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么是石狮子（二）

　　“你在哪？”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匍匐在地的我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不确定地回道：“你身后吧，大概。”
　　“我身后？”
　　黑暗中，她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随后就直接照向了我。光芒耀眼，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在眯眼适应之时，却见到了一团浑身獠牙的怪球；球身似乎是大理石材质的，在她左侧怪异地蠕动，随后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了一张深邃黝黑的巨口。
　　“喂！”我急得说不出话来，出声的同时，手也指向了她。
　　也不知道她是否是理会到了我的意思，又或者她本就没有放松警惕，在我出声的同时，她就已然反手一刀刺下。这一刀应该是没有造成伤害，刀身只在怪球上擦出了火花。当她挥刀再次劈砍时，怪球也旋即骨碌碌地滚着躲开。
　　“快回你房间！”她翻身跳跃而来，朝我说了一句，随后再次提刀追击。
　　“这是什么啊！附近有什么实验室炸了吗？”我再次趴回地上，朝着房间匍匐前进，脑子里极其混乱。
　　——大理石球居然会长出獠牙，还有触手，这是个什么物种？如果没记错，附近除了居民楼，也就之剩下一家公立医院了。
　　“哐——”
　　一声巨响，我面前多了一条黑绳，不，应该说是触手。我人已经离房间大门不远了，这触手就在我面前穿透了墙体，刚才若是再往前爬上那么一点点，它所贯穿的，可就不只是墙体了。触手上的腥臭味，让我不禁干呕，它所带来的好处，就是让我从呆滞的状态下，又立马清醒了过来。
　　这下哪里还敢再继续待下去，忙不迭地起身，哆哆嗦嗦往房间里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怎么爬起的，怎么撒腿跑的，一概不知，只知道进了房间后，心脏像是要弹出喉咙，呆呆望着黑暗里的一切，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所见之处都清晰可见了不少。
　　“砰！”
　　这声响突兀，吓了我一跳，本能地想找个躲藏的地方，最后我进了床底下，蜷缩着，双手抱头。我承认成年后，这是第一次被吓哭，连鼻涕也顾不得擦，只紧闭双眼，恨不得将头埋入胸脯。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陷入了死寂。
　　忽然床上有些晃动，而后嗒嗒声响起，我睁开眼睛，见到的是套着一双白色跑鞋的腿。
　　“出来吧，那玩意死了。”她的脚尖朝向了我。
　　我沉默着，最后还是爬了出去。我默默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在一旁玩手机，时不时还给手里的长刀拍了几个照。
　　“下次还有实战考核，你好好准备一下，开学一个星期后，也就是下周周一，记住了！在错过了，后果你自己承担！”手机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抬眼望向我，而后朝手机里回了一句语音：“收到。”
　　“快毕业了？”我问。
　　“嗯。”她仰头长叹，“毕业好难啊！”
　　我摇头，虽有些怀念，但我毕业也不过三年而已。趁着她还在忙活，我从房门口探出头，看了看客厅的情况。
　　怎么说呢，彼时的客厅与此时的客厅，完全看不出来是同一个地方，墙面已经露出了内部的水泥面；地面巨大的怪球尸体，血液和粘液一同流出，淌了一地，黏糊糊的，脚踩着还有些打滑；家电、家具无一幸存，碎成块块都是说轻了，倒不如说是成了渣渣。
　　——如果她是警察之类的，这种情况，政府应该会赔偿我这个小老百姓吧？
　　我叹了口气，有些心痛，房贷还没还完，就给我来这一出。目光回到那个怪球上，我忍不住朝它踹了几脚，以此来泄愤。
　　——哪个混蛋造的啊！祝他牢底坐穿！
　　“土豆！你在哪？”
　　她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我很确定，这“土豆”之名就是在叫我。
　　“怎么了？”
　　“快回来！”
　　她的声音很急切，而且我还听到了急促的滴滴声，那是她手机上的声音。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个怪球，见它并无动静，我才稍稍放松一点，然而心还未平静，防盗门外的走廊上却是接二连三的传来了爆鸣声。我冷静不了了，急忙跑回了房间，还没停住脚步，忽的感觉后衣领被什么拽住了。
　　“你丫的，别乱跑啊！听不到警报声吗？”她拽起我朝上一扔，而后将我接住，夹在了她腋下。
　　被人如同玩偶一样的拿捏，感觉很不好。
　　她将手机面向我，那上面显示着鲜红的警戒条动画，伴随着不绝于耳的滴滴声。
　　“这……是什么？”
　　“我们快被包围了。”
　　“被那怪球？”
　　“你怕吗？”
　　“你说呢？是不是你引过来的？”
　　“放屁！这里是禁区的好吗！我还想问你呢！胆子这么大，敢睡在这里！若不是我胆子大，敢到床边看看，不然早就一刀下去了！大不了上报为误伤就是了。”
　　我心中一惊，“你什么意思？”
　　“开启自爆模式！”她朝手机说。
　　“滴——自爆程序已准备，请于一分钟内迅速撤离。”
　　“给我设定为十秒！”
　　“滴——设置完毕，十、九|八……”
　　随着她转身将手机扔向客厅，她才回答我刚才的话，“什么什么意思？你语文不行吗？话都听不懂？”
　　她没好气地提醒道：“抓紧了，准备跳楼了！”
　　“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话，但很可惜，时间和她都不会给我机会。
　　她破窗一跃而下。
　　“等啊——”我话都来不及说出，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充斥心房，直达脑海，旋即眼前一阵模糊，昏厥之前，我还听到了一声爆炸，火光几乎将夜晚都照亮了。
　　……
　　再次清醒时，已经是早上六点整。
　　我看着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的圆形时钟，以及阳光透过像是90年代左右的旧窗户，留下了金光闪闪的光束。一切都显得很祥和，安宁的环境下，有着灼热的阳光，安逸如午睡，外面也适时传来蝉鸣。
　　不过这里并不是我家。
　　木床吱呀作响，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套衣服，看起来像是中山装，颇有年代感，袖口处还缝着名字——阿宁，不过不像是真名，或许是爱称。我穿上了这套衣服，然后环顾四周，最后看向了唯一摆满物品的书桌上。
　　书桌上的书籍很多，大概看去，基本包含了九年义务教育里的所有书本。
　　——课本里会写名字。
　　我如此想，手也动了起来，随意翻开了一本八年级的历史书，结果一无所获。
　　——书上不写名字的？
　　我不死心的又翻了几本，确实什么都没有，气得我摔书，然而这一摔，一本历史书却正好翻开了几页。
　　映入眼中的是历史事件表，上面记载着公元前的一些事，其实刚开始还很正常，但到了公元前616年时，就开始书写了一些“鬼故事”，比如那晚的怪球，叫做慎言；公元前678年，慎言爆发；公元前752年，织女星异样，衍鹊成桥，死伤过万……
　　——这是本历史书？
　　我很疑惑，公元前616年之前都还很正常，之后怎么就放飞自我了？时代久远的当神话，时代将近的当故事看？哪个吃饱了没事做的在这里瞎编？
　　后面是越看越心惊，这些东西统称为“衍”，因物衍生而来，即是“衍”，不过着仅仅只是猜测，更多人都愿意将其当做神明。随着时代的进步，越来越多人不再信奉神明，而是寻找自我救赎的道路。革命、战争其实和以前没多少变化，但是多了一些很玄幻的东西。
　　人类首次战胜“衍”，是临近清朝。前朝前代都是在用人数去垫，闭关锁国时，人民蜗居地下，只因金能避“衍”，故而挥霍一空，当无钱无粮时，以人肉果腹之事，记载非常详细。可惜耗费金钱、人力，到最后反而错失良机，这期间国外一些人摸索到了衍的核心，并借此崛起，制造出了“天启线”。此后借用天启线，发挥出远比炮弹还要强大的力量，这些国家自然就有了入侵他国的底气。
　　虽然这里面编撰得确实离谱，但更离谱的是还能够给你圆回来。
　　战争有好有坏，至少师夷长技以制夷，让我国学到了那所谓的“天启线”。
　　现代国外对“天启线”的叫法普遍为“God'sgift”，书上的笔记注释其为“上帝的恩赐”，当然其他国家也是有自己的个性称呼的，各有各的特色。
　　从近现代开始，官方统一了名词，“天启线”成为了“精神枢纽”或“外精神枢纽”。
　　我再次翻阅了前面的内容。
　　古代还是有厉害的事物，比如针灸能治“衍病”；这病就是“衍”入体，引发的一些疫病。
　　道士能引“衍”附体，强化己身，不过对身体伤害也极大。奴仆也是有区别的，精神力极高的，为“衍奴”，受主人家青睐；精神力差的，就毫无出头之日，当牛做马，干活到死。掌控“衍奴”的这些主人大部分除却身份地位，基本都是些普通人；当然也有一些人天生就很适应这些“衍奴”，使得己身能爆发一些玄而又玄的力量，这些人一般都会入朝为官，后世称呼称呼为“臣腹子”，含贬义。
　　二者代代相传，直到近现代改革后，这种主仆关系才有了改变，变成了雇佣关系、合作关系，以及契约关系，总之就是有了所谓的人权。
　　不过主要还是因为道士，其实一切挺复杂的，也挺乱的，古代的道士能引“衍”入体，为什么最后国外人却发现了“衍”的一些核心？这段历史至今也包含争议，有人认为“天启线”是国内专利，有人认为是国外专利，各执己见，争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头。
　　我翻看这本书的前言等，发现是经教育局第四次改编的，整的挺像那么一回事。我笑了笑，仍坚信着只是某些人吃饱饭里没事做而杜撰的。
　　“咔哒！”
　　房门被打开。
　　我随手将书本闭上，扭头看向来者。
　　“你……”
　　她双手叉腰，“叫我夜莺。”
　　“嗯，这是哪？”
　　“我家。”她凑近了些，“还挺合适的。”
　　我有些局促，“这衣服是……”
　　“我大爷的。”
　　“哦。”
　　“哦什么哦？我怎么回？”她蹙眉。
　　“那夜莺你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看你醒没醒。”夜莺坐在床边，“你以后住我家。你家，反正没了。”
　　“没了？”我错愕地望着她。
　　“就……嘭的一声，没了。”夜莺撒开双臂，最后双手一拍，“还要我在演示一遍吗？”她扑闪着睫毛望着我。
　　“不，不用了。”我扶额，感觉头疼。
　　“行吧！吃饭去。”
　　跟着夜莺走出房间，右转就是一个木制阶梯，还没下去，我就闻到了浓重的汽油味。到了楼下，周围全是摆满商品的货架，不过商品摆放很不规律，比如马桶拨子和牙刷放一起，链条和泡面放在一起……
　　——这是个什么店？
　　靠近店门处有个红色柜台，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背心的老爷子，整个人骨瘦如柴，肩膀上有大片的褐色斑点。他看向我的目光很锐利，不过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太久，而是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我跟着夜莺接近老爷子时，才发现这老爷子居然是用二十六键的拼音在打字回复。能用二十六键拼音打字的老年人，真的很少见。
　　柜台上摆了荤菜一个，素菜两个，最后还有一碗浓汤，很简单的三菜一汤；上面热气腾腾，飘香四溢，让我不自觉地干咽了一下。
　　“叫爷爷。”
　　夜莺一开口，我和老爷子同时看向了对方。老爷子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低下头，拿起眼镜戴上，然后又再一次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叫啊！”
　　夜莺抱着我的一只手臂，让我浑身紧绷。
　　“爷爷。”
　　我脑海里已经在不由自主的幻想到老爷子猛然低头，从柜台里掏出两板斧，朝着我喝道：“呔！好小子！你敢泡我孙女！”