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八

　　“拉倒吧。你也不用替他们说话，他们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尤其是那个假洋鬼子小鹿次彬，早就看着我不顺眼了，撤我的职肯定是他的主意。我知道他对我有意见，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意见，早就盯着我了，逮住一点儿理，抓住小辫子，就想把我从沈阳大区总经理的位置上拿下来。我现在又犯在他手里，能轻易的放过我吗？他有嘛了不起的，不就是因为他娶了董事长的孙女，一个靠吃软饭的主儿，你看不上我，我还瞧不起你呢……”
　　曹开利没想小鹿次彬这么照顾他，张凯对他却这么大的意见，还有怨恨，就差说成深仇大恨了。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哪是意见，一般的意见能到这种程度吗？沈阳大区的事发后，在如何处理张凯这个问题上，曹开利心里最清楚。说句公道话，在如何处理张凯这件事上，小鹿朵昕虽然想把他除名，在他向总裁求情时，小鹿次彬不仅没坚持要开除他，反而接受了自己的意见，由开出改作降职使用，不仅保住了他工作，还任命他为政府采购部的销售课长。这种结果这对指着张凯来说，可以说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身在沈阳，在如何处理这件事上，置身事外的张凯，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凭心而论，张凯还真有点儿冤枉小鹿次彬了。然而这些话曹开利不能对他说，这个黑锅也只能让自己和小鹿次彬背下去了。要说也是，纵观历史，活在世上的人，尤其是身居勾心斗角，彼此倾轧的官场中的人，这一生中，有几个没被人冤枉过，受到冤枉的，尤其是冤枉极大的人；又有几个在有生之年被及时的彻底的平反，只可无奈带着冤枉入土，这样的人、人可以说是千千万万。站在这个角度，自己小鹿次彬受的这点儿冤枉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认为小鹿次彬对你有意见，为了报复，就故意陷害他。你可知道，受到伤害的他，如今高升为总裁，他下一步是对你报复，还是只为了出口恶气？”曹开利看着他，“就是你在背后捣鬼，才导致他被召回本部，接受调查，受到不白之怨。如今一切都搞清了，他又升任为一把手，总部的一切由他说了算。你觉得他能放下你对他的伤害，把一切恩恩怨怨抛掷脑后，像对待所有的员工一样，笑容满面地对待你吗？大度的人不是没有，大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他会把恨记在心中。你认为他对你怀恨在心，这次怎么处理你，应该心中有数吧？”
　　这一切不用曹开利说，张凯心里比谁都明白，等着他的绝没有好果子吃。“怎么处理？”张凯看着曹开利，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发狠地说道，“他都恨死我了，还能有第二个结果吗？肯定是，最轻把我除名，被开除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除名或开除这么简单吗？”曹开利瞪着张凯问。
　　“那，”张凯不解地看着曹开利，“这是最厉害的了，还能有什么……”
　　曹开利见张凯说的轻描淡写，就知道他一点儿都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知道你的行为属于什么性质吗？”
　　“性质……”张凯一撇嘴，“不就是写了一封信吗，还性质不性质……”
　　曹开利听张凯这么一说，上去就给了他一个耳掴子：“你小子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怎么了……”
　　“你这是犯罪，明白吗？”
　　“犯罪……”张凯吃惊地看着曹开利，“你，吓唬我，也不带这样的……”
　　“你别不当回事，”曹开利很严肃地对他说，“你写信诬告他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构成诬陷罪……”
　　“诬陷，罪……”张凯更加吃惊地看着曹开利。他怎么想怎么也搞不明白，不就是让郑金灿写了封揭发检举信吗，怎么和犯罪联系在一起了？“至于吗，不就是一封信吗，有这么严重吗？”
　　“有这么严重吗？”曹开利瞪着他说，“我问过我们一担挑（连襟），他说这种行为属于诬陷罪，触犯了刑法，如果受害人提出追究，是要被判刑的。”
　　“这么严重……”张凯一下子被吓傻了。他知道曹开利的连襟是公安局刑警队的侦查员，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会错，“照你这么说……”
　　“不是照我说的，而是一切由法律说了算……”
　　“完了，完了……”张凯一听一个劲儿地直抖愣手，“这下算是彻底算是全完了——早就恨得我呀根子八丈长的假洋鬼子，这次肯定不会放过我……”在他面前的曹开利就是一根儿救命稻草，他一把抓住曹开利的手，“利哥，你得给我想想办法，我不能进监狱，你也不会眼看着我进监狱不管，是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封信会这么厉害……”
　　曹开利看到张凯真害怕了，觉得差不多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别再吓唬他了：“要想不进监狱，也不是不可以，只有一个办法……”
　　“嘛办法……”张凯一听曹开利有办法，立时还了阳，更加死死的抓住曹开利，拦住还没把话说完的曹开利，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快说说……”张凯见曹开利光看着他不说话，心里着急要命的他哀求道，“我的利哥，我的好利哥，你，想急死我，倒是快说啊……”
　　“我说了，有嘛用——你做不到，还不等于我白说……”
　　“你说吧，利哥……”张凯双手抱在一起，冲着曹开利一个劲儿地直作揖，“不管你说什么，只要不被追究，不进监狱，不管你说嘛，我绝对答应……”
　　“你答应……”曹开利根本就不信他的话，用怀疑的眼神儿看这张凯，“不反悔吗？”
　　“决不反悔……”
　　“那好，”曹开利十分严肃地对他说，“明天一上班，你就去给总裁道歉……”
　　“什么……”张凯一听就急了，“让我给那个假洋鬼子道歉？”他急赤白脸地冲曹开利一挥手，“连门儿都没有。”
　　“那，”曹开利显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架势，“我，可就，没别的办法了……”
　　“利哥，你别见死不救啊……”
　　“我想救你，你也得配合才行——我看着你马上要掉入悬崖，在上面玩儿命地往上拉你，你可倒好，不仅不使劲儿往上爬，反而自己打坠轱辘，不愿救自己，我有嘛办法……”
　　张凯听曹开利这么一说，吭哧了半天，憋得没辙了：“非得给那个假洋鬼子道歉，难道，没有别的路了……”
　　“你写黑信告人家，让人家受到伤害。你说，这事儿要是换个个儿，你心里这口气儿出不来，能原谅吗？不原谅，就要追究，一追究，你就得去蹲监狱……”
　　“这……”张凯见无路可选，能走通的只有这一条路，而这一条却是他最不愿意走的。无可奈何的张凯，满脸愁容地看着曹开利，“利哥你知道，我，着嘴，笨腮的，不会，不知道，怎么道歉，要是……”
　　“你拙嘴笨腮……”曹开利无奈地看着他，在心中暗自唉叹了一声，“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真心去道歉就行，至于说什么，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要有这个态度。总裁是个很大度的人，不用什么甜言蜜语，花里胡哨的对他更不管用。只须三两句话，把你的真心表现出来就行。”
　　
　　
　　早晨一上班，迫于无奈的张凯，来到曹开利的办公室：“利哥，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曹开利见张凯这副德性，心里一个劲儿的好笑，却绷着脸说：“不用，你自己去就行。别担心，哪怕你进去，只要和总裁见了面儿，哪怕不说话，总裁也会明白你的意思。”
　　被逼到死胡同的张凯，已经一点辙都没有了，只可硬着头皮，捏着鼻子，朝总裁的办公室走去。他的心是忐忑的，一步两回头，期盼着曹开利会给他一个惊喜，突然出现在面前，陪着一起去。抱着侥幸心里的他，亦步亦趋，磨磨蹭蹭地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也没看到曹开利的身影。站在总裁门口，给自己壮了壮胆儿，敲门的手比和了好几下，才不得已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儿，得到允许才战战兢兢的，慢慢推开门儿。进了办公室，诚惶诚恐地站在总裁办公桌的对面，弯下腰，冲小鹿次彬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嘴角哆嗦着说道：“对不起，总裁。是我的，愚蠢，无知，才给您，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就是个屁，您放了，就得了……”
　　小鹿次彬一看张凯来向自己道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凭张凯那狗脾气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肯定是被曹开利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逼着他来给自己道歉的。中国有句老话，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张凯是自愿的，还是被曹开利逼着来的，能给自己来道歉，就表明了他或多或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人怕见面，树怕剥皮。尤其是还有曹开利的面子关着，不管对张凯有多大的怨恨，心里多不满意和不高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想不烟消云散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