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第一位患者

　　时间像把充满风霜的利刃，毫无畏惧，穿越年轮。当伴随二人步入高中，二人已由懵懂少年，蜕变成更加成熟的青年。
　　凌峰一米七几的个子，椭圆形的脸，虽然略显消瘦，但更加清秀。偶尔间有些孤僻与沧桑，像是岁月的烙印，也如与生具来的天然，悄无声息，而又浑然无间。
　　刘温身高与他不相上下，神情举止却是相反，经过岁月的洗礼，虽然消瘦，但温和的脸庞显得更加阳刚。眉宇间原有的自信，虽有几分忧郁，但依然是踌躇满志，勇往直前。
　　高中对他而言，如期待已久的战场，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希望，更是日夜勤读，不敢懈怠。但凌峰却整日悠悠，依然如故。不是无故旷课，便是东逛西晃，像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由日月东升，滑落西空。
　　当夜幕来临，他依如往常，来回操场的夜晚，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情操高尚。心想人生如梦，无论成败最后都是一场空。既然如此，顺其自然，效仿天道，获得一颗随遇而安的心灵才更为重要。如果仅如机器啃书，不但劳心费神，也如同把自己变成一部生物机器。如果真的如此，如果把自己累坏了，累傻了怎么办？这样的傻子不是很多吗？如果傻的连世界为何物都不知道，所谓的拥有又有何意义？
　　如此想法，对很多为现实拼搏的人来说却非如此。不但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因为如此言论，如此心态，如同不求上进，甚至是种堕落，是种慢性自杀。可是对他而言，却是别有天地。仿佛只有游离于天地万物，才是他人生的意义，希望的摇篮。
　　静静的夜晚，他仰望星空，浮想翩翩。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如正值青春的靓女，也如一道道神秘的风景，总能让人遐思无限，驰纵于无垠的天地间。
　　然而，曾经多少个同样的夜晚，他遥望太空，浏览星辰，想想自己和刘温，想想彼此的父母和家人，看似悠然，却如被困于黑暗的幽灵，时而挣扎，时而呐喊，渴望拥有一双天使的翅膀，飞出黑暗，遨游蓝天。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黑暗消失，黎明再起的时候，他却放弃了高考，辍学了。
　　面对质疑，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高考对他而言，已经毫无希望。心想既然如此，还不如明智退出，这样也可以给人留下更多的悬念。但众所期望之中，刘温却实现了他的理想，顺利进入南京师范大学，主修心理学专业。
　　进入高等学府，时间更像把利刃，也如一匹烈马，让五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当刘温走出校门，来到上海，再次走出松江车站的时候，一双更加自信的眼睛，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副眼镜。看上去一副学者的模样，满怀希望，而又一腔热血回到家门，发现母亲竟然已经离开了人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晴空霹雳，轰炸着他的整个世界。当面对年迈的大伯，一番询问，得知母亲因父亲虐待投河而去，突然陷入悲鸣绝望的世界，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父亲，面对离去的母亲，面对未来的现实世界。
　　深秋的夜晚，更加凄凉，呜呜风鸣，如泣如诉。他来到母亲的坟前，面对夜色新坟，充满了悲伤，充满了绝望。他没想到日盼夜盼，就在一切就绪的时候，就在准备把母亲接到上海的时候，母亲竟然离他而去。
　　那一刻，他那孤独的身影，他那往日的自信与强大，于泪雨滂沱的世界消失殆尽，好像只剩下满满的悲凉与哀伤。
　　他没想到，理想实现的时候，自己成为心理医生的时候，已经有能力让母亲开心的时候，一切竟然如此突然，如此始料未及，而又悲悯无奈，让人难以承受，难以面对。
　　曾经何时，他多么期望父亲能善待母亲，多么渴望母亲能开开心心，多么希望有朝一日父母能相亲相爱。可是时至今日，天违人愿，一切成为噩梦，成为不堪回首的记忆。
　　凄凉的夜晚，他陷入思忆，想像着母亲的身影，回想曾经的心愿让他选择了心理医生，可是今天的成功，所有一切，好像早已失去了意义。
　　曾经何时，他日盼夜盼，渴望早点毕业，渴望早日回家，渴望能改变父亲，康复父亲。因为他知道，父亲暴戾，根源童年，苦了母亲，也害了自己。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满怀希望的时候，愿望将要实现的时候，一切突如烟灰而灭，让人悲伤绝望，而又无可奈何。特别母亲塞满大脑的片刻，他如中魔怔，对父亲仅有一点的期望也荡然无存，不觉间早已恨透了父亲。
　　他想起父亲的瞬间，于悲鸣的世界一番挣扎，可是始终难以站在心理医生的角度，也难以站在亲情的角度，面对父亲，怜悯父亲，仿佛除了恨与无奈，还是恨与无奈。
　　情理相残的深夜，冷风嘶鸣，当吹醒黎明，他一番痛哭，满怀忧伤与留恋，离开了那里的一草一木。
　　渐起的朝阳，伴他郁郁而去。他那悲伤绝望的心灵曾经渴望成功，渴望有个温暖的家，可是面对母亲的离去，一路悲悯如秋风，漂落上海的时候，他面对繁华的城市，想想曾经的愿望和希望，犹如行尸走肉，毫无活力的走在大街上。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遥望万家灯火，思念母亲的世界里，一阵泪雨，开始想象，想象自己走过一条千年小道，想象自己走进了原始森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穿越原始森林，当眼前的灯光时而闪烁，如夏季的萤火虫越来越亮，越来越多，好像才开始有了一丝平静与柔和。
　　那一刻，他看看灯火阑珊的大街，悠悠而动，想象走过一段长长的隧道，当走进工作室，来到曾为母亲准备的房间，却是声泪交加，阵阵心痛，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工作室名为长青心理诊所，位于长青路中段。一百五十平方，四室一厅。除去他为母亲准备的房间，一间为接待室，一间是咨询室，一间是催眠室。
　　其中接待室相对简单，以天蓝色为背景，以此配合人类进化意识，从而提升融合度。咨询室显得有些格调，由于工作集中于此，背景主要以米白色配合多彩灯光，以此根据患者进行灯光辅助，从而建立有效沟通。同时也配有古典音乐，利用音乐催眠，使人放松。至于催眠室看似简单，空间也不大，但最为复杂，不但需要良好的隔音效果，灯光音乐样样不能少。特别墙壁上的电子画，一旦启动，不大的空间犹如大自然，显得宽广，而又令人心旷神怡。
　　刘温走出母亲的房间，看看精心设计的工作室，面对人去楼空的世界，阵阵心痛。他没想到自己竟如第一位患者，打开了那首不装饰你的梦。
　　随着熟悉的音律凄凄轻扬，他看似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可是泪流满面，却如风鸣雨漱，仿佛冲刷着整个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泪水洗涤的心灵有些明朗的片刻，他起身冲去泪痕，想想已经远去的母亲，当再次想起凌峰的时候，来到窗前，面对楼外的世界，恍恍如梦。
　　楼外的秋风沙沙作响，伴随着时间如鬼魅来去，直到日出东方，直到秋阳划空而过，他依如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也如一具饱受风雨的木雕，静静的，棱角分明，却是神色模糊，绪如飞雪般望着窗外的大街。
　　午后的大街熙熙攘攘，当秋阳徐徐而下，当他精疲力尽，当没有力气再想任何问题的时候，好像才如开始复活一样，深深地吸口气，拨通了凌峰的传呼。
　　凌峰离家数年，漂泊芜湖。游轮之上，遥望粼光闪闪的江面，当听到传呼声，看看身边一位同伴说道：“张宝，赶紧的，帮我回下传呼，不知道是哪位美女在呼我。”
　　张宝个子不是太高，胖乎乎的脸蛋像颗人参果。皮肤更是白里透红，看上去比大姑娘还要水灵。他接过传呼偷偷一笑，心想大哥好奇怪，对女孩总是爱理不理，可是每次回传呼都这么积极，怪不得都说他脑子有问题，叫他弱智大师！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本想问问，可是见凌峰身披风衣随风而动，特别几分黎明的头型，毛发长长的，虽然不算魁梧，但船舱之上迎风而立，帅得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有种说不清的与众不同而已。
　　凌峰见他如调戏良家妇女盯着自己，气得眉头一皱，正想开骂，但张宝好像早有所料，嘿嘿一笑，拔腿就跑。
　　凌峰见他离去，摇摇头，看看甲板上的男男女女，一声大叫，吓得她们如群鸟受惊。一番戏弄，张宝却如闪电而回，故作惊喜地说道：“大哥，真的是位美女，她说她爸爸让你赶紧去上海，准备结婚！”
　　凌峰见他神经兮兮，说的和真的一样，但依然淡定。可是几位男女却叽叽喳喳地嚷道：“青蛙王子假正经……”
　　“恭喜大哥……”
　　“弱智大师要娶老婆啦！”
　　“……”
　　凌峰听而不闻，好像早已习以为常，望着张宝问道：“快说，是谁呼我？”
　　张宝见他板着脸，嘿嘿一笑，连忙说道：“叫，叫刘温，他说他在上海……”
　　凌峰听到刘温二字，忽如凝固般沉默片刻。当上岸之时，大家见他如风而行，起哄般地喊道:“青蛙王子你慢点！”
　　“大哥你等等！”
　　“王子王子我爱你！”
　　“就像老鼠爱大米！”
　　“……”
　　凌峰见她们嚷嚷不停，故意一摔，把自己搞得灰头灰脸，然后一副很狼狈的样子问道:“云儿呢？只有她最安静，让她来扶我，不然我不走了。我不走，你们都不许走！”
　　说罢，他见大家安静许多，望着其中一位女孩说道:“云儿，还是你最乖，来，扶哥一把，回去买糖给你吃！”
　　云儿已经是个大姑娘，只是非常安静，像个刚出门的小女孩。虽然容颜俊俏，但身穿灰衣，毫无生气。她上前扶起凌峰，始终一言未发，随众而行。
　　凌峰见她一直沉默，想想刘温，有些莫名的烦躁。当穿过戈矶山医院，回到出租屋的时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感慨万千。心想这么多年，只身漂泊，居无定所。在别人眼里不是不务正业，便是脑子有毛病。今天不是算命忽悠人，明天便是搞心理游戏骗吃骗喝。结果把自己骗成了青蛙王子，骗成了弱智大师。如此光辉也就罢了，竟然还成帮立派，做了大哥。可是这算什么帮派大哥？贼心有余，贼胆不足。为了生存，除了上班，便是闲逛，即不敢偷，也不敢抢，更不敢打架，更不用说敢像黑社会那样，持枪火拼，纵横江湖。我这帮派大哥倒像带孩子。男同志还好，女孩子娇滴滴，有时比刚出生的婴儿还麻烦。
　　想到这里，他发现云儿有些发呆，很不放心地说道:“云儿，没事了，照顾好自己，我从上海回来买糖给你吃。我先送你回宿舍！”
　　说罢，路上一通电话，发现刘温判若两人，一阵烦躁，把云儿送回宿舍，心想晚上早点休息，还是到上海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