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种田是费功夫的

　　在南洛大米是主食，种田尤为重要。由于每家田地大小不一产量也高低不等，大米不够吃的人家免不了去借米。李卉记得有一年大米所剩无几，她便用玉米面捏了些坨子煮着吃。李烁优吃不惯，皱着眉说:“妈，这个玉米饭不好吃，嚼着这边她又跑到那边去了。”她连着几天不好好吃饭，李卉只好去别人家借了两袋谷子。大米虽然不够吃，好在一个月后打了谷子没挨饿太久。
　　种田时节大家都有十分的热情，整秧田引水的人很集中吵架是常有的事。小组长面子大亲自去守着水源才不至于被人截走，通常守到后半夜水放够了组长才离开。
　　秧田被牛犁过，一块块土都翻着肚皮泡在水里。李烁优和表姐妹在土上跳来跳去比赛谁跳得快。李乐怡看到几块土比较特别便问:“你们快来看这些土怎么是黑色的？”
　　李烁优和李嫆洁凑过去，几人都上手去抠。那土软软的黏黏的，李嫆洁想了起来说:“这个是胶泥土，多抠点拿到路边，我教你们捏东西。”闻言李烁优两只手一起抠，数她抠得最多。
　　三姐妹坐在路边鼓捣泥巴。李源鹏也跑了过来，他已经四岁了，不太爱说话。他跪坐下来，接过李嫆洁递给他的泥巴就捏着玩。
　　李嫆洁搓了个小圆球安上两条胖胖的耳朵，又搓出个椭圆形拼接起来，随后用草茎画出眼睛嘴巴和手脚。“像不像小兔，好不好看？”她问。
　　李乐怡拿了过去很吃惊地说:“哇，姐你怎么捏的？送给我吧，我要。”
　　“我也想要，嫆洁姐帮我也捏个嘛。”李烁优也抢着说，手里还有一个刚搓好的圆球。
　　各人弄自己的泥巴，不一会儿李嫆洁捏出了小猫小狗等动物，李烁优捏了个小篮筐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圆球，李乐怡则弄了麻花和千层饼等点心。李嫆洁说:“等它干了就可以放在窗台上了。”
　　“为什么要放窗台上，不会坏吗？”李乐怡问。
　　“不会坏，放窗台上别人也可以欣赏啊。”李嫆洁骄傲地扭着脖子。
　　李烁优去提捏好的假篮子，手柄本来就是粘上去的所以被她揪断了，她干脆把土揉作一团。此时泥土已经有点干了，她便放进沟里泡了泡，泥土又变得柔软了。她又捏了个篮子砸在地上，篮子直接炸开个洞。她灵光一现:“哎，补锅，我们来玩补锅。”
　　弟弟呆呆看着，表姐妹问她怎么玩，她演示了一遍说:“洞多大你们就补给我多少泥巴。”
　　三姐妹按顺序摔锅，一会儿争谁摔的声音大，一会儿又争谁的洞大……引得二舅在远处伸头张望。一开始大家还老老实实给大块的泥巴，到后面泥巴碾得越来越薄只刚好把洞口盖住。几人都笑嘻嘻的，就等着看下一个人能不能比自己弄得薄。
　　回去的时候三人又去抠了点胶泥土。李烁优刚回家也不顾天黑就去找孔江玩“补锅”去了。二舅妈看她们脏兮兮的，本来就不高兴，晚上看到一窗台的泥样子更生气了，一扫把扫了扔进家外的空地。李乐怡可惜地跑去看，但怕妈妈发火并不敢带回来。
　　种田是费功夫的。耙过地背着背篓把杂草捞出来，挥着锄头把田埂开裂处用泥巴缝上不算还要将埂踏平，然后撤水垒田。天天泡在田里满身都是泥土，但南洛人早已习惯。
　　几家人的种子都撒在李烁优家田里，放了学表姐妹三人都去帮忙。一人一个葫芦瓢里面装着没干透的肥料。三人都觉得好玩，大叔老有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肥料？这是我家羊圈的羊屎。”三姐妹还是笑嘻嘻的，看她们没反应大叔老有也不说话了，又去扛了一袋羊粪过来。
　　几人插上竹棍，一个个拱门就出现了，二舅摊开薄膜盖在上面，李满挖土压住薄膜，几条白色大虫子就趴在了田里。李烁优问什么时候插秧，妈妈说:“等秧苗长一寸多揭了膜，再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栽秧了。”
　　具体等了多久李烁优没记，但她记得插秧那天她在。弟弟坐在路下方的草地上，守着妈妈用塑料瓶装的水以及两包放着腌菜的白米饭。他很听话，让在哪待着就绝不乱跑。李烁优倒觉得挺省心的，平时她跑出去玩就不用带着他了。
　　李烁优站在李卉旁边学插秧，秧田拉着线，一排一排已经分好是不可以乱插的。她用大拇指把根按进去，不知怎么的一会秧苗就漂了起来。李卉见了忙赶她出去，她撇着嘴走出秧田跳进小水沟里玩水。平时大人都到这儿洗脚，水流过小腿特别舒服。
　　秧苗种下去了，南洛人也不能放松，和秧苗一起长起来的还有各种杂草。田里的杂草需要清理，田埂上的杂草等到快出穗时也要抓紧割掉，否则养着老鼠就吃亏了。
　　丰收才是南洛人真正高兴的事。因为全靠人工收割敲打，所以家家都会叫工，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管一顿饭就行。谷子用推车拉回来放在檐廊，第二天倒出来扫去杂物根茎，晒得差不多才放到阁楼存放。家里没有那么大空地，李卉就把谷子拉到村子的娱乐场所，那里是水泥地，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两家人在晒了。
　　李卉来来回回拉了好几趟，三天才把谷子晒好。这三天正是她来月经的日子，她把谷子弄上车，一使劲血就猛地流出来。血弄脏了她的裤子，她就用口袋遮住，后来怕再弄脏裤子特意带了件外套。李满执意回阳河刮松脂这三天都没回来，李卉气得不行，一边在嘴上抱怨，一边又怕谷子长霉发芽而加快了动作。估计是用力过猛，这次她的血稀稀拉拉十多天才止住。
　　谷子要吃多少就从阁楼拿下来晒一晒再去碾。村里碾米房就一家，把谷子倒进机器，出口处有一截围布，拿个口袋把围布放进去，带点温热的米粒就流了出来。碾的多捏着围布口换个接米的口袋就行。碾完了把布抖一抖，生怕残留着米粒，最后给钱就能抬回家了。
　　妈妈说怕米生虫不多碾，所以晒谷子的次数很多。有一次爸妈晒下两袋谷子就回阳河干活了，下午第二节音乐课刚上天就阴起来，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李烁优和音乐老师请假要回家收谷子，音乐老师让她快去快回，她约了个好朋友一路跑回家。到了家只见外公和弟弟已经把谷子收好，正在扎袋口。
　　李忠国看见她有点惊讶问:“阿优你回来收谷子吗？你妈交代给我了，你快回去上课。”
　　“这节是音乐课，老师都让我回来的。”李烁优说。
　　李忠国看到旁边和她一起的小孩又说:“你还找个帮手回来，这里不需要你们，回去上课去吧。”
　　李烁优拉着好朋友跑出来，把说好的两角钱给了她，随后两人欢欢喜喜跑向学校。
　　晚上听说了这事的妈妈和她说:“上学就好好上，家里不要你操心，有什么事我会和外公说好。”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某一次李烁优到孔江家玩，发现了一个木柜子样子很奇怪。它有一顶倒过来的帽子，还有一个大大的肚子，四只脚稳稳地支撑着它。她转动手柄里面叶片就转了起来，她觉得这个大柜子很好玩，却被孔江外婆骂了一顿。她跑回家问妈妈那是什么，妈妈说是风柜。
　　“为什么我家不买一个？”李烁优问。
　　李卉笑了笑说:“以前四川人会去老家，只有他们才会做。一个风柜一百块钱，一家能有一个都算他富了。有的人家买不起，就去借用。你祖父买过一个就在他住的楼上放着呢。”
　　李烁优张大了嘴巴:“一百块太贵了，一百块能买多少辣条了。”
　　“你爱吃我就教你煮饭吧。”李卉舀来米教她。
　　李烁优淘洗了两遍米，妈妈加水盖上盖子放在三脚架上烧。等水开了拿筷子搅了搅防止粘锅。随后拿碗把米汤倒了出来，在米饭上戳几个小孔，用棍子扒了些碳在火堆旁，把锅放上去让它慢慢烘。李烁优喝着米汤，看着妈妈又拿了小铁锅炒菜，今天吃的是炒豆角。
　　李烁优学习了煮饭，有时候妈妈收工晚她就先把米饭煮了。只是她的饭总是煮不好，要不是太夹生就是太烂了。失败了几次后终于成功的那一次妈妈夸奖了她。有时候妈妈回来得实在太晚，她饿急了，妈妈就教她挖一点猪油和热腾腾的米饭拌一拌。她接过猪油拌饭，一口下去比炒饭还要香，才吃了几口嘴巴就油油的碗也见了底。
　　李卉说:“饭会煮了菜也可以学着煮，等不及就先吃。等你会煮了，我们回来说不定能吃现成的。”
　　李烁优说不用学她都会，她说:“把菜洗好切小，水开了煮进去，煮耙就放猪油放盐就好了，对吧？”
　　李卉点点头:“那我就等着下次吃你煮的饭菜了。”
　　此后只要大人回家晚李烁优就自己做饭，哪怕只有一锅水煮菜，李卉也觉得省力不少，她只要弄一碗蘸水，再没味道的菜都会变好吃。要说起这个蘸水，放着辣椒和蒜，吃着很香但是太辣了，李烁优能接受辣条的辣却受不了它的辣，用筷子沾一沾都够她吸溜好一会儿了。她更喜欢吃汤泡饭。
　　李卉觉得家里人能吃饱饭就是最幸福的事了，虽然也会想起种田时的辛苦，但是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