局。
　　民政局里有两对年轻人正在办理结婚手续，常磊把张甜甜扶到长椅上坐下，然后对张甜甜道：“身份证和户口本儿还有证明带来了吗？”
　　张甜甜从包里拿出这些东西递给常磊，常磊接过来。
　　最后一对办理结婚手续的年轻人办完了手续，从兜子里掏出一包糖送给办事员，说了声谢谢。女办事员笑着客气地推让了一下，说了声祝福你俩后喊道，下一位。
　　常磊把两人的身份证跟户口本儿和照片递了过去。
　　女办事员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又打开张甜甜的户口簿核对了一下，当她打开常磊的户口簿看后，抬起头看了常磊一眼，重新拿起常磊身份证看了一下，笑容顿失，对常磊道：“咦，你不是刚办理完离婚手续吗！”
　　常磊尴尬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